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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颜接过,甫打开酒盖,却,还是放下。

    她在茹素期间,怎么可以喝酒呢?

    “这,不是酒,只是暖身的酥奶茶。”银啻苍还记得轩辕聿说过,她茹素。

    她的手捧住酥奶茶,闻得到浓浓的奶香味,嘴唇哆嗦间,饮下一大口,很浓,很香,竟然还是温暖的,只是这份温暖,抵不进心底的深处。

    洞愈走愈黑,那点火折子的光,越来越弱。

    光影游离间,银啻苍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伴着他嗓间低沉的一声,可,夕颜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或者说,头疼加上此时满满萦绕在她心里的那种哀伤,让她努力地想吸进一口气来镇静此时的心神,却随着这一吸气,她的脚踩到一处软软的地方。

    旋即。她整个人便坠了下去。

    没有疼痛,仅是黑暗。

    黑暗里,有依稀的香味,那种香味和她身上的味道竟是如此的相似,只是更为浓郁,更为灼烈。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四周,垂挂着红色的帐慢,那种红,真的很好看,很浓艳,很温暖的红,没有风,这些帐慢却翮然地舞着。

    玫红,旖香。

    她的身下,是触得到的柔软。

    她想起身,却发现,除了眼晴可以看到头顶的那一片绯色的帐幔之外,整个身子,却软绵绵地。

    空气的香味越来越浓,她好象置身在这香源的中心,可,她看不到更多的东西,那顶端的帐幔,除了绯色,还是绯色,那些绯红铺天盖地地向她席来,让她莫名地,心底葫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是的。恐惧。

    哪怕,面对两次追杀时,她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她可以听到,胸内,心跳声,一点都不平静。

    这里,是龙脉的山洞内吗?

    她的记忆只到,身子坠入一片黑暗,然后,睁开眼睛,她就躺在了这里。

    是银啻苍!

    她的唇齿间,依稀还有酥奶酒的味道。

    倘若她没有记错,夜宴时,妩心曾为她倒过火酒,只是,彼时,那酒一并被轩辕聿所饮。

    而轩辕聿在后殿的所行,假使是真的,那就说明,酒有问题。

    纵然是琵琶内倒出的同一种酒,可,既然,这支琵琶里同时藏有雪、火两种酒,再藏进多一份的特殊,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一切,不过是银啻苍布下的一个局!

    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的局。

    让妩心诱她来到这里,然后,表面分开她和百里南,再然后,他给她喝了酒囊内的酥奶茶。

    所以,她的身子才这么软。

    所以,她终是愚蠢地走进这个局面。

    她的身下,似乎是一张很柔软,很宽阔的床榻。

    那么,银啻苍要什么。应该很明显。

    一国之主,不会容忍自己的嫔妃的背叛,尤其,对象还是另外一国的国主。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哪怕再情同手足,都一定会反目成仇。

    毕竟,彼时,方抵达旋龙谷,在宸宫内,银啻苍就曾不怀好意的挑拨过轩辕聿和百里南之间的关系,不是吗?

    因着巽、夜两国素来交好,又有联姻,斟国无疑是被孤立的。

    而只要巽、夜两国关系转恶,那么,斟国恰可坐牧鱼翁之利。

    不——

    不。

    不!

    心里一叠声地喊出这个字,可,再怎么喊,哪怕喊出声,有用吗?

    周身仿佛浸进冰水里一样的?冷冽。

    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但,她相信,离事实真相该是不远的。

    她的手似乎蕴了最后的一分力,陡然一抓旁边,想抓住床栏,借力,让自己坐起来,抓,是抓到了一件物什,不过,那件物什,好轻,好轻。

    一道绯色的轻纱从天而降,徐徐落于她的脸上。

    她的眼睛,被一并地遮起。

    能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绯色。

    身体残留的最后一分力气,就这么被她消耗怠尽。

    可,即便不能喊,不能动,她还能听。

    这对于她来说,是不幸中的悲哀。

    她听到,一个脚步声越走越近,终于,近到,让她浑身都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粒子,倘若她能动,哪怕能动一下,该有多好!

    喊不出,动不了。

    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

    形同一具尸体。

    比尸体更多的,不过是一口气。

    除了这口气之外,她全身的温度也不会比尸体高多少。

    无奈地发现,她已经连唇都张不了,仅能保持紧紧抿起的状态。

    脚步声走到她的跟前,确切地说,她觉到柔软榻的那端一沉时,眼前的那一片红中,有清晰的黑色阴影映现在,因着这层阴影,红若血,更为浓艳。

    男子的身子,重重地压到她的身上。

    很重。很重。

    她的鼻端,满满是磬香萦绕,再无其他的气息,连那呼吸都觉察不到。

    男子的身体,比她鲜活,她能觉到,他叫嚣的欲望正抵触在她的下体。

    冰冷的肌肤,触到这种灼热的坚挺时,她听到绫罗被撕裂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内响起,心底的某一处,也骤然随着这些声音,一并地破裂。

    肌肤上的凉意是刻骨的。

    源于,她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只是,她连最基本的反抗都不能!

    眼前,晃过西蔺姈的死,虽然,她不曾亲眼目睹,可彼时,她其实在心底,是为那个女子不值的。

    因为,做为男子,可以三妻四妄,凭什么,做为女子,只能三从四德呢?

    可,即便之前她再怎样不屑,今日,她只意识到,做为女子,真可悲,一如她。也开始视这贞洁为最重要的东西。

    她想并紧双腿,然,她仅这么想,下身猛地一凉,她知道,连最后一层防线,都已失去。

    红的绝对。黑的压抑。

    幻化成她眼前唯一的景象。

    幸好,压在她身上男子的身体,是着了衫袍的,这让她稍稍安心,但,这份安心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她就觉到那身体稍欠身起来,随后,那身体更为灼热地逼压了上来。

    那身体,已褪去身上的衫袍,同样地,一丝不挂。

    空气里的香气愈来愈浓,让她的心口发酸,沽沽涌上的,还有涩意,最涩的苦。

    轩辕聿!

    她的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字。

    他现在还在后殿吗?

    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之前怎样。

    哪怕她心底因妩心的一席话,对他终有疑惑,在妩心的别有用心之外,点醒她的疑惑。

    这一刻,她突然开始期望,他能出现!

    这一次,她不逞强,她只希望,他能出现。

    出现在这里。

    制止这场羞辱的发生。

    聿,救我……救我!

    她在心底,反复默吟着这句话,

    可,这层希望,不过在默吟了三声后,旋即就转成了绝望。

    她身上的男子一手钳住她的腰,把她拉向他,随后,另一只手,分开她的双腿,紧接着双手圈住她的腰,一个沉身,猛然挺入她的体内。

    在他破体而入的一刹那,她身体一切反映完全僵住,包括呼吸。

    接着,一阵锐疼攫住她所有的思维!

    那种锐疼,让她眸底涩苦的液体就要流下。但,被她生生地逼了回去。

    无法咬紧牙齿,如果能,她想,或许她会咬舌。

    也无法把脸更为仰起,如果能,她想,她或许会选择去撞一切可撞的东西。

    被他侵入之处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剧痛,来势汹汹地席卷她每一处神经,四肢百骸也随之一并痛了起来。

    她像活活被串在竹签上的鱼一样拼命想张嘴,然,发不出声音,不能抗拒。

    痛楚在身体里激荡,她的手贴在那柔软的榻褥上,却抓不住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身上沁出了冷汗,她的身子开始痉挛,这种痉挛从手开始,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各处,即便这样一来,她身上的人,并未停止他的侵占,他每一次深入就如一只凶猛野兽咬到她最柔弱之处,而他的越来越猛烈的律动让她看不到尽头,或者说,哪怕能看到的,也惟有绝望。

    在她身上肆意的人,似乎仅是单纯发泄着欲望,没有触及她身上任何一处,他们的交合处。不过是人类最愿意的那种本能。

    所以,她是否更有理由相信,这一切,是一个局!

    而她,或许即将成为巽、夜两国的罪人。

    眼前,有些迷离,她的身子承受不住这种肆虐,想躬缩,却被那男子紧紧扣着,躲闪不得。

    其实,他若不扣着她,她也动不了。

    没有力气,一点力气都没有。

    仅能眼睁睁地看着蒙在她脸上的绯红,喉口涌起一阵的腥甜。

    进宫后,假若说对帝王临幸,在司寝教导后,她没有幻想过,那一定是假的。

    纵然,这在最初,对她而言的,不过是一种义务,但,她也会想象着,当女子最美好的一切,都让她唯一的夫君拥有时,那种感觉,会是甜蜜的吧。

    哪怕会痛,至少,有一点点的甜蜜,来抵消这份疼痛。

    哪怕不关乎爱,应该也是甜蜜的。

    只是,现在,一切,都幻灭了!

    如果,昨晚,她不那么坚持她要的爱,是否,他就会要了她呢?

    那样,会不会,他就不会独自去后殿,而不带着她?

    是不是,也就不会让人有机可趁,设下这个局?

    她其实清楚,他的眼底,在彼时,有些许的冰霜聚起,也是缘于她说了那些话才有的。

    可,即便这样,他待她仍是极好的。旋龙谷,这短短数十个时辰,他对她的好。无微不至!

    只是,如今,她这朵夕颜花,注定在明日第一道曙光到来之前,阒然零落。

    她闭起眼睛,眸底,那些液体,早就不知所踪,似乎蒸发在空气里,也或许,早就失去流的必要。

    她不需要用眼泪去凭吊失去的贞洁。

    因为,没有必要。

    哪怕流了,对已经发生的事,起不到任何作用,仅是,让她身上掠夺她贞操的男子更加激起欲望吧?

    容嬷嬷说过,女子的眼泪很珍贵,除了对自己心爱的人,可以流之外,任何时候都要好好的保存。

    好。保存。

    哪怕没有了一切,她还有眼泪。

    属于心底的眼泪,可以容自己保存的。

    但是,为什么啊?!

    她不懂男人们的乾坤。

    他们手中的所谓乾坤,却赔上了她最珍贵的东西。

    只因为。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成为帝王后妃的女子吗?

    那么,最好,在这一切之后,那个设局的人杀了她。

    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人。

    她可以死,但在为贞洁死之前,她要还自己一个公道,还王府一个颜面。

    却不会担这罪国祸水的骂名!

    她身上的人依旧在释放他的狂野。没有停下他的动作。

    只是单纯重复着侵占和掠占。

    她任他予取予夺。

    而,那种撕裂的感觉渐渐将她麻木,最后,随着心底,嘣地一声,什么东西断裂了。

    她犹如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再没有任何的知觉。

    所有的疼痛都一并的消失。

    她就躺在最柔软的榻上,一切感觉,渐渐远离的同时,思绪,也恍惚地再没有了。

    什么。

    都没有了……

    意识消失前,眼前的那份血红,是最后的映象……

    再次醒来,她眼前仍覆着那红色的轻纱。

    浑身,是酸软的疼痛,还有,下体撕裂的疼痛,依旧明显。

    如果,没有这些疼痛,她可以把发生的一切,当做一个噩梦。

    梦,做过,再可怕,都能随时间的流逝,忘记。

    只是一个噩梦,多好。

    可不可以,彼时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然,身体的疼痛,再再提醒她一个事实,不容她逃避的事实。

    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那场掠夺,是真的!

    无法抑制的悲凉,突然涌上,呛得她轻轻咳了一下,咳喘间,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她将那份血腥气努力地抑制下去,她的指尖,轻微地动了一下,身体,终于,可以动了。

    不过。晚了。

    手,缓缓抬起,掀开脸上的轻纱,这层轻纱真薄啊,假若不是这么薄,她怕是早窒息而死了吧。

    虽然,现在,比起死,好不了多少。

    可,她不会就这样一头撞死,或者咬舌自尽。

    既然已经发生了,死,要死个明白!

    死,也要让谋算她的人竹出代价!

    她不是心狠的女子,但,她却是坚持完美的女子。

    如今,她的完美,就毁在这一场谋算中,她虽不会就这么轻生,可,也做不到淡然。

    她用力拽住轻纱,将它掀至一旁,随后,稍稍坐起,忍着腿间的不适,看到,这确是一张极大,极艳丽的床榻。

    床榻的顶端,垂挂下血色的轻纱帐幔。

    四周,空无一人。

    惟有,床榻的周围,盛开着一种很妖艳的花,鲜艳似血的红,每一瓣都冶着黑色的斑点,这些黑色的斑点,使得那些血红的花瓣,再不纯粹。

    世上本没有纯粹的事,不是吗?

    昨晚那馥郁的味道就是来自于这些花,这份味道,和她身上自幼特有的体香,恰是如出一辄的。

    她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渊源,她只知道,这处,是一个山洞,一个有着床榻,诡媚鲜花的山洞。

    不,还有,床榻和鲜花的中央,有四枝古旧的烛台,上面的鲛烛是燃尽的。

    但,此时,洞顶的天然采光口,隐隐有些光照射进来,这些许的光,将整个床榻笼进一种极其温暖的氛围里。

    可,她的心,丝毫温暖不起来。

    天亮了,一切,结束了。

    她看到,她裸露的身体,仍是莹自如玉,只是,她的双腿问,是一滩早就干涸的血。

    那,是她的处子之血。

    血液的芬芳早就没有,空气里流淌的,是蘼蘼的味道。

    那些味道,该是来自于那个男子的。

    是陌生的气息。

    那留下味道的男子早已不见。

    她只能猜测他是谁,他究竟是谁,她却是没有看到的。

    唯一的能肯定的,就是他和她,都被算计了。

    如果不是被算计到,不会有那样疯狂的掠夺,完全不节制的侵占索取。

    那样的感觉,让她觉得,那男子的本性,仿是迷失的。

    只是,设局的那人,似乎预计错了,现在,那个男子不在了,这里,惟有她一个奸妇,不是吗?

    配合她这局戏的男子,该是清醒得比她早,所以,不在了!

    这出被谋算的戏,因此,或许,并没有得到圆满的演绎。

    哈哈,只有她一个人!

    她突然,仰起脸,笑了起来。

    是笑这个出错的步骤,还是笑,自己本就是个最可笑的人呢?

    在她凌厉的笑中,有脚步声传来,就在那山洞的一隅,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该是有人来收局了吧。

    那里,是一处洞口,通向外面的唯一一处洞口。

    外面,没有一丝的光亮,很黑。

    这处洞室,只有她所在的这个空间,因着上面采光口的光线射入,还算亮堂。

    这些许明亮,让她身上的污垢都无处藏匿。

    真脏啊。

    其实,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腿问的红肿之外,一点点的痕迹都没有。

    只是,她仍觉得脏!

    她顺手拉过那曾经盖住脸的纱幔,不算很大,但,遮体也是足够了。

    她低徊的眸光,瞥到,昨晚她的礼装,那袭孔雀翎的裙袍,早成了一地撕烂的破布,绚丽灿烂,不过一晚,再看不得,顾不得。

    堆累在榻侧,让她生起一阵厌恶,她用力将那裙袍挥拂至地,心底,却清楚,能挥走的,也不过是这死物罢了。

    纱慢,很薄,只是,棱角,很咯人,咯得她,一阵的疼,那处疼,只有一处来自她胸部的左上方。

    拥着血红纱慢的手,碰上去,那里,除了,缓慢的跳动外,每一跳的起落都带着绝对的疼痛。

    她知道。彼处。是心的位置。

    原来。心。还在。

    这颗心,在即将停止跳动之前,还会有疼痛。

    而,这份疼痛,随着那绛紫的身影从黑暗的洞室彼端进入,更让她无法忽视轩辕聿出现在那里。

    他的眸华,掠向她时候,再没有一点的柔情,只蕴了千年寒潭的冰魄一样,把她的疼痛,都一并地冻结起来。

    她听得到,在冻结的刹那,心底,发出轻微的‘咝咝’声。

    是心底藏着的某些情愫,在破碎前,最后的哀鸣吧。

    可惜,不会有人听到。

    不会。

    也不会。疼痛了。

    她早该知道,倘若,这是一个局,最后收局要看到的人,一定只会是她的夫君——轩辕聿。

    而她。避无可避。

    哪怕,只剩她一人,床榻的零乱,定让轩辕聿看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谋算,终究,还是得到了背后谋算那人想要的局面。

    即便,现场没有与她‘通奸’的那一人。

    也足够了!

    “醉妃。”他薄唇轻启,唤出这两字。

    “皇上……”她咬紧嘴唇,艰难地发出这两字的音节。

    他似乎,并没有一丝的愠意,只是,笼了极深的寒冷。

    这份寒冷,着实是让她难耐,她宁愿,他是有愠意的。

    “你。很好。”

    他说出这三字,每一个字的收音,都仿佛,从她的心空取走一片,当三个字说完,她知道,这三片的缺口,汇聚在一起时,是再难填满的空壑。

    没有待她说话,实际是,她也说不出任何话。

    “原来,你的拒绝,不过是心有所属,不过是选择了背叛。”

    他看着她,用最平静的话语,说出这最无情的话。

    她该去解释,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她都要解释。

    这,并不是她的背叛。

    不是!

    “皇上,您说过,你信臣妾,如果现在臣妾告诉您,您看到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的部署,为的就是挑起纷争,您愿意再信臣妾一次吗?”

    这句话,她也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要耗费多大的心力,只有她知道。

    每一个字说出来,昨晚的触觉就会在她的身上,再剐出一个伤口。

    直到最后,只是千疮百孔。

    “信,也得有信的基础,现在,醉妃觉得,还有资格让人去相信你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你的所为,玷污了这里!倘若三国因此遭受劫难,也必是因你而起!”

    “是,臣妾不该随斟帝、夜帝来此,可——”

    “不必说了,眼前的事实胜于一切。再多的解释,只会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

    他决绝地说出这句话,夕颜的脸上不过苍白了一下,旋即,仅是暗淡的色泽

    “皇上,臣妾之所以来此,您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在彻底麻木前,在彻底接受他的突然转变前,她还是想说出下面这句话,“您和风夫人,昨晚在后殿——”

    “你不配提她!”

    他打断她的话,带着一股戾气道。

    不配,是,她不配提她。

    她真的不配。

    昨晚,是真的。

    他可以出格地抱任何人。而她不可以。

    何况,她‘错’得离谱,不是吗?

    错,是她的错。

    不该。听信别人的话。

    这世上,或许,真的没有一个人的话是可以信的。

    包括诺言,也是随口哼出的话。

    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只有她自己,心里念着,不相信誓言。嘴上说着,拒绝誓言。

    栽进去的,陷得深的。

    还是她!

    “皇上,臣妾知道了。”安静地说出这些话,她的容色,和语音一样,没有丝的波澜。

    他的目光随着她这句话,蔑视地睨向她,这样的目光,是最残忍的。

    她略抬的眸华,从那里,只读到他的嫌弃。

    是的。嫌弃。

    她很脏。

    不是吗?

    他走近她,唇边勾起完美的弧形,一字一句地道:

    “既然不愿做巽国的嫔妃,又何必处心积虑地留下来呢?三年前,你该去的地方,是夜国。而,不是巽国!”

    “若不是您,臣妾又怎会留下来呢?仅凭一枚夕颜花的约定。终究是您的轻率,不是吗?”

    这句话,很配他残忍的目光。

    她想说,因为,她知道,或许,她和他之间,说一句,就少一句了。

    而这句话说的,本就是事实。

    寄承诺约定于夕颜花上,不过映证的,恰是夕颜花的含义——夕颜一夜花。

    只是一夜的承诺。

    阴差阳错,因着他的轻率,才会发生。

    否则。不会。

    “纳兰敬德的女儿,果真是深得他的教诲。”他的语气在冷漠外,更带了几分的厌恶之意。

    她,听得明白。

    哪怕妩心的目的,是引她来此,可,会不会有些什么是真的呢?

    “皇上,臣妾想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上元夜,您出现在灯市,是仅仅为了赏灯,还是,有一场筹谋呢?”

    这个问题,是她一直刻意去回避的。

    也是她被妩心点醒的疑惑。

    那一夜,除了邂逅慕湮,他恰好没有任何事。

    这一切,是不是可以看做一场谋算呢?

    太巧了。真的太巧。

    没有这份巧合,还真的不会有这场阴差阳错。

    “现在知道这些还有意义吗?”他突然,又笑了。

    笑得很关,很美。

    身为男子,他能笑得这么美,只是,这份美,只让夕颜觉到寒心:

    “你——杀了我父亲?”

    一语出,她没有自称臣妾,她的唇有一种不正常的红湮上。

    他不置可否,神态,依旧冷漠。

    没关系。

    她缓缓地继续道:

    “是啊,除了您,还有谁能将一切算到这样天衣无缝呢?您出现在上元夜的民间街头,一定是想目睹,我父亲是怎么死在你的完美计划里吧?我不知道,父亲到底哪里得罪了您,可,您是帝王,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您又何必要策划这场杀戮呢?啊,对了,血莲教,真是一举双得,借了我父亲的死,再铲清血莲教的余孽,真的是一举双得啊。”

    她说出这句话,脸上浮出一抹惨淡的笑靥,她的青丝经过昨晚的凌辱,早悉数披散开来,她的手,慢慢地伸到额际,那里,半垂下一片东西,挡住她的视线,更是一种累赘。

    她将那片东西扯下,正是孔雀翎花钿,有棱有角的东西,一旦失去黏附,就会变得伤人,这一扯,触及了额际的伤口,但,不会疼,仅有一些血,从伤口处渗出,她用手拭去那些血,手心一片殷红,父亲死的那晚,血,应该也流满了秦远楼吧。

    扯下这花钿,她的视线落到榻上的另一枚饰物上。

    正是,昨晚,他亲自替她戴上的七彩贝壳。

    她拿起那枚贝壳,用力地捏在手心,然后,一字一句道:

    “错选了我进宫,是不是很失望?因为,您要承,受多大的心理折磨,才能做出这个决定啊。可惜,我并不是上元夜您在灯市看到的女子。我是纳兰敬德的女儿!当您发现这个错误时,所以,赐我醉字为号,对吗?醉,就是罪,对于您来说,纳兰敬德必是犯下您无法饶恕的罪,才让您亲自动手除去他!留我在宫里,是不是每日让您如芒在背,若刺戳心呢?”

    一气说完这句话,她眸内再无一丝的光彩,暗淡,晦涩。

    眼前的男子,他杀了父亲!

    她的夫君,杀了她的父亲。

    从昨晚到现在,经历了太多,知道了太多以后,她再做不到释怀。

    “这种目光背后是什么?恨吗?”他逼近她,用力地抬起她的下颔,她尖尖

    的下颌,在他的手心,被捏出一道浅红的印子,“不过,很可惜,你的身子已脏了,想要报仇,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

    他又开始笑,但这抹笑,在她的眼前,却渐渐涣散开来,模糊成一片。

    “您最好现在杀了我。”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

    不说,他也定能听得明白。

    当真相在她眼前,轰然崩塌开来,她看到的,触到的,原来,在之前,一直都是虚幻的。

    “杀了你,只会弄脏手。既然你玷污了龙脉,这里,就是你最后的归处。”

    他冷冷说出这句话。用力地甩开她的脸。

    这一甩,他的眼底,是有不忍的。

    只是,借着回身,他不会让她看到。

    他不杀她?

    最后的归处,是让她自生自灭吧?

    凭什么?

    凭什么呢!

    凭他?

    呵呵。她只想笑。

    洞外,似乎有些许的响动,很远很远地传来,听不真切。

    他眉心略蹙,径直往洞外走去,但,行至洞室口时,他仍停了脚步,冷冷地道:

    “是你自己做错事,怪不得任何人。”

    她做错什么?

    错就错在,不该成为帝王的女人!

    她的错,只有这个!

    山洞的门,在他离开时,突然,有一道巨石滑落。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归处的意思。

    把她困在这里,由得她自生自灭。

    如此。罢了!

    她本应随着他的离去,思绪应该是一片空白才对,毕竟,对于现在的处境,她确实该陷进空白之中。

    可,当这一声,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头,蓦地,有些支离破碎的场景,一幕幕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对那巨石,竟有着不可思议的熟悉!

    她抬起眼眸,望向那落下的巨石时,起身,将身上的红色纱幔用力地缠绕几下,复用委落于地的腰带系住,就这样,奔到那洞门口,但,却没有拍打那块巨石,也没有让外面的他放她出去。

    她仅是望着那块巨石,纤长的手指抚过巨石的每一处,随后,轻轻地按向最上侧的那一块并不起眼的凸起。

    ‘噌’地一声,巨石旋即再次升起,面前,是一条黑暗蜿蜒的道路。

    她沿着的这条路,并不十分熟悉,绕了几绕,方寻着不期而至的熟悉感觉,一步一步走出去,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半盏茶,或许还不止,她终是看到前面一线光亮。

    沿着那光亮走去,有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她站的地方,正是昨晚的入口,也就是龙晴处,前面,是两道铁索,她看到,绛紫的身影正凌空于其中一条铁索之上,她甫走出洞穴,他突然回身,凝向她。

    那目光里,并没有方才的冰冷,除了惊愕外,更多的,是一种此时不该出现在他眸底来不及掩饰的情愫。

    对她能走出来,他是惊愕的。

    更多的,是那来不及掩饰的情愫。

    而她,就这么站在那里。

    现在已是白天,她看得清楚,前面,那两条铁索实际是靠铁勾勾在洞穴外的深桩上,只需挂开这个铁勾,那么,铁索必断,他,应该会坠入底下的万丈深渊她的手放到那处铁勾,洁白的指尖从那铁锈斑斑处抚过,然,只是抚过。

    默默低下螓首的她,再无任何动作。

    铁索上,他袍袖内的手,正捏着一枚银制的暗器,但,并没有即刻射向她。

    他在等,等她动手解那铁勾,这枚暗器就会同时命中她的咽喉。

    可,她没有任何动作,不过垂下螓首,抚着那铁勾。

    日间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映着那浓艳的红,她赤着足,青丝随风披散开来这样的她,柔弱得让人心疼。

    但,他却必须残忍。

    为了他所要维护的,他只有这么残忍地对她。

    让她恨他。然后。绝望。

    哪怕,说出彼时的那些话,他的心,并不痛快。

    哪怕,他不知道,又该怎样去面对那一人。

    不过。他想,现在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他回过身,径直地顺着铁索跃至云梯,再一径往下,山下,旋龙谷中,早是硝烟弥漫。

    他走得很快,再没有回首。

    刚刚她没有动手,他就知道,她不会再动手了。

    她自己选择了放弃动手的机会。

    经历昨晚的一切,加上今日的,他想,她根本是活不下去的。

    没有一个女子能坚强到如此地步,在经受这么连场人生最大的打击之后。

    他所凭的,就是她动了情,恁谁都瞧得出,借着她的情,他才能有他的盘算。

    一步一步,他快速地下得云梯,甫下梯,他的手握住木桥连接处的另一端关于云梯的木桩,上面,同样有盘绕的铁索,踌躇间,突然,他觉得手心的铁索一松,蓦地回首,他看到,山洞那端,一道云梯就这样坠落了下来,犹如一条银蛇一般,滑入深渊里。

    是她,解开了那挂勾。

    解开,也好。

    这处山洞,本该就与世隔绝的。

    离那么远,他只看得到她脸上绝然的神情,她身上裹住的绯色轻纱,就这般迎风吹舞起来,在青山的映衬间,宛如九天的玄女一样。

    是的,就象玄女。

    他一直记得一个传说,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位女子,象极了九天的玄女,她的美。震惊三国。

    从没有人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关到,仿佛只应属于天上,仿佛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所有男子的仙子。

    她,轻易地俘获了所有见过她男子的心。

    只是,这份美,终究是孽障!

    倾世的关貌,换来,杀戮的血腥。

    成为,所有经历过的人,心里无法泯灭的痛。

    最后,这处象征三国龙脉的山洞,就是那拥有倾世容颜女子的归处。

    惟有这样,才能断了那些痴心者的妄想。

    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没有知道,这个传说的结局是什么,或许,传说,只是一个传说。

    而此刻,夕颜断去那铁索,一并断去的,是对那人所有的牵念。

    是的,她狠不下手,亲自杀他。

    他也瞧准了她这个软肋。

    可,她的不忍,和爱没有关系。

    只是,对她好过的人,即便带着目的,她还是狠不下手,放不下心。

    赤足踩在山洞的地上,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走远,直到,消失在那渐浓的硝烟里。

    是的,硝烟。

    现在,整座旋龙谷,四处都弥漫着硝烟,驻立在海边那座稍矮的山上的瞭望塔,也染起了烽烟。这些连绵的烽烟传至很远。

    这种烟是召唤临近驻扎守兵的烟。

    她不清楚,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也不是她所要去关心的。

    现在,断铁索之后,她就只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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