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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瑞听了这话, 心里老大不愿意。

    只是一时也找不着什么好借口, 因此便看向伯瑞。

    伯瑞已然知道, 张瑞对逍遥客是一片痴心,这些年虽然和萧六小姐认识,但是一年基本上只在沙龙或舞会见一两次, 虽聊得不错,却半点没有发展的心思,对别的女孩子亦是淡淡的,一心只扑在逍遥客身上。

    因心中佩服张瑞只爱财,不看貌, 所以他是愿意帮忙的。

    可是能迎接归客的地方就这么些,他总不能把其他人赶走罢?再说逍遥客名扬天下,便是今天不叫人知道,明天也会叫人知道的,因此只能爱莫能助的看向张瑞。

    张瑞亦知毫无办法, 因此只能作罢, 把心思放在等待上。

    他已两年不见萧遥, 此刻想起她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面容, 想起读书时与她论古今,各抒己见,心情瞬间变得激动难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张瑞觉得度日如年。

    萧六小姐在和郑太太说话时,总是忍不住偷眼去瞧张瑞。

    虽然两年前在文坛上的论战她输了,但对她的名声损害不大, 毕竟这只是主张不同,无关对错。因着她家世不错,才貌双,许多男子对她趋之若鹜,可张瑞是一个例外。

    她总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张瑞与别个男子不同,对自己不仅没有爱意,反而显得冷淡。

    此时见张瑞着急、喜悦和期待的神色,不时整理衣服头发的动作,不免猜想,莫不成张瑞此番前来,等待的是他的意中人?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张先生,伯瑞,你们此番在等谁?”

    伯瑞听此一问,马上看向张瑞。

    张瑞不愿意提起萧遥,是不希望她被更多的人知道,但是他也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妄想,像萧遥那样的相貌,那样的人品,那样的才华,无论他怎么遮掩也于事无补,她定会在这片大陆上大放异彩,为人所熟知的。

    当下压下心底的惆怅,笑道:“是逍遥客。”

    萧六小姐和郑太太听到这个名字都大吃一惊,两人是当世的才女,这辈子最大的失利都是和这个名字有关。

    郑太太已经出嫁持家,反应能力比萧六小姐稍好,强笑道:“原来是她。”

    萧六小姐回神,看了张瑞一眼,心中默地闪出一个念头——张瑞喜欢逍遥客。

    这个念头一出来,仿佛打开了密码锁,一切都明了起来。

    张瑞肯定喜欢逍遥客,不然第一次见面他不会因为逍遥客而那样贬低自己,丝毫不顾自己的面子。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酸又涩,十分难受。

    她在男子那里无望不利,在文坛上也颇有名气,跟别的名媛相比只是家世差了一些,在旁的从来不惧,却没有想到接连在逍遥客这里栽了跟头。

    可是她非常不服气,因为她自觉在文学上,自己比逍遥客优秀,在相貌上,她也跟伯瑞打听过,逍遥客长得三大五粗,远远不及自己。至于家世,逍遥客家压根没有“家世”二字可言。

    可是偏偏,就那么不可思议,张瑞喜欢的不是才貌双的她,而是不如她的逍遥客。

    大家沉默了起来。

    萧六小姐借口要去买东西,让伯瑞陪她去。

    路上便问:“张先生是否喜欢逍遥客?”

    伯瑞点点头,想起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撮合,才让萧六小姐对张瑞有了不一般的心思,心中愧疚,加了一句:“张瑞爱才,尤其爱有进步思想的女子。”

    言下之意,不是萧六小姐不好,而是萧六小姐不及逍遥客进步和正确。

    萧六小姐听到这里,心中不知怎么的,竟觉得爱意又深了几分。

    她想,可能正是因为张瑞只爱才不爱貌,才更加难得罢。

    只是这样的心思,是不好与伯瑞说的,因此聊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很快又回到码头等待。

    这时渡轮的笛声响起,从美国西海岸出发,途径横滨的渡轮,终于要靠岸了。

    萧六小姐看到一向温和淡然的张瑞竟激动得红了脸,心里越发不舒服,心里起了一较长短的心思。

    这般想着,她低头打量自己,烫过的头发,时髦连衣裙,发亮的小皮靴,不管如何看,都是吸引人目光的存在,当下心中满意。

    逍遥客在海上漂泊多时,怕是形容憔悴,衣衫陈旧的。

    思忖间,见那大船正见见靠岸,忙站直了身子。

    郑太太对逍遥客也很看不上,但是她对张瑞没什么心思,所以心里只记恨逍遥客在文坛上给自己的不客气,略有几分不渝,却并如萧六小姐的心思那般千回百转。

    伯瑞见气氛有些紧张,不由得说道,“可惜,不能与逍遥客一聚。她从横滨回魔都,得6天功夫,在船上待了6天,想必累极。”

    张瑞点头,想到自己只能在此待两天就得回北平,俊脸上流露出怅惘不舍之色。

    郑太太笑道,“都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这话不假。便是不能长聚,此番遇见,必也有深情厚谊的。”

    萧六小姐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待看相伯瑞并张瑞。

    这时,渡轮靠岸,慢慢地,有客人下船了。

    萧六小姐和郑太太却发现,下船的客人很是奇怪,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地往后张望。

    伯瑞也发现了,不由得有些惊讶,“难不成船上出事了?”

    张瑞没说话,有萧遥的地方,总是如此的,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这时那些张望的船客在后头的催促声中,终于依依不舍地下了船,走到两侧的高处站着,往船上张望。

    两名女子从张瑞几人身边经过,低声讨论道,“希望到了华国的国土上,东瀛人不至于太过嚣张。”

    “难说。那位萧小姐那般的美貌,如何能躲过东瀛人的掠夺?东瀛人连我们的国土都想霸占,何况区区一个美人?”

    张瑞听到这里,顿时大急,刚要拦下两人,就听船上传来一阵吵嚷声。他顾不上旁的,忙看向船上。

    只见一大群穿着西装的男子簇拥着几个女子出来,以身体挡着三个想要凑上来的东瀛人。

    张瑞见了,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伯瑞、萧六小姐并郑太太几人见了,忙也跟了上去。

    刚走近,就见一群西装笔挺的男子簇拥着几个女子已然下船。

    伯瑞三人的目光掠过那几个女子,惊艳的目光落在被几个女子保护在里头的一个美人身上,忘了移开,也忘了旁的,脑海里轰然作响,只有美的冲击与震撼。

    正看着,忽然一个东瀛人不知如何,竟推倒一名西装男子,冲进了包围圈,径直向那美人冲去,口中叫道,“萧君,我乃田中一郎,心里对你万般倾慕,想与你交个朋友。”

    伯瑞当年在东瀛留学,自然听得懂这东瀛话,脸色一下变了,斥道,“无耻!”一边说一边挤上前去,速度必张瑞也不遑多让。

    刚走近,就听那下了船的美人看向田中,“抱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告辞。”

    “等等——”田中一郎并另外两个东瀛人一齐伸手,想拦下萧遥。

    萧遥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滚开——”

    再要如此不识相,她便打人了。

    簇拥着她下船的一名男子大声叫道,“怎么,到了我们华国的土地,你们东瀛人还想强抢民女不成?”

    这话一出,码头附近的人都听到了,顿时大怒,纷纷叫起来,“东瀛人竟如此丧心病狂,在众目睽睽之下掳人?我何七就算死,也不叫东瀛人打算成真!”

    张瑞和伯瑞两个也连忙加入,大声说理。

    三个东瀛人见群情汹涌,知道不能这般闹起来,当下不甘地思量着退去——最近华国人对东瀛人观感变差,他们可不想再闹出什么,叫华国人更反感东瀛人。

    只是目光掠过萧遥那张美丽的脸,终究舍不得,因此临走前,田中伸出手像是打招呼似的,摸向萧遥的脸蛋。

    萧遥本待后退的,不想身后一个东瀛人阻住了她,所以她虽然向后避,还是被摸了一把,顿时勃然大怒,抬手对着田中就是重重一巴掌,扇了田中之后,又转向身后使坏的东瀛人,对着他的脸又是重重一巴掌。

    田中并自己的朋友痛叫一声,觉得嘴里有咸味,张嘴便吐,吐出一口血沫并两颗牙齿。

    此变只是瞬间,众人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个东瀛人被打掉了牙齿,顿时都惊呆了。

    和萧遥一齐回来的留学生都知道萧遥能打,但没想到,一巴掌居然有这样的效果,震惊过后,心中又涌上担忧。

    东瀛人势大,他们吃了这么大亏,只怕不肯善罢甘休,要和萧遥斗到底。

    萧遥毕竟是个弱女子,要是被东瀛人找麻烦,怕是后患无穷。

    没被打的东瀛人看到同伴牙齿也被打掉了,顿时大怒,用不甚标准的华国语道,“你竟敢伤人?”

    萧遥道,“他们意图非礼我在先,我如何不能回击?”

    没被打的东瀛人是知道田中两人的心思的,因为他也是那般心思,可是此时此刻,自然不能说,须把责任往这位美人身上推才是,当下道,“他们只是想与你好好打招呼。”

    萧遥笑了笑,“若摸脸是贵国的礼仪,那么,我也是行这礼仪。只是我第一次行这礼仪,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道,故不小心造成了如此后果。我对此很抱歉,但请你们相信我,我如你们一般,是真心打招呼的。”

    她这话一经说出来,四周陡然传来雷鸣一般的叫好声。

    未被打的东瀛人气得红了脸,“你分明是故意的。”

    萧遥笑道,“若他们是故意的,我便是故意的,若他们是礼仪,我亦是礼仪。”一边说一边拿黑黝黝的眼睛看向不曾被打的东瀛人,“东瀛人在华国的土地上意图非礼华国的女人,果然狼子野心。你们要与此为借口,欺辱于我华国,是也不是?若非上头叫你们不要闹事,你们此番已然把我抢去,是也不是。”

    未被打的东瀛人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我们不是。”

    萧遥淡淡地道,“不是,便让开,少挡着我的路。”

    那东瀛人下意识退开。

    萧遥继续往前走。

    本来向上前帮萧遥说话的张瑞如梦初醒,忙迎了上来,“萧遥,你回来了!”

    萧遥看到张瑞,想起他帮了自己不少的忙,便笑道,“是,我回来了,很久不见,你还好么?”

    张瑞被萧遥这般注视着,心跳加速,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忙压下胡思乱想,道,“我很好,你呢?”

    伯瑞近看萧遥,更是移不开目光,回过神来,想上前自荐,可是看到美人如玉一般的容颜,竟难得地怯了,拿手在暗中捅了捅张瑞。

    张瑞被伯瑞打断了和萧遥的寒暄,心中十分不快,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给伯瑞并萧六小姐、郑太太三人介绍,“这位是萧女士,也是写《反哺》《后宅赢家》的逍遥客。”

    伯瑞失声叫道,“萧女士居然是逍遥客?”逍遥客不是五大三粗很能打的高壮女子么?怎地是这样玉容粲然生辉身姿婀娜的绝代佳人?

    萧六小姐和郑太太也都十分吃惊,尤其是立志要把逍遥客比下去的萧六小姐。

    她艰难地将嫉妒的目光从萧遥的脸上移到身上,想去看她的衣着,见萧遥身上那衣服看着并不是昂贵的料子,可是搭配起来,竟有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感,仿佛穿的是顶级昂贵的大牌,饱受打击的心再次被打击了。

    郑太太咽了咽口水,暗暗感叹一句,“好一个祸水!”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已然露出得体的笑容,对萧遥说道,“萧女士你好,久仰大名。”

    萧遥微微一笑,“你好,未知尊姓大名。”

    郑太太笑道,“我乃出自京城郑家的郑晓如,夫家是d城的郑贤郑先生。”

    萧遥听到郑贤的名字,心里有点吃惊,点点头,“久仰大名!”

    郑太太以为萧遥是说看过她小说所以久仰大名的意思,笑着谦逊了几句,“哪里当得起这四个字。”

    萧遥不解,但是从郑太太这话可推测,郑太太有些她不知道的成就,当下不好再说,就笑了笑。

    虽说于原主而言,郑太太是个破坏她婚姻的人,但在萧遥看来,暂时未知郑太太做过什么,不好定她的罪,此外就是,便是郑太太的确有错,但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郑贤,所以,她犯不着在不知郑太太罪证时给郑太太难看。

    张瑞给萧遥介绍了郑太太,便介绍有些愣愣的萧六小姐。

    萧遥听到萧六小姐的大名,心中有些讶然。

    想不到,这次回国,竟一次性就见了两个有瓜葛之人。

    她笑着对萧六小姐打招呼,“你好,久仰大名。”

    萧六小姐回神,意识到不能在待人接物上被萧遥比下去,忙压下心中所有的思绪,笑着说道,“该我说久仰大名才是。从前听过逍遥客的名字,却不知竟是这般的大美人。”

    萧遥笑笑,心里证实萧六小姐是不认识自己的。

    萧先生带着家小爱宠离开,原主还小,又加上换成了她,认不出萧六小姐正常。可萧六小姐作为原主的亲姐姐,离开时已经超过10岁,竟也认不出她来,倒真是荒谬。

    这时伯瑞回过神来,难耐爱慕之心,看向萧遥,问道,“我知萧女士为鼎鼎大名的逍遥客,却不知萧女士真名。不知是否又这个荣幸知道呢?”

    张瑞在心中咆哮,“没有!”

    可惜却没用,只听萧遥笑着说道,“我真名叫萧遥。”

    一边说,一边拿眼角余光看向萧六小姐。

    见萧六小姐笑吟吟的,竟毫无反应,心中更想笑。

    好罢,不仅不记得妹妹的样貌,听到妹妹的名字也已然想不起了,倒真是好笑。

    张瑞只想和萧遥相处,道,“萧遥一路奔波,想必累了,我先送她回去罢。萧六小姐与郑太太要接人,我们便不打扰了。”

    萧六小姐和郑太太忙点点头。

    却见一名男青年略带激动地站出来,“萧遥,原来你竟认识郑太太并萧六小姐的么?”

    萧遥见是留美的同学,当下笑道,“原先不认识,可方才得张先生介绍,便认识了。我离家几年,心中思念家人,便先走一步了。”

    和萧六小姐一行人分别之后,萧遥和张瑞往外走。

    张瑞担心地道,“萧遥,你方才应该忍一时之气的。如今得罪了东瀛人,我怕他们要来找你寻仇。”

    伯瑞忙点头,“正是如此。”

    萧遥道,“我已忍让了足足六天,踏入自家国土,哪里还能忍得住?不过你们放心,他们如今和美国争夺在华利益,又要掩盖一战时对华国露骨的侵略野心,正实行“和平的”、“经济的”币原外交,想必不会做太过分的事以至前功尽弃的。”

    说完见张瑞还待再说,忙转移了话题,“倒是你,不是在北平任职么?怎地到这里来了?”

    张瑞笑道,“正好来此处访友,得知你回来,便顺便过来接了。”

    伯瑞在旁听了,在心里纠正,哪里是顺便,分明是特意过来接萧遥的。

    这般想着,目光落在萧遥的脸蛋上,再想起她的才气,心跳漏了一拍,暗道,若是我,我亦要特意来见她一面的。她如此美好,才貌皆顶级,便是不能长相厮守,见一面也是极好的。

    再思及张瑞原先的痴心,不由得感叹,原来,并非张瑞不注重样貌,而是萧遥的相貌已是顶级,再配上那般的才气和武力值,的确值得天下男子思之若狂寤寐思服,张瑞那般,并不奇怪。

    萧遥本来是想和两人吃一顿饭才回家的,但因刚才得罪了东瀛人,须回去拿笔写一篇文章,于明日控诉东瀛人的恶行,因此由两人送到家中,又表了长途旅行疲惫,不好招待的歉意,就与两人分开了。

    隔几年再度相见,萧遥并家里人好一番激动,说了好些话,又吃了面洗漱,才开始坐在桌子前,开始拿笔埋头写了起来。

    这次她写的,不是小说,而是犀利的评论,但这非她素日的风格,所以写起来,颇为费力气。

    却说郑太太在目送萧遥离开之后,和萧六小姐带她们要接的徐先生去吃饭。

    吃着饭,萧六小姐见四年前对自己十分倾慕的徐先生再看自己,已无曾经的情义,再一想他先前看萧遥的眼神,心中越发不舒服,就问,“你和萧遥,是留美的同学么?”

    一直若有所思的郑太太忽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萧六小姐第一次看到郑太太如此失礼,很是吃惊,忙冲徐先生歉意地笑笑,又暗中扯了扯郑太太。

    郑太太抚了抚急跳的心脏,看向徐先生,“你说的那个名字,是萧遥么?”

    徐先生点头,“正是萧遥。”说完,目光闪过倾慕。

    郑太太脸上露出异常复杂的神色,看向萧六小姐,“你那位七妹的名讳,竟与逍遥客一模一样。”

    这下轮到萧六小姐失态了,她直接将口中的咖啡喷了出来,“你说什么?”说完反应过来这般问,容易暴露自己连亲妹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当下忙改口,“的确一样。”

    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了。

    郑太太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告诉她,那名逍遥客,极有可能是萧家那个失踪了的萧七!

    只是,她们真的会是一个人么?

    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目不识丁的山村少女,一个留美的留学生,应该是八辈子打不着关系的同名同姓人士才是。

    郑太太和萧六小姐同时想到这一点,心中的惊愕退去,又重新变得礼仪十足。

    只是郑太太终究不放心,问对面的徐先生,“那位萧遥女士,故乡是哪里?”

    徐先生摇头,“这倒不知,只知道她住魔都。”

    萧六小姐追问,“那你知道她家里有哪些人么?”

    “亦不曾问。”徐先生道。

    郑太太算了一下萧遥离开郑家的日子,问,“萧遥成绩如何?”

    徐先生满脸倾慕,“门门优秀,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留学生之一。”

    郑太太和萧六小姐听了,再次放下心来。

    她们认识的萧遥,是个目不识丁之人,便是后来离开郑家发奋图强,也不能有那般优秀的成绩。

    想必,只是同名同姓之人罢了。

    徐先生提起萧遥,不免担心她会被东瀛人报复,便道,“你们可认识政府的人?萧遥打田中二人,实是忍无可忍之故,只是如今东瀛势力大,我怕她要受委屈。”

    萧六小姐并郑太太同时摇头,“并不曾认识。”

    萧六小姐又加了一句,“萧遥的气性也委实大了些,已经忍让多日,眼见踏足国土,即将分开,为何不能继续忍让,避过这样祸事?”

    徐先生沉下俊脸,“这话好没道理,明明是东瀛人的错,怎地却怪萧遥不忍让?但凡一个女子,必然不喜欢叫人强迫纠缠,何况萧遥已被折磨多日?她忍无可忍,何错之有?”

    说完用“我看错你了”的目光看向萧六小姐。

    萧六小姐被气了个倒仰,又暗恨男人果然都是负心薄幸之人。

    才几年功夫,就从倾慕她变为倾慕萧遥了,不但如此,还对她横眉怒目!

    当下冷笑,“如今国家亦在忍一时之气,萧遥如何忍不得?”

    徐先生气得霍然起立,“不想你口中竟能说出这些话?倒是我当年看错了你。国家无奈之下被殖民,被别**舰进入内河,铁路矿产亦被掌控,这般的屈辱,能是拿来这般类比争吵的么?”

    说完拂袖而去。

    萧六小姐惊呆了,看着徐先生走远的背影,听着身旁人的指指点点,眼眶一下子红了,泪珠不住地从眼睛中滚落,委屈道,“我如何是那个意思?他冤枉了我!”

    郑太太见萧六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大脸,心中不管是如何想的,面上都带了怜惜关心之意,好一顿安抚。

    第二天,当地最大的时报上,便刊登了逍遥客一篇控诉东瀛人对她纠缠不休的文章,同时用她极其擅长的以小变大手法推测,东瀛人侵占华国之心不死,华国的仁人志士须时刻警惕,莫要被币原外交所腐蚀,忽略东瀛的狼子野心!

    这两年逍遥客时有作品发表,又加上那一济良药极为有效,受许多人追捧,所以这文章一刊登,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许多人马上撰文表示支持,“说得好,若东瀛人无狼子野心,为何将逍遥客当成刀俎上的鱼肉欺负?若真的尊重一个国家,定会尊重其国民!”

    “逍遥客乃我国文坛上的俊杰,东瀛人却肆意欺负,真当我华夏无人么?”

    当然,亦有人忧心就此与东瀛交恶,有心要劝,又怕得罪了逍遥客,引起无数支持逍遥客的作家声讨,于是便撰文道,“逍遥客乃一奇女子,对华国多有贡献。若东瀛人果真欺负了逍遥客,须赔礼道歉。若东瀛肯赔礼道歉,我们亦能不追究,从此互助发展。”

    因所有派别都要求东瀛道歉,东瀛为了不引起公愤,打算道歉,但是又觉得,如此这般被一个弱国的弱女子逼迫,到底不甘心,因此思忖良久,主事的大佐直接将那三人杀死,嫁祸于萧遥,

    “我方愿意道歉,已与逍遥客接触,可逍遥客却残暴非常,竟觉得打碎牙齿不够还清对她的纠缠,竟丧心病狂杀人,着实可恨。希望中方能尽快给我们一个答复。”

    中方还没答复,东瀛这样的言论就被国群嘲了,所有人都骂东瀛人阴险奸诈,竟用这般不入流的手段污蔑逍遥客。

    萧遥看到东瀛的回应,马上撰文,“敬告国同胞,须警惕东瀛的阴险毒辣,自此之后,他们若遇上不能决亦或不满意之事,必然回采取此种倒打一耙的阴谋害人!切记切记!”

    嘲讽完之后,继续埋头写作,打算写一对志同道合一起出国留学,学成归国打算成婚的幸福男女,在乘船回国,途径横滨时,女子叫上船的东瀛人看上并百般纠缠,最终在拼死反抗无果之后,拿刀子拼杀掉一个东瀛人,跳海自尽。而男子在女子死后,化身复仇者,努力布局复仇,可惜因为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杀,扔入海中喂鱼。

    有传教士感慨两人凄惨,一个美国人叹息一声,“只是两条人命又算得上什么?前几年欧洲战争时,被骗去经历炮火又惨死的,才是真可怜,更可怜的是,他们豁出命去加入战场,努力让母国成为战胜国,最终还是得不到该有的尊重!”

    萧遥写完小说,循例改变城剧本,给张瑞寄出去,至于小说则寄到附近的报社发表。

    此小说一经发表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涉及了一战时被秘密运送去欧洲战场参加一战的华工。

    一战时,由于华国方面为保持中立国地位,是不愿让英法两国在明面上招募华工的,英法两国招募华工时,是以私人借口招募的,所以许多民众和有识之士均不知此事,如今被萧遥提起,有识之士都勃然大怒,一边努力去寻求真相一边撰文怒骂东瀛人。

    东瀛人勃然大怒,这事明明是英法干的,逍遥客却推到他们身上,这分明是故意的。

    一面发文澄清,一面对萧遥唾骂不已,并准备了暗杀逍遥客的任务。

    萧遥第二天又发文,表示华工加入欧洲战场的协约国,与东瀛人无关,乃英法所谓。她那般写,本是类比,不想却叫人怀疑,更有人对号入座,让她困惑不已,故专门撰文澄清。

    东瀛的大佐气得横眉怒目,脸色涨红,“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但是他毕竟是搞政治的,想着如今正推行币原外交,若在逍遥客“认错”的基础上咄咄逼人,未免暴露了不该暴露的东西,于是发了一篇感谢逍遥客澄清的文章,并于末尾就轮船纠缠事件对萧遥进行道歉。

    经此一役,许多人发现,逍遥客在文坛上和平民中,都具有很强的号召力!

    郑太太回北平后,问郑先生他那原配的相貌如何。

    郑先生怕郑太太吃醋,便道,“倒是美貌,不过比你差些。”

    郑太太被这话哄得心花怒放,直接将萧遥抛到脑后了。

    萧六小姐回家,从自己姨娘那处打听萧遥的相貌。

    姨娘回忆了一下,笑道,“如今长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不过她小时下巴略方,若大了,怕是个大圆盘子脸,并不会好看。”

    萧六小姐听了这话,想起自己见的萧遥,脸蛋虽不是标准的鹅蛋脸,但也差不太大,而且那张脸不及巴掌大,和大圆盘子脸差远了,就笑着说道,“我见了那逍遥客,名字就唤萧遥。我以为是我那七妹,想想才明白,不过是同名同姓罢了。”

    姨太太笑着说道,“原来老七竟叫萧遥么?怕咱们府上,除了你谁也不记得了。不过不管她叫什么名字,都不会是逍遥客那般的才女。我时常与留在老家的好友通信,知道老七的底细跟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女,决然写不出文章来的。”

    她喜欢《反哺》,认为自己将来便是里头主角那位母亲,所以对逍遥客极有好感。

    萧六小姐纵使早先便知道自己七妹不是逍遥客,此时听到母亲这话,还是再次松了一口气。

    却说萧遥和东瀛这一战,碾压式胜利,便进入许多人眼中。

    没过两日,她就收到北平某高校的演讲邀请。

    思索了片刻,萧遥决定去北平演讲。

    不过为了让家里人不受连累,她催促四人住进了公共租界,这才放心北上。

    到达北平当日,萧遥就收到一大叠的宴会邀请。

    她看了看,挑了次日较为盛大、各界人士皆出席的宴会出席。

    到了第二天,萧遥打扮得焕然一新,将头发弄成清爽的丸子头,穿了一条简单的鹅黄连衣裙,脚踏白色高跟鞋,坐了张瑞的车子出席宴会。

    郑先生和郑太太也是刚抵达不久,正端着酒杯与友人说笑,好不安乐和谐。

    正说着,现场忽然静了下来,那些嘈杂声都消失了。

    郑先生和郑太太知道有异,忙住了嘴,打量四周。

    萧六小姐感受着这诡异的寂静,心中涌上不妙的感觉。

    而她对面,正在低声批判逍遥客企图以一己之力挑唆中日矛盾的男子也跟着住了嘴,打量四周。

    忽然,砰的一声响,有酒杯落在地上,碎了。

    郑太太变了脸色,看着失了酒杯,正痴痴看着萧遥的郑先生,咬牙切齿,却还要强挤出笑容,“你在做什么?”

    谁知郑先生压根不曾听到她的话,只怔怔地看着萧遥,目光中露出怀念、爱恋和惊艳之色,喃喃道,“萧遥,萧遥,萧遥……你怎么会来这里?”

    听了这喃喃低语的话,郑太太如何还不明白?

    她心中涌上一股毁天灭地的愤怒,恨不得吃了郑先生。

    萧六小姐看到自己那几个倾慕者无一例外,都对萧遥露出惊艳的神色,久久回不过神来,心中恼怒,冷哼一声便离开,再不想和这几个人相处。

    走了几步,她看到郑太太和郑先生的神色,不由得好奇,上前问道,“郑太太,这是怎么了?”

    郑太太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却用多年的涵养死死压抑住,对萧六小姐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也没什么,恐怕你得告诉你父亲,该认回你的七妹妹了。”

    萧六小姐大惊,“当真?”

    郑太太冷笑,下巴向着一旁发呆的郑先生微微一点,“我骗你做什么?郑先生把人认出来了。”

    萧六小姐忽然觉得身发软,她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回走,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稳住自己几欲崩溃的身体与心神。

    这时萧太太走了过来,低声提醒道,“小六,你这是做什么?若不舒服,赶紧回家去,别在人前失了态。”

    萧六小姐抬头看向萧太太,忽然想知道,这个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的女人,见了萧遥会如何反应,当下站起来,凑到萧太太耳边,低声道,“太太,郑先生认出,那个吸引了场目光的女子,正是郑先生原先娶的那位妻子。”

    萧太太起先还理不清这关系,但是也知道,以萧六的性格,不会与她说废话的,当下在脑子里过了一过,马上醒悟,忙看了一眼玉容生辉,被许多人围在中间的萧遥,讶异道,“当真是小七?”

    “我亦不知,不过看郑太太和郑先生的表现,这事是无可怀疑的了。”萧六小姐说完,见一向稳重的萧太太脸色一下子变了,心中顿时舒畅不少。

    萧太太咬牙,怒极反笑,“居然是她。”

    萧六小姐很乐意看萧太太的戏,这人撑得住不会失态,从不损害家族名声,把一切压在心中,最是适合出气的人选,当下又笑道,

    “她不仅是小七,也是文坛上很有名的逍遥客,前些日子才刚从美国留学回来。”

    萧太太脸上再度闪过讶异,不过却不像萧六小姐想的那般火冒三丈。

    相反,她忽然笑看向萧六小姐,“她离开郑家时,身无分文,你说她是如何有钱去留学的?”

    萧太太也爱刺激这个心机深沉却又因还年轻不够老练的庶女。

    萧六小姐脸上的笑容顿了顿,“这个么,她那样的女子,自有办——”最后一个“法”字都还没说完,萧六小姐就说不下去了。

    如何有钱?如何有钱?

    他们萧家那老宅,正好被卖了给旁人的啊!

    这下不用怀疑了,卖掉萧家老宅的,定是萧遥这个胆大包天的败家子了!

    要不是卖掉了老宅拿到钱,萧遥如何有钱去留学?

    萧六小姐想通了这一点,差点没气死。

    她这些年住北平,过手的银圆,都没有多少呢,凭什么萧遥就可以卖老宅,拿走所有的钱?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向人群里正一脸钦佩地说话的萧先生,“我告爸爸去!”

    走近了萧先生,正好听到萧先生情真意切道,“谬赞了,我家小六,如何比得上逍遥客这般真正才貌双的奇女子?据说她不仅才貌双,也是个武林高手。你说,天下女子的才貌总共就那么多,怎地就给了逍遥客足足九成呢?”

    “钟灵神秀啊……”萧先生的友人一脸惊艳,看向不远处笑得如同春花绽放的萧遥,语气有些惋惜,“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能生这么一个才貌均卓绝的,可见上辈子积了不少福。”

    萧先生的语气也带上了羡慕,“谁说不是呢。”

    他原先还为自己的六女儿自豪,如今看看逍遥客,再想想自己的女儿,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和逍遥客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至少,就从来没有人如此情真意切地羡慕自己有小六这个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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