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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家是名门望族,世代都有家谱可查,据说宋时出过一位巨商,后世提及,皆尊其为“藤翁”。

    藤翁出身在商贾之门,家里财旺人不旺,身边没有兄弟姐妹,年轻的时候父亲亡故,为了保住家业,他只好弃儒从商,做起了生意,却因读书读得迂腐了,不懂经商之道,接连做了几笔赔掉血本的买卖,欠了满屁股的债务,不得不遣散了家里的仆役和店中伙计,又变卖了全部田宅商铺,勉强将外债还清。

    藤翁想到自己守业无方,赔光了祖辈传下的产业,如今更无片瓦容身,恐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时日了,不觉又是羞愧又是悲哀,再也没有面目活在世上。于是独自来到苏州城外的荒郊坟地,找到一棵歪脖子老树,拴了个绳套搭在树上,看看左右无人,准备两腿一蹬图个了断。

    藤翁刚把脖子伸进绳套,忽觉双腿被人抱住,他被吓了一跳,低头看去,见是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乞丐。

    乞丐年纪只有十五六岁,比当时的藤翁小不了多少,蓬头垢面瘦骨嶙峋,发髻枯黄,好像被火燎过一般,但容貌还算清秀。他仰面叫道:“先生何故轻生?”

    藤翁被缠不过,只得如实相告,也无非说是:“我本为商作贾,奈何周转不善,重资散尽,翻身无望,又没别的本事,苟活下去只能和你一样乞讨为生,所以打算在这上吊。”说完一摸囊中还剩下一些铜钱,就掏出来交给那乞丐:“我这还有几十个大钱,我留着也没用了,你拿去吃顿饱饭,等我吊死之后,劳烦小哥你行行好,帮忙挖个坑把我埋了,不至被狼撕狗掳暴尸荒野,我到九泉底下也念着你的好处。”

    那少年乞丐接过铜钱来数了数,又对藤翁说:“先生有此本钱,何愁生计无着?”

    藤翁心想这叫花子多半没见过钱,不知道几十个铜钱是什么概念?时下买个鸡蛋也要三五纹,这几十个铜钱也就够吃顿家常便饭,能做什么生意?想当初我们藤家流水般的买卖,哪一笔不是几万两雪花白银?

    乞丐说道:“古人曾言——盈千累万之果,无非一核所生;烧山燎原之火,也无非是一星所发。因此本钱不在多寡,而在于如何生发使用。我有志为商,却苦于无本,今蒙厚赐,无以为报,愿与先生合伙经营。先生出此本钱,我则尽绵薄之力,此后开商立埠各占半股。”

    藤翁听这要饭的言语不俗,没准也是蒙难不遇的世家之后,说不定倒有些手段,但说到能用几十枚铜钱开商立埠,未免是信口雌黄了。他觉得自己寻死又不必急在一时片刻,不如先看此人怎么折腾,于是暂且罢了上吊的念头。

    藤翁问那乞丐:“咱们这就算是合伙了,接下来该干什么了?做什么买卖呢?”

    乞丐兴高采烈,拽着藤翁进了城,用尽那几十文钱,在街市上买了一只彩羽高冠的雄鸡和一块猪肉,又找了家便宜的客栈住下。

    藤翁知道这时候二人身上已经不剩半个钱了,人家客栈伙计是看自己衣衫齐整,才肯让我们住店,到明天还不起店钱,却又如何是好?早知道就不跟这厮胡混,真把我藤家的脸都丢尽了。

    趁着藤翁后悔之际,那少年乞丐已将鸡和肉摆在桌上。他把藤翁拉过来,一同跪在地上说,今天合伙经营,理应祭祀神明,立下盟誓,从今往后,结为金兰兄弟,福祸与共,彼此无欺。

    藤翁以为这叫花子无非图一餐饱饭,老大不耐烦地跟着叩了头,换过帖子,结成八拜之交。至此才知道那少年乞丐姓李名缜。

    藤翁询问李缜:“贤弟,此刻日已过午,咱也该祭五脏庙了,这只鸡怎么吃?”

    李缜自此也对藤翁以兄长相称:“兄长饿了也得忍着,因为这只鸡和这方肉,乃是你我起家之本,哪能随随便便地吃了充饥?”

    藤翁大奇,就见李缜忙碌起来,到客栈中借了调料炉灶和一个食盒,把鸡肉和猪肉熏沐鲜洁,合以五香调以五味,盛在食盒里插上草标,带到市心贩卖,得钱三百文。

    当晚回来,李缜对藤翁说:“为商之道讲的是以本图利,明天恰逢云栖寺降香,要连开十日庙会,必定游人如织,正是你我兄弟以本图利的大好时机,咱们应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藤翁深以为然,二人当即买回纸张竹管,连夜将剩下的彩色鸡毛扎成风车,那风车当中贯空,用嘴稍微一吹,便会发出咿喔鸣动之声。转天赁了辆小车推到庙前,每只卖三四文,引得无数小儿争购。一盏茶的功夫就卖了个净光,获利数百钱。

    兄弟二人起早贪黑,一连几天依法施为,很快就赚了几十贯铜钱,但街上有很多人看了眼红,也开始跟着效仿,生意便不好做了。

    李缜见状对藤翁说道:“兄长,咱这买卖算是做到头了,得再想个别的营生。”

    藤翁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用这几十贯钱能如何运筹经营,索性就当甩手掌柜了,说道:“全凭贤弟主张。”

    李缜道:“今年春雨来得却早,弟与兄长当到山中一行。”于是拿本钱置办下黄豆糯米和甘蔗霜,二人随即取道进山,那江南之地,山里也人烟凑集,便在有村镇的地方租了间房,支起一口大锅,用那甘蔗霜炒熟黄豆糯米。

    甘蔗霜是甜的,炒出来便是糖豆、糖米,二人看有乡下小孩过来,就取出糖米,诱使小孩们到山上拾取竹笋来换。不出半个月,收来的新鲜竹笋已堆积如山,打成捆装车运到苏州城里。所费无几,但获利甚大,几趟下来就赚得盆满钵满,可没过多久,便陆续有旁人开始学着这么干。

    李缜又说此计不可久长,又同藤翁拿了本钱转做别的营生。哥儿俩这生意就像滚雪球似的越做越大,日益兴隆,几年后已是坐拥巨资,开庄立埠,四方客商无不敬重。

    藤翁见如今光景远胜祖业十倍,不禁感慨万千,挽着李缜的手说道:“愚兄当年不懂贸易经营之道,差点就吊死在荒坟野地里被狼撕狗啃了,能有今日全赖贤弟之力,现在咱这钱也赚够了,应当一分为五,我取其一,回归故土娶妻生子,享几年清福,其余四分都归贤弟所有,如此可好?”

    李缜道:“若非兄长当年不弃,甘愿出资为本,小弟哪里能有今日?咱们兄弟盟誓时说的那些话,至今言尤在耳。天地神鬼共鉴,所以这生意是两家的,你我各占其半,兄长如果打算图个清闲,生意可交由小弟照料,兄长只管在家中坐收红利便是。”

    藤翁大为感动:“贤弟待我,真乃仁至义尽。”他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就娶了个妻子在家享福。平时修桥补路斋僧礼佛一心为善,生意上的大事小情都交由李缜处置。

    某天有个胖大和尚化缘至此,到藤翁家用罢了斋饭,宾主闲谈之时,那和尚忽然说道:“贫僧观施主宅中有股妖气。”

    藤翁历来虔诚,十分迷信鬼神,闻言着实心惊,忙问:“我师慈悲,这该如何是好?”

    胖大和尚说道:“施主勿虑,贫僧当年云游西域,偶获一面古镜,也是有来历之物。聚天地日月精华,按奇门遁甲捡取年月时日下炉开铸,上有金章宝篆,多是秘笈灵符。”说着话取出一个木盒赠给藤翁,嘱咐他要在今天晚上月圆之时打开来看,如此必定可保家宅平安。

    藤翁连声称谢,那和尚却不受挽留,出门径自去了。

    当晚月明星稀,藤翁同李缜在园中饮酒,说起今天得了一件镇宅宝物,当于贤弟同观此宝,于是取出木盒打开盖子,只见盒中果然是面古镜,铸以螭纹龙篆,一看就是千年前的上古之物。藤翁借着月光,惊见身旁有张毛绒绒的怪脸,而自己身旁所立正是结拜的兄弟,不禁吓得呆在当场。

    李缜被那古镜一照,也自脸色大变,连忙合上木盖,然后跪倒于藤翁面前,含泪拜了几拜,他低着头一语不发,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

    藤翁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想去找兄弟问个究竟,可推开房门一看,那房中哪里有人,却卧着一只黄顶狸猫,早已气绝多时。

    藤翁恍然醒悟,自己当年看见狸猫搏蛇,情势岌岌可危,便投石相助,救了狸猫的性命。可能是这狸猫后来得了道行,就在自己穷途末路之时前来报恩,又何曾有过害人之意?想不到自己误听那妖僧谗言,断送了手足兄弟。他捶胸顿足,追悔莫及,只好将狸猫厚葬。一气之下又把那古镜投到了江中。

    臭鱼和阿豪对藤明月的故事很感兴趣,我却没心思认真去听,只望着车外的雨雾出神,心里越来越是不安。

    我看藤明月讲得也差不多了,就说:“以后真得请藤老师到我们那去上上课,给大伙提高一下素质,但现在咱们有必要讨论讨论眼下面临的处境了,我感觉再这么往前开下去,即使把汽油全部耗尽也抵达不了出口。”

    臭鱼说:“是够奇怪的,咱的车速虽然不快,可看里程表上的公里数,这段高速公路也早该到头了。”

    阿豪说道:“至少开出好几个钟头了,这倾盆大雨却下得不曾歇气,天也始终黑得像抹了锅底灰。”他说着翻开车里的地图,将这片区域指给我看:“从距离上判断,地图里根本就没有这条路……”

    此刻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迷失在这条高速公路中了,这是以往连做梦也梦不到的恐怖状况。我不免怀疑这条路本身有问题,沿途往前恐怕永远都不是了局,可停在原地不动更不是办法,那就只有调头折返了。

    臭鱼插言说道:“先别忙着做决定,作为驾驶员我必须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剩下的汽油根本不够回程了。”

    阿豪皱眉道:“事到如今不可能再原路返回了,这条高速公路是通讯信号的盲区,周围又黑漆漆的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别指望有人帮忙,所以咱们只能采取自救,那么就剩下两种选择了,一是停车等到天亮,二是继续往前开。不过我有种很不祥的感觉,停下来等候和继续向前的结果都一样,这场暴雨不会停,天色也不会放亮,深山里的高速公路也会无休无止般延伸下去,为什么会这样呢?咱们必须先找出这个原因,搞清楚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才有可能想办法离开。”

    众人深感无助,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

    臭鱼猜测说:“操他大爷的,许不是误入了死人所走的‘阴阳路’,再往深处走可就坠入黄泉了。阴曹地府什么时候见过太阳呀,所以这天总是黑的。”

    我看藤明月被臭鱼的话吓得脸上变色,就宽慰她说:“你别听臭鱼瞎猜,阴曹地府里什么时候通上高速公路了?我还说那地方通民航呢,反正也没人坐过。”

    臭鱼不服气:“依你说是怎么回事?”

    这时阿豪看到车灯照到前方有块限速120KM的路牌,招呼臭鱼把车子停下来说:“我觉得咱们是迷路了,也许一直在围着一段路绕圈。我先下车到那牌子上做个记号,然后往前接着开,再看到限速牌的时候检查一下有没有记号,这就能确定途中看到的是否皆为同一路牌了。”

    我说:“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外边黑灯瞎火的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东西,所以我得跟你一同下去,咱俩也好有个照应。”

    藤明月抓住我的手,十分担忧地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地方很危险,贸然离开车子可不是个好主意。”

    我感觉到藤明月手指温软滑腻,不由得心中一荡,实不忍让她替我担惊受怕,但此刻遇到危难,我更不想露出胆怯之意,于是硬起心肠说道:“别忘了有这么句话——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阴沟里才翻船呐,我是不怕有危险,就怕没危险。”说完摸出英吉沙短刀防身,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臭鱼也不放心,抻着脖子对我说:“谁告诉你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他妈的绝对是句坑人的话,当年就害死了不少我党的地下工作者,你们俩还是留神点吧。”

    我听这话心里也不免有些犯嘀咕,忽然想起社会上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是某条路上常出事故,横死得人太多了,一到深夜里便有孤魂野鬼出没,它们专在路上引发车祸。只要想法把别人害死了,就能找着替身使自己重入轮回,我们要是真遇上这种事,只怕也会凶多吉少。

    这些念头出现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好在车子就停在了限速牌旁边。

    我跟阿豪冒着雨从车上下来,瓢泼大雨哗哗下个不停,离开车灯的照明范围,眼前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我不敢过多耽搁,摸黑找到限速牌下的立柱,正想用刀子刮漆做上记号,天上突然有几道闪电出现,随即是雷声如炸,我眼前一片雪亮,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这条公路两旁山峦起伏,覆盖着莽莽苍苍的林海。

    如果没有走错方向,我们途径的高速贯穿“门岭”地区,可那里也就剩个地名了,现今哪还有什么原始森林?

    我和阿豪两人看到林海苍茫,都惊得呆了,心底涌起一股不可明状的寒意。忽然听到留在车里的两个人大声呼叫,语调又是急切又是惊恐,好像发现有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正在逼近我们。

    臭鱼嗓门又大又高,他探出头来声嘶力竭地叫道:“快回来……快回到车里来!你们后边有东西!”

    我借着忽明忽暗的闪电,转头望向身后。除了漫天雨雾,高速公路上空无一物,没发现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我们本来就悬着个心,虽然不知道此刻出了什么变故,但感觉到情况十分不妙,没胆子留在原地了,急忙冒着雨跑回车里。还没等我把车门带上,车子便在臭鱼的控制下蹿了出去。

    臭鱼像是要逃避什么要命的东西,但在天黑路滑,能见度极差的环境中开快车,无疑是自找倒霉。事故往往发生在一瞬之间,我想提醒他却为时已晚,车子果然撞到了路边的护栏。

    这段高速公路是在山里,路边是个斜坡,周围黑咕隆咚看不清地形,感觉上像是森林茂密的山谷,车子撞穿护栏就顺势滑进了深谷,最后撞在一棵大树上才停了下来。幸亏我上车后就立刻系好了安全带,否则在如此剧烈的颠簸中,早就把脑袋撞进腔子里去了。

    我脑中一阵眩晕,整个人都懵了,感觉身上冷飕飕的,迷茫地问道:“这是谁们家冰箱门忘记关了?”

    我又用力摇了摇头,勉强恢复了意识,发觉凄风冷雨从破裂的车窗里贯进。车头撞得变了形,好在没人受伤,但车门打不开了,只好分别从车窗里爬到外边。

    阿豪见车子算是彻底报废了,而旁bbr>藏书网</abbr>边山岩向内凹陷,就让众人过去避雨。

    我从车里取出应急箱跟了过去,问臭鱼道:“刚才你在公路上乱叫什么?你这么冒冒失失的,险些把大伙的命全搭上。咱俩倒是光棍一条,死了也就罢了,阿豪家里却是有老有小……”

    臭鱼不等我把话说完就争辩道:“你知道那条高速公路上有什么东西吗?我可是救了咱们大伙的命。”

    藤明月也显得惊魂未定,她在旁边对我点了点头,表示臭鱼所言属实。

    阿豪莫名其妙,问道:“高速公路上好像什么也没有,你们到底看到什么了?”

    藤明月简单说了经过,我和阿豪听完均有毛骨悚然之感,原来在先前雷声滚滚闪电交错之际,她从倒后镜里看到两个光点,那光点离得很远,似乎是什么车辆的远光灯,她和臭鱼见有别的车辆经过,都感到一阵欣喜,寻思着可以向过路的司机打听一下,这条高速公路究竟在什么位置,不过向后一望,路上却是一片空寂,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随即发现,只有在倒后镜里才能看到从远处接近的灯光。

    臭鱼说当时真是慌了神,想不出那亮点为什么只能从倒后镜里看到,更不知道它从远处接近咱们会发生什么事。于是招呼你们赶快上车逃开,现在想来,那东西也未必是灯光,搞不好是困在路上的亡魂,你们听没听说过“游魂扑影”的事?比如一个人走在路上,无缘无故摔了一跤,起来之后便身患奇疾,回家之后做噩梦说胡话,用不了几天就一命呜呼了。那即是被鬼碰到影子上了,如若是让亡魂直接扑到身上,人倒在地上当场就死了。我看这条高速公路上确实有鬼,被它追上来能有咱的好果子吃吗?所以才奋不顾身驾车逃命。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都是在所难免的,这种路况谁能保证百分之百不出事故?你们没缺胳膊没少腿儿的就该知足了,怎么不但不感谢我救命之恩,反倒没心没肺的埋怨上了?我还有地方说理去吗?

    我和阿豪极为吃惊,路上那间诡异的药铺、失踪的陆雅楠、停止的时间、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这个漫长的夜晚仿佛是场做不完的噩梦。这许多无法解释的怪事,是否皆与门岭深山里的“肉身菩萨”有关?

    此时车子从高速公路上滑下山谷,大雨滂沱中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见周围有任何异状,但想从湿滑的山坡上返回公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公路上很可能有鬼魂出没,谁活腻了敢再回去?

    阿豪认为此时此刻确保安全最为紧要,这片林子里即便没鬼,也可能存在伤人的野兽。留这岩根下并不稳妥,应该到附近找找有没有山洞一类能够容身的所在,但不能离公路太远,否则就真迷失方向了。

    众人均觉阿豪言之有理,纷纷点头同意,当即打开手电筒,在漆黑的树丛间摸索前行。

    我看藤明月神色痛楚,举步艰难,就停下来查问。得知她刚才扭伤了脚踝,由于地势陡滑,也没办法背着她往前走。我想起还有一卷胶带,就掏出来扯开,给她在脚踝上裹了几圈。

    藤明月忍着疼问道:“这是……胶带吗?”

    我宽慰她说:“胶带是没错,可不是一般的胶带,你大概有所不知,我们公司专门倒腾药品和医疗器材,所以我也算半个大夫,咱这胶带和麝香虎骨膏药属于同一系列,出了名的省优部优产品,远消海内海外,你仔细闻闻是不是有麝香的气味?麝香虎骨这东西能舒筋活血,治疗跌打损伤最有奇效。其实咱中国药品里是草药不值钱,而各种生物器官却最为贵重。像什么牛黄、麝香、鹿茸、狗宝、虎骨、犀角、羚羊角,这些都是非常值钱,也是很难得到的东西。比如麝香就出在关东三省,那即是香獐子的肚脐儿,每逢到了夏季,香獐子把肚脐儿张开往山里一趟,引得那各样的昆虫一股脑地往它肚脐儿里钻,那肚脐儿一痛就闭上了,把虫子全憋死在了里面,久而久之会产生了一种分泌物,带有很特殊的浓厚香气,这就算养成宝了。可香獐子也知道自己的肚脐儿是个宝物,如若发觉有人来捉,它就一边撒腿乱跑,一边把肚脐儿毁了,宁死也不让别人得着。我们这种胶带里采用的原料,就是野生的当门子麝……”

    藤明月不太相信:“我看这只是用来固定物品的普通胶带,哪里会有舒筋活血的功效,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变成宝贝了。”

    我对藤明月说:“这话从我嘴里讲出来是有些不太合适,很容易被人误解为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常言道卖瓜的不说瓜苦,卖酒的不说酒薄,也难怪你不信,换了我是你我也不信,但有机会你到外边打听打听,我们这种胶带对付跌打损伤,绝对是治一个好一个,治一百好俩五十,连那男女老幼五劳七伤春秋前后咳嗽痰喘都捎带着给治了,气死华佗啊。”

    臭鱼在旁拆台说:“你就轮圆了吹吧,如果真有这种胶带,全世界医院早都得关门大吉了。”

    或许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也或许是我把藤明月脚踝的血脉揉开了,反正她缠上胶带后就没有先前那么疼痛了。我正想趁机自夸一番,以证明臭鱼毫无见识,却听一旁的阿豪低声叫道:“你们看那边,那是什么呀?”

    我们站起身顺着阿豪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远处有片暗红色的光斑若隐若现,但视线被雨雾遮挡,看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在那发光。

    黑漆漆的森林神秘莫测,我们都以为那是灯光,而且能用肉眼直接看到,应该不是高速公路上的亡魂。有灯光的地方就该有人家,虽是吉凶难测,却总归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强似摸着黑在林子里乱转。

    我们四个人寻着那道光往前走。地势渐行渐低,感觉像是走进了一条山谷深处。也许是茂密阴森的大树遮蔽了天空,走到其中已觉察不到还在降雨,潮湿阴郁之气刺鼻,野生蘑菇布满有着青苔的洞穴,到处都笼罩着薄薄 7684." >的雾气。先前站在地势较高的位置,能够看到那片微光,而穿行在林海中就找不到参照物了,只能凭着直觉往低处走。阴郁的森林越走越深,眼中所见皆是漆黑一团。

    树木密密麻麻,地面上落满朽枝腐叶。我们提心吊胆,脚步变得迟缓下来,犹豫着是否还要继续深入。这时我发现前面有个白乎乎的物体,离近了仔细一看,发现是座古代的石碑,极高极大,碑上缠满了枯藤,暴露在外的部分,都雕着古怪狰狞的人脸。

    臭鱼骂道:“操他大爷的,我记得好像坟头前边才立着这种东西,这地方怎么会有古坟呢?”

    阿豪拨开枯枝败叶,用手电照过去观看,奇道:“这不是老坟前的墓碑,你瞧上边还刻着字……”

    我闻听此言也凑上前看个究竟,只见碑上刻有三个篆字,笔画繁多,我相了半天面,结果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臭鱼的文化底子远不如我,而阿豪也辨认不出,我们仨算是“猴吃芥末——净剩瞪眼了”。

    这时听藤明月说,石碑上的三个字是——“殛神村”。

    我有些纳闷地问道:“这三个字连我们都认不出,你能识得?”

    藤明月说:“我以前临摹书法碑帖,所以认识几个。”

    阿豪喃喃自语地说道:“殛神村……这似乎是个地名……”他又问藤明月:“殛是不是诛灭的意思?”

    藤明月点了点头,据她所言,以往有“雷殛”之说。比如某人恶贯满盈,被雷电贯胸而死,便被称为“雷殛”,是受上天所诛。但“殛神村”的名字实在太奇怪了,如果从字面上直接解释,即是将神灵诛灭,是个杀死过神的村子。

    我不以为然:“这块石碑形制古朴,至少是几百年前所留。以前的人最是迷信,虽然喜欢谈奇说怪,但也讲究敬畏天地祭祀鬼神,哪有村子敢用这种地名,没准是咱们认错了。”

    我们说话的时候,臭鱼在石碑旁找到了一条被遮住的路径,顺着荒芜的路径向前,可以看到森林深处有片微弱的光亮,好像是个亮着灯火的村子。

    “殛神村”若与古碑同存,那真可谓是年代久远了。它何以能够僻处深山与世隔绝至今?我不免怀疑此地与那闹鬼的药铺相似,只怕也不是个安稳的所在。

    可众人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牙关打颤,只想尽快找个遮风的地方避险。当下顾不上多想,寻着亮光向前摸索,穿过森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屋舍俨然,确实是个隐在群山环抱之中的村子。

    那村中的房屋齐齐整整,形状结构都是一模一样。家家关门闭户,屋里黑压压的没有灯光,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地面上还挖了许多圆形深坑,不过三米多深,内壁砌以青砖,很是平整,大的直径有十几米,小的就如同普通的井口。

    我走南闯北,自认为有些见识,却也不知道村子里挖这么多圆坑用来做什么,就问阿豪见没见过?

    阿豪摇头表示从未见过,甚至都没听过有这种事。看来这“殛神村”荒废破败,很多年前就没人居住了。

    我又说:“这个村子还有个很古怪的地方,怎么家家户户的房屋都一个样子,连房门上帖的神祗都没半点区别?”

    臭鱼大咧咧地说:“我看房屋结构相同,可也不算什么怪事,咱用不着少见多怪。”

    我们边说边行,走到村子里面,只见屋舍连绵中耸立着一座大殿。殿门前没有匾额,殿顶长满了蒿草,里面同样是死气沉沉的鸦雀无声,使人望而怯步。这似乎是“殛神村”里的一座神庙,从远处看到发出光亮的位置,还在更深的地方。

    我到此已是筋疲力尽,提议先到这古殿中歇息片刻,找些枯柴拢堆火烘干了衣服。

    藤明月觉得这座大殿阴森恐怖,天晓得里面供着什么牛鬼蛇神,还是别进去招惹为妙。附近空置的房舍众多,不如随便找间屋子,照样可以烤火取暖。

    阿豪说藤明月所言在理:“这深山里的村子毫无生气,咱们在里面走了很久,别说鸡犬相闻了,就连蟾蜍蟋蟀的鸣叫声都听不到,更没看见半个活物,大伙凡事小心才对。”

    我和臭鱼也没有任何异议,当即走到旁边一间房舍前,推开门,屋里漆黑无光,地面积了一层灰尘,我用手电筒四处照看,但见空荡荡四壁陡然,照到墙角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站着个人,吓得我险些瘫坐在地。

    其余三人跟进来将我扶起,再看屋内那人动也不动,我硬着头皮往那人脸上照了照,原来是个圆面大耳的妇人。眉目细长,阔口直鼻,脸上厚施脂粉,两颊还涂着鲜艳的腮红。这屋里并没有尸臭,看不出是死人还是活人。

    我们看得触目惊心,都怔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我发现房内还有里屋,随手往里面照视:只见屋子里还站着另外两个人,穿着打扮身量高矮,甚至面容五官,都和先前那个妇人毫无分别,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

    阿豪疑道:“全是死人?”

    我说:“看起来确实不是活人,可怎么都长得这么像?它们的爹妈莫非是台复印机?”

    藤明月说道:“亏你想得出,应该是同时所生的三胞胎。这屋里有死人,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臭鱼说:“死人就比活人少口气,有什么可怕的?我看这屋里的人要真是死尸,早该腐烂发臭了,可屋里什么味道也没有,没准都是摆着吓唬鬼的假人……”

    我觉得事情古怪,“殛神村”好像已经数百年前就没人居住了,这个古老的村子一定发生过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也不知屋里这三个人死去多少年了,为何没有腐烂成枯骨?或许真被臭鱼说中了,想到这我凑近去看那女尸,却见皮肤上带有毛孔,倒不是假人。

    我正待再仔细看看,忽听那死人嘴里“咕咕哝哝”一阵怪响,听得人脑瓜皮都是麻的。而那死尸竟然缓缓抬起头来,睁开了两眼,伸手向我抓来。我急忙向后退开,但稍慢了半步,被那女尸的爪子抓住肩头。顿时撕开了几道口子,我被其余三人拖住,跌跌撞撞的一同逃到外边。

    雾气越来越浓,外面影影绰绰,似乎村中每间房屋里的死人都出来了,那些人都和行尸似的没有半分活气,最可怕的是不论男女大小,皆是圆头圆脑的一张大脸,长得没有任何分别。整个村子的房屋一模一样,里面的死人脸面也别无二致,这情形在噩梦里也不曾得见。我们几个人吓得胆都寒了,怎么可能所有人都长了一张脸?

    众人眼见无路可逃,只得躲进了那座黑咕隆咚的大殿,阿豪和臭鱼关上厚重的殿门,顶上了一人多粗的门栓。

    我心中“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用手电照向殿内,发现大殿里塑着几尊泥胎神像,摆有供桌和儿臂粗细的牛油巨烛。皆是积灰数寸,后门落着大栓。又让藤明月察看我肩头的伤势,见没有伤及筋骨,这才稍稍放心。

    臭鱼顶住殿门,喘着粗气骂道:“我日他亲大爷的,咱这是进了僵尸村了,亏得闪得快,慢上半步就被它们撕成点心吃了。”

    阿豪皱眉道:“即便都是僵尸,也不可能相貌完全一样。你们刚才瞧见没有?这村子里每个人的脸都很相似,已经不能用相似来形容了,几乎就是一个模样。”

    藤明月怕上心来:“世人相貌千差万别,纵有容貌相似得紧,也不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长得一样,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存在?”

    阿豪说大伙得做好心里准备了,今天恐怕真遇上过不去的坎儿了。此前在药铺里听说这门岭<dfn></dfn>中有座唐代古墓,解放前还有人在这深山里吃了“肉身菩萨”,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咱们开车在高速公路上怎么也出不去,又误入了全是死人的“殛神村”。还有停滞不前的时间,我想这些事情一定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阿豪说到这问我:“你当初遇见过尸蛊,你觉得这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变成尸蛊了?”

    我说肯定不是,当年坠机事件的幸存者变成了尸蛊,但隔了几十年还保持着她原本的面容,与“殛神村”里的死人完全不同。

    藤明月感到处境绝望,估计失踪的陆雅楠也已遭遇不测,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我劝了她几句,忽然有个念头涌上脑海,立刻对阿豪说:“我看到村子里那些死人的脸上,就突然想到一件事。”

    阿豪等人都有几分诧异:“村中那些死人的脸怎么了?”

    我说据闻有种“恐怖谷”理论,那是一个对非人物体感觉的假设,在七十年代由日本专家森昌弘提出。他认为制造出来的东西,无论多..么与人类相似,但因其自身没有生命,总会与活人不太一样,哪怕这些区别只是百分之一,也会时刻凸显出来,让人觉得非常僵硬恐怖,有种面对行尸走肉的恐惧。

    我个人是这么理解——死物和有活物之间存在的距离,即是“恐怖谷”,当然它是否符合原意我就管不着了。刚才看到村子里那些死人的脸,我就突然想到了“恐怖谷”。“殛神村”里的房舍相同也就罢了,可所有人的脸完全一样,这件事如何解释?我觉得不管那些人是生是死,它们都绝对不属于人类,而是某些无法穿越“恐怖谷”的东西。

    阿豪最先理解了我的意思,整个村子里的死人脸面相似,已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况且那些死者的脸实在古怪,虽然眼目口鼻具备,却极为僪诡怪诞,就如同没有生命的泥胎造像,很难想象活人长成那副尊容会是什么效果。

    臭鱼挠头道:“我可越听越糊涂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村子里那些活死人,难道不是僵尸吗?”

    我说:“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出门没带前后眼,否则咱们也不会困在此地了,我只能告诉你,如今在村子里发生尸变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却像殉葬埋祭的土俑,所以这村子里的房屋男女,都跟从一个模子里抠出来似的。”

    阿豪说:“这种可能性还真不小,可那些死人都有皮肉毛发,也不太像是土俑作祟,再说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造了这座村子,这些事咱们就猜想不透了。我看殿中甚是阴冷,不如把那供桌拆了点堆火,一来能够取暖,二来还可以用火把防身,然后再合计个脱身之策。”

    众人齐声称是,阿豪和臭鱼当即去拆那供桌,桌上有现成的牛油蜡烛和帷幔,亦都是可燃之物。他们俩见我肩膀疼得厉害,就让我和腾明月守着殿门别动。

    我坐在地上告诉藤明月不用过于担心,只要有我们三个人在,遇上再大的危难也能履险如夷。阿豪虽然跟我认识的年头不多,但这个老广很讲义气,为人多谋善断,跟我也是过命的交情。那臭鱼以前在体校武术队练过把式,十八般兵器样样拿得起来,谁他都敢打,尤其善使刀枪棍棒。刀是百般兵刃之祖,枪是百般兵刃之鬼,常言说得好:“救命的枪,舍命的刀”,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花枪容易学,又好护身,练刀却很危险,得豁出命去才能练成,不过这座大殿里也没有刀枪,只能拆个桌子腿当棍子使了。兵刃中棍棒为王,你别瞧我不会练,但我懂得这些门道,等会儿我让臭鱼给你耍两趟看看……

    臭鱼拆着桌子骂道:“日你大爷的,我看你小子伤得还是不重,死到临头了还能侃呢?”

    我说:“臭鱼我操你舅舅,你再骂我大爷信不信我把你武功废了?”

    藤明月对我说:“好了,你先别逞能了,我问问你,你说解放前一架飞机坠毁在门岭,有幸存者吃了肉身菩萨,从而变得不死不老的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说此事应该不假,以前也确实有过吃唐僧肉能够长生不死的传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妖怪抓住了唐僧,都不肯立刻生吞活剥,偏要等着唐僧的徒弟来救,平白错过了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因为那唐僧长老不能随便吃,狮驼岭金翅大鹏曾说过:“唐僧不劲吓,一吓肉就酸了,必须沐浴熏香放在笼屉里慢火蒸熟,这样的人肉吃下去才有效果。”

    藤明月道:“你怎么就知道东拉西扯?我是想问你肉身菩萨是长了什么样的脸,你说这村中古庙里供的神像,会不会就是那具肉身菩萨?”

    我说你要是不提我还真没想到,这“殛神村”的名字十分奇怪,或许正是村民把菩萨神灵吃了,受到诅咒才都变成这副模样。可那次飞机坠毁事件的幸存者,是在一处悬崖峭壁上找到了“肉身菩萨”,而咱们此刻发现的村子,则位于群山环抱的盆地当中,所以两者并不是同一地点。但这殿内供奉的神像,也有可能就是“肉身菩萨”生前的样子。

    我所知的那起坠机事件,毕竟发生在很多年前,除了一名幸存者得以生还,其余的当事人全都死了。所谓的“肉身菩萨”,也只是从这唯一的幸存者口中吐露,无法证实是否属实。其实我也不相信有什么“肉身菩萨”存在,佛门广大,向来以度人为本,菩萨肉怎么会让人变成死而复生的“活尸”?

    殿中阴森黑暗,供桌后的几尊泥胎甚是高大,又积满了尘土,仅凭手电筒照明,根本看不清它们的面容。可越是看不到的东西,越容易让人产生恐惧,加上我想得多了,心中不免忐忑难安。

    那供桌质地坚厚,阿豪和臭鱼两人赤手空拳,又哪里拆卸得开,好在铜缸里贮有凝固的灯油,此时扯开帷布引燃,火焰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将四壁照得通明。我们身上早都湿透了,赶紧凑到近前烘干衣服,同时借着火光亮起,看到了那几尊泥塑神像的真容。

    当中的泥胎竟有四个人头八条手臂,有的头眼目圆睁,有的则獠牙外露。这尊神像身上金彩斑驳,居中的头向前探出,面容诡异沉静。其余三侧的头,则兼有欲望愤怒等种种形态,作出啖食一些众生摧伏恐怖所现之形。身下八条腿四曲四直,足下踩着各种鬼怪,脖子肘腕之间盘有长蛇,它两边各有一尊木雕的仕女像。殿堂四壁上更有许多内容怪诞离奇的彩绘,所画之人个个毛发直立,骨瘦如柴,悲天嚎地,而周围的黄羊、野兔却无动于衷,并不惊怕。

    殿中一片漆黑的时候,我竭力想看清供桌后的神像,此时仰视这尊恐怖僪诡的“四面神像”,才觉得还不如摸黑看不到呢,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我们以前从未见过这种“四面神像”,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古怪至极的村子名为“殛神村”,为什么却又供着不知来历的邪神?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满墙的壁画和神像,半晌没人说话。

    我想不出什么头绪,索性不去理会了。正要坐下烤火,却瞥见那尊神像旁有个鼓鼓囊囊的物事,看形状不是香炉。我好奇心起,上前拂去尘土,发现是个帆布背包,其中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些什么。于是拽到外边,又招呼其余三人观看。

    阿豪奇道:“这村子和神殿好像荒废几百年了,可看这个背包却是近代之物,会是谁留下的?”

    臭鱼是个急脾气:“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没准里面还有吃的东西……”说话间已动手解开背包的插带,将里面的物品通通抖在地上。

    我看那些物事,大多是野外勘测工具,也有照相机和指南针,就寻思大概是哪个地质队员的背包。

    这时藤明月拾起其中一个记事本翻看,她翻到后面,看了其中的内容显得十分骇异:“这是一个考古队员写在1980年的手记,你们看……本子里还有手绘地图!”

    我和阿豪、臭鱼三人,听到这本手册中绘有地图,连忙把脑袋伸过去看。手册中的一页果然画着山区地图,线条虽然简洁,但绘制水平非常专业,标注得也很清楚,让人看起来一目了然。

    地图描绘了一条山脉,两边各有一个村庄,左边的名为“埋门村”,右边的名为“殛神村”,山中有隧道相连,两个村庄形状规模酷似,周围都是普通民宅。“埋门村”的中心是座大坟丘,旁边有藏书楼与一所巨宅,看旁边记录始建于大唐贞观年间。“殛神村”的轮廓形势几乎就是“埋门村”的翻版,所不同的是村中民宅极为齐整,里面阴森沉寂,绝无人间烟火之气。另外这个村子里没有坟丘,当中是座大殿,后边用钢笔涂黑了一片,看不出是何所指。

    阿豪在考古手册中扫了两眼,对我说:“界龙宾馆和幽灵服务员,还有药铺里的陈老头,都提到过一件很蹊跷的事情,就是大约在1980年,有个跟你相貌酷似的人,到门岭来寻找唐代古墓。这本考古手册……可能正是那个人留下的。”

    电光时火的一瞬间,我莫名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恐惧和哀伤。其余三人似乎也有同感,都好像记起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可脑子里却又一片空白,只好凝神翻看这本手册中记载的内容。

    考古手册中记载的第伍个故事梦见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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