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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真假杨炎</h3>

    唐不知道:“如此说来,这种说法是假的了。但何以会有这种假的说法呢?”

    齐世杰长叹一声,说道:“家丑本来不便外扬,但唐兄既然和我的表弟相识,这件事情迟早也要对他说的,那也就不妨告诉唐兄了。杨炎的母亲,她,她……”

    唐不知道:“她怎么样?”声调急促,关心的程度,显然已超过普通的朋友。

    齐世杰心想:“看来此人和炎弟不仅只是相识,可能是有很深厚的交情的。”

    “她在未婚我的舅舅之前,曾经和孟元超有过一段私情。后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的舅舅离婚的。也许因此,孟元超要认他做儿子吧?”齐世杰考虑再三,终于说出来了。

    唐不知呆了片刻,说道:“杨炎是孟元超的私生子吗?”齐世杰道:“这倒不是。他是云紫萝和我的舅舅结婚之后生的,确实是我舅舅的嫡亲骨肉。但孟华可就真的是私生子了,他是云紫萝婚前就怀六甲的。云紫萝是我那位离了婚的舅母的名字。”

    唐不知不觉变了面色,半晌才说道:“如此说来,那位名满天下的孟元超孟大侠岂非是个坏人?”

    齐世杰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在大的事情方面,孟元超还是可以当得上大侠的称号的。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当然他是私德有亏了。”

    要知齐世杰的母亲“辣手观音”杨大姑在他弟弟婚变这件事情上,是极为偏袒弟弟的,在她的心目之中,云紫萝是败坏杨家门风的“淫妇”,孟元超则是弄得她的弟弟家破人亡的“奸夫”。云紫萝已死,她对孟元超自是更加痛恨。齐世杰受母亲的影响,对孟元超能够有这样的“评价”,已经算是好的了。

    唐不知道:“那么你的舅舅现在何处?”齐世杰道:“我不知道。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但还不知是真是假。”

    说至此处,似乎觉得对杨炎的身世已经谈得太多,便说道:“唐兄,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唐不知颓然说道:“没有了。多谢你相信我,初相识就告诉了这许多事情。”意态殊为萧索。

    孟元超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武林中人提起他十九都是表示尊敬的。齐世杰只道他是因为知道了孟元超的“丑事”以致神态有异,并没想到其他原因。

    齐世杰道:“唐兄既然没有别的要问,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有关杨炎的消息了吧?”

    唐不知没有立即回答,他凝视远方,似乎是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子方始说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从前的杨炎。如今是否还有杨炎这个人,我都想找别人告诉我呢!”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

    齐世杰大为失望,心想:“你既然不知道,何必问我这许多有关杨炎的事情!”

    不过他虽然觉得唐不知有点怪,但还是对他有几分好感的,心里埋怨他的话自是不愿说出口来。当下说道:“他失踪了七年,据我所知,天山派有位冷女侠在这七年中从没间断的在寻找他,也没打听到他的下落。难怪唐兄不知道了。唐兄,你要上哪儿?”

    唐不知似乎很注意听他这番说话,听了之后,苦笑说道:“我自号‘不知’,你问我到哪里去,我也只能用我的名字作回答: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齐世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只好就此分手了。”

    唐不知忽道:“且慢!”齐世杰道:“唐兄有何指教?”唐不知道:“我也要向你打听一个人的消息。”齐世杰道:“是谁?”唐不知笑道:“还是杨炎。你刚才说你相信他还在人间,何所据而云然?”

    齐世杰道:“我这只是猜测而已。”

    唐不知道:“猜测也得有点根据,齐兄要是认为我还配做你的朋友的话,请恕我多问一句,你是否找到了什么有关寻找杨炎的线索?”

    齐世杰暗自想道:“看来他也是很想找到杨炎的,要是他愿意和我作伴前往鲁特安,那就更有把握对付段剑青这小子了。”

    “不错,我是找到了一条线索。你知道段剑青这个人吗?”齐世杰道。

    唐不知道:“我知道他和杨炎一同到过天山习艺的,他怎么样?”

    齐世杰说道:“他曾经收买杀手,两次三番要暗杀我。刚才和大吉法师一起的那个连甘沛,就是受他指使,要来杀我的人之一。”

    唐不知道:“原来大吉法师与你为难,由来乃是如此。但段剑青为何要暗杀你呢?”

    齐世杰道:“他是怕我找到杨炎。”

    唐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齐世杰说道:“有一个和他们同谋害我的人,名叫窦健刚,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救了他的性命,是他告诉我的。”当下将自己在魔鬼城的遭遇,简单扼要的说给唐不知知道。

    唐不知道:“这个窦健刚知道杨炎的下落么?”

    齐世杰道:“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另一个人的行踪,要是找到了这个人,就等于找到了一条寻觅杨炎的线索了。”

    唐不知已经猜到几分,但仍然问道:“这个人是谁?”

    齐世杰道:“就是段剑青!”

    唐不知道:“段剑青现在何处,你可以告诉我么?”

    齐世杰道:“据窦健刚从连甘沛口中得到的消息,段剑青前些时候是在鲁特安旗。只盼现在他尚未离开。我的表弟很可能就是和段剑青同在一起,所以我现在赶着要往鲁特安旗。唐兄,要是你没有别的紧要事情,不如……”

    他正想劝说唐不知和他作伴,同往鲁特安旗,话犹未了,唐不知已是再问他道:“段剑青当真是在鲁特安旗,你没听错?”声调急促,显然他比齐世杰还更关心此事。

    齐世杰说道:“这个地名是我重复问了窦健刚两遍的,绝对没有听错!”

    唐不知道:“好,那么我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到一个“走”字,身形疾起,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是从山坳的那边传来,背影也看不见了。

    齐世杰大叫道:“唐兄,你往那儿?”一面叫,一面拔步追踪,可是却已听不见他的回答,山路迂回曲折,拐了几个弯,更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方向走了。

    齐世杰定了定神,心里想道:“这个人真怪,听他一再查问段剑青下落的口气,料想他多半也是要跑去鲁特安旗的。但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作伴呢?”

    这个少年走了不打紧,但走了这个少年,还有谁人可以带他走出通古斯峡呢?他不禁大为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想起先向这个少年问路。

    一阵山风吹来,齐世杰蓦然想起:“连甘沛的坐骑被我击毙,他受我掌力所震,伤得虽然不重,但料想也走不快的。说不定我还有可能在这峡谷里找得着他。与其在这里后悔,我为什么不去撞一撞运气?”

    明知这个希望甚属渺茫,他也只能试一试了。

    齐世杰是否能够找到人带他走出通古斯峡,且按下不表。先说那个自称唐不知的少年,离开齐世杰之后的遭遇。

    他好像发狂似的飞跑,胸中似有一股郁闷之气无从发泄,但却又是一片茫然,不愿意去想任何事情。

    他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少路,不知不觉跑到一条山涧旁边,绿阴掩映之下,流水淙淙,他方始有了一点清凉的感觉,回头一看,没有发现齐世杰追来,他也就不知不党的停下脚步了。

    他把脑袋侵入清凉的山泉之中,“热烘烘”的脑袋渐渐冷静下来,重新恢复清醒。洗掉了面上的尘垢,水中的影子可比齐世杰刚才看见他的那个模样年轻多了。

    “别人在我这个年纪,恐怕还是一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为什么我只有十八岁,就受到这许多命运的折磨。”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影子,不禁喃喃自语。

    喝了一口清泉,吐出一股郁闷之气,他不由自己的在心中苦笑:“我自号‘不知’,要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倒好了!唉,冷姐姐,我的义父,孟华,甚至我的师父,这些人我都是把他们当作亲人的,我知道他们都是疼爱我的,但为什么,他们都要骗我,都要骗我呢!”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大叫出来。

    幸好他没有叫出来。

    就在此时,忽听得脚步声响,这少年抬头一看,只见有个人正在向着他走过来。他不觉怔了一怔,这个人他是从未见过的,但不知怎的,却是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心念一动,他再看看水中自己的影子,这才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他这几分“似曾相识”之感,是因为这个人的面貌和他约略有两分相似。

    由于两分相似,他不觉对这个人有点好感,正想问他,那个人却先开口了。

    “请问兄台是否姓齐,大名世杰?”

    少年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齐世杰。”

    那少年大喜道:“啊,你果然是我的表哥,表哥,我找得你好苦!”

    少年诧道:“我是你的表哥?你是谁?”

    那人说道:“好教表哥得知,我正是杨炎!”

    少年定睛看他,半晌说道:“什么,你是杨炎!你真是杨炎!”那个自称杨炎的少年见他如此平静的发问,并没有如想像那样露出骤然惊喜的神情,倒是有点感觉意外。但转念一想:“齐世杰曾经上过连甘沛的大当,两年前连甘沛冒充向导,几乎将他害死。他在魔鬼城被困两年,如今方得死里逃生,也难怪他要小心提防了。”

    可是他却并没有怀疑眼前这个少年不是齐世杰,虽然他觉得齐世杰似乎比他想像的还更年轻。

    由于段剑青并没有见过齐世杰,这个自称杨炎的少年,从段剑青口中听到的有关齐世杰样貌的描绘,乃是间接从连甘沛口中听来的,是以在他心目之中,自是不能塑造出明确的形象。他只知道齐世杰是个长得颇为俊秀的少年,那么看起来比真实的年龄要轻一些,那也不足为怪了。

    不过令得他错认了人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在通古斯峡遇上这个少年。

    段剑青是得到了齐世杰在通古斯峡出现的消息,才叫他趁来谋害齐世杰的。这条路一向极少人行,这个少年腰悬长剑,而且一看就知他的内功很有根底,除了齐世杰还能是谁?

    他认定眼前这个少年是齐世杰之后,便大着胆子说道:“表哥,你我从来没有见过面,也难怪你不敢轻易相信我的说法,但我是有凭据的。”

    少年说道:“哦,你有什么凭据,证明你是杨炎?”

    “杨炎”说道:“我出生时,有个胎记,我想姑母是应该知道的。姑母叫你<mark></mark>来寻找我,想必亦已告诉我你吧?”

    少年说道:“什么胎记?”

    “杨炎”捋高衣袖,露出左臂一粒红痣。说道:“表哥,你该相信我了吧?”

    少年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知道杨炎左臂是有一粒红痣,但可惜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杨炎,而我也不是齐世杰!”

    “杨炎”大吃一惊,说道:“那你是谁?”

    少年冷冷说道:“你问我是谁?我记得我有个名字,恰巧和你相同!”

    “杨炎”呆了一呆,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少年道:“我说,我恰巧叫做杨炎,而且我也恰巧有这么一颗红痣!你要不要看看?”只见他左臂上果然也有红痣,比“杨炎”的更为鲜明。

    假杨炎大惊之下,倏的跳将起来,伸指便向真杨炎胸口的穴道点去。

    他知道杨炎的武功必然不弱,是以一出手就用上了雷神指的功夫。雷神指是他家传的绝学,经过了和段剑青交换武功,在这门武学上又有所增益,已是更胜前人,是以他虽然只练到四五分火候,出指亦已带起一股热风。

    两人面对面的站立,本来伸手就可触及对方。假杨炎心想纵然点不着对方穴道,雷神指的威力亦可伤及对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当然是不管成败如何,也要和真杨炎一拚的了。

    杨炎似乎完全没有防备,胸口的“璇玑穴”竟然给他一指戳个正着。“璇玑穴”乃是人身死穴之一。假杨炎想不到这一下如此轻易到手,倒是始料之所不及,这霎那间,不禁大喜如狂。

    只听得“咕咚”一声,一个人倒了下去。

    但倒下去的却并不是真杨炎!

    原来正当假杨炎大喜如狂,忽觉触指之处,如戳败革,他还未曾笑得出声,就给一股突如其来的反弹之力,震得变成了四脚朝天了。

    杨炎笑道:“你这门点穴功夫,确也有点邪门。但可惜你一来练不到家;二来你运气太差,偏偏碰上了我,我刚好懂得挪移穴道的功夫。”他用内力震倒假杨炎这后,胸口也有点火辣辣的感觉,当下运气三转,这才恢复如初。

    “你这厮为什么要冒充我,快说!”杨炎喝道。

    假杨炎料想难逃一死,硬着头皮冒充好汉,闭着嘴巴不说话。

    杨炎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段剑青指使你来的,是不是?”

    假杨炎道:“你既然知道,何须问我?”

    杨炎冷冷说道:“好,那我就不问你了。你高兴在这里躺多久就多久吧。”说罢,果然便即走开。

    这一下又是大出假杨炎意料之外,心想:“难道这小子是和我开玩笑不成!”他可不相信杨炎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但杨炎却是真的径向前走,头也不回。

    假杨炎忽地大叫道:“杨小侠,请你回来。你要知道什么,我都愿意告诉你!”叫声凄厉,就像受伤的野兽。

    原来此时他正在忍受着痛彻心肺的折磨。

    原来他给杨炎以少阳神功震荡他的奇经八脉,此时方始开始发作。少阳神功本是天山派的正宗内功,杨炎揉合了天竺的奇门武学,减了几分“王道”,却增几分“霸气”,一旦发作,假杨炎只觉体内如有千百条小蛇乱窜乱噬,痛楚之处,当真胜过世上任何一种酷刑。

    杨炎嘴角挂着冷笑,缓步走回他的身边,说道:“这是你请我回来的,可不是我逼迫招供。”假杨炎那里还敢辩驳,只能顿首哀求,“是,是。小祖宗,求你饶了我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愿意告诉你。”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杨炎轻轻在他身上拍了一下,痛苦登时减了许多,不过仍然不能动弹。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冒充我?”

    “我叫欧阳承,我有个伯父叫欧阳冲,段剑青曾经拜过他做师父。段剑青说;另一个可能是齐世杰识破他的阴谋诡计,逼他讲出自己的消息。但如今她的推想已经落空,她原来的想法也没勇气说出来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知道,在这通古斯峡,你除了碰见大吉法师和连甘沛之外,可还碰见过什么人吗?”冷冰儿道。

    齐世杰道:“你不问我,我也要告诉你。冷姑娘,你找到了杨炎没有?”

    “杨炎”这个名字,终于说出来了!

    冷冰儿心头一震,讷讷说道:“没、没有。你、你这么说,敢情你、你见过他了?”

    齐世杰道:“不错,正是在两日之前,在这通古斯峡,我碰上了他!不但碰上了他,还和他交过手呢!”

    冷冰儿颤声道:“那么他呢?是你、你把他杀了么?”

    在她的意念中,齐世杰碰上杨炎的结果,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齐世杰被他所骗,但若然如此,杨炎就该和他一起。一个是像自己的遭遇一样,杨炎害人不成,但齐世杰识破了他的毒辣心肠之后,可不能像她那样饶了杨炎了。如今齐世杰说是已经碰上杨炎,但又不是同在一起,当然是最后一种可能更大了。虽然她痛恨杨炎的误入歧途,不肯学好,但无论如何,她是不忍听见杨炎毁灭的消息的。

    正当她怀着极度惊疑不定的心情之际,只听得齐世杰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冷冰儿不觉有点恼怒,说道:“你笑什么?”

    齐世杰笑道:“莫说我没有理由杀他,就是想要杀他也杀不掉。”

    冷冰儿道:“为什么?”

    齐世杰道:“他的武功比我高明得多,他不杀我已经好了,我如何能够杀他?”冷冰儿大为诧异,说道:“什么?他的武功比你还好?”

    冷冰儿笑道:“我和他交过手,这还会假的?说来惭愧,我虽然练成了龙象功,又学会了冰川剑法,但论内功,论剑法,我都是远不如他。不过,也难怪你不敢相信,要不是我已经确实知道是他,我也不相信算起来今年不过十八岁的杨炎,会有那么好的武功!”

    冷冰儿不住摇头,说道:“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他,他决不可能有这样好的武功!”

    齐世杰说道:“为什么你敢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冷冰儿道:“因为我也曾经和他交过手!”

    这次轮到齐杰世诧异了,说道:“你怎么会与他交手?难道他对你也隐瞒他的身份?”

    冷冰儿道:“他没有隐瞒,他一给我制伏,就慌不迭的说出自己是杨炎了。”

    齐世杰道:“这是怎么回事,冷姑娘,请你先告诉我吧!”听罢冷冰儿所说。齐世杰说道:“你碰上的这个杨炎一定是假的!”

    冷冰儿隍惑异常,说道:“假的?杨炎自小跟我,我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你又没有见过那人,怎么知道他是假的?”齐世杰笑道:“道理简单不过,我已经见过了真的杨炎,你碰上的那个当然是冒牌货了。”

    冷冰儿道:“你怎知道你碰上的那个就不是冒牌货?他拿什么来证明他是真的杨炎?”

    “我根本没有问他要什么证明。”

    “那么你只凭他一句话,他说他是真的杨炎,你就相信他了?”

    “他也从没对我说过他是杨炎!”

    冷冰儿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杨炎?”

    齐世杰道:“就是刚刚给你打跑的这个大吉法师告诉我的。”这时他才有空暇把怎样碰上杨炎以及怎样从大吉法师口中问出真相的事情说给冷冰儿知道。

    冷冰儿仍然是半信半疑,说道:“我碰上的那个杨炎,他可是有证明的。他左臂有颗红痣,对杨炎小时候的事情,也说得并无差错。”

    齐世杰笑道:“那个人既然是段剑青一伙,有关杨炎的事情,段剑青还不会告诉他吗?用人工来‘种’一颗痣,也不是什么难事。”

    冷冰儿不作声,似乎是在用心思索。

    齐世杰继续道:“你说你没有发现他的什么破绽,我看恐怕不见得吧?你再仔细想想。比如说,两个人纵然面貌可能相似,性情也总不会一样的。”

    冷冰儿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碰上的这个杨炎,和我所熟识的杨炎小时候的性格,简直判若两人!”

    齐世杰笑道:“这不就对了吗?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情难移。这话虽然不能说是全对,也不能说是全错。他纵然因为误交匪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善良的本性总不至于就变得那么样的极端邪恶狠毒,他若是真的杨炎,他怎能干方百计的来谋害你?”

    其实这番道理,罗曼娜也曾和冷冰儿说过,不过没有如齐世杰说得这样透彻罢了。

    冷冰儿也并不是糊涂的人,只因有了先入为主之见,以致心中纵有疑云,也相信那人是杨炎了。

    此时她心中的迷雾已给齐世杰拨开,不能不相信齐世杰的话了。她叹口气,说道:“其实我也希望我碰上的那个是冒牌货。要是你碰上的那人是真杨炎,那当然最好不过了。但我可还有疑问——”

    齐世杰道:“什么疑问?”

    冷冰儿道:“依你所说,他已经知道你是他的表哥了?”齐世杰道:“不错。”

    冷冰儿道:“他知道你正是在历尽艰辛找寻他么?”

    齐世杰道:“说来好笑,我还曾向他打听杨炎的消息呢。”

    冷冰儿道:“那他为什么不肯和你相认呢?”

    齐世杰道:“我也弄不明白。我本来想约他作伴的,他突然就离开我了。”

    冷冰儿道:“他知道我在找寻他么?”齐世杰道:“我也已经告诉他了。”冷冰儿低下了头若有所思,久久不语。

    齐世杰道:“你是因此还在怀疑他不是杨炎么?嗯,我倒想起一事来了。”

    冷冰儿道:“什么事情?”

    齐世杰说道:“我想起他当时的神色,他知道你已经找寻了七年,神色似乎显得颇为激动。”

    冷冰儿道:“依你看他为什么会激动呢?”

    齐世杰道:“当然是为了感激你对他这份有逾乎姐弟之情了。嗯,我敢断定他是真的杨炎,这也是原因之一。不像你碰上的那个假杨炎,却是要谋害你的。你还有什么怀疑么?”

    冷冰儿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碰上的是真杨炎,我已经毫没怀疑。不过,有一点则恐怕你猜错了。”

    齐世杰道:“猜错了什么?”

    冷冰儿道:“他不是在感激我,他是在心里恨我。”

    齐世杰吃了一惊,说道:“这怎么会?”

    冷冰儿道:“你已经把他的身世之隐,说了给他知道吧?”

    齐世杰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杨炎,自是直言无忌的对他说了。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做错了么?我想咱们总不能瞒他一辈子的,迟早也要告诉他。”

    冷冰儿叹道:“你不懂得杨炎。他自小就是个情感丰富的孩子,容易冲动,甚至流于偏激。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隐秘后,一定会怪我不该隐瞒他的。不是不能告诉他,而是想选择适当的时机告诉他,我们以前也曾想过由他的义父告诉他的,如今他突然从你的口中知道自己的来历,所受的震动自是可想而知。而且你和他说的,恐怕、恐怕……”说至此处,似乎觉得有点为难,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似的。

    齐世杰道:“恐怕什么?”冷冰儿道:“没什么。这件事来得大突然,你又不知他是杨炎,我也不能怪你留不住他。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商量怎样去找寻他吧。你和他说过的一些什么话,我不想知道了。”

    她好像是在思索怎样去找寻杨炎,说至此处,就没再说下去,齐世杰也没说话。两人的神色都有点不大自然。

    默默无言的走了一会,齐世杰忽道:“冷姑娘,你和两年前好像不大相同了。”

    冷冰儿道:“怎样不同?”

    齐世杰道:“两年前我想你是不会对我这样吞吞吐吐说话的。”

    冷冰儿噗嗤一笑,道:“不必绕着圈子说话,你是说我两年前对你毫不客气,是吧?”

    齐世杰道:“两年前也许你还对我怀有几分敌意,如今你已经肯把我当作朋友,我当然是高兴的。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你像两年前一样,不客气的指出我的错处。冷姑娘,咱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是不是恐怕我和杨炎说错了什么话,伤了他的心?”

    冷冰儿道:“也不全是因为这样。”言下之意又不啻已是默认如此。

    齐世杰不觉沉不庄气,说道:“我不过告诉他一些事实。”冷冰儿道:“对待相同的事实,也有不同的看法。而且你知道的事实和我知道的事实恐怕也未必相同,比如说——”

    齐世杰道:“比如说什么?”冷冰儿道:“比如说她的母亲和孟大侠这件事情,你以为孟大侠——”

    齐世杰道:“孟元超或许可以算得是个英雄人物,但在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总不能说是他对了!”

    冷冰儿道:“为什么?”

    齐世杰道:“无论如何,他不该私恋有夫之妇。”

    冷冰儿道:“有关他们的事情,都是令堂告诉你的吧?”

    齐世杰道:“我相信我妈总不会骗我?”

    冷冰儿道:“但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却有点不同。”

    齐世杰道:“怎样不同?”

    冷冰儿道:“据我所知,云紫萝(杨炎之母)并非背夫私恋,她是早在认识你的舅父杨牧之前,就和孟元超是一对恋人的。”

    齐世杰道:“那她为什么要嫁给我的舅父?”

    冷冰儿道:“孟元超在准备和她结婚的前夕,忽奉师父之命,召他到小金川去。后来他在小金川不幸遇难的消息传来,云紫萝有孕在身,你的舅父当时以侠义道的面目出现,假意为了保全她的声名,向她求婚。云紫萝是受了他的欺骗才嫁给他的。后来方始知道孟元超在小金川战死的消息乃是谣传。”

    齐世杰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冰儿道:“是杨炎的义父、缪长风缪大侠告诉我的,我更相信缪大侠决不会说谎。”

    齐世杰默然不语,半晌说道:“我想家母也不会编造谣言的,可能她不知道这些事实。不过,听你的口气,你对我的舅父似乎很是不满?”

    冷冰儿道:“岂止不满,在我看来,你的舅父根本就不是和我们一条路上的人!”

    齐世杰道:“何所见而云然?”

    冷冰儿道:“你不知道他是清廷的鹰犬吗?”当下把她所知道的有关杨牧的几件恶行说给齐世杰知道,问他:“这些事情,令堂也没有告诉你吧?”

    齐世杰面红耳热,低声说道:“没有。”

    过了一会,他方始抬起头来,说道:“我很惭愧,我觉得我配不起和你交朋友。”

    冷冰儿笑了起来,说道:“杨炎还是杨牧的儿子呢,我对他不是如同弟弟一般吗?我的师祖还收他作关门弟子呢!父亲的过错尚且无须儿子承担,何况你和杨牧只是舅甥。嗯,咱们还是商量怎样去找杨炎吧,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齐世杰心头稍稍轻松一点,说道:“他是听见我说段剑青可能是在鲁特安旗之后,就离开我的。”

    冷冰儿忽地想起一事,大喜说道:“这就对了,那人一定是他!”

    齐世杰道:“什么人?什么事?”

    冷冰儿说道:“段剑青在捉了罗海的女儿之后,曾到鲁特安旗意图威胁罗海,给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打跑。我们左猜右想,猜不出是谁有这本领,如今想来;此人定是杨炎无疑!”齐世杰大为兴奋,说道:“不错,以他的武功能够打败段剑青并非奇事,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在这峡谷里被困几天,原来他早已到了鲁特安旗了。”

    冷冰儿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到鲁特安旗吗?”齐世杰道:“我本来就是要到罗海那儿访寻你的,只因在这峡谷之中迷失道路,若蒙不弃——”冷冰儿脸上一红,嗔道:“你不识路,我作你的向导就是。江湖儿女,结伴同行,事属寻常,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说得那么严重!”

    齐世杰傻笑道:“是。我不会说话,你你莫见怪。”冷冰儿噗嗤一笑,说道:“那就走吧,你还在想些什么?”

    齐世杰道:“我想起两年前你对我说过的一番话。”

    冷冰儿道:“我说过那些话,我都记不清了。”

    齐世杰道:“你叫我回家乡去,不要再找杨炎。”

    冷冰儿道:“要不是你已经碰上杨炎,我现在也是这样想法。”

    齐世杰讪讪道:“你是不愿意他有我这个表哥?”

    冷冰儿道:“不是。我是不愿他跟你回家。”底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齐世杰已经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这也正是他担心的事情,冷冰儿对他舅父不满他是知道了的,关系并不重大。但要是对他的母亲不满,关系可就大得多了。这担心可并非过虑,他想了想冷冰儿的话,再想一想她两年前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已然明白:“她不愿意我带杨炎回家,为的当然是不愿意他受我母亲的教导了。唉,妈妈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辣手观音’,在她的心目之中,我妈纵然不是如与舅舅那样的坏,恐怕也是恶名昭彰的了。”

    虽然冷冰儿说过父亲的过错与儿子无关这类的话,但想到冷冰儿对自己母亲殊无好感,心头却是不免有个疙瘩了。

    冷冰儿此刻也是在想:“一错不能再错,虽然齐世杰远非段剑青可比,但他是个孝顺儿子,甚么都要听他母亲的话,我怎么能够和他相处下去?”

    二人各怀心事,却不知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怀着鬼胎。这个人是大吉法师。

    他躲在山上,居高临下,远远跟踪,识得出路之后,抢在他们前头,逃出了这条峡谷。他也想到鲁特安旗去找段剑青,一计不成,再生二计。他可未曾知道段剑青已给赶跑,齐冷二人则只是一心去寻觅杨炎。

    那么杨炎此刻还在不在鲁特安旗呢?正是:

    <div class="poetry">悲欢离合人难料,世事无常变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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