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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葱花儿
自从上次王家降了那鬼童,一星鬼血溅到蒜瓣儿身上,随着蒜瓣儿一天天长大,头顶的桃心儿形越来越明显了。
老婆让我想想办法,不过我并不着急,那鬼童的精气十成被我收了九点九九,只需要等蒜瓣儿再壮实些,身子扛得住了,我请一道符,把这点煞给它化了。
今天爱妻休息,由于近来王家那次露脸,找我出山的人可是不少。最近活多人忙,夫妻二人也是聚少离多。今天难得休息。早上早早起来,给老婆做个炒饭。
“老婆,咱家没有葱了,没法儿炸锅啊,我凑合凑合给你做行不?”我在厨房,冲着客厅里的老婆喊道。
“不行,蛋炒饭没有葱花儿怎么吃?”老婆敷着面膜,仰在沙发上,刁蛮地说。
“你吃葱花儿啊?哪回炒完了菜,你不是把葱花儿全都挑出来?”我垂死挣扎。
“你给我少废话!下楼买去,我可以不吃,但你不能不放。”老婆说。
“大冷天的,放不放葱又没什么意义,我说少奶奶,你吃的是鸡蛋炒饭,不是葱花炒饭。”
我老婆起范儿了,把面膜一揭,正襟危坐,拿出教育小朋友的派头对我说:“小关同学,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这样的,乍一看没什么意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但却是不可或缺的,就像这葱花儿,它是蛋炒饭的灵魂。”
“行了,闭嘴吧!和我一个干白活的讲什么灵魂?你有我明白什么是灵魂吗?我下楼买葱去得了。”我纵有一身本事,降妖伏魔,唯独降不了我老婆。无奈只能关了火,脱了围裙,下楼买葱。
巧了,店里来了客人。
我们这店,人家不说话,我们不能搭茬,这是规矩,免得出岔子。
这人三十出头,女性,相貌平平,属于那种扔在人群中发现不了的类型。只是,身上的头发茬子可是不少,我扫视了一下她的全身,目光定格在她右手食指第一节和中指第二节上。我确定了她的职业——理发师。这就是相术。其实不过是些细心加上经验。
“您就是关大师?”女人一开口,我差点喷了。
“什么称呼这是,我这人不看重这些,您比我大,叫我小关就行。”
“关先生,我是王老板介绍来的,有点事情找您帮忙。”
“先坐,慢慢说。”
“我是个开理发店的,店面就在你前面那条街。”
“前街?我知道,那可是一个大店面,上下两层,十几个小工呢。”
女老板忙说:“您去过?”
“去不起,我这脑袋,自己在家,老婆剃完了狗剃我。”我笑道:“不过说真的,您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门面,了不起啊!”
“您是不知道我从几岁开始干的。”女人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这哪是三十来岁妇人的手,说五十也不夸张,指节上的茧子像只青色的大田螺子。“十五岁啊!我这人不爱动脑子,也不爱学习,初中毕业就辍学了,然后学了美容美发,就开了店。起早贪黑,日复一日,才有了今天,没办法,不爱动脑就得挨累,这就是命啊!”
和女人聊天,最容易跑题,她们的脑回路比妖精还难琢磨。
“您还是说说找我做什么吧。”
“店里丢东西。”
“那您走错门了,出门右拐是派出所。”
“我报过案了,没用。”
“怎么能没用呢?丢了什么啊?是钱吗?”
“脑袋?”
“什么玩意?你们店里外卖猪头肉吗?”
“假人脑袋,就是给小工练手的那种塑料人头。我们店里要是有什么新款发型了,就会用塑料模特做一个,然后放在临街橱窗里展示,那东西也不值钱,外人也没有什么用,晚上闭店了也不收拾,就在橱窗里摆着。但是最近总是丢,刚开始我还没在意,后来更奇怪,就算是不丢,第一天摆好了,第二天也会被翻乱。说来那东西塑料的没几个钱,警察说也不够立案的,他们说我要是在想知道怎么回事,不如装个监控器。我装了监控之后,还真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女人压低了音量。
“啥?”我来了兴致,这才是我的本行。
“给。”女人将手机递给我,让我看里面存的监控画面。
我吓得一把扔了手机。虽说干我这一行的,妖魔鬼怪见了不少,但是这样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
监控视频右上角的时间显示十一点五十五分。过了五分钟后,从街对面来了一个人影。从身形上看是一个男的,光着膀子。最吓人的是,无头。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穿墙而行。进了店就开始玩假人脑袋,一个一个往自己脖子上戴,但好像没有找到满意的,又穿墙消失了。
“关先生,你认识这是个什么东西吗?”女人问。
“这是个什么鬼我还真没看出来。《山海经》里讲过一个刑天。说什么和黄帝打架没打过,被砍了脑袋,就是这个样子。但那是个传说啊,这世间鬼自人,妖自兽,魔怪天地而生。不管他是个什么,都得有脑袋,因为这些妖邪修持,那点功力全都存在天灵盖里。这东西连头都没有,我还真不认得。我这人吧,就是爱挑战,您等着。我收拾收拾去您店里一趟。”
我上了楼,找葫芦,找剑,找那条内裤。虽说我也知道那条内裤没用,但是我相信它是幸运的。葱花儿是没有了,我先去会会这只刑天吧。
到了理发店,老板给员工都放了假。我看着那些假人脑袋说:“丢的都什么样的?”
“都是男款的。”
“这怪物,还真是不好色,我要是他,有这穿墙的本事,就去你们隔壁了?”
“怎么讲?”
“隔壁是浴池啊。”
我收了嬉笑,掐诀念咒。这是祖传的另一套秘术。叫做问道心诀。在想知道的妖怪出没的地方念动咒语,眼前就会出现这个妖精的来龙去脉。这妖怪来历,会以幻象的形式出现在念咒者眼前,不过旁人是看不见的。你走在街上,要是看见谁站在那叨叨咕咕,自言自语,那他不是精神病就可能是我同行,呵呵。
恍恍惚惚,我眼前出现一位身着龙袍的人,一位华冠丽服的丰腴美女和一个奴颜媚骨的中年无须男人。
我好像在什么电影里看过这个场面,对,《妖猫传》。
唐,开元年间。
皇宫大殿之上,玄宗李隆基端坐龙位,贵妃侧坐其次,高力士侍于下首。
殿下跪伏着一位道士模样的人,又立着一位钦天监的监司。殿外,站着一头白鹿,因为我这法器的缘故,我看到鹿就愿意瞄它的裆,看看世间究竟有没有母鹿长角,这只鹿还真是!
皇上沉吟半晌,事先好像经历了激烈的口角。我法力有限,这幻象只能从这开始。皇上说:“刑监司,你身为钦天监一位小小监司,一直上奏国师张真人所施之法术俱为障眼之法,参国师并无异能。今日,朕请你们二位来,若国师之术你能参破玄机,朕必赏你,并诛杀邪术之人以正视听。若你不能,又当如何?”
“微臣愿自刎谢罪。”
斗法,这可有意思了,我搬了个椅子坐下,口中咒语不停,因为我一旦停咒,一分钟内幻象停止,一分钟后,幻想消失,再次念咒的话,又得从皇上开口重新看一遍。我估计老板娘应该是看傻了,因为这幻象我看得见她看不见,但是她看得见我口中喋喋不休,面对着她店里墙上时钟的样子。
那老道起身,谢过皇帝,对那监司说:“邢大人,不信我仙家法术,这本无可厚非。毕竟是红尘中人。不过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而已。但是,诋毁我全真大道着实让我不能答应。今日,我也请皇上移驾渭河,刑大人也一同做个见证,我让你看看什么是道家法术,什么又是障眼法。”
皇上一听,饶有兴致,六军护驾来幸渭河。渭河之畔,龙驹凤辇,伞盖旌旗,好不壮观。
众人望见河面,潮平风正,不起波澜,并无异样。只见不多时,自苇从里游出一只野凫来。
那凫鸟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样子,向人群处张望。只见那老道快步走向河滩,长剑一甩,抖出一朵剑花来,大喝道:“泼魔!休得无礼!今有大唐皇驾在此,岂容你一窥天颜?速速退下,安守本职!”
道长喝毕,那凫鸟一声嘹唳,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老道回来,跪在皇上面前说:“陛下受惊了。”
“国师,朕见那鸭子听了你的话便扎进水里,你叫它安守本职,不知是个什么变化?”
“陛下,恕臣无礼,那就是一只绿头野凫,出苇荡觅食,任是谁喊上一声,都会沉下去的。”刑监司说。
我越看那监司身形越像晚上来这理发店找假人脑袋的怪物,原来这次的妖怪比那个孩子难对付多了,开元年间算到今天,怎么的也有上千年的道行了。
张老道见自家法术被刑监司拆穿了,不服道:“既如你所说,那只不过就是一只凫鸟,那为何,听我一喝,它不是惊飞,反而入水呢?”
刑监司说:“如果那只鸭子飞了,你又会问我它为何,不是入水反而飞了吧?总之那只鸭子受惊必有所动,至于如何动,你都可以说是你使然,因为只有你吓到了它。”
有理!我不得不佩服刑监司的头脑,冷静,善思。在大唐年间,能有这样热爱科学的人着实难得。不过我看见,皇上的表情似乎并不舒展。
“一派胡言!陛下!那只野凫分明就是这渭河龙所化,想出水一睹陛下天颜,被我喝退。”老道说。
“你既然说它是河龙所化,你又有这降龙之法,为什么不叫它出来相见啊?”刑监司步步紧逼。“只怕是鸭子入了水,你便说是龙,若是振翅飞了,你要说是岐山凤凰了吧?”
“好!监司大人,我如能拘来那龙,你可自刎?”
“我愿自刎!”
“三日之后,万岁为证,我拘龙来见!不过这龙体大,从云雨而出,到时,陛下只可远观,不可近前。”
皇上眉头这才舒展,说道:“好!朕虚度天命之年未曾见过真龙,国师如能拘来那龙,朕重重有赏!”
高人!前辈!我这青罡剑诀,自命不凡,不过是召来一头不男不女的鹿来。这老道张口闭口拘龙面圣,真是人外有人,看来今天我要看一场大戏了。
我将咒语快三倍念,三天之事在我眼前瞬息而过。对,就相当于看视频时的快进。我越发的佩服研究出这个咒语的祖宗,他还设计了快进、快退和暂停。也就是,快念,倒念和不念。
三日后,隔江五里,皇帝升坐步辇之上遥望。刑监司陪同,贵妃、高力士在侧,六军俨然。
张老道来到河边,天空之中早已阴云密布,大雨欲来之象。
老道不急,时时望空中黑云,不多时,见水面上出现泡泡儿,他便在地上搅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坑,用剑一划,坑于河水相通,河水缓缓灌进坑里。
老道退了十步,按剑在手道:“渭河小龙,听我号令,出水来见!”
说来奇怪,老道话音刚落,一条白鱼,三寸来长,从河里游出径直游进坑里。翻腾打滚,口唇翕动,似吐人言。
“陛下,渭河龙来见!它说,真身庞大,恐惊陛下龙体,故化白鱼,为陛下贺,为娘娘贺,祝我大唐国泰民安!”道长说。
说真的,我也是会法术之人,但这老道怎么就挖了个坑便来了一条鱼,我也没懂。有心把咒语停了定格看看,但是正思索间,刑监司已经说话了:“陛下!这是假的!”
“这难道也是障眼法吗?朕分明看见那条白鱼溯流而上啊。国师,你可否将白鱼取来,让朕瞧瞧?”皇上对真假没有兴趣,他的兴趣在鱼身上,在国泰民安的谎话里,皇上要看的不是真相,而是乐子。
而此时的刑监司,倒成了那个在别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看魔术时拆穿魔术师的人。他的坚持和耿直是不合时宜的。
“陛下,这白鱼是那渭河龙所化,虽然三寸来长,但是千斤重。贫道也拿它不动,不过,绝非刑监司说的什么障眼法。今天,我为证明我的清白,得罪这龙,取它逆鳞,献于陛下!”
绝了绝了!我真是赚了。《韩非子》上说龙有逆鳞,长在下颚,只要你不碰它的逆鳞,这龙可以豢养,可以嬉戏,可以骑乘。一旦触碰了逆鳞就会不能控制。韩非子应该是用这样的故事告诉人,人人都有不愿意提及的范畴,劝谏诸侯时注意语言的艺术。所谓逆鳞,不过是一种象征。但是今天,老道居然说能取下这龙的逆鳞。应该也是刑监司触碰了他的“逆鳞”了吧。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场面是电影里也看不到的奇幻啊!
只见那老道俯身,按住白鱼,硬生生在白鱼身上拽下一片鳞来。那白鱼挣扎几下,伤口处渗出血来。我确定,这不是障眼法,鱼是真的!
道士回到皇帝身边,跪拜献鳞,刑监司看了看说:“不是障眼法,鱼是真的。”
“那就请刑监司自刎吧!”老道说。
“我说鱼是真的,没说龙是真的。陛下,天阴云重,水中天气稀薄,鱼儿不得喘息,因而浮头吐水,之前国师迟迟不施法,就是在等这水面上的鱼星儿,坑与河流相通,鱼儿逆流而上岸,不过就是憋闷而已。老家在阴天的时候捕鱼,常用的就是这招,所以说鱼是真的,龙是假的!”
“刑监司你好刁的嘴!我怎么就知道我挖了坑,就一定会有鱼进来呢?”
“坑是你挖的,又只有你一个人在岸边,不管里面有没有鱼,有只螃蟹、蛤蜊、蚯蚓什么都行,到时候你只要说他是河龙所化即可。你在河边站了那么久,找一个活物不难吧?”
厉害了!厉害了!原来是一条缺氧的鱼。我们在阴天的时候也时常会看到河边的鱼浮头或者跳跃。钓鱼选钓位的时候,先看水面鱼星儿,也都是这个缘故。只不过唐朝的时候没有氧气一说,人们也不知道氧气是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看来不动脑就是不行。
刑监司又拆穿了老道,这回,老道终于要出绝招了!
“陛下!既然刑监司步步紧逼,今天我如能拘来真龙,其人自刎已不足解我心头之恨!”
没等皇上说话,刑监司说:“你想如何?”
“枭尔之首,悬于长夏门,以正国法!”
“悉听尊便!快!拘龙!”
“龙来——”
老道疯了一般,被发跣足,抽剑踏罡步念诀。
只听一声响雷,接着狂风让人站立不稳,见一大白龙自渭河中蜿蜒而出,头入云中,尾在河内,是触天触地。河水绕体而升,直入云端,为其护体。两岸树木尽折,飞沙走石。临近河边一名金吾卫,连人带马被卷上天去。
“回鸾!护驾!”高力士大喝。
雨住云收,白龙入水。
我算看明白了,刑监司死定了。白龙来了。我认得那龙,狗屁白龙,就是龙卷风而已。但是唐朝,没有龙卷风一说。史书上记录的龙卷风,也大多叫做“龙挂”,说成是天龙吸水。
“刑监司死了?”一日后,皇帝在梨园问高力士。
“回皇上,如之前所说,自刎之后,枭首于长夏门。”
“他死前说了什么?”
“他说那不是龙,是风,大旋风,叫龙挂。”
“一意孤行,穷途末路,死不悔改。小小监司参奏国师,且不论国师法术真假。其人根本不懂,朕在乎的是真假吗?无脑之人,做事执着,最终自寻死路。不过说来,国师的坐骑倒是有几分神奇……”主仆二人继续聊着,渐行渐远。
皇上的话也让我来了兴致,我改念咒语,去老道的道观看看那鹿。
“师父神力啊!弟子请教那白龙您是如何拘来的?”老道回观,两个小童子迎上来问。
老道呷了一口酒说:“龙个屁,那是风,旋风。至于怎么知道有风,还是皇上让我看了钦天监的观星记录才知道的。我算准了今天长安附近必有龙挂,不过刚好出现在渭河上,也算上天眷顾吧。这该死的刑监司,处处和我作对。陛下早就想杀了他。又怕落下冤杀忠臣的话柄。不过这回好,这个无脑之人,自己玩死了自己,这回也真的成了无脑鬼了。童儿,我告诉你们,我们有脑子的人,做事要思考全面,不要死钻牛角尖。像他这种人,就是死了成鬼,将来遇到驱魔人收他,也会死战到底的。我累了,去睡一会,别忘了给我的鹿上点药,最近又有点流脓了。”
说罢,老道进了卧房。
好一盘大棋啊!伴君如伴虎啊。前辈算准了这无头鬼将来遇到驱魔人会死战到底。那好,我可别做这个驱魔人。我决定,不杀他,劝他走就好。我也不想得罪这么一个死脑瓜骨的鬼。对,现在是一个没有脑瓜骨的鬼了,不得比活着的时候更犟?谁会是那个倒霉的驱魔人,我就祝他好运吧!
两个道童拿了药出来,一个说:“师兄,师父这鹿到底怎么回事啊?世间哪有母鹿长角的?”
另一个说:“神奇吧!这是灵兽啊,哈哈。你来观中晚,还不知道,这鹿其实是一次我和师父进山采药的时候救的。当时这头白鹿遇到了豺狗。豺狗这东西比狼小,咬不死鹿啊,羊啊,牛啊之类的大兽。但是这畜生有脑子,从屁股后面扑,遇到母的,就从肛门掏肠子,遇到公的,就直接咬那东西。然后一路跟着。那受伤的兽不能排便,或者伤口溃烂,死了之后它们就吃。这鹿发现的时候,那个东西给豺狗咬掉了。当时师父就说救了它。日后必有大用。这不,天天上药算是没死,但是从外表看,就是个母的了。其实就是个阉鹿罢了,哈哈哈哈!”
天啊!我着剑柄上的鹿角不会就是它的吧!我就说这事蹊跷。没有粉***结就是不可信。我记得鹿角第三根杈上有一个咬痕。我看了看剑柄,又看了看这鹿。得嘞!是它!
等我停了咒,天都黑了。女老板都睡着了。
“关先生,您这法术厉害啊,就是坐着叨咕就行是吗?”
“见笑,见笑。这是心诀。召幻象的,您不会法术看不见。我已经知道这个妖怪的来龙去脉了。我今晚就抓了他,不过,这驱魔捉鬼的事儿,您一个女人还是别看了。明天早上,我给您看葫芦交差。”
“好的,关先生小心。”
这无头鬼就是那个刑监司,因为冤死,冤灵不灭,故而成鬼。再加上被枭了首,尸体不全,阎王不收,只能在这人间飘荡。当年的脑袋挂在了长安城长夏门。风吹日晒,乌鸟啄食早已不见。等刑监司修炼能动之后,便只能以这“刑天”的形象存在着了。
人都走了。我倒了两杯茶,手指敲敲桌子说:“刑监司,来都来了,现身聊聊吧。”
不多时,对面椅子上出现一个人身。那人下身青布钦天监监司裈裤,黑色官靴。上身赤膊,以乳为目,能转。以脐为口,能言。是真他娘吓人。
“刑监司,幸会啊。”我说。
“腻(你)是来杀讷(我)滴吧?”刑监司肚脐张合地说。一口大唐官话,陕西口音。只是他跟皇上说话时有所控制而已。您要是没听过陕西话,可以想想《武林外传》里的佟掌柜。
“本来是,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们这行业有规矩,鬼不害人,我不杀你。怎么,监司,来着理发店剪头啊?你也没有脑袋啊。”我这一行,干的就是斩妖杀鬼,阴阳两道的活儿,妖魔鬼怪见得不少,书上写的,图上画的,电影里演的,一般我都见怪不怪。不过,长这么大,生平还是第一次跟一个肚子聊天。怎么都觉着别扭。
“讷只想找一个能用的头,这些讷都不能用,跟讷的身体无法相容。”
我心说,这没脑袋就是不行,这玩意都是塑料的,能相容就怪了。除非你是一个塑料成了精。
“监司,这些都是假的,在我们这个年代,这个材料叫塑料,你是用不了的。你也没作恶,我也不伤你。我就求您一件事,在我这葫芦里给我吐一口鬼血,我好向老板娘交差。然后咱可说好了,以后就别来了行吗?”
“不行!讷必须找到能用的头!”
“你这鬼怎么这么固执啊,不都和你说了吗,这些都是假的,塑料的。你不懂什么是塑料我理解,可是您想想,这些东西要是真的,天天这么放着,还能不烂了?你动脑想想!”
“讷动得了脑吗?”
“跟你这无脑鬼真是无法沟通啊。”
“讷也不是为了用脑。就是觉得有头好看,省的光膀子冷。脑袋对于讷来说就是个摆设,讷不会再用它咧。当年就是因为太爱动脑死的。”
我真的觉得,当年的他和现在的他没有两样。这一根筋的劲头让人想骂娘。不过还真别说,像这种有脑子不用的人大有人在。脑袋对于他们而言除了好看没啥用。
刑监司继续说:“有脑就得思考,思考太累。讷宁可用体力,用蒙、用胡猜去解决问题,也不用脑。用脑太累咧。”
“什么理论这是。我真是服了。我懒得和你废话,我就问你别来了,然后给我葫芦里吐口痰行不?我是为你好!”我真是第一次这么苦口婆心的劝一个鬼。
“讷也不听腻说什么,讷也听不懂,也不想懂。思考太累。腻也不必理解讷。既然今天在这遇到了驱魔人,咱俩必有一个死在这就完咧。”
“非得动手?”
“讷无脑,不思考。别人说什么讷都只按照讷想的去做!”
“妈的傻鬼!得罪了!”我彻底没了信心,也懒得和他废话。古话说得好:井蛙不可与海,夏虫不可语冰。和无脑的人讲道理就是一种煎熬。遇到这种人能躲则躲。躲不过,又惹到了你,直接削完了再说。
“看招!”刑监司怎么说也是一个千年加的无头鬼,一千多年不白练,一声断喝,那身形长高六丈,绿光灿然,一身肌肉虬结。
“《复仇者联盟》你是没少看啊!”我后退一步,祭出剑来。
这绿巨人和鬼童不一样。那个是幼稚,不停地炫技。这个是一根轴,站着不动。
你不动就别怪我宝剑无情,我一套剑诀,六六三十六式使完,刺便他周身大穴。六丈高的怪物,虽说站着不动,但是我要点他穴道,一顿的上蹿下跳累得我直喘。但那绿巨人毫发无损。那同样也变大了的肚脐子冲我说话:“师父没教过腻降妖捉鬼要刺它哪里吗?”
我这才明白,这个绿巨人为什么这样有恃无恐,父亲告诉过我,妖邪鬼怪的元阳灵气都聚在头盖骨里,所以这头盖骨又叫天灵盖。什么时候修炼的本事到家了,天灵盖打开,钻出一个小童子来,这小童子,就是这修道之人全部的功力了。只要这个小童子不死不灭,肉身子彻底就成了一副躯壳,任肉身受到怎么的损伤,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怕。所以降妖除魔之时,长剑击顶,一击必死。可是这个绿巨人,没有脑袋,我便无处出招。就像美国大片里的丧尸,不砍脑袋,怎么也死不了。难怪当年老道会早有预言。
这货,杀不死!
“哈哈!”刑监司大笑:“讷也算因祸得福咧,没有脑袋,腻请下九天荡魔祖师来,也奈何不了讷!”说着,一拳打过来,那拳头小轿车大小,就那拳风扫过,足以让我的真气散了一半。别说打在我身上了。
祖宗啊!祖宗啊!你们这降妖的法术也不知道与时俱进。你们那个年代无非就是抓个长虫、狐狸啥的。我这不是哪吒就是绿巨人。书上也没写过怎么打啊。这还是绿巨人puls,没脑袋打不死版本。
“出窍!”我叫了一声,只见又一个我从我身体里出来。一样身形,一样长相,一样拿着剑。我祭出了自己的元神。这就是我的一点灵力,不是血肉之躯不会累,也不怕疼。我让他和这绿巨人玩着。我则来到了理发店的洗头椅上躺下想想办法。想着想着,我好像睡着了。
天快亮了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叫我。
“起来!起来!”
我睁眼一看,是我的元神。他提着剑回来了。
我收神入窍,绿巨人已经不见了,晨光熹微,地上是一只葫芦。
我也不知道我的元神是怎么收的绿巨人。毕竟我玩忽职守地睡着了。不过我有心诀,念动咒语看看就行了。我这一看,差点笑死我。原来这绿巨人没脑子,做事一根筋。我是睡了,但他生生和我的元神斗了一宿,杀虽杀不死,但是给累死了。
我想起了店主的那句话:不动脑就得出力,这就是命啊。
我向店主交了差,去早市买了葱,回家。
我在厨房切着葱花,继续昨天早上没做完的炒饭。妻子倚着门和我聊天。
“现在你明白葱花的意义的吧?”“嗯”我点头。
“给老师说说心得。”
“就像这个绿巨人。没有头一样修行,一样活着。但是少了灵魂。世上有些事就像葱花,不能改变菜的味道,但是却必不可少。因为葱花是炒菜的灵魂。而思考,就是我们的灵魂,是人之所以是人的原因。鬼童虽说没什么本事,但是知道吸人灵性炼甲,这是用脑思考的缘故。这监司虽说修行千年,身高六丈,无懈可击。但是最终累死,这便是不用脑思考的结果。不思考的鬼看起来是鬼,其实不堪一击。不思考的人,也能像人一样活着,但只是像人一样活着。”
“可怜啊——”妻子又多愁善感了。“谁可怜?老刑啊?”
“刑监司无脑可用,累死也没有办法。我可怜的是我的学生,他们有脑不用,最终走上社会也是废物,虽说不能累死,但是要多吃多少苦啊,就像那个理发店老板娘。”
我则笑笑说:“这样的孩子不是可怜,是可恨。”
妻子虽不愿意说得这么恶毒,但是也点了点头。有脑不用,自己挨累的人不值得可怜。
我放下菜刀,将葱花下锅说:“所以说,你当老师的才是真正的驱魔人,你遇到的才是这个世上最难对付的妖魔鬼怪,你能度化了他们,才是大大的功德!你比我厉害啊!”
葱花的香味出来了,今天的菜,是有灵魂的。不过最近,我看我的剑越来越不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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