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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

    "往后怎么办呢?"

    "去旭川,嗯,旭川。"她说,"音大时代的一位好友在旭川办了一间音乐教室,两三年前就劝我去帮忙,我没答应;说懒得去那么冷的地方。可你知道,好歹成了自由之身以后,除了旭川,还想不出其他落脚处。那地方怕不会像是失手弄出来的大陷坑吧?"

    "没那么恐怖。"我笑道,"去过一次,小镇不坏,气氛挺有趣的。"

    "真的?"

    "不假,比在东京好,肯定。"

    "反正没其他地方可去,行李都寄过去了。"她说,"渡边君,还能找时间去旭川玩?"

    "当然去的。不过你这就赶去不成?总要在东京逗留几天再去吧!"

    "嗯。可以的话,准备呆上两三天。能在你那里借个宿吗?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毫无问题。我钻进睡袋在壁橱里睡。"

    "抱歉抱歉。"

    "没关系,壁橱宽敞得很。"

    玲子有节奏地轻轻叩击夹在腿间的吉他壳。

    "我恐。拍要训练一下自己的身体,在去旭川之前。对外面的世界还根本不熟悉。很多很多事摸不着头脑,心里又紧张。这方面能帮我一把?能依赖的人只有你这一位。"

    "只要我能办到,帮多少把都行。"我说。

    "我这人,莫不是在打扰你吧?"

    "到底能打扰我的什么呢?"

    玲子看着我的脸,扭下嘴唇笑了,再没说什么。

    从吉祥寺下了电车,在转乘公共汽车去我住处之前的时间里,我们没说什么正规的话,只是断断续续地谈东京市容的变化,谈她的音大时代,谈我过去的旭川之行。有关直子的事绝口未提。我同玲子足有十个月未见,但如今和她单独走起来,心头仍不可思议地涌起一股平和、宽慰之感,并觉得以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回想起来,同直子两人在东京逛街时,便是与此完全相同的感觉。如同我与直子曾共同拥有本月的死一样,而今我与玲子又共同拥有直子的死。想到这里,我陡然什么也说不出了。玲子一个人说了一会,发现我不开口,便也不再吭声。于是两人默默无言地乘上公共汽车;来到我的住处。

    这是初秋一个天朗气清的午后--同恰好1年前我去京都擦望直子时一模一样。云如枯丝,细细白白,长空寥廊,似无任何遮拦。又是一个秋天,我想。风的气息,光的色调,草丛中点缀的小花,一个音节留下的回响,无不告知我秋天的到来。四季更迭,我与死者之间的距离亦随之急剧拉开。木月照旧17,直子依然21,直至永远。

    "一到这样的地方我就松了口气。"玲子走下汽车,环顾四周说道。

    "因为什么也没有嘛。"

    我从后门走进院子,把玲子领进这了然独处的小屋。玲子几乎每看见什么都赞赏一番。

    "好极了,这住处广她说,"都是你做的?架子、桌子?

    "是啊。"我一边浇水泡茶一边说。

    "手还满巧的,你这人。房间也干净利落。"

    "敢死队影响的,他给我养成了卫生习惯。不过这一来房东倒高兴,说我住得很洁净。

    "噢对了,得找房东寒暄一下。"玲子说,"房东住在院子对面吧?"

    "寒暄?用得着寒暄?"

    "情理之中嘛。一个怪模怪样的半老婆子钻到你这里弹吉他,房东也会纳闷吧?这方面还是先弄稳妥为好。为这个我连糕点盒都准备好带来了。"

    "亏你想得周全。"我佩服道。

    "上年纪的关系。我已想好,就说是你姨妈从京都来,你说时也要统一口径。说起来,这种时候年龄拉开距离,到底好办些,谁也不至于觉得蹊跷。"

    她从旅行包里掏出糕点盒走出后,我坐在檐廊里又喝了杯茶,逗着猫玩。过了20分钟,玲子才好歹回来。回来后,从旅行包里取出一罐饼干,说是给我的礼物。

    "20多分钟到底说什么来着?"我嚼着饼干问。

    "当然是说你。"她抱着猫贴脸说,"夸你规规矩矩,是个正正经经的学生。"

    "说我?"

    "是啊,当然是你。"玲子笑道。然后瞥见我的吉他,拿在手里,稍微调下弦,弹起卡尔罗斯·乔宾的《并非终曲》。许久没听她的吉他了,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暖着我的心。

    "在学吉他?"

    "在仓房里扔着,惜来随便弹几下。"

    "那,一会儿免费教你。"说着,玲子放下吉他,脱去粗花呢上衣,背靠檐廊柱子吸烟。外衣下面,穿着双色方格半袖衫。

    "瞧,这衣服满漂亮吧?"

    "是不错。"我同意道。那的确是件格纹极潇洒的衬衫。

    "这,是直子的。"玲子说,"知道么?直子和我,衣服差不多是一个尺寸,尤其她刚进那里的时候。后来那孩子丰满起来,尺寸多少有点变化,但基本出人不大,无论上衣裤子还是鞋帽,有差别的大概只有胸罩。因为我等于没有乳房。所以,我俩经常换衣服穿,或者说几乎是共产。"

    我再次打量玲子的身体。如<mark>?99lib.</mark>此说来其身段个头确实同直子相似。由于脸形和手腕细弱的关系,印象中玲子要比直子瘦削。但仔细看去,身体显得格外结实。

    &quot;这裤子和上衣也是,全是直子的。看见我穿直子的东西,你心里怕不大好受?&quot;

    &quot;没有的事。有人穿她的衣服,我想直子也..会高兴的。特别是你来穿&quot;

    &quot;也真是奇怪,&quot;玲子说着,轻轻打个响指,&quot;直子没给任何人写遗书,却把衣服的事交待得清清楚楚。她在便笺上写一行草书:衣服请全部送给玲子。你不觉得这孩子怪?在自己即将结束生命的时候,为什么会想到什么衣服呢,这东西岂非怎么都无所谓,其他更想交待的本该多得写不完才是。&quot;

    &quot;此外什么都没有也未可知。&quot;

    玲子吸着烟,沉思良久。&quot;我说,你很想听我从头一五一十讲起吧?&quot;

    &quot;请讲给我听广我说。

    &quot;医院检查的结果,说直子的病情眼下虽正在好转,但为长远起见,还是马上集中根治为好。于是直子转去大阪一家医院,准备在那里住得长久些。以上情况想必已写信告诉过你,大概是8月10日前后……&quot;

    &quot;信见了。&quot;

    &quot;8月24日,直子母亲打来电话,说直子想返回一次,问我可不可以。说直子想自己整理一下东西,还很想同我好好聊聊,因为短时间内再见不到我,可以的话,想住一个晚上。我说我完全可以。我也非常想见直子,想同她交谈。这么着,第二天,就是25日她和母亲乘出租车赶来。我们三人便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一边整理东西。傍晚时,直子对她母亲说往下不要紧了,请母亲回去。她母亲就叫一辆出租车回去了。直子看上去精神十分饱满,我和她母亲一点都没想到别的。说实话,见面前我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她一下子瘦得摇摇晃晃,憔悴不堪。因我知道在那种医院检查治疗起来,身体消耗得相当厉害,担心她受不了。可是见到她,我就放心了。脸色比想像中健康。还笑盈盈地开玩笑。表达方式也比以前正常得多。又说去了美容室,为自己的新发型自豪,因此我才觉得她母亲不在也没关系。她对我说,玲子姐,我想我会在现在的医院完全复原的。我说对的,也许那样最好。然后我们到外面散步,无话不谈。谈谈今后怎么打算之类。她说如果我们离开这里以后,能够一起生活就好了。&quot;

    &quot;直子说跟你生活在一起?&quot;

    &quot;对呀。&quot;玲子说看,缩一缩肩膀。&quot;于是我说,我无所谓,渡边的事你不管了?然后她这样说:&quot;他的事,我会处理的。&quot;仅此而已。于是我们谈起以后住哪里,要做什么之类。接看跑去鸟屋和马儿玩。&quot;

    我从冰箱拿出啤酒来喝。玲子叉点了一支烟,猫儿在她的腿上呼呼入睡了。

    &quot;她从一开始就全部决定好了。所以显得如此精神奕奕。笑容满面的。快定了。心情就轻松了。然后她把房里的东西一一整理好,不要的东西就放进院子的汽油桶烧掉,包括当日记用的笔记,信件等等,连你的信也烧了。我觉得奇怪,问她为何烧掉。因她向来十分珍惜地保管你的信,时常重读。她说:&quot;我把过去的东西全部处理掉,以后重新做人了。&quot;我也不怀疑,反而单纯..地赞同丁。我认为很有道理。心想如果她能恢复精神得到幸福就好了。那天的直子实在可爱,恨不得让你也看看。

    然后我们如往常一样。到餐厅吃晚饭,洗澡。开了一瓶上等葡萄酒对饮,我弹吉他。照例是她喜欢的曲子。披头四的&quot;挪威的森林&quot;、&quot;米雪星&quot;等等。我们心情很好,关掉电灯,脱掉外衣,躺在床上。那晚非常闷热,开了窗也几乎没风进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虫声听起来特别响亮,房间里飘满夏草的香味。然后直子突然谈起你来。谈起和你做爱的事,而且非常详尽。如何被你去掉去衣服,如何让你接触身体.自己如何湿,如何让你插入。感觉如何美妙之类,实在非常坦白地告诉我了。我问她为何突然谈起这些事,因为过去直子从来不肯那么露骨地谈性的问题的。当然,坦白地谈性也是一种冶疗法,但她怕羞,绝对不肯详细地谈。现在突然喋喋不休地说出来,连我也吓了一跳。

    &quot;我只是想说出来嘛。&quot;直子说。&quot;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说。&quot;

    &quot;好哇,你想说什么就尽避说好了,我会听。&quot;我说。

    &quot;当他进来时,我痛得不知怎办是好。&quot;直子说。&quot;那是我的第一次。虽然湿了,一下子就进来了,但是仍痛得很厉害,头都几乎麻了。他一直进到深处,我以为到极限时,他却把我的脚往上提起,进得更深。这样一来,我觉得遍体生寒,彷佛泡进冰水一般。手脚发麻,寒气袭来。到底怎么了?会不会就这样死去?死了也无所谓,我想。但他知道我痛,保持姿势不再移动,然后温存地抱起我的身体,一直吻我的头发、脖子、胸部、吻了好久。于是我的身体渐渐回复暖意,他就开始慢慢抽动……玲子姐,那真个美妙。整个人像快溶化掉似的。甚至觉得就这样被他占有,一辈子干这回事地无妨。&quot;

    &quot;如果那么美妙,不如跟他住在一起,不是天天可以做了么?&quot;我说。

    &quot;不行啊,玲子姐。&quot;直子说。&quot;我很清楚,它来过就走了:永还不会回来了。不知何故,一辈子只有一次。在那之前和之后,我都毫无感觉,我没想过要跟他做。也没再湿过。&quot;

    当然我向她解释了.,我说这些情形在年轻女性身上很容易发生,随看年纪增长就会好转的。而且有过一次顺利的经验,不用担心。我说我刚结婚时也是很不顺利,相当麻烦哪。

    &quot;不是这个。&quot;直子说。&quot;玲子,我没担心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进入我里面了。我不想再被任何人侵犯了。&quot;

    我喝完了啤酒,玲子抽第二支烟。小猫在她腿上伸懒腰,换个姿势又睡了。玲子迟疑一下,点起第三支烟。

    &quot;然后直子抽抽搭搭她哭起来。&quot;玲子说。&quot;我在她床边坐下,抚摸她的头说,没事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应当被男人宠爱得看幸福的。&quot;闷热的夜晚,直子又是汗又是泪的。全身湿透了,我拿浴巾帮她擦险擦身体。她连内裤都湿了。我帮她脱掉……你别想歪了哦。因为我们天天一起洗澡,她等于是我的妹妹了。&quot;

    &quot;这点我知道。&quot;我说。

    &quot;直子叫我抱她。我说天气那么热,怎能抱嘛,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于是我抱住她。我用浴巾里住她的身体。不让汗水黏住她。等地平静下来时又替她擦汗,替她穿上睡袍,哄她睡觉。她立刻睡得很熟。也许装睡也说不定。不管怎样,她的睡脸真可爱。就像一 4e2a." >个生下来以后从未受过伤害的十三、四岁小女孩一般。看见这样,我也安心去睡了。

    六点钟我醒来时。她已经不在了。睡袍丢在那儿,衣服、运动鞋以及一直摆在枕边的手电筒都不见了。当时我就觉得糟糕了。可不是吗?她带手电筒出去,一定是摸黑从这里出去的。慎重起见,我看了一下桌面,找到那张字条&quot;&quot;请把衣服全部送给玲子姐姐。&quot;我马上去叫大家分头找直子。于是大家从宿舍到树林里里外外彻底搜索。花了五个钟头才找到她。她连上吊的绳子都早有准备。&quot;

    玲子叹一口气,摸摸小猫的头。

    &quot;要不要喝茶?&quot;我问。

    &quot;谢谢。&quot;她说&quot;

    我煮开水泡茶后,回到套廊。傍晚已近,阳光转弱,树木影子长长地伸到我们脚畔。我一面喝茶,一面眺望庭院里随意种下的棣堂花、杜鹃和雨天竹。

    &quot;不久,救护车来了,把直子载走,我被警察问了许多问题。其实也没问什么。由于她留下一张形同遗书的字条,显然是自杀的,而且那些人认为精神病患者会自杀并不出奇。所以只是形式上问-问而已。警察走了以后,我立刻打电报给你。&quot;

    &quot;好寂寞的丧礼。&quot;我说。&quot;静悄悄的,人也不多。她的家人一直介意我怎会知道直子死去的事。其实我不应该参加她的丧礼的,因此我觉得很难受,立刻出去旅行了。&quot;

    &quot;渡边。出去散步好不好?&quot;玲于说。&quot;顺便买东西回来做晚餐吧。我饿了。&quot;

    &quot;好哇。想吃什么?&quot;

    &quot;火锅。&quot;她说。&quot;我有好几年没吃火锅啦。甚至发梦也梦见火锅,有肉、洋葱、菇蔬丝、豆腐、苟嵩菜,热滚滚的&quot;

    &quot;好是好,但我没有做火锅的锅子。&quot;

    &quot;没问题,交给我办。我去向房东借一借。&quot;

    她快步走向正堂,借了一个漂亮的锅子、煤气炉和长长的橡皮管回来。

    &quot;怎样?了不起吧。&quot;

    &quot;的确!&quot;我佩服地说。

    我们到附近的小商店街买了牛肉、鸡蛋、蔬菜和豆腐,到酒铺买了一滴较像样的白葡萄酒。我坚持要自己付钱,结果全都由她付了。

    &quot;被人知道我让外镑出钱买菜的话,我会成为亲戚朋友的笑柄的。&quot;玲子说。

    &quot;而且我是个小富婆哪。所以放心好了。怎么说也不会身无分文的跑出来。&quot;

    回到家里,玲子洗米烧饭,我拉长橡皮管,在套廊上准备吃火锅。准备完毕时,玲子从吉他箱子拿出自己的吉他,坐在微暗的套廊上,调好音后,慢慢弹起巴哈的赋格由来。细腻的部分故意慢慢弹、或快快弹、或粗野地弹、或伤感地弹,对于各种声音怜爱地倾听。弹看吉他的玲子,若起来就像在注视自己心爱的裙子的十七、八岁少女一般,双眼发亮、唇色紧撮,偶尔露出笑影。弹完后,她靠在柱子上望天想心事。

    &quot;我可以跟你说话吗?&quot;我问。

    &quot;好哇。我只是觉得肚子好饿罢了。&quot;玲子说。

    &quot;你不去见见你先生和女儿么?他们住在东京吧。&quot;

    &quot;在横滨。但我不去。上次不是说了吗?他们不和我发生联系的好。他们拥有他们的新生活。如果见到我会恨痛苦。最好不见。&quot;

    她把抽完了的七星烟盒揉成一团扔掉,从皮包拿出一包新的。撕开后叨了一支,但没点火。

    &quot;我是个已经过去的人。在你眼前这个只不过是过去的我的残存记忆而已。在我里头最重要的东西早已死去。我只是随从那个记忆行动而已。&quot;

    &quot;但我非常欣赏现在的你。不管你是残存记忆或什么。也许那个根本不重要。你肯穿直子的衣服。我很高兴。&quot;

    玲子笑一笑,用打火机点火。&quot;你的年纪不大,很懂得如何讨女人喜欢哪。&quot;

    我有点脸红。&quot;我只是坦白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话而已。&quot;

    &quot;我知道。&quot;玲子笑看说。不久饭煮好了,我在锅里抹油,开始准备下锅。

    &quot;这不是梦吧!&quot;玲于抽著鼻闻味道。

    &quot;根据我的经验。这是百分百现实的火锅。&quot;我说。我们没有再谈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火锅、喝啤酒、然后吃饭。&quot;海雕&quot;闻到香味跑来,我把肉分给他。吃饱以后,我们靠在套廊的柱子上看月亮。

    &quot;这样子心满意足了吧!&quot;我问。

    &quot;没得挑剔了。&quot;玲子彷佛很辛苦似地说。&quot;我第一次吃那么多。&quot;

    &quot;待会打算怎样?&quot;

    &quot;休息一下,我想去澡堂。头发乱七八糟的,我想洗一洗。&quot;

    &quot;好的。澡堂就在附近。&quot;我说。

    &quot;对了,渡边,若是方便,请告诉我,你和那位阿绿小姐已经睡过了吗?&quot;玲子

    &quot;你是说有没有做爱?没有。在许多事情没弄清楚以前,我们决定不做&quot;

    &quot;现在不是都弄清楚了吗?&quot;

    我摇摇头表示不懂。&quot;你的意思是直子死了,一切尘埃落定?&quot;

    &quot;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在直子死去之前就作出决定,不会跟阿绿分开了么?这件事跟直子是活是死都无关,对不?你拣选阿绿。直于拣选了死。你已经是大人了,必须对自己所选择的负起责任。否则不是一塌糊涂吗?&quot;

    &quot;但我忘不了她。&quot;我说。&quot;我对直子说过,我会永远等她。可是我没有。结果来说,我还是放开她了。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我本身的问题。也许我纵然半路不放开她,结果还是一样,直于毕竟还是拣选死亡。..但我觉得我就是不能原谅自己。虽然你认马那是一种自然的心灵活动,无可奈何,然而我和直子的关系并不如此单纯。想起来,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在生死的交界线上互相结合在一起的。&quot;

    &quot;若是件对直子有某种哀痛的感觉的话,你就带看那种哀痛度过往后的人生好了。若是从中能够学到什么,你就学吧。不过,那是另一回事,你应该和阿绿共创幸福。你的哀痛和阿绿是扯不上关系的。若是你再伤害它的话,将会做成无法挽回的局面。虽然痛苦,你还是要坚强起来,你要长大成熟。我是为了向你说这句话,特意离开阿美宿舍,长途跋涉地搭那种棺材以的火车老远跑来这里的。&quot;

    &quot;我很了解你所说的。&quot;我说。&quot;但我还没作好准备。你不觉得吗?那个丧礼实在太寂寞了。人不应该那样子死去的。&quot;

    玲子伸手摸摸我的头。&quot;总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会那样子死去的,包括你和我。&quot;

    我们沿看河边走五分钟到澡堂。洗完后带看爽朗的心情回到家。然后拔掉酒瓶盖,坐在套廊喝。

    &quot;渡边,再拿一个玻璃杯来好吗?&quot;

    &quot;好哇。你想做什么?&quot;

    &quot;我们来为直子办丧礼。&quot;玲子说。&quot;一个不寂寞的丧礼。&quot;

    我把玻璃杯拿来后,玲子在杯里斟满葡萄酒,摆在院子的石灯笼上。然后坐在套廊,抱看吉他靠在柱子抽烟。

    &quot;如果有火柴的话,拿给我好吗?愈多愈好。&quot;

    我从厨房拿了一大包火柴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quot;我弹-首,你就在那里排一根火柴,好不好?从现在起,我把我会弹的都弹出来。&quot;

    她先弹了亨利曼西尼的&quot;亲爱的心&quot;,弹得优美而祥和。&quot;这张唱片是件送给直子的吧?&quot;

    &quot;是的。前年的圣诞节。因为她很喜欢这首曲子。&quot;

    &quot;我也喜欢。非常优美。&quot;她又弹了几段&quot;亲爱的心&quot;的旋律,辍一口酒。&quot;在我喝醉之前,不知能弹几首?哎。这样的丧礼应该不会寂寞了吧!&quot;

    玲子改弹披头四的&quot;挪威的森林&quot;、&quot;昨天&quot;、&quot;米雪兜&quot;、&quot;某事&quot;、&quot;太阳出来了&quot;、&quot;山上的傻叭&quot;。我排了七根火柴。

    &quot;七首了。&quot;玲子说看,喝一口酒,喷一口烟。&quot;这些人的确很了解人生的悲哀和优雅。&quot;

    她口中的&quot;那些人&quot;,当然是指约翰连侬、保罗麦卡尼以及乔治哈里森了。

    她叹一口气,揉熄香烟,又拿起吉他来弹&quot;小巷&quot;、&quot;黑马&quot;、&quot;朱莉亚&quot;、&quot;当我六十四岁时&quot;、&quot;人在何处&quot;、&quot;我爱她&quot;和&quot;喃,朱蒂&quot;。

    &quot;现在几首了?&quot;

    &quot;十四首。&quot;我说。

    &quot;唔。&quot;她叹息。&quot;你也可以弹一首什么吧!&quot;

    &quot;我弹不好。&quot;

    &quot;不好也没关系嘛。&quot;

    我把自己的吉他拿来,战战兢兢地弹了一首&quot;屋顶上&quot;。玲子趁那时稍微休息,抽抽烟喝喝酒。我弹完后,她鼓掌。

    然后,玲子弹了改编为吉他由约拉维尔的&quot;献给公主的安魂曲&quot;和德比西的&quot;月光&quot;,弹得细腻而优美。

    &quot;这两首曲子是直子死去以后才弹得好的。&quot;玲子说。&quot;她喜欢音乐的地步,直到最后都脱离不了伤感的境地。&quot;

    按著她演奏了几首巴卡拉殊的曲子:&quot;靠近你&quot;、&quot;雨不断滴在我头上&quot;、&quot;圭在你身边&quot;和&quot;结婚钟声的怨曲&quot;。

    &quot;三十首了。&quot;我说。

    &quot;我好像是自动点唱机&quot;玲子开心地说。&quot;音乐大学的老师看到这种场面,大概吓昏了。&quot;

    她喝看葡萄酒,一边抽烟,一边一首接一首地弹。弹了十首巴萨洛华,包括罗杰.哈特及高素恩的曲子。以及鲍伙伦、雷查尔斯、凯勒克、海边男孩、史提威汪达等人的音乐。&quot;蓝色天鹅绒&quot;、&quot;青青草原&quot;,所有一切的曲子都弹了。偶尔闭起眼睛轻轻摇头,配合旋律哼歌。

    葡萄酒喝完了,我们改喝威士忌。我把院子哀的葡萄酒侥在石灯笼上,另外斟满一杯威士忌。

    &quot;现在几首了?&quot;

    &quot;四十八首。&quot;我说。

    第四十九首,玲子弹了&quot;伊莉娜&quot;,第五十首又是&quot;挪威的森林&quot;。弹完五十首后,她停下来,喝了一口威士忌。

    &quot;弹了这么多,应该够了。&quot;

    &quot;够了。&quot;我说。&quot;了不起。&quot;

    &quot;懂吗?渡边,把寂寞丧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吧!.&quot;玲子盯看我的眼睛说。&quot;只要记住这个丧礼就可以了。是不是很美妙?&quot;

    我点点头。

    &quot;赠品。&quot;玲子说。第五十首是她最爱弹的巴哈的赋格曲。

    &quot;渡边,跟我做那个吧!&quot;弹完后,玲子小小声说。

    &quot;不可思议。&quot;我说。&quot;我也在想同样的事。&quot;

    在拉上窗帘的黑暗房间里,我和玲子极其理所当然似地相拥,互相需要对方的身体。我帮她脱下衬衫、长裤和内裤。

    &quot;我度过一段相当曲折的人生,做梦地想不到会议一个小我十九岁的男孩脱内裤。&quot;玲子说。

    &quot;要不要自己来?&quot;我说。

    &quot;没关系,你来好了。&quot;她说。&quot;我满身是皱纹,你别失望才好。&quot;

    &quot;我喜欢你的皱纹。&quot;

    &quot;我会哭的。&quot;玲子轻声说。

    我吻遍她的全身,用舌头甜她的皱纹。我的手按在她那宛如少女的小乳房上,温柔地咬它的乳头,手指伸进她那温湿的阴道缓缓抚动。

    &quot;渡边,不是那边。&quot;玲子在我耳畔说。&quot;那只是皱纹。&quot;

    &quot;怎么这个时候还会开玩笑?&quot;我无奈说道。

    &quot;抱歉。&quot;玲子说。&quot;我害怕,因我太久没做了。感觉上像一个十七岁少女跑去男生的宿舍玩,却被脱光衣服似的。&quot;

    &quot;我的感觉真的像在侵犯一个十七岁少女似的。&quot;

    我的手指仲进她的皱纹中,亲吻她的脖子和耳垂。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喉咙开始颤抖时,我把她的腿打开。慢慢进入里面。

    &quot;没问题吧,你不会使我怀孕吧。&quot;玲子轻声问我。&quot;这把年纪怀孕很羞的。&quot;

    &quot;没事的。放心好了。&quot;我说。

    我进到深处,她颤抖看叹息。我温柔地抚摸她的背,用力抽动几次,突然无预兆地射精了。我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紧紧抱住她。

    &quot;对不起。我忍不住。&quot;我说。

    &quot;傻瓜,何必这样想嘛。&quot;玲子拍拍我的屁股。&quot;你跟女孩子做爱时都在想这种事:&quot;

    &quot;也许吧。&quot;

    &quot;跟我做的时候,不必想这个。忘了它。你爱几时就几时。怎样?舒服吗?&quot;

    &quot;太舒服了,所以忍不住。&quot;

    &quot;何必忍呢?这就好。我也觉得得棒。&quot;

    &quot;玲子。&quot;我说。

    &quot;什么?&quot;

    &quot;你应该再和人谈恋爱.这样子太可惜了。&quot;

    &quot;我会考虑的。&quot;玲子说。&quot;不过,旭川的人会谈恋爱吗?&quot;

    过了一会,我又勃起。玲子屏住呼吸扭动身体。我们边做边聊天。在她里面这样子聊天的感觉很美妙。我一讲笑话她就吃吃她笑,笑的震动传到我那儿。我们这样做了好久。

    &quot;这样的感觉美极了。&quot;玲子说。

    &quot;动一动也不坏。&quot;我说

    &quot;试试看。&quot;

    我把她的腰抱起来,进入更深处,尽情品尝销魂的滋味。当晚我们亲热了四次.完事后玲子在我腕臂中闭起眼睛深叹,身体不住地侈

    &quot;我以后不必再做爱了。&quot;玲子说。&quot;我把人生的全部都做完了,可以安心做其他事了。&quot;

    &quot;谁知道明天如何?&quot;我说。

    我建议玲子搭飞机去,又快又舒适,但她坚持要搭火车。

    &quot;我喜欢青函联络船,不想坐飞机。&quot;她说。于是我送她到上好车站。她提看吉他箱子,我抬著旅行箱,我们并肩坐在月台的长椅上等火车。她跟来东京那一天一样,穿看斜纹呢夹克和白长裤。

    &quot;旭川真的不错?&quot;玲子间。

    &quot;很好的城市。&quot;我说。&quot;过些时候,我会去看你。&quot;

    &quot;真的?&quot;

    我点点头。&quot;我写信给你。&quot;

    &quot;我喜欢你的信。可是直子全都烧掉了。那么好的信。&quot;

    &quot;信只是普通的<mark></mark>纸。&quot;我说。&quot;纵使烧了,留在心中的东西依然会留下,不能留下的留看也没用。&quot;

    &quot;老实说,我好怕。一个人孤苦零丁的去旭川,好可怕呀。所以,记得写信给我。看了你的信,我会觉得你就在我身边。&quot;

    &quot;你喜欢的话,我就天天写给你。没问题的。无论走到天涯海角,石田玲子都能活得很好。&quot;

    &quot;我总觉得自己体内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难道是错觉?&quot;

    &quot;那是残存的记忆。&quot;我说看笑起来。玲子也笑了。

    &quot;不要忘了我。&quot;她说。

    &quot;永远不忘记你。&quot;我说。

    &quot;也许以后没机会再见到你了,不过,无论丢到那里,我都会永远记得你和直子。&quot;

    我看看她的眼睛,她哭了。我禁不住吻了她。虽然周围经过的人频频盯看我们看,但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们活看,只须考虑怎样活下去就够了。

    &quot;祝你幸福。&quot;分手之际,玲子对我说。&quot;我能向你忠告的全都说完了,再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祝你幸福。让我和直子那一份的幸福都给予你。&quot;

    我们握手告别。

    我打电话给阿绿,说无论如何都要跟她谈一谈。我说我有很多话要说,必须对她说。在这个世界上,除她以外别无所求。我想见她,一切的一切从头开始来过。

    阿绿在电话的另一端,沈默了好久。彷佛全世界的细雨下在全世界的青草地上似的,沈默无声。那段时间,我闭起眼睛,额头一直压在玻璃窗上,终于阿绿开口了。她用平静的声音说:&quot;现在你在哪里?&quot;

    我现在在哪里?

    我继续握住听筒台起脸来,看看电话亭的四周。如今我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猜不看。到底这里是那里?映入我眼帘的只是不知何处去的人们,行色匆匆地从我身边走过去。而我只能站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不停地呼唤阿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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