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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亭台中,茶香袅袅,纶音绕梁。

    不知何时,湖面上升起轻柔的薄雾,一丝丝、一缕缕呈棉絮状在夜风中飘舞,把这美妙场景衬托得如同瑶池仙境。

    一曲终了,余音不绝。

    川崎明秀含笑抬头,轻启朱唇:“献丑了,先生以为如何?”

    楚雄南长身而起,抱拳笑道:“小姐的琴技自然是好的,可惜楚某实在不擅长此道,不敢班门弄斧。时间也不早了,这就告辞了。”

    川崎明秀也不强留,盈盈起身,嫣然一笑:“楚先生今后有暇,不妨常常过来坐坐。”

    “一定。”

    抛下这两个字后,楚雄南大踏步离去,速度比来时快了两倍也不止。十分钟前他就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并不是因为茶不好喝,也不是因为琴不好听,更不是因为面前的美人不好看,而是心头压着一股说不出的烦恶。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很想马上拔腿就走,奈何对方正专心致志地以琴娱客,中途离开实在说不过去,只能忍到现在。

    再说杨家兄弟,原本一直跟在楚雄南身边,直到楚雄南被让进亭中,才站在亭外相候。起初,就在川崎明秀刚开始抚琴之际,他们的感觉也和楚雄南一般无二,都觉得心中烦恶不适,但主子正在亭中会晤佳人,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失礼于人的,只得苦忍。不过这种情形只持续了大概四五分钟,随着两人胸口处分别传出一声脆响,悬挂在他们脖颈上的两块玉佩相继碎裂,这两人的眼睛陡地变成血红一片,随后又恢复常态。接着,如同心电感应般,两兄弟相视一眼。眼神中同时露出一丝极隐晦的诡谲,再望向亭中正在抚琴的川崎明秀时,眼神已恭敬得如同奴仆。

    毫无悬念,这是一个精心安排的阴谋。

    望着楚雄南一行匆匆离去的背影,川崎明秀美眸中现出若有所思之色,良久不言不动。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低声禀报道:“大师说,这三个人身上都有玉,只击碎了其中两个,还有一个灵气太强,无法可破。”

    川崎明秀俏脸上闪过一抹异彩。问道:“死了几个?”

    那人道:“十二个。”

    川崎明秀轻轻叹了口气,语调中夹着一丝淡淡地伤感:“他们都是家族中最勇敢的武士,抚恤加倍。”

    那人跪了下去,哽咽道:“二小姐,请不要为此过于忧伤,为家族牺牲,是他们的无上荣耀。”

    川崎明秀无力地挥挥手,那人立刻隐没于黑暗中。然后,她轻移玉步,缓缓坐回琴案前。再次轻轻拨动琴弦。“小姐,我把他们送走了。”

    又一曲终了时,兰儿已经回到她身后,躬身禀报道。

    她没有回头,只淡淡问道:“确认了吗?”

    “已经确认了其中两个,就是他带来的两个下属。”

    “那就按计划执行吧。”

    “是,小姐。只可惜,最终还是没有达到最好的结果。”

    川崎明秀低嗯一声,凝目望着远方一片氤氲水雾。隔了半晌才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不必多作计较。他临走地时候,没有对你说什么?”

    “没有,但是我看得出,他已经对我动心了。”

    “很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吧。”

    “是,小姐。可是,兰儿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是想说。楚雄南这个人锦绣其外、败絮其内吧。其实这样的人,才是最容易控制的,难道不是吗?“

    “可是,这样的人,利用价值也非常有限。小姐,我倒是觉得,您一直关注的那个周天星。比这种人更有价值。如果我们能扶他上位,将来一定有大用。”

    川崎明秀轻轻笑了。忽然说出一句很突兀地话:“兰儿,你知道后藤家老是死在谁手上的吗?”

    兰儿一怔,神色古怪地望着她油画般的唯美侧影,结结巴巴地道:“不会……就是他吧?”

    川崎明秀不置可否地一笑,轻轻道:“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要轻易招惹他。如果他是一条龙,楚雄南最多只是一条虫。”

    又轻摇螓首,略带庆幸地道:“但愿他不要让我失望,尽量消耗一点后藤家的实力吧。”

    兰儿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难道,后藤家老真的是死在他手上的?”

    “准确地说,是后藤家认为他们的家老死在他手上。”川崎明秀淡淡道:“只可惜,后藤家的大人们正在争夺家老的地位,还没有时间为前任家老复仇,不然我倒真的很想亲眼目睹一下,后藤家还有多少隐藏地力量。”

    次日上午九点,燕航和bug财团的首轮非正式磋商在洪岩的套房中举行。

    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是经过中方认真考虑的,其一是因为霍夫曼率领的代表团人数非常少,出席会议的人更少,只有他一个人出面,霍夫曼对此的解释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为了避免浪费他手下团员的宝贵时间,一个没有附带任何说明的简单理由。

    相对地,既然霍夫曼只是一个人,中方也不好意思派出太多人参加谈判,于是房间里除了霍夫曼以外,只有洪岩、费文东和周天星三人。

    和以往不同的是,周天星此次并不是以翻译身份参加会议,而是作为谈判团的主要代表,正式参与。

    “霍夫曼先生,您能具体谈一下贵方的合作意向吗?”

    由于霍夫曼精通中文,双方不存在任何交流障碍,洪岩以代表团长的身份,直截了当地问道,同时也省去了许多场面上的废话。昨天下午初次接触后,他就已经对这人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纯粹是一副军人作派,说话直来直去,惜字如金,这也是首轮就采用非正式磋商的重要原因之一。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霍夫曼德共党员地特殊身份。

    霍夫曼毫不犹豫地道:“参股或者借款,我方愿意出资十亿欧元。全额以银行存款注资。”

    洪岩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地下文,不禁和费文东相视苦笑,只得又问道:“如果以入股方式,贵方想占有多少股份?”

    “35%以上。”

    洪岩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那么我先介绍一下我方的情况,我方预计将投入的资金以及各项资产总计大概在150亿人民币左右,假设贵方出资折合人民币80亿,那么,贵方的持股比例会在34%左右。坦白说,这和我们原先的估算有一些出入,根据我方估算,公司总股本以250亿为宜,不知贵方是否可以把投资规模扩大到100亿?”

    “可以。”霍夫曼干脆地答道。

    洪岩有种想笑的冲动。因为他总觉得对方地回答有点儿戏,忍不住又问道:“霍夫曼先生,您不需要请示一下吗?”

    “我是全权代表。”

    洪岩无语了,只得苦笑道:“那好吧,既然这个问题解决了,下一个问题,贵方对此次合作有没有附加条件?”

    “有。”

    “请讲。”

    霍夫曼首次滔滔不绝:“一、制定或修改公司重大经营、投资、分红方案;制定或修改员工薪酬方案、福利方案;我方拥有提案权和否决权,同一提案否决三次以上,由全体职工公投解决。二、公司总经理、党委书记以及所有高管都必须和公司签定经营责任书。对公司业绩承担无限连带责任。三、工会主席必须由全体职工普选产生。”

    这一回,洪岩和费文东都惊呆了。

    屋子里地空气显得异常沉闷,仿佛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

    良久,洪岩清咳一声,斟酌着词句道:“毕竟这不是正式磋商,我想先发表一下我地个人意见。贵方提出的要求,第三条我相信应该问题不大,只是第一条和第二条就值得商榷了。首先,按国际惯例。公司重大事项理应由董事会投票产生决议,持股比例超过半数即通过,贵方地这个要求,真的很难让人接受。”

    霍夫曼依然是那种的口吻,直接干脆地道:“如果那样,我们就不需要参加董事会了,如果贵方坚持这个观点。我宣布退出谈判。”

    一听这话。洪岩只觉啼笑皆非,这哪象是在谈生意。根本就是在做算术题,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只得苦笑道:“我刚才已经明言在先了,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并不代表本方的正式意见。”

    霍夫曼这才面色稍缓,道:“那么第二条呢?”

    洪岩侧头想了想,道:“第二条我们就更不能接受了。我承认,这个想法很好,可是,在现实中是行不通的,个人能有多少资产,怎么可能对公司业绩承担无限连带责任。这在国际上也没有先例啊。”

    霍夫曼道:“国际上没有先例,是因为大多数情况下,董事会成员都是真正的股东,但在国有企业中,董事会成员不可能是真正的股东,当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发生冲突时,我不认为每个人都能做到大公无私。所以,需要用制度来解决这个问题。”

    洪岩的脸沉了下来,摇头道:“霍夫曼先生,我不得不说,您有点理想主义的倾向,如果公司经营得不好,个人就要破产,甚至背上永远无法还清地债务,那么,还有谁敢做这个总经理。”

    霍夫曼的脸也冷了下来,反问道:“作为一名员,如果连为国家和人民承担债务的勇气都没有,那么,这样的人是不是真正的党员?”

    “好!说得好。”

    一直没有开口的费文东突然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搓着手赞道:“霍夫曼先生,我非常赞同您的主张,如果一名员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那么在战争年代。这种人不是逃兵就是叛徒,根本不配这个光荣称号。我也发表一下我的个人意见,除了第一条外,后面两条我都非常赞成。”

    这一下,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洪岩作了总结性发言。匆匆结束了这次不到半小时的首轮磋商:“霍夫曼先生,您地要求我们会认真考虑,同时向上级汇报,希望下次我们再坐到一起时,会产生更多共识。”

    霍夫曼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朗声道:“先生们,再见。”

    霍夫曼离开后,房门重新关上。

    洪岩把目光投向周天星,用征询的口吻道:“小周,你的看法呢?”

    周天星摊开手,作出无辜的表情,道:“我能有什么看法,说了也不管用的。”

    费文东向他白了一眼,没好气道:“让你说你就说,废什么话。”

    “那我真的说了?”

    “快说。”

    周天星摆出平生最严肃地表情。无比认真地道:“我认为,除了第一条,后两条办起来其实一点都不难,不就是什么无限连带责任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重奖重罚,我就不信招不到有能力有担当的人才,利益和风险应该对等,这才能体现出公平公正地原则。况且,这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不会存在过多历史遗留问题,所以事情应该很好办地。至于直选工会主席,那只是操作层面上的问题,现在不是有很多国企都有这样的先例了嘛。总之就是一条,只要能让这些洋鬼子摸出大把钞票给我们花,我觉得有些困难还是可以克服的。当然了,我这只是从利益角度出发。至于政治层面上的问题,有两位老前辈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洪岩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地表情,指着他道:“说,你继续说下去,关起门来。什么都可以说。”

    “真地。”

    “当然是真的。”

    “那我就说了。至于政治层面嘛,嘿嘿!我就说句大白话吧。这样做肯定会触及到许多既得利益群体,甚至包括洪副总和我周天星在内。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国企可就没这么好混了。”

    洪岩地面部肌肉开始抽筋了,费文东却是拍手大笑,连连点头:“还真是句大实话,不过我老费倒真是乐见其成的,要是能这样普及下去,以后咱们国资委要少操多少心啊。当然了,这种做法应该会有一定地负面效果,操作环节上也有诸多问题需要斟酌,但总的来说,我认为还是利大于弊的。”

    会议结束后,周天星就一个人回房了,只过了一个多小时,楚雄南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进门坐下后,楚雄南也没心思寒喧,直截了当地道:“天星,你给我句实话,你家那个世交究竟想干什么?”

    周天星作出一副茫然不知所谓的表情,讶道:“还能干什么,投资赚钱呗。”

    楚雄南没好气道:“臭小子,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霍夫曼今天提的那三个条件,也实在太离谱了吧,哪有这种搞法的。”

    周天星抽着大麻,悠然道:“楚总,我倒没你这么敏感,你想想,人家投了上百亿资金过来,可都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啊,人家能不上点心嘛。改革改了几十年,就从来没看到国企改好过。哦!您可别怪我说话直啊,万一真把这上百亿打了水漂,人家投什么资啊,还不如直接送钱算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楚雄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可也不能这么搞啊,真要这么一胡闹的话,以后的烂摊子谁来收拾?”

    周天星嗤之以鼻,掰着手指道:“第一、这件案子谈下来,你楚总就是大功一件;第二、这种事影响到谁也影响不到你我这种人;第三、得民心者得天下,不管做官还是做人,总是眼光放长远点好吧。”

    自从楚雄南收下贿赂后,周天星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了。那笔贿款地总额是五千万美元,楚雄南再有钱,也绝不可能把吃进去的肥肉再吐出来,不肯还钱,那就势必要促成这笔买卖。要是收了钱又不办事的话,会发生什么,就怪不得别人了。

    沉默良久,楚雄南终于咬咬牙,恨声道:“都到这一步了,你就给我交个底吧。”

    周天星懒洋洋地又抽了口大麻,道:“其实我刚才就联系过那家,他们的意思是,除了那条经营责任制,其他问题都有商量的余地,当然了,也不能让人家太吃亏,不然你我应该都有点那个吧。”

    楚雄南终于露出欢容,点头道:“说得在理,就这么办吧。只是呢,我估计在上面的阻力应该不会小。”

    “嗨!这有什么难办的,无非就是造点舆论呗,不管干什么事,舆论是导向嘛,上面通不过,那就走群众路线。再说,霍夫曼昨天干的那个事,现在已经在媒体上炒得热火朝天了,那可是如假包换的正面形象啊,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不是太傻了。”

    不得不再次提到那句老话,周天星地确有当神棍的天赋,被他这么深入浅出的一剖析,楚雄南终于开窍了。横算竖算,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地方吃亏的,当下喜动颜色,连声叫好,连一刻都不想多呆,拔腿就走。只因这件事一天不落实,那五千万美元就一天拿得不踏实。

    临出门时,周天星还不忘又嘱咐了一句:“楚总,这件事可是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啊。”

    楚雄南回头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这还用你教,当然要雷厉风行了。”

    有了楚雄南的雷厉风行,周天星就变得无所事事了。世上之事,无论多复杂的问题,解决之道无非是找对方法,还有找对人,只要关键点突破了,剩下的就都是些程序性地东西了。

    因此,周天星忽然变得无聊起来,管他外面天翻地覆,他现在只要坐享其成就行。

    同一时刻,市区内地一幢高层建筑上,杨家兄弟俩正站在某个窗口前,杨威正用一架高倍军用望远镜俯瞰下面的街道,杨武则在仔细调试一支崭新地狙击步枪。

    杨武眼中闪出极疯狂的光,兴奋得浑身颤抖,低声嚎叫道:“真想不到啊,我们刚刚进川崎家,主人就给我们分配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哈!干掉一个支那上将,实在太让人激动了。”

    杨威放下望远镜,回头疾言厉色地道:“混蛋,你现在这种状态怎么能打得准。我们可只有一次机会,万一失败了,肯定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

    杨武被他一训,就没脾气了,逐渐从极度亢奋中恢复平静,把眼睛凑到瞄准镜上,开始做射击前的预热。

    不知过了多久,杨威忽然低呼道:“车来了,主人提供的情报果然没错,连时间都一分不差,太准时了,就是那两辆车,郑光荣一定坐在后面那辆红旗车里。”

    瞄准镜缓缓移动,十字线正对着一辆缓缓驶到一幢大厦门口的红旗车上。接着,车停了。

    大门口的台阶下,站着一群高矮胖瘦各色不等的军官,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视线全都投注在右侧车门上。其中一名将官越众而出,亲手拉开车门。

    很快,一个戴着军帽的后脑勺出现在十字线中央,看不见他的脸,但两肩上一边三颗金星,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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