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最强会长在异界》 序章 复活初代 登入帐号后，林穆没急着回公会，事先换上一件不起眼的套装，传送到北雪城。 周末的无神之世异常爆满，人山人海的玩家挤在各大公会的魔法装备店和官方交易坊里，就连门口需要缴纳通过费的造物大殿，此刻也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圣女殿下，麻烦帮我……”林穆累死累活地排到造物圣女前，打开背包找寻材料，正打算让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NPC给他制作道具。 然而半句话没说完，就让人在背后握住了肩膀。 同时还听到一阵叫叫嚷嚷的聒噪声音。 “龙腾公会会长大人驾到，闲杂人等统统散开，别挡道！” “喂，前面那个戒灵，你是聋子吗？喊这么大声还傻站在那里。” “我擦咧，还跟老子杠上了，知道你后面站着的人是谁吗？嫌命长了？” 林穆稍稍回头，看见四五名玩家中，众星拱月般被围绕的一位俊朗精灵，全身包裹在镶嵌刚玉宝石的金色轻甲里，闪耀着宛如初升太阳一般刺眼的光芒。 “80级阿波罗传奇魔侠套装。” 80级在无神之世里已经是非常高端的等级了，尤其是精灵魔侠这种武法双修的稀有种族，丢到人才市场里绝对会成为很多大型公会炙手可热的争抢对象。 当然林穆看不上眼，继续捣鼓他的背包。 “你是不是想死啊？还不赶快……” 俊朗精灵抬手打断随从，微笑地望着林穆。 对于这种故作镇定死要面子的人，稍稍给点台阶下就能打发走了。 “阁下挺有胆气，本尊佩服，但是做人不能像书呆子一样不知变通，所以还请你能识些时务，让出道来。” 精灵的声音天生清越，如同贵公子般优雅温柔，再配上完美的容颜，殿内被暴力插队的女性玩家们瞬间就犯起花痴来，纷纷开始思量待会如何傍上这位明显年少多金的公会会长。 林穆依旧不动于衷，从包裹中一一拿出材料。 见状，俊朗精灵眉头一皱，冷声道：“阁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穆停下动作，厌烦地“啧”了一声。 “不排队就走，少废话。” 俊朗精灵闻言顿时气结，顾不得矜持与风度，指着林穆开口就骂： “区区一个卑劣的戒灵，也敢把本尊的容忍当成自己不要脸的资本，你们几个，把他拉出殿外，杀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这话一出，林穆本人没反应，倒是在贵宾休闲区里聊天的几个戒灵玩家忍不住站起身来。 无神之世里，戒灵这个职业曾经是很没有人权的，如果说森林矮人是一个被当成厕纸用完就扔的杯具种族，那么以前的戒灵只能是马路边上的狗屎，看到都嫌晦气。 毕竟连装备都只有一套，说白了就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设计师家隔壁老王生下来的孽种，若非那位大人将戒灵修炼到巅峰境界“巫王”，成就无神之世十位拥有裁决其他玩家权力的至高者之一，提升了这个职业的游戏地位，恐怕众戒灵至今都还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日子里。 所以戒灵玩家都是自尊心很强的，容不得他人侮辱，更别说眼睁睁地看着同族被别人欺负了。 可还没等精灵的随从出手，他们就被林穆拿出的东西吓着了。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结晶，外形丑陋却散发出强烈的魔力，犹如一头巨龙无意中向周围的蝼蚁释放了恐怖而致命的威压。 这枚结晶一现身，整个造物大殿瞬间就沸腾起来。 “看啊，那是龙核！次奥，这戒灵竟然有龙核！” “白痴，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颗分明是主宰级材料无上龙核啊！” “我的妈呀，他居然敢亮出无上龙核，不怕引发动乱吗？” 众人唏嘘不已，然而接下来发生的情景，让整个造物大殿的气氛都渐渐安静下来。 林穆再次从背包内取出同样的结晶，下一秒，第三颗出现，接着第四颗，第五颗……无上龙核就像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平价复制品，接二连三地从林穆手中变出，交放到造物圣女的手上。 直至最后一枚出现，前前后后有不下20颗无上龙核。 俊朗精灵的俏脸黑得跟包公一样，主宰级材料，绝对只能从主宰级怪物身上掉落，而无上龙核的产地，是全无神之世最凶险的十大副本之一的黑龙谷，里面盘踞的任何一条黑龙都有着足以媲美90级顶尖玩家的恐怖实力，哪怕是圣盟中地位和能力仅次于至高者的圆桌骑士长，最少也要出动五名以上才能灭杀一头黑龙。 而这妖孽一拿就是二十几块，还让不让人活了？ “肯定是盗号的，不然就是从大号仓库里转来的，这戒灵头上显示的等级只有50，绝不可能是屠龙者！” 俊朗精灵暗暗打算，如果是后者，就立刻杀掉他夺走无上龙核，然后解散公会再用更名卡改名，能屠杀黑龙的人物，绝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必须隐姓埋名一段时间。 而且无上龙核价值不菲，20多颗足以让他组键十几个公会了。 “请问您需要制作什么？” 听着圣女的询问，林穆从背包内再取出数百个辅助材料，堆放到造物圣女面前。 “统御魔戒。”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险些吐血，统御魔戒，那可是用来创造公会BOSS的顶级神器啊！本身价值已经超越了主宰级道具的主宰级道具，这禽兽说制作就制作，他以为他是谁啊？ 别的不说，就是用来控制统御魔戒的必备物品，世界级道具至尊魔戒，你个小小的戒灵能拿的出手吗？ 俊朗精灵也在一旁嗤笑不已，他越发笃定这戒灵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盗号者了，连制作统御魔戒最核心的物件都不知道是什么，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 至尊魔戒，那可是无神之世最强公会会长安格玛巫王的持有物，整个游戏仅此一件，怎么可能落到一个小小的50级戒灵手上？ 就凭他那身丑巴拉几的黑色罩袍，也妄想冒充浑身上下都是至高者套装的巫王大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都听不懂人话吗？”俊朗精灵忽然冷哼一声。 见老大不悦，身旁的小喽啰赶紧叫醒手下：“喂，一个二个都是聋子吗？会长叫你们把前面那个傻逼拉出殿外杀到跪地求饶，还傻站着干嘛？等着他跑啊？” 那几名被20多颗无上龙核惊呆的玩家立刻回神，互视一眼后，纷纷朝林穆扑去。 然而下一秒，身体如遭数万倍重力，同时在半空中垂直摔落，似向面前的男人臣服一般，伏倒在地无法起身。 那名抓着林穆肩膀的玩家，此刻也是立刻趴下，动弹不能。 几乎在同时，一股充斥着死意和恐惧的庞然气势，以林穆为中心顷刻间席卷了整座造物大殿，众人的倒影与角落的阴影迅速蔓延，霎那间侵蚀完天花板上所有的水晶吊灯和造物主雕像的圣光，灰暗之中，无数坟头突兀立起，孤魂野鬼若隐若现，整个大殿仿佛变成了中世纪闹鬼的乱葬岗，目之所及皆阴森恐怖。 亡灵之墓，戒灵100级可学习的职业领域技能，也是戒灵这个种族真正蜕变为顶尖强者的分水岭，开启后可使周围1000米以内的任何生物包括友军属性和等级大幅度下降，越低级的单位受到的压制就越强，60级以下的则直接被封锁行动任领域的主人宰割。 这技能之霸道强横，甚至曾经遭到玩家的投诉，但是被官方以“戒灵前期太弱后期必须加强”为理由搪塞了。 所以有人这样形容戒灵：一百级前私生子，一百级后是官方的爹。 亡灵之墓出现后，殿内玩家都感觉自己身上的装备变沉许多，尤其背着武器的，甚至都直接仰面倒地了。 林穆回头看向趴在地上的几人，问道：“还打吗？” “打打什么，你你和我们怎怎么打……”这几位俊朗精灵的鹰犬差点被吓得半身不遂，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林穆摇了摇头，散开领域，众人方才如释重负。 俊朗精灵满脸阴郁，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50级的戒灵居然能动用100级的领域技能。 “难道是开挂了？” 但当他看到林穆右手中指上突兀出现的铭文戒指时，这个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惊恐与骇然。 至尊魔戒！ 见至尊魔戒，如见不死者之王。 贵宾休闲区里的几位戒灵玩家当即单膝下跪。 “北雪城戒灵骑士团各队队长，参见巫王大人！” 林穆愣了愣，旋即无奈苦笑，怎地每次其他戒灵见到自己都是这种反应？ 可他不知道，对于无神之世的戒灵老玩家来说，安格玛巫王根本就是他们的救世主啊。 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起身，林穆看向造物圣女，缓缓将至尊魔戒取下，交给她。 林穆今天过来，为的就是给公会新添一名守护BOSS以增强综合战力，由于此事机密，他不想惹人注目，所以就换回了以前的戒灵套装尽量低调。 然而无神之世的玩家实在太多了，连带着素质低下的家伙也满大街跑，所以才需要GM和至高者这种可以随意改变自身等级显示的“便衣警察”来维持秩序。 “现在为您制作统御魔戒。” 造物圣女接过至尊魔戒，将它放到材料栏里的核心位置，一阵晦涩难懂的咒语响起，上百种稀有材料围绕着至尊魔戒极速旋转，相互融合，最终在林穆面前凝聚出一枚造型酷似至尊魔戒的暗金色指环。 林穆取回至尊魔戒，却把新的统御魔戒留在造物圣女手里。 “请问您还需要制作什么？” 林穆微微一笑。 “公会BOSS，出生地点是图蒙萨斯大坟墓第十阶层。” 此话一出，又在后边排队的群众里掀起轩然大波。 “新的BOSS，我的天，上一次的讨伐大战，牺牲了全服三分之二的顶级玩家才换来1～3层地宫首领的死亡，现在又来头新的？玩毛啊。” “就一个服务器的讨伐军你也好意思搬出来？想当年全无神之世1000多位圣盟强者联合攻打图蒙萨斯，结果只剩下十个逃回来，然而这次攻略连第七层BOSS的脸都没看到！” “1000多位圣盟强者全军覆没？太离谱了吧？世界级BOSS副本也不过如此吧？” “呵呵，告诉你，至尊魔戒就是击杀世界级BOSS黑暗君王索伦才掉落的。” “这……” 对于玩家的唏嘘，NPC造物圣女不予理会，继续询问林穆：“请言明您要创造的BOSS的称谓或族名。” 林穆沉默片刻，接着说出他这一生最为敬重的名字： “杀戮之王，昔拉。” “杀戮之王，这是谁？” “没听过，图蒙萨斯大坟墓的成员基本没有人族，所以阶层BOSS都是以公会里最强大的成员作为原型，但是昔拉这个ID，着实没听说过。” 听见这些议论声，林穆心头不屑，他们又怎会知道，图蒙萨斯大坟墓曾经的主人，初代会长的丰功伟绩。 若非杀戮之王，这位堕天使一族的至高者，为图蒙萨斯大坟墓倾尽心血，斩杀了三分之二的公会敌人，又岂会有林穆今日的辉煌。 可惜的是，在三年前的索伦讨伐战后，昔拉因病去世，直到最新版本支持复制离线玩家，林穆才得以克隆昔拉。 可以说，昔拉即是林穆的恩人，同时也是林穆的恩师，但世人只记得巫王，却不知晓杀戮之王。 “请稍等片刻，现在为您生成BOSS，称号和姓名为。” 造物圣女在重念BOSS的名字时竟然出奇地顿了顿。 “黑暗君王，索伦。” 啥？ 林穆愕然地看着圣女。 “你没说错吧？” “没错，您要复制的BOSS，称谓黑暗君王，名为索伦。” 冰冷清丽的声音将林穆内心的骐骥搅得粉碎，他猛地捉住对方的香肩，呼着重气道：“再说一遍，是杀戮之王昔拉，不是恶魔索伦！” “我的回答并未出错，请您放手，否则视为猥亵NPC行为。” 林穆颤抖着身子，他几乎快要癫狂了。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系统出错了，一定是！ 无上的威压再次莅临大殿，吓得俊朗精灵一股脑地跪倒在地。 战战兢兢地求饶道：“伟伟大的巫王大人，尊尊崇的至高者殿下，小民只是一时兴起，想和大殿里的朋友开个玩笑，不，不是暴力插队，别裁决我……” “对啊，巫王大人您先收起领域吧，我们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是啊，装备都掉了一地。” “妈呀我降到50级了。” 鬼哭狼嚎萦绕耳边，林穆猛地回头，看到一片，被自己装备压垮的玩家。 “怎么回事？我并未释放亡灵之墓啊！” 还没等他弄明白过来，一股无法控制的感觉蓦然降临到他现实中的躯体，那种感觉仿佛灵魂出窍，明明可以看到自己，却无法感受到肉体的存在，四周的一切都渐渐变得如棉花糖般软绵绵的，任林穆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这种可怕的无力感。 他甚至感到，自己的意识，在向着另一个空间转移。 而身后，一具黑漆漆的庞然大物，朝着自己紧追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越发迷离，仿佛弥留般，所见之物渐渐模糊。 他在隐约中，似乎看到了什么。 一束光，一道门，一把……刀。 “这？” 双眼黑暗，信息犹如狂狼海啸，一刹那间将他的意识悉数淹没。 （本人已有充足存稿，各位看官放心食用。） 第一章 毫无背景的穿越 “少爷，你快醒醒啊，家主找你有事。” “哎呀你别再装死了，昨晚灵殿来人，说你的灵书已经修复，假死状态最多维持到今早，现在都过响午了，你也该睡够了吧？” “少爷，别怪陌陌多嘴，对于你骚扰公孙小姐一事，家主已是颇有微词，你若再与家主作对，恐怕长老会又要借题发挥了。” 林穆耳边响起一阵阵急促之声，同时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回归肉体，但这股飘摇感又是什么情况？ 缓缓撑开眼皮，映入瞳孔中的景象除却琳琅满目的绣花荷包，还有眼角余光瞄到的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孩。 小女孩惊讶，不，应该说是惊喜，她欣喜若狂又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林穆。 “少爷，你醒了！天啊，万分感谢大慈大悲的圣主大人！陌陌终于可以歇息了!” 看着小女孩欢呼雀跃同时略带几分虔诚的模样，林穆越发迷惘，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 再观察四周，发觉自己正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此屋中的任何家具摆设，都与林穆所熟悉的现代室内装修大相径庭，倒是充满了浓郁的中国古风气息。 “那女孩，应该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了，可我为何会在自己家里夜宿，却在别人家中醒来？” 就在林穆狐疑时，那相貌清丽的女孩突然又道：“少爷，你别躺着，家主让你起身后立刻去书房见他，是立刻！” “少爷家主？又是什么情况？唔！” 林穆猛地皱眉，脑中突然有一股剧痛在肆虐，就像患了严重的偏头疼，仿佛被人往颅骨里一根根地硬塞入钢钉，感觉生不如死。 虽然脑袋疼的厉害，但是抱着头疼叫了一会后，他好像知道了一些事情。 “林穆……林穆……林家林穆……” 大略明晰脑中那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林穆露出愕然，他万万没想到，只在小说和动画里才会出现的剧情，如今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借尸还魂。 确切地说，是穿越，因为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地球，而是唤作灵武大陆的异世界，一片以弱肉强食作为人生三观的高武位面，而被林穆所寄宿的这具躯体，即是弱肉。 此人与林穆同名同姓，乃是大元国三大武道世家之末上京林家的继承者，身世显赫却丝毫没有纨绔子弟的张扬跋扈之风，反倒温文儒雅，胆小如鼠，而且长相清秀，细皮嫩肉。 这样的小男人，放在前世决计会成为那些腐女腐男们意淫撰写的素材，但是在灵武大陆，战力至高无上，万古不变的森林法则在这个世界中被放大了无数倍，大到甚至可以忽略实力以外的任何优势，包括才智。 林穆的修炼资质不俗，否则也不会当选林家少族，可他天性软弱，与练武这条充满艰险之路八字不合，所以修炼进境龟速，远逊于同族晚辈，族比之上年年倒数，长老会评分过低，继承人地位朝不保夕。 说白了，就是个有启动资金和商业才能，却犯贱地不去创业，反而宅在家中当个小家碧玉的娘炮。 “真是见鬼了，氪金玩家居然还能混到如此落魄的境地，这位仁兄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知晓了前任的窝囊事迹后，林穆抚额叹息，可无奈之中却生出一丝庆幸，毕竟他没穿越成阿猫阿狗这样的畜牲道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况且他的家境似乎不错，就是人怂了点。 前世，林穆是个孤儿，虽然有49位公会成员在图蒙萨斯大坟墓中陪伴与他，但毕竟只是虚拟世界，终究有一天是要散场的，如今虽然突兀穿越，但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他并不是一个人。 既来之则安之，越是沉浸于过去，未来就越难让你如意。 “这人留给我的记忆似乎不太完整，除了老爸是家主的四弟，母亲早逝外，其他的人际关系一无所知，信息量少得让人抓狂。” “这要在人前被问起来自己却三不知该怎么办？莫非得学其他穿越前辈的失忆大法？” 想到这里，林穆瞟了一眼陌陌，小女孩缩紧身子，似乎对已经魔怔的林穆有些畏怯。 先拿这小丫头做实验吧，反正只是下人年纪又小，没有发言权，即使失策了也好对付。 想好退路后，林穆收回那副失神的表情，侧脸看向小女孩，尽量模仿记忆中林家少族那张温柔如水的笑容。 “陌陌是吧？好好听着，少爷现在要跟你谈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看到少爷恢复如初，小女孩刚松口气，听到林穆的话语后，即刻肃然以对，十三出头的小脸上浮现一丝郑重。 “少爷你说吧，陌陌洗耳恭听。” 还洗耳恭听。 暗自腹诽小女孩故作老成后，林穆没有墨迹，单刀直入地道：“我可能失忆了。” 闻言，陌陌看着他略微出神，半晌后，用小手抵住林穆裸露的额头。 “不烫啊，怎么说胡话了？”陌陌喃喃道：“难不成灵书被毁会造成神智受损？” “……” 林穆顿时咋舌，心说这小丫头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或者认为林穆在看玩笑，反倒怀疑起他的智商来了，她是如何想的？ “不骗你，我是真的失忆了，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也包括你啊。” 陌陌翘起细长的柳眉，瞪了林穆一眼。 “我的少爷啊，您就别胡闹了，家主真的是指名道姓让您醒来后立刻去书房见他，十万火急呀，真是的，多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妄我带了你四年时间，一点长进都没有。”她皱起琼鼻嗔怪道。 带了我四年…… 看着面前这张比图蒙萨斯大坟墓的万年老萝莉夏菲儿还稚嫩少许的小脸，林穆心头越发无语，他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你还是带我去见家主吧，但你必须跟在我身边，因为我似乎连家主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犹豫片刻，他终于向自己的侍女妥协，撑着床铺正要下去。 然而就快起身时，一道沉稳如洪钟般的声音，蓦然在门外响起。 “不必动身，我已过来了。” 林穆一惊，转头看去，见到卧房门口处，一位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 此人魁梧高大，眉宇之间隐现威严，身上穿有玄紫色的狐裘锦衣，袖口别着一道至高无上的金色族徽，抬脚踏入间，透出一股无法抗衡的气势和庄重。 上京林家第二十七代家主，先天境上第一人，林紫山。 “此人就是林家家主，我的便宜大伯？” “前任是如何称呼他的？” 见到家主的第一眼，感受了那股前世从未见识过的上位者的威严，林穆首先反应竟是思虑如何称呼面前这位身份尊崇的男人。 “家……主？” 此话一出，身旁的陌陌立时被吓醒，赶紧扯了扯林穆的袖子。 “少爷，生份了，太生份了。”陌陌细声道：“他是你父亲的大哥，你平日里都叫他伯伯，快点改口，不然太疏远家主了，对你在族中的处境不利啊。” 林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懂得还挺多。 “不用强迫他，我清楚他的状况。” 林紫山冷冷地望着林穆，淡然道：“自作孽，不可逭，若非你执迷不悟，又岂会落得灵书被毁的下场。” 灵书是什么？林穆皱起眉头，这个字眼引动了他脑海中潜藏的记忆。 见林穆迷茫，林紫山不改色，仿佛早有预料他会困惑，如教书先生般耐心解释：“灵书乃圣主大人开天造界之际，舍血肉立下法则，赐予每位武者一件圣物，与武者同时出生，作为我等的灵力源泉，性命相修。” “而这圣物，就是灵书。” 他的声音骤然冰冷：“若灵书损毁，哪怕有灵殿及时修复，也会落下后遗症，轻则失忆，重则心神破灭沦为废人。” 听到这里，陌陌顿时大惊，捂着小嘴不可思议地望向林穆。 “原来是真的，少爷没胡闹，的确是失忆了……” 相比陌陌林穆却十分镇定，犹自锁紧眉头，心中更加狐疑。 按理来说，穿越的对象本该都是死亡状态，既然家主所说的灵书损毁不是死因，那“林穆”又是如何丧命的？抑或者说，被谁杀了？ 眼下林家族人一定不知道真正的少族已经死亡，所以也就不可能去彻查对林穆暗下杀手的人，倘若被那位刺客知晓自己还未死透，势必会卷土重来。 林紫山看着若有所思的林穆，脸上的威严消散少许，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冷哼道：“身为林家少族，竟为了追求一名女子，献出自己宝贵的灵书去做炼丹试验，你若诚心想学习罗丹宗的丹术倒还说得过去，可你……”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神情布满失望。 “穆儿，你要记住，哪怕家族不复往昔繁盛，也不能丢了大元国底蕴最深武道世家的傲骨！” 林紫山忽然瞟了陌陌一眼，道：“我知道你学会了一门化身奇术，**众长好是好，可你权当它是接近公孙牧铃的工具，唉，也罢，以后你就在家里潜心修炼，没我允许不得外出！” “还有一事，长老会急招你去族堂，说有重要事情需你到场，速速带着你这侍女一起过去，有什么不懂就问她，家族里的基本情况她还是知晓的。” 陌陌点头，退至一旁，瞥了瞥屋外示意他赶快起身。 “唉，你侄子刚苏醒就让他去开会，就不能休息一下吗？” 林穆心中暗叹，脸上却摆出了悉听遵命的神情，应诺一声。 随即，掀开不知压了“林穆”多久的被褥，翻身下床。 可他一站起来，血液来不及供应到大脑，体位性低血压的影响下，严重的眩晕感如潮水般刹那间向整片脑海席卷，意识出现了短暂的中断，眼前陷入一片模糊。 很快，一道冰冷的声音仿佛凛冽的寒风在林穆的潜意识里突兀响起。 “巫王大人。” 下一秒，血液冲回头脑，林穆渐渐恢复了精神，双目再次清明起来。 “刚才，有谁在叫我吗？”林穆茫茫然，此前那道声音，似乎是幻觉却又异常真实，而且……很熟悉。 “少爷你没事吧？” 陌陌已经上前搀扶起他，林穆看着对方脸上担心的神色，愣了片刻，笑着摇摇头。 “没事，把我的衣服取来。” 接过陌陌递来的灰衫，简单穿上后，告别了家主，跟随陌陌踏出房间。 林紫山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望着林穆逐渐远去的瘦弱背影，想起他面对自己时的迟钝，神像般威严的脸上，掠过一丝鄙夷。 “烂泥，扶不上墙。” 第二章 谁骂谁呢？谁骂你 “长老会呢，二流武道世家也有，但他们的长老会，坦白点说就是养老院，全由毫无实权的老人组成，哪像我们上京林家这种传承悠远的大世家，陌陌打个比方，咱家的长老会就是凡俗世界里的内阁大臣，啥都能管，连皇帝的家事也掺合，就算皇帝立了储君,不合心意的也要扶持什么二皇子三皇子之流意图篡位，强盗机构!” “族堂在家族祭坛前边，祖楼用来供奉历代家主的牌匾，主殿则是议事厅，属于少爷口中那帮倚老卖老不把你当人看的爷爷辈人物的势力范围，每次你从主殿回来，都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惨样。” “因为都是爷爷辈的长老，待会少爷进去后可要毕恭毕敬了，别像刚才睡醒时那神神叨叨的模样。” “还有，求您别再让我表演什么武技了，陌陌要是有灵书早就不来服侍您了。” 林穆一路走来，刻意放慢步伐随在陌陌身侧，孜孜不倦地如同缠爸妈的小屁孩一样不断向她提问，至于内容，林紫山交代的那些家族内情他是一概不理，反倒盘究起灵武大陆的人文历史，武道修真这些陌陌一知半解的东西。 在林穆连珠炮般的追问下，陌陌也只好勉强自己给出了模凌两可的答案，然而这些答案，经过林穆的东拼西凑后，也大致让他弄清了这片大陆基本的世界观。 简单来说，灵武大陆是个尚武的异界，然而却不是全民皆为能武之辈，想要修炼，欲脱离凡人，必需有一本伴生灵书，而这伴生灵书并非金钱权力所能换取，只有在诞生之际，被圣主这么一个上帝般的存在立下的法则认可，天生灵书，才能成为武者，可修炼求道，否则，就是凡人，只得求官经商讨生活。 武者实力分有三六九等，天赋也分三六九等，而且二者的等级名称相似得毫无二致，灵生、灵士、灵导三个境界为后天境界，太灵、先天、灵宗、尊者乃先天境界，最后一个传奇王者，大陆的巅峰存在，一手可数。 林穆的修为是灵生境后期，然而天赋却属于“先天”，这说明他在先天境之下，无一星半点的瓶颈，而且进境远超大多数人。 最重要的是，林穆这个“先天”天赋，在林家小辈中，无人可及。 所以他才是林家少族。 “少爷，这就是咱家的族堂了。” 陌陌指着前方，盈盈笑道。 林穆望去，眼前远远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略数之下竟有二十余层，旁边则是堪比皇宫金銮殿的主殿，三层合为一层，金碧辉煌，前设天阶数十梯，皆以上好玉石铺砌，奢靡无比。 “陌陌，你确定这是族堂，不是皇城？” 林穆瞠目愕然，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家族的议事厅，居然修得比紫禁城还浮华雄伟，这大元国的皇帝老儿还有种吗？ 陌陌撇了撇嘴，轻轻推着林穆往前走。 “您快进去吧，让长老们等急了，又得白埃一顿骂，我可不想回去后又对着您那张黑脸。” 将林穆带到殿前，却又停下，俏皮一笑。 “您自己进去吧，主殿不许下仆入内，陌陌在此等侯着您凯旋而归。” 什么凯旋而归，是被惨虐而归吧？ “没你我上哪找解说？”林穆没好气地道：“咱们是主仆，有福同享，有骂同挨。” 说完仗着灵生境武者的超常劲力，拽起拼命挣扎的陌陌快步踏入殿内。 族堂主殿分有前厅和内厅，前厅摆设了琳琅满目的昂贵古玩和兽骨珍皮，皆以橱桌盛放，颇有前世国内博物馆的风格。 主殿的内厅很宽敞，门口立有一扇巨大的屏风遮掩，林穆越过了屏风，才看得见里边，一张几乎横跨了整座内厅的白木长桌。 同时还听到一阵阵菜市场砍价般的争吵声。 “强词夺理，太强词夺理了！我上京林家，虽重天赋资质，可还没有离谱到擅自改动老祖决定的程度，你们，你们简直是视家族规矩于无物！” “老四，你怎能如此说话？老祖之命，乃是二十五代时定下的事情，如今林家已然传承至二十七代，时事难料，若是老祖见识了纵儿的天纵之资，想必也会认同的。” “二哥说的没错，老四你太过固执了，若在十七年前，纵儿只是“太灵”之资，确实不如穆儿，然而如今，纵儿天赋升格，必然是未来的灵宗大能，灵宗与先天的差距，先天晋灵宗的艰难，这些年来，你该是切身体会到了吧？” “这，穆儿不一样……” “你想说沧生是吧？呵呵，沧生当年的确强悍，但也只是“先天”资质，如今通天塔开，音信全无，穆儿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灵生，你竟想让他在短短十五年之内成就传奇王者？哼，痴人说梦！” 林穆看着几个面容清矍的老者围绕着长桌的首席位置争得面红耳赤，而那首席上的老者，更是其中的主力，颇为乐此不疲。 “他们都是我爷爷？” 陌陌也是第一来到主殿，看见这般激烈的情景，不免惊诧，讷然中点头回应林穆。 “那这些人呢？也是我爷爷？” 林穆指着末席上的几个在低声议论他们的林家族人。 陌陌还未回神，点了点头。 林穆脸色一沉，如果连他们都能当自己爷爷，前边那几位长老岂不是都年过百岁了？ 这几个族人明显都与他同龄，肯定不是长老，为何能进族堂主殿？ “呵呵，林穆，你还真有脸来开家族的长老会啊？”林穆忽然听见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寻声望去，乃是一位长相十分俊白的少年。 少年见他朝自己看来，愈发不屑地讥笑道：“连灵士境都达不到的废物，也妄想追求公孙小姐，灵书都献上去了，结果一场空，哈哈哈！” 林穆皱眉，林家后辈的素质怎么如此低下，张口就骂人。 “他是谁？” 陌陌这时已经醒觉，听到林穆的问话，便小声解释道：“少爷的表弟，前些日子刚刚晋升到灵士境，受过家主赞赏，可是……” 她突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天赋只有灵士。” 见林穆无视自己与侍女私语，少年心头阴沉，狞笑道：“竟然敢带着女婢踏入主殿，林穆，看来你是窝囊久了，连仅存的灵智都丧失了。” “林离，不要太过分。”少年的身旁，坐着一位手捧书卷的蓝衫青年，说话时不看人，双眼紧盯书卷，好似上面的文字比周围任何事物都更具有吸引力。 他忽而瞟着林穆，微笑道：“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哈哈哈，不愧是林道哥，骂人都不带脏字，高明！高明！” “那是啊，林道哥年仅十九，便练就了一身灵导境的高强修为，放眼林家也只有林纵能与之比较，不像某些废人，卡在灵生境半辈子都没能突破，此生先天无望啊。” “也不知道他得灵书有何用？占着茅坑不拉屎，这样都能当上少族，那我上我也行。” 将这些人的明嘲暗讽收入耳中，林穆依旧漠然，早在无神之世摸爬滚打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污言秽语，现在只不过是换一双耳朵听取，无法影响他的心境。 不受气是一回事，但不出气又是另一回事，真男人不能白白挨骂。 “刚才谁在骂人？”林穆冷眼扫视着这几个林家小辈。 “我！”林离立刻站出来，趾高气扬地睥睨林穆。 “还有我！” “算我一个！” 望着这些除林道外，争先恐后冒出头来的同龄人，林穆冷笑一声，咄咄逼人地问道：“废物骂谁呢？” 林离原本就因为天赋差距而嫉妒林穆，现在被他冷眼以对，即刻不甘示弱地挺胸回应：“废物骂你！蠢货！” 其他几位小辈，此刻正准备附和，但下一秒，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封住嘴巴，而后以一股极其古怪的眼神缓缓望向得意忘形的林离。 “我在骂你呢，废物，在骂你呢！”林离似乎骂上瘾了，变本加厉地继续嘲讽。 这时候就连低调的陌陌都快忍不住了，捂着嘴唇轻轻颤抖，一双眯紧的明眸难耐地泛起了泪花。 “智商感人。” 林穆摇了摇头，抓住陌陌的手，往首席的那几个已经在辩论赛中忘乎所以的老头子方向走去。 “喂，你走什么！”林离喝道，却叫不住林穆，只好回头望向同伴：“他什么意思呢？瞧不起咱们？” 几位小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不说，纷纷躲开他的目光。 林道放下书卷，瞥着他清冷地道：“废物骂他，你就是废物，白痴。” 林离顿时一滞，回想过来后，只觉脸上像是点燃的焦炭，阴云中透着羞红。 他气得浑身打颤，望向林穆若无其事的背影，更是火冒三丈，突然地就朝他冲了过去。 还一边大吼大叫。 “林穆，你给我站住，快特么站住！” “好，你不停是吧？哼，众位长老！快往后边看啊，林穆私自带了女婢进入主殿，他目无族法，他罪不可恕！” “小生是林离，被这罪人侮辱，还请众长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狂躁的暴喝声硬生生地吓软在地上。 “烦死了！烦死了！吵啥吵，啊？这里是你能吵的地方吗？哪个不逊的小辈敢烦你家林暴爷爷！厌世还是不想活了？！” 一位面相凶恶的长老忿忿回头，用杀人般的眼神横扫一遍，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吓呆的林离身上。 “是你，哦，我认识你，你是那林绉的儿子，叫林离对吧？哼！本来我就不同意二哥三哥把你们带过来，既来之也就安之，没想到你竟敢在庄重的主殿内聒噪喧哗，下一次的家族评价会，甭想老子给你打分！” 林离即刻面如死灰，他上次评价会里的分数本就不算很高，要是一位长老不给分，那可怎么及格啊！ “咳，老五你罚得有些重了吧？再怎么说他也是……嗯？你刚才说谁带了女婢进来？” 一位裹着青衫的长老忽而激动地看向林离。 林离一愣，随即欣喜，指着林穆斩钉截铁地叫道：“是他，就是他！就是这林穆藐视族法，还侮辱晚辈！” 那青衫长老望向林穆，看着他恬淡的脸庞怔了半晌。 而后，清瘦的身子止不住地颤动，竟兴奋地迎上去抱起了林穆。 “天不绝人！哈哈哈！穆儿终于醒了，老夫就知道，圣主不是瞎眼人，我儿林沧海的天骄之子，岂会因为区区灵书受损就中道夭折，老天开眼，圣主开眼啊！” 林穆皱了皱鼻子，心说我存在感还真低这么个大活人爷爷你到现在才发现。 “醒了就好，诶，穆儿，你才刚恢复精神怎地就下床乱走了？没有什么不适吗？”青衫老者关心地问道。 “有啊，穆儿一觉醒来，无论何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家主说我是灵书损坏的后遗症导致了失忆，所以才让我带着侍女指路而来。”林穆乖乖回答，神情很是真纯。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林离污蔑你了。”青衫老者面色不善地看向林离。 “老四你什么意思？此前你还说我等视家族规矩于无物，主殿不给下仆入内是长老会不成文的规定，如今你偏袒自己的孙子单单处罚林离一人，是否不妥？”一袭灰袍的三长老厉声质问道。 青衫老者一笑，道：“有何不妥，既然是不成文的规矩，何必去遵守？我等现在就订立一条成文的规矩：今后主殿允许少族贴身侍女入内，我投一票！” “我投二票！”直快的五长老哈哈大笑。 “二票一次，二票两次，二票三次，好，二哥三哥不投票，此规定通过！”青衫老者以极快的语速说道。 林穆瞠目结舌，这是什么立法制度，连个草案都没有。 “既然此法成立，那么，林离，你可知罪？”青衫老者虎视林离，淡淡的威压从他那具消瘦的身躯上渐渐向前蔓延。 “我，我，……”可怜的林离哆嗦着身子，害怕得难以言语。 “老夫也不罚你什么，只是下一次的评价会里，你在老夫这边，不及格罢了。” 闻言，林离呜呼一声，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第三章 公孙牧铃 看着林离悲痛欲绝的反应，再看看自己爷爷的淡定和五长老悠然自得的神色，林穆不禁汗颜。 只因为一句不给评价分的话，就让得家族中的晚辈万念俱灰，这长老会的威力，也委实大了点。 怪不得前任一直忌惮着长老会，能够立改家族法规的机构，要对付一个没有实权的少族，简直轻而易举。 还有他这亲爷爷，护短之强超乎想象，林穆本以为他只会稍微责骂林离几句，却未料到，林离又在未来的家族评价会上提前挂上一科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较真，要不这样，我等不怪罪穆儿破了长老会的规矩，老四老五你们也对离儿网开一面，怎么样？” 二长老捋了捋胡须，和眉善目地望向四长老，道。 林穆的爷爷听得此言，笑着点点头。 “好啊，只要你们承认穆儿是林家唯一不可动摇的少族，想老夫怎么样都行，哪怕在评价会上给林离打满分老夫也决不推辞。” 好一个打蛇上树，林穆崇敬地看着自己的爷爷，对他的无耻之尤已经从心底里佩服起来。 “老四，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啊，林离本来就无罪可罚，反观林穆却有违矩之嫌，现在给你个和稀泥的机会你不珍惜，得了便宜还卖乖，硬是要我们认同林穆，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三长老面露愠色，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指着林穆爷爷气急道。 “三哥你别动怒，咱们坐下来好好谈，消消气哈。”五长老在旁边灿笑一声，道：“刚刚说到哪啦？哦，俺记起来了，就是上京驿站边上的那家小酒肆，嘿嘿，虽说店面小是小了点，但老板娘的身材可真不是一般的火辣，她酿的酒也是，啧啧，三哥你到那尝上一口管教你当晚老树逢春覆雨翻云啊。” 五长老这话说得林穆爷爷都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林穆身后的陌陌更是霞飞双颊，螓首都几乎埋在了一马平川的胸脯上面。 林穆满头黑线，心想怎么他的爷爷们都是这般不靠谱的性格，一位老奸巨滑，一位老贱巨哗。 二长老摇头轻叹，猛拍一下桌子让众人安静。 “老四，老五，我知道你们都为穆儿不平，但是长老会创立的初衷，就是以家族利益为重，现在穆儿不如纵儿，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让纵儿执掌家族也只是为了迎合家族的利益罢了。” “当然，少族之位的废立与否并非长老会的一家之言，更不是家主一人来决定的，而是林家整个族群的意志，所有家族成员共同的想法。” 他顿了顿，望向在末席的林道几人。 “如今纵儿还在五行道门内修练，暂时不能回家，而其他家族翘俊也在外历练，所以我只能让留守本家的族人一一投票，选出这几位年轻代表，请他们到此，决断穆儿能否担当未来家主的重任。” 林穆在一旁听着，暗自冷笑不已。 他就算是个白痴，也绝对听懂了二长老的意思，现在的林家，说白了就是突然冒出一个资质比自己好的天才，眼下长老会要像扔袜子一样替换他，现在叫来一群前任的死敌投票选举他们的头头接任林家少族。 什么族群的意志，什么家族成员共同的想法，统统都是扯淡。 “陌陌，你可知晓那林纵是谁？”林穆忽然问道。 闻言，陌陌稍稍抬头，睨着林穆。 “林纵少爷原本不是本家族人，而是分家的少族，经分家家主举荐，长老会考核之后，破例招来本家修习，资质原先不如少爷，但不知在五行道门内遇到了何等机缘，天赋竟能连越两级。” 陌陌偷瞄一眼二长老，细声道：“而且他还被二长老收为义孙，得到二长老的一身真传，如今……已是族中年轻一辈里的最强者。” 原来如此。 林穆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脸上仍然平静。 “二哥，不要欺人太甚了，你敢说这些小辈，全都是咱们林家族人推选出来的？他们中的哪一个，不对穆儿抱有成见？”林穆爷爷冷哼道。 “那是因为林穆自身太弱，族人都不喜欢。”三长老淡淡答复。 “爷爷所言极是。”不知何时，林道已经从末席走到首席，怀中揣着书卷，瞥向林穆：“家族传承自二十代起，天才难出，强者凋零，所以就连区区先天资质的灵生境弱者，也能当选本家少族，可悲可叹。” 林穆爷爷面色一沉，身旁的五长老更是愤怒，大刀眉即刻倒竖。 “小辈乃敢插嘴！” 面对五长老的怒容，林道神色自然，平心静气地解释道：“道儿并非刻意插嘴，而是长老们争辩不休，迟迟不让我等投票，若道儿不站出来，恐怕又得像上次那样不了了之。” “你……” 五长老顿时气结，指着林道就要斥责，却被二长老以眼神制止。 “林道，有话就继续说，老夫听着。” 有了二长老的允许，林道心下更有底气，表情越发坦然。 “不知诸位长老，可记得曾在上京流行一时的话语？” 闻言，厅内众人都若有所思起来，似乎在找寻脑海里的语录，唯独林穆一脸茫然。 林道沉默半晌，仿佛等待学生发言的教授，许久后，才说出答案。 “莫家莫愁君，公孙圣字女，林家何人及？” 当林道的声音在内厅传荡开时，末席的几个林家小辈当即哗然，五长老和三长老也是满脸惊讶，无法料到他竟敢当着诸位长老的面，说出了这句家族禁忌已久的话语。 林穆爷爷的脸色越渐沉重，以他的老谋深算，何曾料不到林道会说什么，只不过，他委实不想再听见这句话。 上京林家，昔年曾是大元国独占鳌头的武道世家，那时根本没有其余两家出头的机会，却不知因何缘由，自二十代起，莫名其妙就陷入了人才凋零的困境，先天不足，灵宗封顶，家族实力一年不如一年，直至二十七代，资质最高者，也不过是林穆。 而与林家对立的莫家，传承至今，非但未曾衰败，反而如日中天，光灵宗资质的天骄就有三位之多，莫家倾阖族资源全力培养的少族莫愁君，更是有着莫家史无前例的尊者之资，几乎傲视天下骄阳。 最可怕的是公孙家，虽与莫家相比，不能号称天才倍出，但是其现任家主有一掌上明珠，名曰公孙牧铃，出生之际伴生灵书不显天赋，只赐予一道上古文字“圣”，灵殿当代教宗亲自为她解字，留下一句曾经震撼了天下人，如今提起也会细思恐极的解语。 “她若修炼，此上无人，此下传奇。” 传奇，赫然就是大陆最巅峰的境界，数亿武者之中寥若晨星的传奇王者。 而公孙牧铃，日后成就竟不下传奇王者，甚至……会超越，达到今人从未听闻过的神秘境界。 在这两名武道天骄横空出世的年代，林穆的诞生，在当时，反而成为了上京城武者茶余饭后的笑柄…… “莫家今有莫愁君，林家已无林沧生。”林道在众人惊诧的神情中，吟诗般缓缓走向林穆，两人身高相差无几，眼鼻近乎相对。 林穆沉默地看着他，内厅里静的可怕。 然而静谧并未带走林道咄咄逼人的霸意，反倒在短暂的蓄势中，轰然爆发。 “倘若，林家让一个怯弱无能的庸才执掌了本家，在莫家和公孙这两具庞然大物的虎视下，能活多久？” “没有灵宗英主的领导，林家，能活多久！？” “你说，能活多久！？” 林道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仿佛面前的林穆是他的政坛劲敌，他要用最犀利的言辞一字一句地把他的信心和自尊完全击垮，将他从未来家主的宝座上，狠狠拖下！ “林穆，你要给我，给长老会，给林家直系旁系成千上万的族人，一个真真正正的答复！” 林穆盯着他的双眼，缄默中漠然抬手，在脸上缓缓虚抹。 而后，左手猛地将林道的身体用力推开。 林穆冷冷一笑。 “你这嘴巴是怎么生长的？估计比青楼五十年工龄的窑姐儿下边还松吧？一开口我就能看到你在空中四处飞溅的唾沫渣子。”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林道自身，脸上的表情，几乎都在林穆说出这番话的瞬间，霍然化为错愕。 平素温文尔雅，在林家以礼貌著称，甚至比大家闺秀还要婉婉有仪的少族林穆，居然，居然当着本家几乎所有核心成员的面前，说出了如此粗鄙不堪的话语…… 然而林穆还未停口，继续颠覆着他在这些人心目中的谦谦形象。 “人家林纵都没急着回来，你这狗腿子倒敢跑来我面前乱吠，皇帝不急太监急啥？” 林道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哪怕他城府再深，也忍不了林穆一句狗腿子一句太监的羞辱。 “林穆，你……” 他半句话没说完，就被林穆的快嘴打断。 “你什么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历代王者接替，宫里的阉奴连跪着领旨的资格都没有，你何德何能可在现任少族面前大呼小叫？你老爹没教过你做人要懂得忠孝礼义吗？” 林穆像是积蓄了几十年怨气一样，此刻仿佛泄洪般尽数爆发开来，逼得林道张口结舌，反嘴不能。 林穆的爷爷此时更为骇然，脸色都苍白许多。 他的孙子，他可爱又谦逊的孙子，从小连蚂蚁都不敢踩比女孩更加温柔清雅的小孙子，现在竟然……像个骂街的流氓一样对着他三哥的孙子口无遮拦地谩骂起来，圣主啊，请赐下圣言，告诉他他是否还沉浸在昨夜的噩梦里？ 林穆瞧着气得浑身打颤的林道，再冷眼扫视两位长老和林家小辈一番。 “这个少族之位，林纵如若想要，我给他就是，别老整这些阴谋诡计，太恶心了！” 林穆已经想好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实力永远是唯一的屏障，若无修为，若无资质，本属于自己的私有物，迟早会被别人剥夺。 与其让人抢走，不如主动放弃，林穆拿得起放得下，何况少族之位本就不是他的，何必不舍。 林穆资质是先天，他的父亲似乎也是先天，但在这些长老口中，林沧生这三个字，分量很足。 他儿子不善修炼，是因为他太善良，但林穆不是，从无神之世这个虚拟的尸山血海中逐渐成长为一方霸主的安格玛巫王，从来只与刀光剑影、洪荒猛兽打交道，哪怕不真实，也比温水里养出来的林家少族要有血性的多。 林穆懂得怎么对自己狠，而对自己狠的人，通常不弱。 他林纵可以天赋升格，同样姓林的林穆，为什么就不能天赋升格！ “诸位长老，若无他事，穆儿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朝长老们抱拳行了一礼，随即捉住陌陌的小手，毫不迟疑地朝内厅之外走去。 林穆走后，长老会的一众族人才纷纷回过神来，三长老的脸色十分难看，怒火仿佛都在身上实体化了，一绺长须更是气得几乎快要翘起。 “无礼小儿，粗俗之辈，简直目无尊者，我林家怎会生出这样的孽种！” 听了三长老狂怒的声音，二长老犹自老神在在，睨着门外淡然道：“何需动怒，一只连咬人都不会的疯狗罢了。” 林穆爷爷回头，气愤地与二长老对视，唇下咬牙切齿。 沉默一息后，才将心声一字一句地尽数泄露出来。 “穆儿就算是只疯狗，也是我儿林沧生这头虎狼之犬的种，不懂事的幼子，终究有一天要继承它父亲的遗愿，登上九天虎视鹰扬！” “而你那假孙子，他连柴犬都不如！” “你们逼他退位，很好，这是磨砺他的一次机会，数年之后，若尔等还活着，睁大自己的狗眼，看看是老夫错了，还是你们眼瞎！” 言罢，狠狠一甩衣袖，毅然决然地朝内厅大门疾步走去。 五长老在后边看着，觉得他的背影，和林穆刚才，真的很像…… 第四章 梦入神坟 灵生境的修炼体系，与林穆前世所了解的修真小说，有略微不同，后者中的修炼，修为代表实力，境界是修者的绝对水平，修为低下，即使力量再强，也不过是蛮力而已。 但在灵武大陆，灵生境内，修炼二字要拆开来读。 修，灵生境纳天地灵气扩充灵力量的方式，而炼，则是灵生境运行功法强化灵力的方式。 用网游术语来说，第一个是练等级，第二个是练技能，只有人物等级和技能等级都上去了，PVP时才不至于被人虐。 也就是说，境界代表量变，而实力则是质变，体内灵力达到上限，陷入了瓶颈，惟有武技大成才能脱困。 因为在灵武大陆，武技相当于功法。 林穆的前任是位练级天才，从懂事起就能感知灵力，七岁时学会吐纳法门，八岁贯通太阴脉臻灵生境，一年后灵生境巅峰傲视林家小辈，又过一年，灵生境巅峰依然傲视林家小辈…… 直到林穆接手他的肉身为止，还是灵生境巅峰。 这位被林家奉为少族的天才，原地踏步了八年！ 何等的窝囊，何等的无能，也怪不得他饱受同龄族人的歧视，这样的修为也能一直担任林家少族，真是谁上谁都行。 这一切让人绝望的状况，除了当事者太懒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修炼了一门世界上最简单，同时也是最垃圾的武技。 怒拳。 一部没有修炼诀窍的武技，它攻击的方式，形象点说，就是把一手五指捏在一起，然后狠狠地朝任意生物的脑壳上招呼…… 典型的硬派武技，只要是个武者都可以修炼，但只要是个武者都不会去修炼。 概因这门武技，在灵武大陆的历史上，没有人练到了灵导境。 毕竟任何武者都不会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 林穆是个特例。 除攻击方式外，怒拳的修炼法门也十分简单粗暴，共有两种，一种是铁砂拳法，运功时用拳头硬撼石板即可，另一种是火砂拳法，边运功边用拳头在火炉上炙烤，吸收灵气化作焰力。 正是如此容易修炼的法门，吓倒了前任这个孬种，所以在挑选怒拳作为灵生境的主修武技后，却不敢身体力行，然而别的武技更加难练，只能架空了怒拳，让武技境界永远停留在初期。 结果如林紫山所言，自作孽，不可逭。 上京城，林家府邸。 当天空中的皎月仿佛被天狗吞噬了十之八七，上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弥漫在黑暗中，武道世家的族府，绝对是除皇宫之外唯一可以灯火通明的地方。 林穆躺在后院房间的床榻上，仰面望向窗外，与毫无星辰的夜空相比，他的眸子似乎更为深邃漆黑，带着一丝难掩的困意。 “现在的时间，估摸着才11点吧？”林穆突然呢喃：“如果换回以前，我绝对还在无神之世里瞎混，起码得再过两个小时才睡觉。” “啊～然而我现在就困了。” 幽幽地打了个哈欠，林穆眯起眼睛，一滴倦泪从眼角溢出。 今天发生的事情，林穆自认应付从容，但他耗费的心力，比起在现实中奔波劳累一天，似乎还要多上少许。 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在某种意义上，甚至超越了前世，让他学起来，都有些力不从心。 下午他专门去了趟家族的藏书阁，翻遍道藏经书，却完全没有看懂一个字。 这里的文字，原来还是古汉语，而且是非常抽象的那种，让林穆连意会的余地都没有。 “看来明天得带着陌陌一起去了，唉，看本书还得让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帮忙读出来，我寒窗苦读二十年的日子算是白过了。” 自嘲地苦笑一声，无穷的倦意又是悄然涌上头脑，催促着他赶紧闭眼。 林穆再次打个哈欠，翻身合拢门窗，熄灭灯火便倒头睡下。 由于身心俱疲，林穆很快就睡着了。 在他沉睡期间，他的潜意识海中，似乎又出现了那道似曾相识的冰冷声音。 …… 距此地极远之处，也不知跨越了多少山河湖海，在一片辽阔无垠的草原上，无数生灵栖息的地方，此刻突兀地矗立着一座磅礴宏伟的雪色巨坟，宛如北地连绵不断的天神山脉中莫名切割出的一座雪峰，在草原上显得异常违和。 方圆百里外，成百上千的魔兽远远围观，巨坟似乎存在着某种强悍的威压，使得它们无法向其逾越寸步，也正因如此才吸引了这些魔兽朝圣般地汇聚过来，极目远眺，打量着这具突然在它们领地上出现的庞然大物。 这里与灵武大陆同时，却意外地不是黑夜，还在青天白日。 巨坟深处。 一层富丽堂皇的阴暗宫殿内，王座之上，靠着一位高大的帝王，全身披戴黑色的罩袍，袍下是布满狰狞倒刺的黑甲，顶着中世纪的铁王冠，内里却空无一物，铭文密布的灰色长剑静静地依靠在王座的扶手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戮和死亡气息。 殿阶之下，一位宛如玄冰凝成的霜蓝色女子，虔诚地俯首跪地。 “巫王大人。” 这声冷淡到了极致的低唤，似乎将上方的帝皇惊醒，如黑洞般幽深的铁王冠内，仿佛出现了一双虚无的眸子，魁梧的身躯微微颤动，似乎对眼前的景象感到讶异。 一道嘶哑的呢喃声，从王座之上迅速传荡开来。 “这里，是我的梦吗？” 那女子听得此言，猛地抬头，脸上虽然冷若寒霜，声音中却带有一丝波动。 “巫王大人，您终于苏醒了。” 帝皇诧异地望向下方，看到霜蓝女子时，有些不敢置信。 “你是，夏妮雅？” 闻言，霜蓝女子点了点头，让王座上的帝皇更加惊疑不定。 图蒙萨斯大坟墓一至三层阶层主，游戏里的公会BOSS，竟然主动向玩家打招呼了，这在无神之世的设定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你为何是五十级的样貌？我记得你已经超过百级了。”帝皇问道。 夏妮娅的种族是无神之世里唯一不需要穿戴装备的元素精灵，职业是拥有天赋技能“冰肌玉骨”的霜精灵，在这个天赋技能的影响下，出生就只是一枚小小的霜元素，随着等级提升，造型会逐渐拟人化，同时防御力和冰系魔力也得到相应的增强。 另外，元素精灵是一个等级能影响人物年龄的种族，而霜精灵是正向生长，等级越高人物模型越成熟，一级不是女人，满级后是充满女性魅力的三十岁御姐。 但是面前的夏妮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肤是不透明的，整个人如同一块会动的冰雕，连头发都是僵硬的冰条，当然，年纪也随之降低了十三岁，外形变回了花季少女。 实在让帝皇惊讶。 “这正是属下来第十阶层觐见巫王大人的缘由。”霜蓝女子面无表情地答道：“属下已经在此地呼唤您一千八百五十二次了。” 帝皇心头一惊，他此前出现的幻听，的确有些像夏妮娅的声音。 莫非他现在所见的景象，都不是梦？那他在林家的经历，又该是什么，难道也是一场黄粱之梦？ 亦或者，二者都是真的，他的意识，占据了两具身体…… 帝皇摇了摇头，驱走脑海中的奇思妙想。 继续向夏妮娅询问：“夏妮娅，为何是你上来？为何只有你一个人上来？其他的阶层守护者呢？” 夏妮娅冷冷地回答：“除我的管辖外，其他的阶层主和墓仆都陷入到了沉睡状态，而属下的实力也被压制在了五十级左右，不知是否与第一阶层通道口处的禁制有关。” 禁制？帝皇挑起眉头，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 “那禁制是什么？夏妮娅，把你的谏言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夏妮娅轻轻点头，晶莹的脸蛋上依然看不到半点情绪。 “这禁制是属下昨夜发现的，其实从那时起，大坟墓的本体似乎就出现了移动，直到移动停止，属下体内的魔力也随之降落回五十级的状态。” 帝皇安静地听取夏妮娅的叙述，心里却掀起了惊天骇浪。 这些情况，与他最初穿越到灵武大陆时的体验，何其相似！ 难不成，他的公会，昔拉在无神之世里毕生的心血，图蒙萨斯大坟墓，也随着自己，一同来到了异界？ 而公会的守护BOSS们，竟然奇迹般地衍生出了自我意识，最先觉醒的，则是公会中战力较弱的第一到第三阶层的守护主夏妮娅？ 连借尸还魂的怪事都发生了，这种情况，似乎也不无可能存在。 “夏妮娅，除却禁制之外，大坟墓内还有什么异象？” 帝皇继续问道，语气中忽然带上几分高位者的压迫。 既然阶层主已经出现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就说明它们认定了自己侍奉的主人是无上的安格玛巫王，但帝皇的真身是人类，在未确定它们是否对自己完全效忠的情况下，决不能显露出半点人类的特性。 “禀告巫王大人，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状况。”夏妮娅冷淡地道：“不过那道禁制似乎困不住50以下的低阶位生物，属下已派遣了第一阶层的斥候外出查探，相信很快就有情报带回来。” 帝皇点了点头，朝她微微摆手。 “你先去休息吧，若有重要信息，便上来告知本座。” 夏妮娅领意，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躬身缓步退下。 突然，全身怔住，再度向帝皇单膝下跪。 “属下的斥候，刚才通知属下，外边的查探工作，遇到了阻力。” 帝皇不动声色，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图蒙萨斯大坟墓外，积聚了相当数量的低智生物，实力非常低下，斥候估测等级最高者可能只有十五级，足以武力镇压。”夏妮娅顿了顿，道：“属下建议先捕捉一只回来，交给语言天赋者审问。” 帝皇缄默不言，冷冷地与夏妮娅对视，半晌后，才沉声说道：“夏妮娅，你要清楚，在本座面前，不可有隐瞒。” 夏妮娅寒冰般的身体猛然颤动，她立即低下头，声音罕见地出现了惊慌。 “属下愚笨，忘了告诉大人，大坟墓外的地表，已经不是原先的极寒雪原，而是……草原。” 第五章 兽语者 听到这个消息，帝皇脸上的神情依然严肃，看不出些许惊讶。 他朝夏妮娅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情，待你的斥候回来再讨论，你先回自己的领地吧，我稍后再下来。” 夏妮娅忽地略微抬头，仰视着帝皇。 “恕属下直言，让至高的巫王大人屈尊降贵莅临最下阶层，千百年来无一例，属下难当其罪，请大人收回成命。” 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帝皇有些头疼，这位图蒙萨斯大坟墓最初BOSS是以公会曾经的成员为原型创造的，而那人在游戏中，同样也是十分一根筋的家伙，但凡自己认定之事，千万头巨龙都拉不动。 “夏妮娅，你的虔诚让我感到欣慰，但你考虑过了吗？拥有统御魔戒的你或许可以在大坟墓内肆意穿梭，但是你的墓仆却没有这种特权，外界的生物更不可能有，他们永远无法抵达第十阶层，这个道理你莫非不懂？”帝皇沉声道。 他的话是有根据的，在图蒙萨斯大坟墓里，没有统御魔戒和至尊魔戒，低层墓仆无法登上最高阶层，毕竟没有哪个游戏里的小怪可以从新手村乱入到恶龙谷。 但阶层主不一样，他们的前身是公会成员，既是每一层地宫的守护者，也是这个阶层的管理者，就像前世的现代企业，分公司的总经理年终要向董事会汇报业绩，所以有踏入会场的资格。 这是大坟墓的设定，虽然公会只剩下会长，但法则是不会变的。 “可是……”夏妮娅张嘴想说话，却被帝皇抬手打断。 “无需多言，本座只是想见识一下这里的原住民，莫非此等小事你也要阻拦？”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让得夏妮娅哑口无言，她现在两头都是罪，有些骑虎难下。 “你先走吧。” 见帝皇挥手遣退自己，夏妮娅只好领命，应诺一声便起身后退，逐步隐入了黑暗中。 看着冰蓝色的身影渐渐从自己视线内消失，直至完全感应不到她的气息后，帝皇长舒了一口气。 “我刚才的表现，应该没让她看出端倪吧？”帝皇喃喃自语。 他随手一模，抓到一根冰凉的硬物，向下瞥去，乃是一把铁灰色长剑的剑柄。 “戒灵王剑。” 念出这把浑身雕刻着诡异铭文的邪剑之名，帝皇的神色柔和了许多，握紧剑柄欲将它拿起。 可是不管他用了多少力气，戒灵王剑仍旧倔强地倚靠在王座上，好似缠妈妈的小孩，死不移开半寸。 帝皇心头无奈，这戒灵王剑乃是图蒙萨斯大坟墓击杀了黑暗君王索伦后，取其一臂耗费公会大半资源打造出来的惊世绝剑，系统给出的穿戴等级甚至高于100级，而且还有至高者专用这一特殊限定，其功用帝皇到现在都没挖掘出来，只知道这是把连属性都是未知的神秘武器。 或许是因为第一阶层的禁制，帝皇的实力也和夏妮娅一样，被压制在了50级左右，这个状态下的帝皇，绝对没有资格获得戒灵王剑的承认，当然说白了，是等级太低根本穿不起。 “看来只好取回魔古尔之剑了，它的特效是什么来着？制造亡灵大军，还是衍生不死魂？” 帝皇呢喃着站起身来，魔古尔之剑是他还未发迹时偶然获得的一件道具，等级不高，连40级的戒灵都能穿戴，但帝皇现在只有这把称手的武器了。 “魔古尔之剑似乎被我封存在了巫妖神殿里，可是，不知道那阴森的守门人醒了没有？他若是没醒我或许也进不去。” 缓缓走向殿外，帝皇高大的背影近乎覆盖住了所有的光线，将此地的黑暗气息扩散到了极致。 第一阶层 墓门前，夏妮娅抱着晶莹的双臂，整个人如同冰雕般，风仪玉立，琉璃瓶似的冷眸紧紧地盯着被寒霜覆盖住的墓门，似在等候什么。 她的身旁，立着一位俊逸的暗精灵，仰视夏妮娅时，低垂的目光中，似乎隐藏了几分迷醉。 “夏妮娅大人，即使回到了冰体状态，外貌年轻了几千岁，依旧是那么的风姿撩人，让某心驰神往。” 精灵念叨着，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勾起一抹邪笑。 “如此精美的艺术品，也惟有伟大的巫王大人以及慧眼识珠的弗朗多，也就是某，才能完整地欣赏她的艺术美。” “啊，弗朗多真是第一阶层里最幸运的精灵，不但目睹了千年前模样的夏妮娅大人，还有机会面见崇高的墓主大人，这莫非是暗夜至高者补赐给某的生日礼物吗？” 就在他陶醉的时候，夏妮娅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弗朗多，准备好工作，影子回来了。” 闻言，弗朗多双眼一亮，黑袍下的身体微微战粟，光洁的手掌被指甲压出了淤痕。 他颤抖着声音恭敬地问道：“夏妮娅大人，您的意思是，图蒙萨斯大坟墓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安格玛巫王大人，就要降临到我的面前了吗？” 夏妮娅回过头，清冷的眸子里仿佛透出锋芒。 “不想死的话，最好管住自己的嘴，那位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这种卑贱的最下层墓仆可以直呼的？” “属下放肆了，请大人宽恕。”弗朗多下跪求饶，但嘴角犹自带着激动的笑容。 “以后若敢再犯，纵有你父亲求情，也保不了你的贱命。”夏妮娅冷声道。 警告一番后，她望向前方，此刻的墓门，已经悄然洞开了数尺，门缝中露出的光景，不是外界的青葱草原，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仿佛深不见底的虫洞般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这便是夏妮娅发现的禁制，幽室一样阴暗的漆黑只是这道禁制的保护幻象，它的法阵隐藏在墓门内部，但凡超过50级的生物踏出一步，便会遭到法阵强烈的抵触，甚至会引动擅闯者体内的能量造成反噬，非常棘手。 但是眼下，墓门外出现一阵阵波动，黑暗剧烈扭曲，两道身影，一大一小，前者似被后者拖动，渐渐向门内走来。 那道小的身影就是夏妮娅派出的斥候，是个精灵种，而被他拉拽的巨物，竟是一头猛虎大小的……老鼠。 “参见领主大人，弗朗多大人。” 斥候恭敬地单膝下跪，那老鼠模样的魔兽被他硬生生地扯倒在地。 “这就是你在外面抓来的原住民？暗夜至高者在上，某还从未没见过那么大的鼠类。”弗朗多惊叹。 “没错，这是卑职在外界看到的最机灵的生物，其他的影子还在外界扑捉类似的生物。”斥候点头回应，对于他这种下位墓仆来说，阶层主夏妮娅手下四大战将之首的独生子弗朗多就是自己的上司，一样要尊敬。 “别废话了，赶快用你的天赋能力解读这只恶心的魔兽，得到有用的消息就立刻让它在大坟墓中消失。”夏妮娅下令道。 “遵从您的旨意，夏妮娅大人。” 弗朗多如贵族般鞠躬领命，带着温润的微笑，望向被斥候制服在地上的老鼠。 他的双眼忽然绽放出莹光，宛如翡翠般灵气逼人，这一刻的弗朗多，仿佛化身为大自然的代言人，与天地万物和谐共生，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原本惊惶不宁的老鼠陡然安静下来，挣扎的四肢垂死似的渐渐放松，迷茫地与弗朗多对视。 “告诉我，你所知的一切。”弗朗多噙着迷魅的微笑，向老鼠轻声细语。 而老鼠此刻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语，竟是朝他木讷地点头。 这诡异的景象持续了整整五分钟，最后在弗朗多双眸的莹光消逝后，老鼠才恢复如常，但身体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瞳孔完全涣散。 “我应该已经获取了它的大部分记忆，只不过这只可怜的老鼠似乎承受不住我的精神力，彻底报废了。”弗朗多笑意盈盈地望向夏妮娅。 但一瞬间，他脸色大变，整个人仿佛出自本能，二话不说伏跪下来，不敢抬头。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黑暗气息，能在图蒙萨斯大坟墓里拥有如此浓厚的黑暗能量，毫无疑问，这样的存在，只能是大坟墓里唯一的主人。 “卑微的弗朗多，见过尊贵而强大的至高者，我们伟大的领袖，至高无上的巫王大人。” 夏妮娅比他跪的还早，而斥候早已匍匐在地，对于大坟墓的低位精灵，看到巫王真容几乎等同死罪。 帝皇魁伟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身前，依旧披戴着黑麻色的大袍，王冠中空无一物。 “都起来吧。” 夏妮娅从容起身，然而其他两人却不敢动弹，帝皇也未理会，瞥了弗朗多一眼。 “同时拥有魅惑与读心术，这在无神之世里，确实能和语言天赋者比肩，当然，本质上还是不同的。” 帝皇沉吟后，问道：“你叫弗朗多对吧？告诉本座，你从外面的魔兽身上都查到了什么？” 弗朗多激动地颤抖着，背后泌出冷汗。 “某，不，卑职……” “把头抬起来。”帝皇打断他的报告。 弗朗多赶忙抬头，看着帝皇，仿徨的脸上浮现一丝惊异。 但他没有过多感慨，直接叙说解读得来的消息：“从那只老鼠的大脑里，卑职获取了它一生的记忆，但大多数都是捕食和繁衍之类的动物本能，只有一件事情，卑职觉得应该注意一下。” “何事？”帝皇问道。 弗朗多接着回答：“这只老鼠走过的地方不多，但它似乎有过被人类捉捕回去做实验的经历，以前的它体型与正常鼠类一般大小，但实验过后，整整暴长了上百倍，而且丝毫没有影响到行动力，力量远超同类。” “最重要的是，它隐约记得对自己施以实验的人类有着何种相貌，好像是一位须发皆黑的老头，经常手持拐杖，应该属于魔法武器之类的道具，有时会在它面前施展各种各样的魔法，以及……五颜六色的烟还有爆炸？” “最后它被老头强硬灌进一瓶黑乎乎的液体，身形增大得如同洪水猛兽，但是不久后便被他放走了，回到这片土地，充满魔兽的草原。” 弗朗多最后一个字音吐出，在他身旁倾听的帝皇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弗朗多，你干的不错，或许能让我在闲暇时间想起你。” 这句嘉奖让弗朗多险些窒息，能够被巫王大人记住，天啊，他今天到底踩了多少坨狗屎，才能获得这样的运气？看来以后哪怕不报上老爹的名字，也能在第一到第三阶层横着走了，有这句话傍身，谁敢拦他？ “我将以赢弱之躯，永恒守卫吾王！”弗朗多即刻振声效忠，身体伏得更下。 帝皇点了点头，向后瞟去。 “还有这位斥候，夏妮娅，以后多点提拔他，当然，后续如果有人擒获了携带重要信息的魔兽，也能得到同样的待遇。” “是！我至高无上的王。” 夏妮娅冷然应诺，跪地的斥候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己，浑身发抖地连声谢恩，额头几乎磕出血来。 “你们继续工作吧，我在第一阶层逛逛，若有特殊情报，派人过来找我。” 声音未落，帝皇已留下自己的背影，在白雪皑皑的第一阶层里，转眼消失，让弗朗多神往不已。 离开了部众的视线，帝皇找到一片人烟稀少的地下湖，靠在一株覆满冰霜的地宫矮木上，气息此起彼伏。 他看不到脸，模样却显得十分失措，仿佛和家长走散的小孩，焦躁中带着慌张。 “为何？这个世界为何会有魔法师，不可能，灵武大陆怎么可能有魔法师！” 刚才弗朗多的情报若是不假，所谓须发皆黑的老头，绝对就是一名魔法师，而那瓶什么黑乎乎的液体，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瓶药剂，这位年迈魔法师同时还是药剂师，天啊，一个拿老鼠当做巨人药剂实验体的疯狂药剂师！ 五颜六色的烟和爆炸，根本就是药剂师配制烈性药剂时才会出现的情况，该死，灵武大陆，居然还有药剂师！ “不对，这个世界没有魔法元素存在，按照常理，绝对不可能有人能修成魔法师，最低阶的学徒都不能！” “难道我在做梦？梦会这么细致吗！” 他无法置信地不断否定着，抓狂般地呢喃着。 突然，他的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此前就被他否认过的想法。 “如果，我的意识真的占据了两具身体，而且二者都在不同的世界里……” 帝皇茫然地摇着头，沉重的甲胄压断了地宫矮木，随着树干无力地摔倒在地。 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他到底是林家少族，还是安格玛巫王？ 帝皇，终于惶恐了。 第六章 赔礼不谢！ 林穆睁开眼睛，强烈的阳光刺得他急忙拉下眼帘，屋里的木窗不知被谁打开了，让他早早醒来。 将双眼眯成缝，林穆望向床边。 茶桌上摆放着一份早点，送饭者很贴心，给瓷碗罩上一顶盖子，就像前世泡方便面一样，以防食物受凉。 “陌陌……” 林穆呢喃着，能够随意进出少族卧房，并且摆弄了卧房里的器物，除他的贴身侍女外，还能有谁？ 这个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也难怪她会开窗。 “这么说来，我的实验算是成功了。” 林穆翘起嘴角，他所谓的实验，就是延长自己在图蒙萨斯大坟墓的行动时间，身为戒灵至高者的巫王不用休眠，但不代表他无法入睡，很明显，不睡觉的他无法从大坟墓回归林家少族的身体，这说明意识在两者之间的转换需要睡眠状态，而主导权在自己手上。 “这小丫头，莫非迟迟叫不醒我，跑去向家主报告了吧？”林穆坐起身来，苦笑道：“看来以后得循着这具身体的生物钟了。” 掀开早点上的盘罩，林穆看到一碗放了少许花椒和碎葱的清汤羊肉面，浓浓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鲜嫩的肉香，让林穆咽了口口水。 “这碗面，闻着就想大快朵颐，比我自己下的面要好得多。” 拿起桌上的黑木筷，正准备美餐一顿。 可是突然间，他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等脑子转过来，房门就被人从外向内粗鲁地推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甚至夹杂着剧烈的咔嚓声。 林穆拎着筷子，诧异地望着门前，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婢。 “不好了少爷，您的侍女，陌陌姐她，出大事了。”女婢红着眼睛，抽噎道。 “什么？”林穆大惊，扔下筷子急步上前捉住对方的肩膀，喝道：“发生了何事？快说！” 被他猛然呵斥，女婢哭得更厉害了，几乎泣不成声。 林穆愣了愣，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手。 “你冷静点，不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女婢点了点头，擦掉眼泪，缩着脑袋望向林穆。 哽咽道：“刚才公孙家来人，说是要和林家做一个买卖，本来也没什么，可那位姓公孙的客人似乎是上京城奴隶坊的坊主，在迎客大厅和家主谈生意时偶然看到陌陌姐，就想……就想买下她，现在正和家主僵持，要是陌陌姐被带去奴隶坊，我害怕……” 没等她说完，林穆就抓着她的手，夺门而出。 “去迎客大厅！” …… 上京城的三大武道世家，自古以来，就有着不干涉凡俗世界朝政的协约，但是仅限于政治，在上京城里的大部分商会工坊，其实都是三大世家的产业，而奴隶坊，乃是公孙家独占的私人商场，几乎掌控了上京城所有流通的人力资源，说白了，就是刺裸裸的奴隶买卖。 被奴隶坊的坊主看上，男子，无非力气，女子，无非相貌，而陌陌，显然是后者。 穿过林家的后院，来到迎客大厅门前，林穆急迫地想冲入内，却被女婢拦住。 “少爷，等一下，您的脸上有些异物。” 她伸出手，在林穆唇边轻抚几下，触感柔滑。 林穆皱眉，将她推到一旁，拉开虚掩的大门。 门轴传出细长的摩擦声响，这是古旧的木制门最常见的特征。 “何人！” 坐于大厅上方的一名老者，厉声喝道。 很快他身旁的另一位老者就大笑起来。 “哈哈，三哥你急个啥子，刚才公孙家的女娃不是都出去了吗？这个明显是穆儿啊！唉，不是弟弟说你啊，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若要以这种脑力逛窑子，不得被窑姐儿坑得连裤衩都不剩下啊？” 那老者气得脸色青白，怒视对方。 “林暴，你这白痴注意场合！” “三哥请注意言辞，切莫出口成脏。” “你……” “咳！两位长老可否停歇，此处有客人。”首座的中年男子干咳一声。 而后看向林穆，语气变得严厉。 “穆儿，见到长辈还不赶快称呼？” 望着厅内的两位长老，还有首座右侧的一位陌生男人，林穆错愕不已。 陌陌呢？ 他愣了片刻，猛然回头，却是看见那门外的女婢已经消失，反倒是身后，突兀地站着一位肤白如雪的青衣少女。 “林穆，贵客在此，你扭头是几个意思？”三长老即刻质问道。 “无妨，此事都怪小女太顽劣，硬是要考验林小友。”那陌生男人呵呵笑道：“若非小女不让贵族少主的女眷前去通知他，而是任性地将自己变作侍女，以假乱真又代步传言，否则以贵族少主的机敏，岂会被小女浅显的障眼法所迷惑？” 三长老冷哼一声，道：“贵客言重了，化身奇术虽难看穿，但那只是对凡人而言，若武者修为臻灵士境，拥有灵眼，足可对付简单的化身术，说到底只是某人碌碌无为的恶果罢了。” 说完，又朝林穆厉喝一声。 “你还不赶快拜见贵客！” 林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面向客人揖手行礼。 “晚辈见过公孙前辈。” “哈哈，叫我羊叔叔吧，前辈太老了。”公孙羊笑容满面，指着林穆身后的青衣少女：“火儿，快向林小友道歉。” 公孙火儿莞尔点头，款款走到林穆面前，嫣然欠身。 “小女公孙火儿，16岁灵士境后期，适才欺瞒了哥哥，望您原谅。” 林穆心头冰冷，哪有女子自我介绍时吐露芳龄还夹带自己的修为？明显是想当着林家诸老的面，落他这林家少族的面子。 此女的心机，有些深沉。 当然了，不算她此前戏耍自己一次，就是现在，哪怕她是女的，也不能让对方骑在脑袋上肆意撒野。 “林穆，18岁先天资质，很高兴认识你这么可爱的后辈。”林穆淡然道。 公孙火儿犹自浅笑，仿佛丝毫不在意林穆的反击，婷婷若雪莲般面对着他。 突然压低了声音，娇躯向林穆靠近几分。 “就你这智商，还妄想追求我堂姐？也不切开自己的天灵盖看看你的脑子。” 此话已是用了灵力逼音成线，纵使大厅中的人物皆是修为高深之辈，若未留心，也很难听清。 但最近的林穆，听的真真切切。 “火儿，回到你的位置上。”公孙羊和蔼地笑道。 “是，父亲大人。” 甜软的声音从公孙火儿红润的唇瓣中道出，朝林穆乖巧地微微躬身，俏脸上掀起一抹很是阳光的歉笑。 然而林穆心中的冰霜又浓厚了一层。 “穆儿，你也坐下吧。” 朝林紫山点头回应，林穆踏出几步，坐到五长老身旁。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鄙人这里就向各位交代一下，我等此次前来林家的缘由。”公孙羊客气地起身，向林紫山和两位长老拱手，灿笑道。 “贵客何必起身，坐下来好好说，林家待客绝不会刻薄的。”林紫山赶忙摆手，对他而言，公孙家能有族人来访，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更何况客人还是家主的四弟，上京城奴隶坊的坊主，此等身份，哪怕是林紫山也怠慢不得。 毕竟林家在上京城势微已是不争的事实，几乎处在了公孙和莫家两个庞然大物的夹缝地带，眼下公孙家来人示好，便是缓和两家关系的难得机会，把握好了说不定还能拉拢公孙羊与林家结盟。 “不必不必，待会还得起来呢。”公孙羊笑着摇头，看向林穆：“林小友，前些日子我家牧铃小姐多有得罪，还请你能见谅啊。” 林穆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任，似乎就是被名叫公孙牧铃的天才少女害惨的，虽然真凶不是她，但动用林穆的灵书炼药，只为了一次危险的试验，也可看出此人并非良善之辈。 前任脑子里进水了吗？明知对方高不可攀还是蛇蝎心肠，仍旧要把自己往悬崖边上推，结果书毁人亡……唉，何苦来哉？ “这么说来，你们是来林家赔礼道歉的？” 林穆刚说完，险些惊吓了林紫山，瞪着他正要训斥。 可公孙羊却是客气地微笑，看着林穆赞叹道：“我没看错，林小友果然机敏过人，我和小女此次前来，的确是替牧铃小姐赔礼致歉的。” “只可惜牧铃小姐前日已回罗丹宗，倘若她听闻了林小友病愈苏醒的消息，想必也会像我等这样亲自登门赔罪的。” 他顿了顿，拍着公孙火儿的肩膀。 “火儿，把牧铃小姐给你留下的器物，送予林小友。” 公孙火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取下玉指上的一枚指环，来到林穆面前。 “这枚空灵戒可储存万倍于其体型的任何东西，无论生物活物，此外，里边还装有一枚牧铃小姐炼制的丹师级丹药，或许对贵族少主的修为能有些许帮助。” 待父亲说完，公孙火儿便是将空灵戒捧在手心，向林穆奉上。 看着洁白如雪的掌中，这枚散发着淡淡灵力波动的灰色戒指，林穆的眼神有些炽热。 早就听陌陌说过了，这种相当于空间戒指的空灵戒，在武者世界中，非常稀有和昂贵，甚至放到凡俗世界，能拍出上亿两黄金的天价。 他迫不可扼地向空灵戒抓去。 拿起空灵戒时，瞄到公孙火儿俏脸上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穆儿，得此重礼，还不赶快谢过贵客！”林紫山肃然道。 闻言，林穆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大伯，皱起眉头。 “为何要谢？” 话音落下，厅内众人，包括公孙羊，甚至在厅外通过窗户偷看的林家小辈，此时此刻，皆是目瞪口呆地注视林穆。 然而当事者毫不在意，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羊叔叔，这是赔礼诶，赔礼好不好？哪有收赔礼的向送赔礼的说谢谢啊？莫非我打你一拳，再给你一根骨头，然后你还得赔着笑向我感恩戴德？你是咱家门前拴在柱子上的旺财吗？” 望着这群被自己的言辞震惊得无以复加的人，林穆脸色如常。 “不好意思，赔礼不谢！” 说着，还将空灵戒快速地塞入袖口中。 第七章 灵书子 “什么！这林穆在想什么！公孙家主的亲弟弟莅临我府赔礼道歉，他竟敢当着家主的面向贵客狂言拒谢？！是我耳背没听清还是他疯了？” “我觉得他是脑子睡傻了，这可是一枚丹师级丹药啊！天下第一奇术宗派罗丹宗三百丹师之首，罗丹宗唯一的外姓弟子，圣字女公孙牧铃亲手炼制的丹药，不说效力如何，就凭它的主人，价值绝对超过从天炉师炼制的半成品丹药！” “而且公孙山前辈说了，这枚丹药对咱们这废物少族有修为上的帮助，莫非是传说中仅取粉末就能让灵生境武者拔升到灵士境的破灵丹！” “若要真是破灵丹，这林穆就是搬石砸脚，纯属活该！” 挤在迎客大厅外的林家小辈，在林穆说出那番话后，一张张看热闹的脸上，纷纷浮露出讥讽的神色，个别的愤青，甚至已经在人群中声讨林穆了。 因为没有经历过二十代以前林家的鼎盛时期，使得这些青涩的少年少女，并不认为自己的家族能与莫家和公孙这两头武道巨鳄比肩，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公孙家主的亲弟弟，有着让他们敬畏的压倒性实力，所以当林穆做出如此不敬之举时，这份敬畏，自然就转化成了对林穆的厌恶以及反感。 人，总是害怕被连累，就算是血缘之亲，也做不到无条件地宽恕对方。 更何况，林穆在府中名声不佳，甚至因怠惰无能，修为停滞，丢尽本家颜面，为同族排斥，岂会有支持之声？ 林家小辈如此，更不用说敌视林穆的三长老了，此刻的他已经气得胡须发抖，老目瞪圆，满是褶皱的脸上怒意盈溢。 “大胆！大胆！目无长者！藐视贵宾，论罪，该当废除本家族籍！” 这声呵斥近乎吼出，甚至动用上细微灵力助势，声振屋瓦，而厅外修为低下的后辈，险些被震得耳膜破裂。 林穆更是狼狈，境界灵生境巅峰，实力却不及灵生境初期，这一声灵力怒吼，差点就把他给震晕了，此刻头昏眼花，双目浑暗，脑海一片空白。 仅仅是一道不大的喊叫，已能摧毁林穆的心神，这，就是灵生境和先天境之间如天埑般的差距。 “欸，三长老，贵少族只是少不更事，年轻气盛，何况此番来登门致歉的是我们，林小友当然没有道谢的必要，所以，此事就此揭过，三长老莫要再责骂他了。”公孙羊连忙劝止三长老。 “贵宾何须多言，此子生性顽劣，向来目无尊长，何止这一次，若不罚他，我族家法便是形同虚设了！”三长老沉声道。 林紫山在首座，脸上略有难色，他自然知道三长老这番言语是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次抨击林穆的机会，否则也不会当着公孙家的面，将事情托大。 若再让他们闹下去，不仅林穆声名受损，林家的颜面，怕也是难保了。 “三长老，您且先息怒，此事，我们日后再谈，莫要扫了贵客的兴致，可好？”林紫山好言劝道。 “三哥，你听听紫山的话，别在外人面前为难自家人啊。”五长老也赶紧凑到他耳边小声劝说。 顺带捉住林穆的右手，向他送去一股温和之力。 感觉到身体被莫名地温润起来，林穆的神识渐渐开始恢复，瞳孔凝聚，脑海于混沌之中，出现一丝清明，直至完全苏醒。 “什么？” 茫然四顾，眼前的景象缓缓明晰，一张皎好的脸颊，浮现在林穆的黑瞳中。 “林穆哥哥，您好些了么？” 温柔若水的声音拂过林穆耳边，公孙火儿迷人的笑容几乎治愈了屋外所有围观的林家少年，让那些青涩的少女嫉妒不已。 可林穆却看到她晶莹的眸中，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 “托你的福，我好的很。”林穆冷冷道，此女的做作，让他恶寒。 “林小友，没什么事吧？” 闻言，林穆一愣，望向公孙羊，看到他脸上流露出关切之色。 后者对自己这里，似乎很热心，甚至，有些热心过头了。 “多谢前辈关心，晚辈并无大碍。”林穆朝他微作一揖。 “没事就好，这样你羊叔叔也不用内疚了。”公孙羊笑道，突然又问：“容我多嘴，不知小友你，是否记忆不清了？” 林穆未多考虑，正要回答时，却是被林紫山抢先说话。 “劳烦贵客关心，穆儿的记忆确实不全，您别误会，紫山此话并非针对牧铃小姐，只是我家穆儿不争气，区区灵书小损就落得这般疾病，实乃修为不精的恶果。” 公孙羊摇了摇头，道：“紫山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林小友一些事情，你可否静静听着。” 林紫山张了张口，还想再说，被三长老瞪住。 “紫山，遵贵客意！” 他只好无奈沉默，让公孙羊继续问下去。 公孙羊嘴角微抬，笑着道：“林小友，既然你失忆了，那么是否记得，前几日灵书被牧铃小姐拿去炼丹的过程？” 林穆皱眉，有些迟疑。 这公孙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前辈，此事有些难说，只能告诉您，我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林穆道。 公孙羊面不改色，犹自笑望林穆，道：“那么，就当你真记不清这过程了，不过有件事我要跟你讲明，牧铃小姐始终未承认自己有错，她坦言你是自愿献上灵书的，而且除她之外，还有一个人证。” 林穆看着他，未回答。 公孙羊接着道：“那位人证是当天在场的第三者，也是你们林家府里的一员，名字似乎唤作。” “陌陌。” 此名一出，林穆面色即变，毫无犹豫地起身。 “前辈，您是否搞错了？我的侍女怎么可能跟着我一起出去，面见公孙小姐呢？” 他刚说完，身前的公孙火儿立时捂嘴轻笑，戏谑地看着他。 “林公子真可爱，你都失忆了，岂会记得你的侍女那天是否贴身跟随自己外出？” 林穆面露愠色，盯着对方的双眸。 “我若说我还记得，你便会让我陈述当天的过程，呵呵，还不如直接把陌陌传过来，让她自己承认。” “不必了。”公孙羊挥手，道：“刚才林小友的侍女过来时，我已问了她，她的确是个很诚实的小姑娘。” 林穆心头扑通，这句话简直如一支致命箭，将他的此前的担忧，尽数落实。 公孙火儿见面时对他说的那些，莫非是真的？ “那位小女婢，当时也在现场，而且，牧铃小姐对她的草木天赋很是满意，当然，更对她的护主之心青睐有加，所以。”公孙羊笑意愈盛，却透出可恶：“可否让你的侍女陌陌，前往罗丹宗，作为牧铃小姐的丹僮，常伴她左右，修习草木之学。” “想必你不会拒绝，让自己的女婢飞黄腾达的机会。” 公孙羊的话语中透着诚恳，对林穆而言，却宛如在遭受威胁。 无可奈何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难以拒绝对方，无论于理，还是于情，他都没有对方充分。 一介侍女，和林家笼络公孙羊的大计比起来，细若鸿毛，更何况，此事还对她有益。 林穆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留陌陌了。 “……” 林穆艰难地撑开嘴唇，喉咙噎着不敢出声，但，又无奈地翕动双唇，最终，缓慢地吐出第一个字。 “我……” “送客！” 迎客大厅内，突兀地陷入一片死寂中，屋内的长老和小辈，屋外的少男少女，此时此刻，目光呆呆地聚焦在大厅首座，披着紫金华袍的中年男子。 林紫山横眉竖眼，冷冷地望着公孙羊，刚毅的面庞上再没有此前的客气，而是消抹不去的决然，凌厉，甚至……有一分不安。 “紫山，你在说什么？！”三长老愕然，刚坐下的身子，此时立刻站起，直视林紫山。 “我说送客，左右，没听清楚吗？”林紫山漠然道，神情已无平素的稳重，对待长老，甚至有些无视。 “紫山，你疯了！在你面前的可不是普通的武者，而是公孙家主的亲弟，上京奴隶坊之主，这般无故逐客，难道是想毁我林府清誉吗！？”三长老惊怒道。 “紫山，你是否搞错了？我们刚才谈得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要送客了？”五长老神色慌张，他未曾料到，误事的不是林穆，竟是他最沉稳的侄子，这一家之主，林府的头脑所在。 “紫山很清醒，长老们不必多言。”林紫山冷哼一声，猛拍扶手：“左右，还不速速送客！” 那候在首座两旁的侍从，此刻终于回神，看着公孙羊，迟疑片刻后，齐齐向他走去。 见这两人朝自己靠近，公孙羊微微一笑，挥退想要过来守护自己的公孙火儿，捋着细长的胡须。 戏谑地睨视二人，道：“尔等敢吗？” 侍从们突然凝住脚步，整个人如遭冰冻，停在原地。 当然，并非碍于公孙羊的身份，更不是他那句嘲讽般的威胁，而是前方，似乎突兀地竖起了一道虚无的壁障，宛如牢固的高墙般，将二人阻挡在五步之外。 明明可以看见目标，却只得留步于他面前，就像双方处在地狱和人界的边境，看得见，摸不着。 这不是奇术，也不是武技，而是修为高到了一定境界，将体内的灵力具现化，成为这世间的一物。 超出灵生境太多太多的力量。 “好强。”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林穆捏紧拳头，心中火热。 和此前三长老的灵力怒吼一样，这灵力壁障，同样是强的透顶的神通，林穆能深深的感觉得到，那壁障之上，存在的一股他无法抵抗的恐怖。 这个世界，实力，果然是最牢靠的保护伞。 “紫山兄啊，紫山兄，你是狗吃秤砣，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吗？我都这般退让了，还给你这垃圾一样的侄儿送来牧铃小姐的丹师级丹药，如此重礼，莫非还买不起一个小小的侍女吗？” 公孙羊犹自保持客气，很是诚恳地道。 林紫山缄默不语，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唉，看来我付的钱还是太少了，毕竟对于她这样的存在来说，一枚丹药和空灵戒，微不足道。”公孙羊轻笑着，神色透出浓厚的讥讽和揶揄。 他扫了林穆几人一眼，目光落在屋外。 “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一千年未出世，诞生后必定会颠倒灵武大陆的，灵书子。” 第八章 不卖！ 在场的两位长老，包括屋外一些年长的族人，听到公孙羊不急不缓的声音后，都是立刻面色大变，一道道惊诧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公孙羊身上。 站在大厅中央的公孙火儿，粉嫩的娇舌下意识地抿了抿红唇，饶有趣味地望着对面，那惊疑不定的林穆。 “灵书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她。”五长老颤抖着身体，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如今，在记忆中被唤醒了三个恐怖的字眼后，玩世不恭的性情，终于被惊愕所占据，色若死灰。 概因灵书子这样的存在，对于每个听过她故事的武者来说，简直宛如梦魇般，是心灵深处最令人胆寒的阴影。 千年前，灵武大陆，曾有过一场险些被毁灭的浩劫，而这场浩劫的始作俑者，竟是一位，被尊称为灵书子的强大女修。 大陆各族各宗出动上万名修为不下先天境的死士，打算以大数量的牺牲，来换取这位可怕存在永恒的休眠，但结果，全军覆没，无一幸存。 而灵书子，还活着。 就连传奇王者，对此也无可奈何。 她在大陆上为非作歹，在肆虐，在屠杀，将成千上万的生灵，堆埋在一起，甚至组成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尸骸宫殿，至今健在。 没人知道她如何出现在这片大陆，也没人知道她为何要杀戮。 她的一切，就是个迷，包括她的死亡，也扑朔迷离。 当尸骸宫殿建成后的第二天，正是通天塔百年一现的降临之日，灵书子，这个强大而疯狂的女人，无故地丧失了所有的生机，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五行道门以及各国的武学院，各自派出自己的古武学家，研究灵书子的尸体持续数百天，才终于窥破了，能让她在大陆横行无忌的一点原因。 这只是个猜想，他们通过观察，发现灵书子体内并没有灵脉，按理来说应该连修行的资格都没有，可她偏偏拥有灵书，而且，数以万计。 所以古武学家推测，此人，或许天生拥有剥夺他人灵书的异能，前提是必须让灵书无主，故而才会在大陆上，肆无忌惮地杀戮。 自此，大陆有了个定理，先天无灵脉者，非凡人，即可能是，灵书子。 而陌陌，无天眷，不得灵书，符合了一半，当然，大多数人都符合这定理的一半，但过了上千年，也未曾出现新的灵书子。 说到底，只是古武学家的假想罢了，并无真凭实据。 五长老瞪圆了双目，直直地看着林紫山，胸脯随着气息紊乱剧烈地起伏，仿佛被激怒得就要不省人事。 “紫山，你要给个解释，林穆那侍女，究竟是什么情况！” 耐着五长老的责问，林紫山沉吟许久，脸上毫无神色，片刻后，缓缓开口。 “此事，紫山并不知情，无从解释。” 他望向公孙羊，目中闪过锐利之芒，却依旧不露声色。 “公孙兄，你们一口咬定穆儿的女眷就是灵书子，可有凭据？”林紫山冷然道：“林某不想听到欺人之谈。” 公孙羊摇了摇头，淡笑一声，道：“牧铃小姐所见所言，就是凭证。” “无稽之谈！” 林紫山即刻哼道，毫无涟漪的脸上，起了一丝愠色。 “林伯伯，无论你怎么想都好，反正，姐姐在我们公孙家，就是有着这样的权威。” 公孙火儿插口间，得意地瞟了林穆一眼。 “和某些家族的少主不同，我姐姐虽非继承人，但是份量和实力，却远远超出少族，二者差距，犹如天壤。” 林穆沉默，静静地望着，少女精巧的脸蛋上，肆意流露出与美貌相去甚远的不屑和藐视。 技不如人，不逞口舌，否则也是自取其辱，这是林穆在无神之世中，学到的第二个至理。 “紫山兄，不管你承不承认，牧铃小姐的眼光，始终是没有错过的，她说一，就绝对不会有二，甚至于，在这方面上，连她父亲都不及。”公孙羊笑着，言语中充满傲意：“你们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天赋，任何其他人都不曾有的，得圣主独厚的异禀。” “荒唐，公孙牧铃连灵书子的真身都没见过，史书也缺乏详细的记载，何来依仗断定，那女孩就是灵书子！”林紫山低喝道，言辞略有激动：“连千年前的武道前辈都不敢妄言看透灵书子的力量，你公孙家区区一介女娃，有何资格无视逻辑，诬蔑穆儿的亲侍？” 公孙羊轻叹一声，捻了捻人中上的一根长须，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你们可以认为，牧铃小姐的意志，就是我公孙家的意志，她想带走谁，我们就决计会帮她带走谁，哪怕那人不是灵书子，也无妨。” “哼，仅凭一个女流之辈的话都能像探囊取物一样在我府抢人，此事若被传出，林家颜面何在？”林紫山猛地挥手，道：“你们走吧，林某不送！” “好啊，我们走，顺便把你那视如己出的侍女也带走，当然，还有她身边的暗卫，似乎也不能留下性命了。” 公孙羊痛快地答应，让得林紫山和两位长老蓦然一怔，脸上同时露出惊恐。 窗外的林家小辈们，此刻也是大惊失色，翁鸣哗然四起。 相比鲜为人知的灵书子，暗卫这个字眼，才让得更多族人惊愕，毕竟，那是连灵殿这种庞然大物都要视为禁忌的邪异存在。 “紫山，你居然雇佣了暗卫！影盟的暗卫，这种大事，为何不与长老会商量！？”开口的竟非最看不惯林紫山的三长老，而是一直在其身后默默支持，从未有过冲突的五长老林暴。 林紫山脸上的惊恐瞬息即逝，神色开始阴沉，缄默半晌后，淡漠出声。 “此事乃紫山早已为之，甚至于紫山的亲属，都与影盟有联系，因一些特殊原因，不能告予长老会，请五叔恕罪。” “哼，你可知道私自与影盟交易，对本家的名声和威严，有着怎样的损害吗？还有灵殿，若让仲裁会的锦士知晓，是何种罪名？你身为家主，莫非不懂！？”三长老怒斥道。 “紫山了解，但是紫山，不得而为。”林紫山缓缓回答，露出抱歉之色，随即，凛然地望向公孙羊：“公孙兄，你既然有备而来，为什么不直接带走她，反倒在此与我们浪费口舌？” 公孙羊微笑，道：“所以我说今天是来登门赔礼的，倘若仅仅为了一个女孩，也为免太落上京奴隶坊坊主的名头了吧？” 言罢，神色稍正，振声开口。 “我们，代表公孙主族当代家主，向林家提出交易。” 此话声音之大，一经传出，便是透过门窗，落到了大厅外的众多小辈耳中，顷刻间，又是引起了一场哗然风暴。 “咱们没听错吧？公孙家主要与我府结盟！我的天，那以后咱们在上京城，是否不用再看莫家那群孙子的眼色了！？” “你是不是傻？羊大人只说与我们交易，又不是结盟，你文语跟谁学的？” “我看未必，莫家近年锋芒过盛，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我想，或许会让林纵与公孙府的族女联姻。” “为啥不是林穆？好好好！！当我没说。” 从窗外的猜测之声，不加掩饰地进入林穆耳中，他没有在意，也忽视公孙火儿若有似无的低笑，抚着鼻翼，仿佛夜中狩猎野鹿的灰狼般，静静地关注公孙羊的一举一动。 林紫山神色平静，盯着对方的眼睛，似在沉吟。 几息过后，终于启齿。 “不知贵客，想与我们怎么交易？” 公孙羊面露欣然，笑道：“闲话不说，我们直入主题，公孙家的意思，是想以大量灵石购买那女孩的人身，当然，不会让她做牛做马一生为奴，此前说了，她会作为丹僮陪伴于牧铃小姐左右，这点你们放心，小姐待人亲和，尤其是她看重之人，必定礼遇有加，视若宾客。” 林紫山点了点头，对于公孙牧铃的品格，他也是耳有所闻，此女的心性心相，偏向清逸，曾被上京城无数男性天骄追求，她本人虽烦躁这些人的骚扰，却未撕破脸皮，而是选择远走蓬莱岛，入罗丹宗闭关静修，当然，她也是唯一能有资格被罗丹宗收录的外姓弟子，大元国内，仅她一人。 “那不知贵客，想用多少灵石，签下这张卖身契？” 公孙羊微微一笑，以手轻点桌案，哒哒之声于厅内作响，五下过后，方才开口。 “五十万，这是我哥哥叮嘱的底线。” 话音还未落下，坐在林穆身边的五长老，此刻惊诧未消的老脸上，再度掀起了新的惊诧，林穆能感受得到，他抓着自己腕部的手，极度剧烈的颤动。 三长老也是如此，整张怒容，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拧开，目瞪口呆。 大厅之外，惊声四起，沸反盈天。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乃至于某些人，甚至未曾听闻，数额如此巨大的，天价钱财！ 灵武大陆的货币有很多，不同的国度流通着自己独有的钱币，但是汇率易变，而黄金白银，在凡人世界中乃是价格不变的硬通货，可放到武者界中，如同烂泥，不值一文。 武者之间，能交易的，唯有灵石，所以灵石，才是这灵武大陆，真真正正的黄金白银。 林穆指上的空灵戒，放到凡人世界中，乃无价之宝，而它本身的价值，仅有三千灵石，与五十万相比，如米粒之珠。 就连林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区区二十万。 公孙家的出价，可顶林家两年余一半！ 而这，还仅仅只是底线，意味着，价钱还能上涨！ 林家众人都不敢想象了，最终交易额，究竟是何等天价？ 公孙羊望着面前这群呆鹅，脸上保持着优雅的淡笑，对于林家人的反应，他很是满意，这种如蛮族看到金玉手镯一样的表情越多，就表明这场交易的成功率越大，而他，将是促成这场交易的最大的功臣。 想到这里，他望向一直静默的林穆，眼神内的轻松，蓦然骤变。 “此子是在强装镇定还是因为失忆……若非二者，这等定力，鲜有同辈能及！” “他的天赋似乎不低，倘若让他肆意成长，或许有一天，真能一飞冲天？” 心中思虑着，公孙羊的目光，竟是渐渐凌厉起来。 林穆没有发觉到自己已被某人盯上，兀自沉默着，然而内心，却是一头雾水。 “什么鬼？五十万很多吗？靠，以前在无神之世，随便路过一个七十级的玩家就绝对是氪了上百万人民币的暴发户，倒是我们这些可怜的戒灵，就算再怎么扔钱都很难有人民币玩家的威力，毕竟这是一个靠技术和智慧以及运气升级的种族啊！” “五十万就把他们吓倒了，咱们林家也太穷了吧？” 林穆越想越郁闷，脑海之中天人不断交战，片刻后，小脸扬起决然，望向公孙羊。 坚定不移地，将他酝酿已久的心声，在大厅内纵声吐露。 “羊叔叔，你以为我家的侍女是你家那口臭的女儿吗？只值五十万？哼，奉送你一言，低于亿位数，不卖！” 第九章 奇术 “疯了，疯了，要疯了，这废物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亿位数的灵石，天啊，他居然在跟公孙前辈讨价还价，他以为灵石是什么？菜市场买卖的铜板儿？” “有点麻烦，公孙前辈虽然看起来为人大度，可是，无论再客气的来宾，也忍受不了主人家如此无理取闹的羞辱，看来我府与公孙家的交易，有些悬乎。” “何止交易不成？就这趋势，两家得翻脸啊！唉，谁让那白痴当上了林家少族呢，就他那智商，不是祸害家族吗？” “尤其是火儿小姐，你们看到吗？她气得脸都红了，好……好可爱。” 门窗之外叽叽喳喳，聒噪的谈论传入少女耳中，立刻让她芳心内几欲爆破而出的怒焰，数次升腾，圆润的胸脯不住起伏，仿佛暴风雨下的卷浪波涛般，极难平复。 少女精美得不似凡间生灵的俏脸，涌上一抹病态的红晕，那让人琢磨不透的淡笑，此刻在面对林穆时，尽皆烟消云散，留下一张羞怒至极的粉面，颤抖着玉唇瞪视林穆。 “你真的是在，找死！” 听着公孙火儿咬牙切齿的话语，林穆犹自镇定，直视着她。 “就许你暗地骂人，不让我明言讽刺，哼，公孙牧铃的堂妹，当真霸道！” “无凭无据！” “你自己心知肚明。” 林穆即刻打断，一双黑瞳也随之冰冷下来。 公孙火儿张口还想反驳，却被一旁的公孙羊干咳阻止，五长老也拉住林穆，狠狠地瞪着他，似在责怪。 三长老也是气急，一张老脸热火朝天，看着林穆仿佛要将他大快朵颐。 唯独林紫山，安静端坐，抚案横眉，望着林穆若有所思。 迎客厅中，此刻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中，几个大人物迟迟无言，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一股窘迫的气息。 良久后，一道无奈的叹息声，在厅内倏然响起。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事实证明，你那侍女，林家养不起，也保不住。” 最先开口，最先打破这种尴尬氛围的，不是作为东道主的林家上层，反而是客人公孙羊。 “林小友，一亿灵石我们拿不出来，这样吧，五十万灵石的基础上，让你获得我公孙羊的一个许诺，如何？” “父亲！” 公孙火儿即刻叫道，俏脸透出惊急。 “无妨，当是我给林小友个人的补偿，不然他也太可怜了。” 公孙羊说着，眉目间，竟隐隐流露出一抹悲悯，让大厅外的部分小辈，有些动容。 林穆冷眼瞧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无懈可击了，可他仍旧能看得出，公孙羊瞳孔深处那抹久经商场的生意人才有的精明。 好言好语追加赔偿，看似温和到家，实际上，就是一种苦肉计，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赢得林家人心，降低交易额。 公孙羊的一个许诺有何用？等陌陌人到公孙家，这个许诺，等同废言，他们是强族，没有必要为弱者兑现承诺。 更何况奴隶坊坊主能做到什么?赠予林家一个残废的奴隶？ 最主要的是，此举，让气势咄咄逼人的林穆，几乎无话可说，再一次打击了林家少族的话语权。 “被削弱话语权的，是林家少族，可我不是，我是安格玛巫王，图蒙萨斯之主。” 林穆侧目沉吟，再次看向公孙羊时，清秀的小脸上，存在着一股无可理喻的蛮横。 “管你加价还是减价，反正我的态度就是，陌陌，我林穆这辈子都不会，出卖她！” “至于你们和林家的交易，那是家主和长老会的事情，不包括我的意愿，在我眼中，你们依旧是强盗。” “你有备而来，我无力阻拦，但是请你们记住。” 他瞟向公孙火儿，冷若寒霜的眼神当中，似有帝皇之意。 “凡我失去什么，就要有所得，哪怕不是今日。” “想要我的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子。” 此话说出，公孙火儿当即变色，盯着林穆，俏脸满是不敢置信。 “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林穆漠然地迎着她的直视，看得对方内心发毛后，嘴角扬起一丝戏谑。 “若说我无凭无据，你是第一个没资格的，你说对吧？羊叔叔。” 转而望向公孙羊，后者未回答，沉默抚须。 见他无言，林穆也不理会，站起身来，朝公孙火儿信步走去。 “偌大上京奴隶坊，掌管大元国各城供奉而来的数万奴仆，若他们皆是温顺之辈倒也安好，可惜，现实太骨感，这种理想情况，在武者界不可能存在。” “既然并非人人都是善男性女，又想保证奴隶坊治安，便只能强硬镇压，但这样反而会引起抵抗，甚至，让外人有机可乘。” “所以，给那些不安份子下毒，以此来做要挟，是最直接，同时，也是最一针见血的妙策。” 威胁，永远是最好的控制。 林穆看透了此理，所以他能料定，自己在来到迎客厅前，必然被公孙火儿暗下蛊毒，否则，很难解释入门前那女人为他搽脸的怪异举动。 奴隶坊一事，乃陌陌告予他的，若没有陌陌耐心解释，可能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怀毒苟活。 怎能浪费她的启明之恩！ “解药。” 在对方几尺距离处停下，林穆伸出手，冷声道。 公孙火儿呆愣，哑口无言。 “林穆小友，你误会了吧？火儿怎么会做出这等恶事？”公孙羊道。 “没错，穆儿确实误会你女儿了，因为她不是下毒，而是，下盅。” 林紫山的言语，让厅内的几人，胆破心寒，望向公孙火儿时，目露不安之色。 奇术，灵武大陆最顶尖的人类，武界金字塔巅峰的存在，传奇王者，在晋升之初圣主通过灵书赐下的神通，可代代相传，推衍不息。 灵武大陆，存在万万年，所诞传奇王者无数，可真正流传下来的奇术，不过百种，就连当代的传奇王者，他们所获得的奇术，都不稳定，存在缺陷，无法传承。 概因奇术大多晦涩复杂，就连传奇王者自己，也很难解析自己的奇术是何原理，若非大智大能之辈，将奇术改良简化，否则极难传教后人，让奇术陷入蒙尘。 就如蓬莱岛的罗丹宗，建于上古，承袭至今，经历无数丹术天骄打磨革新，岁月考验，俨然已成为天下第一奇术大宗，能从罗丹宗走出的炼丹术师，每一个，身份都尊高无比，被各大势力争抢雇用，而且，社会关系力量无限大。 在武界有着这么一句话：“宁可得罪阎王爷，绝不冲撞罗丹师。” 正是因为罗丹宗丹师，手里捏着让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丹药，造就了他们如万年古木般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才让世人，敬而畏之。 灵武大陆十大名术，罗丹宗丹术雄踞第一，影盟暗术名列第七，毒宗蛊术位居末尾。 而公孙火儿对林穆暗自施下的毒，很有可能，就是这甘居末位的毒宗蛊术。 公孙羊面色微显阴晴，轻吸口气，缓缓开口。 “林兄若硬说火儿对林穆下了盅，那么你能否拿出证据来？” “证据？呵。” 林紫山冷然一笑，睨起星目。 “你们公孙家，倒是给个铁证，证明穆儿的侍女就是灵书子呀。” “这……”公孙羊一时哑口，无话可说。 林紫山没有给他缓气的机会，接着道：“公孙兄你言明自己有备而来，察觉到林某在穆儿侍女身边安置了影盟暗卫，那你可知道，影盟的暗术，哪怕是高出自身三境以上，都需借助灵眼识破，可我雇用的暗卫，修为已至太灵境，莫非你们公孙家，还能叫得动一位尊者任你公孙羊使唤，去抢区区凡人女子？” “除非，你们也聘请了影盟的高手，不然！何以知晓暗卫的存在？” “同是影盟关系者，两家，齐罪！” 林紫山越说越激动，至最后，几乎有些声嘶。 公孙羊神色阴沉，看着林紫山，仿佛仇敌。 “我们若向教宗告发灵书子一事，林家必然灰飞烟灭！牧铃小姐之语，就算是灵殿首脑也会信服。” 林紫山浑然不惧，厉声还口：“勾结影盟，私学盅术，此事一经传出，天下正道必围公孙而击！” “你！” “说到做到！” 一连串的呵斥雷厉风行，公孙羊无以言对，扶着桌案凝视林紫山。 半晌后，身体一软，无奈叹息。 “开个价吧，别太过分了。” 闻言，林紫山望向林穆，他的小脸上，依旧是倔强的漠然，就像，一个受了委屈而赌气的小男孩。 心下轻叹，再度与公孙羊对视，沉声开口。 “一百万灵石，加上穆儿的解药，还有林家族人在公孙坊市的免税条约。” 他的声音骤冷。 “你们没得选，要么走，要么留下这些赔偿。” “还有一点，决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否则，休怪紫山鱼死网破！” 公孙羊深吸口气，似乎纠结很久后，才艰难地撑开唇齿。 “好，成交。” “火儿，给林穆解药。” 公孙火儿领命，从袖里取出一枚褐黄丹药，放在嫩白的掌心中，推向林穆。 “拿去。” 林穆看也不看解药，直接将身前的纤手打开。 “这毒药你自己吃，我要解药！” “你！”公孙火儿气急，美眸瞪得浑圆。 “火儿，给他真药！”公孙羊喝道。 公孙火儿犹豫不定，看着林穆像看蝼蚁的眼神，心头大为光火，直接从袖里掏出一包药袋，丢向林穆。 “全是解药，不信就算！” 林穆抓住药袋，从内取出一颗药丸，扔给公孙火儿。 “吃了它。” 公孙火儿粉面一煞，但又立刻忍住，快速地把药丸吞服。 而后看向林穆，咬牙切齿。 “以后别让我在上京城看见你，否则，我的追求者会让你生不恨死！” 林穆犹自淡漠，不理会她和公孙羊，向林紫山一拜后，决然转身。 走到她侧边时停住，留下一句冷冽的话语。 “告诉你的堂姐，灵武大陆或许很大，但它的外面，有着更为浩瀚和旷阔的世界，你所不知道的神秘数之不尽，比公孙家要庞然恐怖的存在，或许正在计算着如何将它毁于一旦。” 言毕，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与她擦肩而过。 公孙火儿脸上厉色一顿，漂亮的明眸中，无意间展露了迷茫，但很快，又把粉拳捏紧，俏脸掠过一抹狠辣。 “穆儿，你去哪？”五长老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 林穆并未转身，只是伸手摆了摆。 “去找陌陌。” 踏出大厅之外，孤落的背影，在阳光下渐渐被拉扯变长，围观的林家小辈，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挡。 就像，恐惧一头拔了牙的烈虎幼仔，哪怕他此刻没有任何威胁，身为百兽之王的血脉，依然能让众兽忌惮。 弱主，终将成王。 第十章 曾经的戒灵 “LV40瘟疫魔法·黑死术” “LV45黑巫魔法·恶灵之雷” “LV45戒灵魔法·死亡惩戒” “LV30巨魔战技·低级黑暗打击” 暗黑色铁铠包裹的双手不断变化，帝皇一如以往披着黑袍，身穿倒刺遍布的精甲，在他面前的，是图蒙萨斯大坟墓第一阶层的通道口，连接大坟墓与外界的庞大冰封墓门。 此时，这扇似乎存在了至少上万年的巨门，被帝皇不断释放的魔法与战技接连轰击，这些声势壮大而且威力惊人的手段，倘若随便让一个40级以下的墓仆吃尽，不说灰飞烟灭，但绝对必死无疑。 站在一百米开外的弗朗多，瑟瑟发抖地望着疯魔般攻击墓门的帝皇，充满狂热的目光中，难以避免地流露出了一丝敬畏。 “暗夜至高者在上，弗朗多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之多的高阶魔法，啊！这简直……简直就是一场让人毛骨悚然的黑暗演出！” “果然不愧是图蒙萨斯唯一至高无上的领主，安格玛巫王大人，在这一个小时内，持续不断地施展了那么多的魔法和战技，居然……还没有一丝的疲惫和不支！我的天，这是何等磅礴与恐怖的魔力储备啊，要是换到弗朗多身上，用到生命终结魔力也不会干涸吧？” “可是……” 弗朗多带着不解以及恼火，看向默默承受帝皇轰击的墓门。 “为什么这禁制门，仍旧纹丝不动？” 面对帝皇数之不尽的魔法，这第一阶层通道口内的禁制法阵，就像是一口贪得无厌的虫洞般，将所有攻击尽数吞噬，使得那本身并无特殊防护的墓门，轻松地接下了数倍于己身承受力的魔法与战技，无懈可击。 “区区下层墓仆，就不要妄自揣测巫王大人的用意！” 弗朗多的身边，冰雕一般的夏妮娅冷冷开口，仿佛被寒霜侵蚀已久的声音，清冷中透着沙哑。 她看向帝皇，蓝宝石般晶莹的双眸中，有着深深的钦佩。 “巫王大人之所以不断向墓门施法，是为了确认，这禁制法阵能否让法术通过，你没有发现吗？他老人家一直在释放50级以下的魔法。” 弗朗多眨了眨眼，面露疑惑。 看着自己部下的反应，夏妮娅摇头叹息。 “所以说下层墓仆就是下层墓仆，有限的大脑始终无法理解巫王大人的智慧。你想想，倘若这实验成功了，巫王大人便可等待第七阶层领主摩灵苏醒，令他为自己创造一尊魔法之魂的分身，借着那道可以通过禁制法阵的魔法，从大坟墓里出去。” “所以，巫王大人才会从最低阶的魔法释放，因为这道法阵似乎对越低级的力量越不排斥。” 解释至此，夏妮娅又是轻叹一声，道：“可惜，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魔法能够通过。” “看来这法阵，对于墓仆级别以上的能量，都会阻拦。” “那怎么办？就让巫王大人一直施展下去？”弗朗多问道。 夏妮娅摇了摇头，注视着还在疯狂施法的帝皇。 “不论是巫王大人，还是我们，都太想出去见识一下外界，人生地不熟，若不确实地探明这个世界的情况，对大坟墓未来的发展，很是不利，何况我们的储备也不是无限的，总要出去掠夺其他的生物，才能勉强维持。” “毕竟，这里已经不是无神之世了。” 弗朗多点头，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观望着前方，默然地感慨眼前这些他上半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强大魔法。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轰响，时间在悄无声息中，飞快地流逝。 …… 林穆醒来时，天已放晴。 身上疼痛难忍，是服下公孙火儿解药后的副作用，所谓的盅毒，其实就是两只微小的蜘蛛，吞食解药的目的，是为了下肚后产生令毒蛛惧怕的气息，以此将它们驱赶出身体。 但在人体发生这样强烈的化学反应，势必会引发一些后遗症，林穆在吞服解药的半刻钟内，头晕目眩两眼昏花，未等他找到陌陌，就已栽倒在了回去的路上。 撑着床铺坐起来，林穆见到，桌案上似乎摆放了一些物件，定睛一看，乃是一本书。 一本毫无印花的书籍，似是青铜所铸，色泽古旧，沉重厚实，书面远比一般书本大上二三倍，除此以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林穆盯着它，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本青铜古书吸引过去，与其结为一体。 就好像丢失已久的一个重要之物，在一天重新摆放到自己面前，那种惊喜与无法置信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情。 “灵书……” 林穆喃喃自语，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本巨大的青铜书，绝对就是林紫山口中，与他性命相修的所谓“圣主”赐下的“圣物”，武者的生机所在。 “若是被毁了，最严重的情况，我会死。” 林穆沉吟着，心中渐渐升起寒意。 那公孙牧铃，明知灵书就是他前任的性命，还不顾后果地接下炼丹，此女的心狠手辣，于她妹妹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有一天，公孙，我会让你们百倍偿还，对我的侮辱和陌陌的伤害！” 看着自己的灵书，林穆用稍显沙哑的嗓音，暗暗起誓。 走过去，将灵书捧在手中，约莫七八颗铅球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掌心，即使林穆的力劲已经达到灵生境初期四钧一百二十斤的水平，也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觉。 翻开厚重的青铜封面，林穆看到，微微泛黄的第一页上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而这些字迹，竟然，是林穆所熟知的文字！ 楷书，最接近现代汉字的正体字，工整简洁，易于辨析。 这灵书的文字，用的居然是中国的楷书，这让来到异界就变成文盲的林穆略感惊诧。 带着些许振奋，他飞快翻阅，一目十行，等看到一半，林穆的面色，渐渐起了变化。 这灵书，记录的内容，居然是这林家少族从诞生起到现在的事迹，相当于，他前任的一生写照！ “林穆，林家二十六代家主四子林沧生独子，出生资质先天，上京林家无小辈可及，独受前主眷宠，故，封二十七代少族……” “年至七岁通感天地，能吸纳灵气，八岁开启武修之路，仅仅修炼一年，已占族中天骄首名，技压各城旁脉……” “五年后，林家事变……” 写到林家事变，文字就像被撕去了一页，戛然而止。 林穆对此不感兴趣，并未追究，只是像贪玩的孩子不断继续一款游戏的进程一样翻阅。 可后边介绍的，基本都是前任的灵书被毁以及一些琐碎之事，不过有一点引起了林穆的注意。 “原来陌陌四年前，是林家支脉的族员……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是被家主挖掘出来的，灵书子的身份，也是在那时，让他知晓了。” 林穆左手抵着嘴唇，眉尖深深皱起，似有所思。 “这灵书子到底是什么？能让公孙家，都忍不住耗资百万得到她，可我完全看不出来，陌陌哪里特殊了。” “必须找个时间，向家主问明白。” 心下做了决定，林穆再次翻书，后一页，却是突然滑出半张折叠好的信纸。 林穆好奇，将它完整地抽出，麻利地拆开，一股淡淡的熏衣草香气扑入鼻间，很似林穆在灵武大陆初次醒来时闻到的香味。 秀气而工整的字迹有序地排列在信纸上，竟然出奇的，也是他所熟知的楷书。 “致离开我生活就不能自理的笨蛋少爷。” 林穆不禁摸了摸鼻尖，这开头他算是躺枪呢？还是躺枪呢？ “知道你看不懂大元国那些文士撰写的古文，所以就给你换成最没水平的大陆文，不是我说你，少爷得好好地找个教书先生学点文语了，不然大陆那么多的道藏古经，你半字不识，太丢你家侍女的脸了吧？” 感情我前任的启蒙导师是您老人家啊？ 林穆忍不住地腹诽一番，继续往下看。 “他们突然找到我的时候，知道我是什么反应吗？天啊！我居然要被罗丹宗收录为外姓弟子，我居然可以成为未来的罗丹宗丹师！！真是太……太扯了，我是个什么货色我自己还不清楚吗？草木天赋，哎呀呀，我要有这资质少爷你早就突破灵生境了。” 林穆咧嘴一笑，小丫头平时鬼灵精怪，写信时文风更是稀奇古怪，与这复古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当然啦，若是有机会，让本小姐炼就了一身绝世丹术，弱小的少爷啊，本座绝不会吝啬一枚破灵丹，拯救你于灵生境的苦海当中，你就提前跪着向我感恩戴德吧。” 至此，林穆看到信纸上的字迹，开始变得别扭起来，似乎，作者写信时没有握稳笔杆一般。 林穆顿了片刻，几秒过后，再度阅信。 “其实我真的不想走啊，我和上京城的大家闺秀一样，都是懒惰成性，不学无术的，突然让我到罗丹宗这么高级的学府上课，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而且一年只能回一次家，没我的悉心照料，少爷你又得颓废了。” “最过分的是，我竟然还是那公孙牧铃的丹徒！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把我带到身边是何用意？不过少爷你放心，若有机会，我直接捣了她的炼丹房，替你报仇！”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千万记住慎独，早上不要三竿起，晚上一定一更睡，早饭自己到厨房里取，每天学习五十个古文，还有……” “还有，少爷，我要走了，最后说一句。” “真舍不得你！真舍不得你！真舍不得你！” 落款是，歪斜得不成字体的“陌陌”二字。 林穆捏着信纸，看到字里行间，几圈细微的磨损，那是被水珠浸湿后又立刻用手擦拭所留下的痕迹。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良久后，艰难地将之吐出，随即，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夹在灵书中间。 “实力。” 咬牙念出这二字，林穆冷着脸，翻开灵书的下一页。 可当他看见上面的内容时，板起的面庞，瞬间化为呆愕。 林穆像看到上帝一般，瞪目结舌，无法置信。 概因他眼前所见，已经不是超出预料了，而算太过离奇。 灵书的这一页纸，是关于，林穆在无神之世，成为大坟墓之主以前，还在为升级变强而摸爬滚打的血泪史。 曾经的，戒灵骑士安格玛。 （首次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一章 五级戒灵身 四年前，林穆在无神之世创建了第一个角色，游戏名为，安格玛。 起初并不知道戒灵骑士这个职业，在游戏里已濒临边缘化，只是一味地想尝试这款新奇的虚拟现实网游，等到级别渐渐攀升，林穆才发现，戒灵，这整个种族都已被官方遗忘了。 单一的装备，依赖武器的技能，缺乏范围杀伤的攻击手段，先天属性不科学，鸡肋的天赋技能等等缺陷，每一点放在其他职业上几乎都是致命的，然而戒灵骑士，包揽了所有的缺点，却未显露半分优势。 一个连版本都懒得削弱的弱鸡种族，却偏偏，诞生了全无神之世有史以来最声名鹊起的至高者。 安格玛巫王。 也就是，曾经的戒灵骑士。 灵书上对安格玛的介绍只有极短的几行字，因为这段事迹，讲的是林穆从创建角色起，一到五级的经历。 内容在五级接近六级的那一阶段，戛然而止。 灵武大陆的灵书记载了无神之世的事情，这对林穆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了，让他有些缓不过神。 联想起族人张嘴闭口提起的圣主，这一上帝视角般的存在，林穆不禁毛骨悚然。 倘若真有一个万能的造物神，那么，他是否一直在观察自己这个外来者的一举一动？ 他不敢想象下去，觉得这是一个无底洞，就像科学一样，永无止境。 “后面还有内容。” 林穆轻咦一声，目光落在书页的最下端，上边记着寥寥几字。 五级戒灵身。 可就在他视线触及的瞬间，简短的五个黑字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 整间屋子都让金光弥漫，镀上一层金黄。 然而林穆在这种辉煌的光芒中，并未应激地抬手遮挡，竟是，直直地看着这五个字，漆黑的双瞳中，隐隐有同样的流光闪过。 不，是这些光芒，在朝他的眼睛里流去。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的信息，疯狂地冲进他的脑海里，大脑，就像在进行一场爆破，头疼欲炸。 “啊！！！” 林穆按住颅骨，那狂猛的记忆，似要将他的心神摧毁，难受得让他想要以头撞地。 比之初来大陆时，获得前任的记忆，还要痛苦百倍。 与此同时，林穆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蛮横地闯入。 主修的太阴脉，因为主人长久未曾修炼，灵色有些黯淡，然而在此时此刻，它却似复活一般，被无数金芒缠绕，其内的灵力，前所未有地飞快运转起来，好像害怕被那金芒吞噬，朝其他经脉逃遁。 不过这些灵力，并未有半点流失，反倒让金芒包裹，集中在了太阴脉。 林穆脑海内涌动的记忆，忽然渐渐停滞下来，那偏头痛般的炸裂感，骤然减弱。 林穆松开抓住头颅的右手，看着此刻粗壮少许的肌肉。 突然感觉，倘若现在的他轰出一拳，可以把整片青瓷板，击成数片。 “这是，戒灵骑士的力量。” 他失声惊叫，这种感觉，他在无神之世里，有过类似的。 “戒灵，物理攻击堪比兽族战士，可防御力，却比人类法师还要低下。” “有着刺客般的属性，却偏偏，没有刺客高超的暗杀术。” “戒灵骑士，攻击极强，血量奇薄。” 林穆脑海浮想间，与太阴脉同样的情况，在林穆的四肢百骸，逐一发生。 林穆的肉体，此时正在疯狂的异变，瘦弱的身躯，渐渐开始朝壮实演变，简直就像，武者梦寐以求的洗髓伐经，脱胎换骨。 随着时间飞快流逝，金光逐渐被林穆的双目吞噬殆尽，满屋的光芒，在林穆心神撼动中，缓缓地消退下去，灵书上的五个字，回归原状。 林穆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清秀的小脸上，露出奕奕神采。 “我继承了，五级戒灵骑士的肉身，而且是，最纯粹的物理攻击力。” “没有脆弱的防御属性，也没有少得可怜的血量上限。” “最完美的戒灵肉身，不，还远远不止这一点。” 突然想到脑海内获取的某个信息，林穆立刻运行全身的灵力，他的身形，在下一刻，眨眼间从屋内消失不见。 只看一件白衫，在一本悬空的青铜大书前，诡异地耸动着。 “传说中，戒灵骑士因为获得了魔王索伦赐予他们的统御魔戒，拥有了无尽的寿命，但是他们人类的肉体却因为魔戒的腐化力量渐渐枯萎，直到他们变得对人类完全隐形。” “只有透过戒灵骑士穿着的黑色衣服，才能看出他们形体的模样。” “这在无神之世里，是戒灵这一种族，唯一的天赋技能。” “这完全是一个鸡肋无比的种族天赋，因为戒灵的装备只有一件，所以也是具有成长性的，他需要依赖这件装备的属性，来补全先天的不足，可这种隐身，只能让角色消失……” 林穆试着在屋内行走，只见一袭单薄的白衣，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在空气中来回移动。 “不过，灵武大陆，不存在装备之说。” 解开腰带，白衫宛如失去了所有生机，掉落在地。 再褪下裤子，整间卧房，仿佛没有了生物，寂静无声。 林穆放好灵书，行至门前，踟蹰了片刻，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到底能不能隐形，有必要检验一下。” 如此想着，终于是推开房门，踏出第一步。 早晨的林家后院，空气清新怡人，尤其是入了秋季，枫林尽染，红叶洒满院落，如同一片火海，艳美至极。 有了遍地红枫，自然也会引出，成片的红颜，当然，是手持扫帚的家政红颜。 望着面前这伙爱岗敬业的林家侍女，再看看眼下的自己，饶是林穆再厚颜无耻，也忍不住内心强烈的窘迫和羞赧。 “怎么感觉我，像个痴汉一般。” 嘴角泛起尴尬的自嘲，林穆再也无法承受，那种真空出镜肉身被冷风刮扫的难耐，脚跟微起，正要退回卧室。 离他最近的小个子侍女，忽然抬起头来，一张清秀可爱的粉面，向着如遭冻结的林穆望去。 “少爷。” 林穆顿时沁出一身冷汗，紧绷的神情瞬间释放开来，一脸的目瞪口呆，惊骇欲绝地望着那同样撑圆杏目的娇小丫环。 大气不敢喘出半下，在这时间静止般的尴尬中，林穆以其惊人的定力，硬生生地让心神渐渐稳定下来，脑海之内，疯狂地推衍借口。 然而未等他推衍出第一个，那年轻的侍女，长长地叹息一声。 呢喃道：“少爷的房间真是太豪华了，我也好想，住在这样的屋子里。” 我去！ 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林穆的整个人宛如瘫软，两三个倒退，贴在房门上。 望着前方重新开始清扫落叶的丫环，哭笑不得。 说话喘大气，人会吓死人啊。 不过拜她所此，林穆总算能确认，五级戒灵身，是可以对凡人隐匿形体的，至少像这种完全没有修为的侍女，能保持绝对的透明。 哪怕是灵生境武者，在没有灵士境的灵眼窥看下，面对他的隐身天赋，所见之物，与这侍女无异。 这在实战当中，简直就是作弊器一般的助力。 “只要再把实力提升上来，达到灵生境巅峰。” 林穆暗想，如今他的肉身力量已经不弱，估计足以与灵生境后期的武者周旋蛮力，差的只是武技境界，只要怒拳大成，灵力强度达到灵生境后期，便是能着眼突破。 “灵生境内，我将无敌手。” 林穆咧嘴一笑，以他先天级别的天资，修炼武技应该不难。 趁着侍女转身扫地，林穆偷偷逃回屋内，将灵书收进空元戒，赤裸裸地坐在床榻上。 右手下意识地捏起关节，咔咔之声脆响。 林穆望向窗外，小脸泛起一丝坚决。 “是时候，把前任落下的功课全部恶补回来了。” …… “既然没有从墓门出去的办法，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在第一阶层的墙壁上，轰出一个大洞，让领主和巫王大人通过？”弗朗多捻起水晶果盘中的一粒墨色菩提，扔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侧头问道。 在他身旁，寒冰凝成的沙发上，坐着一位长相俊白如玉的金发精灵，纤细修长的双臂搂着两名身材火爆的暗精灵，看着弗朗多，俊脸露出鄙夷。 “你的智商真的无法和我相提并论，大坟墓的墓壁，岂是你想炸就能炸的？当年圣盟一千强者都未能撼动分毫，而现在的巫王大人和领主们正值虚弱，更不可能轰开墓壁，所以赶紧把你这愚蠢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吧。” 弗朗多面露不忿，一拍水晶桌案，怒道：“那有请英明的洛克大贤者告诉鄙人，该用什么办法让巫王大人通过禁制？” 洛克轻笑一声，狠狠捏了下怀中伊人的胸前樱桃，惹得两位暗精灵美女嘤咛连连，娇躯扭动。 “我的师尊，克尔苏加德大人。” 闻言，弗朗多愣住几秒，而后脸上忿色愈盛，瞪着洛克。 “尊贵的第四阶层主还未收你为徒，你反倒死皮赖脸地冒充他的徒弟了，这叫什么？这叫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 洛克也是气结，俊脸涨的通红，怒视弗朗多。 “谁说师尊没有收录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施展二十级的黑巫魔法，群尸破土！” “偷师的。” “你说什么！” 洛克和弗朗多纷纷站起身，挽开衣袖就要干架。 一道冷哼，如同自永夜的北极吹来的寒风，将两人冻得打了一个抖索，即刻肃然转身。 在看到水晶般明丽的夏妮娅身后，那位黑暗而高大的身影时，又瞬间跪地俯首。 “巫王大人！夏妮娅大人！” 帝皇挥手令他们起身，然而并未在此多待，领着夏妮娅就要离开。 临走前，冷冷地留下一句。 “洛克，你不知道自己的师尊，此刻已经醒了吗？” 第十二章 黑巫师 “什么！？” 闻言，洛克的双脚仿佛被加持了跳跃魔法，即刻从地上蹿起，英俊的面庞写满了惊讶，明亮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帝皇。 “第四层的那帮兔崽子，师尊苏醒了居然不过来向我通知一声，还懂不懂什么叫长幼尊卑？懂不懂什么叫师兄最大！” 说着还激动地捏紧双拳，一副要上去找对方干架的姿态。 “跪下！”夏妮娅俏脸生煞，呵斥道。 “什么？” 洛克还未反应过来，出神地站着，一旁的弗朗多心急如焚，猛地出拳击打洛克的长腿，硬生生地将他绊倒在地。 “认识你，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霉运。”瞪着对方，弗朗多低声骂道。 “洛克，你可知罪？”冷冷地看着他，夏妮娅寒声问道。 此时洛克已经回神，知晓自己犯了大错，匍匐在地上，许久不敢出声。 但夏妮娅可不是什么善主，不会因为洛克沉默而就此揭过，而且，帝皇在她身边，她更没理由袒护手下了。 “你有三罪！”夏妮娅冰手微抬，列出三根纤指。 “墓主莅临第三阶层，未立刻布置迎接，此为一罪！”夏妮娅瞟了一眼后边两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女暗精灵，绝美的脸颊上浮起一抹厌恶。 望向洛克，冰寒的眼神将他刺得心神欲灭。 “身为本座御下第三影将之子，竟沉迷于声色犬马当中，此为二罪！”夏妮娅收回三指，继续道：“至尊在场，不恭敬俯拜，此为，致死罪！” 洛克面若死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嘴唇颤动几乎不能言语。 “我……” “缓你死期，今后将功赎罪。”帝皇突然说道：“三年之内，你的等级若未突破三十，斩杀无误，反之，如果你学会并掌握了三十级的黑巫魔法，不但赦免你的死罪，而且，哪怕克尔苏加德不愿意，我也要命令他，将你收归门下。” 闻言，洛克又陷入呆愣中。 可很快，完全阴暗下来的脸色，渐渐死灰复燃，重焕生机。 他身体再次激动地颤抖起来，头没抬起，但那张紧闭的嘴唇里，不断压抑的笑声，已经足以说明他心中的振奋。 “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没想到我的死罪，换来的居然是巫王大人对我的亲口许诺，这下就算师尊再怎么执拗，我也一定是他的正式门徒了！” “反正巫王大人也没言明限制，这三年里，管我旁听还是偷学，三十级的黑巫魔法，我洛克志在必得！” 洛克越想越激动，无声中，内心对帝皇的敬意已是攀升到了顶点，朝着他不断拜谢，神情很是虔诚狂热。 可他不知道，帝皇的心中另有所想。 他之所以延缓对方的死罪并许下重诺，收买人心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个精灵，乃是暗精灵与森精灵的混血儿。 结合了什么两族天赋，魔法资质奇高，几乎学会了圣邪两大阵营绝大部分的低阶魔法。 在无神之世里，公会副本图蒙萨斯大坟墓第二阶层，洛克这位十五级的小型BOSS，曾经能让二十级的玩家阴沟里翻船，原因，就是他的攻击手段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能应付同等级内任何阵营的魔法职业，仿佛没有致命的弱点，要说有，也只能是等级太过于低端，不能拿到中后期战场上磨练。 尽管如此，洛克在图蒙萨斯的下层墓仆里，依旧是完美的代名词。 可这还不是重点，最让帝皇心动的，是洛克身为混血精灵，竟然还有着一颗对黑巫魔法穷追不舍的热心。 帝皇曾经是大坟墓的普通会员，也只有他才知道，昔日曾与自己朝夕相处，每天都在颠覆他的三观，那位惊才艳艳而且强大的让人恐惧的好友，公会唯一的不死族墓仆制造者，黑巫师克尔苏加德的变态之处。 除会员外，公会里的所有不死族怪物，几乎都是由克尔苏加德亲手炼制的。 没有他，图蒙萨斯大坟墓，绝对无法申请成为公会副本。 就凭这一点，帝皇就决定赦免洛克，也不论黑巫师这个职业有多难升级，多么氪金，反正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成为黑巫师的人才。 毕竟黑巫师，实在太过于变态了。 帝皇正要转身离开时，夏妮娅的声音，带着担忧在他耳边响起。 “巫王大人，事不宜迟了，不然您可能……” “又陷入休眠是吧？看来你已经察觉出来了。”看向夏妮娅，帝皇沉声解释：“我在大坟墓的行动时间，或许只有半天不到，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一直处在清醒状态。” 帝皇此言不虚，毕竟不死族无需睡眠，当他的意识还在安格玛巫王身上时，只要不刻意休息，应该不会突然回到林家少族的身体里。 夏妮娅恭敬应诺，不再多言，沉默中跟着帝皇，向第四阶层通道口走去。 帝皇离开后，洛克拍了下还在地上趴着的弗朗多，站起身来。 “干嘛？”弗朗多面露疑惑。 “所以说你的智商无法和我相提并论。”洛克鄙夷道：“既然师尊都已经醒了，我当然是要去拜见他然后学习黑巫魔法啊，你以为我是你，有那么多时间能够挥霍？” 说着，突然回头，用极其冰寒的目光睨视两个暗精灵美女。 “你们以后就不用来伺候我了，要是哪天让在在修炼期间看到你们，我会让你们在第三阶层里永远找不到伴侣。” 闻言，女暗精灵们娇躯剧颤，满脸惶恐地应诺一番后，赶紧落荒而逃，她们可不想自己的花容月貌像那几个愚蠢的姐妹一样被破坏。 毕竟，洛克除了作为低阶墓仆中完美的代名词，同时也是第三阶层上，暴虐和冷酷的化身。 因为克尔苏加德曾经说过，想成为黑巫师，首先得有一颗，泯灭人性的心灵。 …… 和一至三阶层的冰雪世界不同，第四阶层，完全就是一个孕育邪恶生物的深渊地狱，不计其数的僵尸和恶灵仿佛一线城市的人山人海般，到处在阴暗的坟地与沼泽中出没，不断吞噬着出现在这里的任何一点生机，疯狂地在周身释放恶臭和死气。 第四阶层的墓仆，几乎没有一个，形貌是完整而正常的，除了残肢腐肉，就是深深白骨。 但不得不说，这里弥漫的死意与阴气，的确很适合黑巫师乃至所有不死族修炼。 因为来者是大坟墓中至高无上的戒灵王，一些缺少自我意识的不死生物，在遭遇帝皇后，都纷纷被那股恐怖而磅礴的黑暗气息所逼退，使得帝皇周围五里内，没有哪怕一个墓仆出现。 克尔苏加德的居所，是第四阶层最大的建筑物，领主府，黑巫地宫。 地宫入口，有着两名35级的亡灵骑士镇守，它们的坐骑并非传统的地狱驹，而是一种没有双眼的巨型尸犬，同样拥有不弱于主人的实力。 在感受到帝皇的气息，即刻展露臣服之意，恭敬迎接。 地宫内部，越是深入死气越重，但诡异的是，沿途未有任何墓仆存在，空荡荡的给人一种恐怖的孤寂感。 帝皇来到一处最为阴暗的洞窟，浓重的恶臭瞬间席卷两人的嗅觉，夏妮娅不禁捂鼻，这里的气味比之外面更令她难受。 阴冷潮湿的瘴气弥漫中，看见一道高瘦的身影。 “克尔苏加德。” 帝皇沉声唤道，身影缓缓转过，那是一具披戴着褴褛长袍的憔悴干尸，浑身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冰冷，惨白的枯脸上，一双空洞的眼眶只有一点闪烁的微光，蕴含着黑巫魔法的双眼似不受光线影响，可以看透最深的黑暗。 无神之世中，兽人种族里，有着战士和蛮巫两个分支，前者属于纯物理系的半肉角色，而后者，则完全属于魔法职业，掌控着兽人先知传承数万年的强大巫术。 而蛮巫在等级达到四十后，系统会给出两个转职任务，一个是今后可以加入圣盟阵营的传统巫师，而另一个，将会献祭出灵魂，让恶魔腐蚀自己的肉体，成为诸恶一派中，一尊睿智且恐怖到让圣光畏惧的大巫妖。 克尔苏加德，就是圣盟悬赏的无数大巫妖之中，最为臭名昭著的黑巫师。 望见帝皇，克尔苏加德干瘪的嘴角，微微咧开一道嘲讽的弧度。 “我猜是谁来着，原来，这世上蠢得最无可救药的白痴，终于有空来体验一下，智者和饭桶之间犹如天垫般的差距了。” 闻言，夏妮娅冰发竖起，厉然怒视克尔苏加德。 “克尔苏加德，你敢对巫王大人不敬？！”她冷声喝道，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冰。 “有什么不敢？安格玛在没有接任公会会长之前，与你我的关系，也不过是同事罢了，而我，也确确实实在智慧上面，稳胜这个白痴数筹，不不，千万别把我和他放到同一个层次上比较，那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克尔苏加德嘶叫道。 夏妮娅香肩轻颤，冰齿紧咬，一双玲珑剔透的冰蓝小手上，恐怖的水系魔力疯狂地聚集着，周遭隐隐刮起了霜雪风暴，将洞窟内的死气悉数压制下来。 “克尔苏加德，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感受到面前一股强大的魔法元素在剧烈波动，克尔苏加德丝毫不惧，反而变本加厉地嘲讽。 “呵呵，莫非安格玛曾经搭救过你数次，让你春心萌动了？” “闭嘴！”夏妮娅急声打断，那卷动着的霜雪风暴更为庞大起来。 第十三章 神识分裂 “夏妮娅，停下吧。” 就在夏妮娅的寒冰风暴壮大到隐隐能让这片洞窟坍塌的程度时，帝皇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畔边响起。 疯狂凝聚的水元素忽而一顿，寒冰风暴像是一架急刹车的货运大巴，带着强大的惯性在夏妮娅周身飞快地消散开来。 “巫王大人，为什么？”扭头看着帝皇，夏妮娅面露疑惑。 “就算克尔苏加德是第四阶层的镇守者，掌管了这一阶层上的所有不死生物，可就算如此，敢对大坟墓里的唯一主，巫王大人不敬，按照历代规定，其他阶层领主有权向他讨伐，可您……” 帝皇挥手打断她，幽深的铁王冠内看不到任何神情。 “你要讨伐谁，等今天过后再说，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少在这里浪费口舌。”他看向克尔苏加德，冷然道：“你说对吧？克尔苏加德。” 克尔苏加德凹陷的眼眶中浮起一丝微光，安静地注视帝皇，许久后，才缓缓翕动自己那张枯萎的嘴唇。 “呵呵，安格玛，看来你也逃脱不了被这个位面压制力量的命运啊，哪怕拥有世界级道具，依旧如圣盟的那些神棍头头一样平庸。” 闻言，帝皇心底大惊，然而表面强硬压抑，郑重问道：“克尔苏加德，位面压制是什么回事？与墓门内的禁制法阵有何关联？” “屁的关联，既然是法阵，就肯定是有人故意安置上去，一个位面又没有自我意识怎么去布置法阵？”克尔苏加德鄙夷道。 “好好，那你快给我解释一下，所谓的位面压制。”帝皇焦急地催促，他非常讨厌此人的啰嗦，无论在无神之世还是现在。 “愚蠢的不死者。”克尔苏加德似乎遗忘了自己的种族，对着帝皇冷嘲热讽：“你的大脑构造和你的肉身同样单一，简直都是纯粹的肌肉。” “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难道还没察觉到，这个位面与无神之世，有着天悬地隔的差距吗？” 夏妮娅冰眉冷竖，不屑地轻哼一声。 “这里也有魔法师，药剂学，存在着各种各类的魔兽，哪里有什么差距？” “愚昧！” 像是一具破烂的风箱被强行拉开，如僵尸咆哮般嘶哑的低吼声，从克尔苏加德衰老的咽喉中发出。 他瞪着深陷的双眼，仿佛在审判夏妮娅，严肃地开口。 “你以为，这世界上真有什么魔法阵，能在悄无声息中，同时封印不下二位数的九十级以上的强者？” “你觉得，这样孱弱的位面，真有哪个存在，拥有远超于我们数倍的力量，所以才得以将大坟墓内所有的领主包括安格玛在内，全部精准地封印到了五十级？” “如果不是这个位面，有着某种规则限制，或是……无法承受高于五十级的力量，所以经历千万年的演变，衍生出了自我意识或者出于本能自卫的它，将我们这一众人，悉数压制在了五十级以下。” 克尔苏加德语气愈演愈烈，仿佛不给夏妮娅还口的机会，直到说完都未停顿一秒。 而夏妮娅，在他话语落下后，缄默已久的声音，再次向他反驳。 “这里又不是无神之世，你能拿什么来否定，当地的生灵，掌握了比我们更加高明的魔法阵？” “笑话，再高明的阵法学，也需要相应的实力才能布置，如果真有能够封印至高者的魔法阵，那么设阵人，至少也需要达到至高者的层次。”克尔苏加德冷笑道：“你觉得这样的强者，有必要封印我们吗？” “强词夺理！” “好了，这个话题暂且停止。”帝皇的一声低吭，将两人的争吵归为安静。 “克尔苏加德，我来第四阶层不是为了举办辩论赛的，有一件事情，看看你能否帮上忙？”帝皇问道。 “我知道，我全都预料到了。”克尔苏加德枯老的脸上露出满满自信，话语中带着高傲：“你以为我抗拒你的召令，是因为个性吗？虽然也有些许成分，但主要还是，替你这个愚蠢的巫王想方设法，去突破下边那道麻烦的禁制门。” “你的意思是，你在破解禁制法阵？”帝皇惊讶不已，他并不知道克尔苏加德竟还精通阵法。 “你想多了，我虽博学多才，但唯独魔法阵未曾涉猎，不可能去研究破解之法，可是，为什么我们要执着于那道禁制呢？”克尔苏加德耸了耸肩，淡然道。 “你的意思是？”帝皇惊疑不定，他隐约猜测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 克尔苏加德咧开嘴角，诡秘一笑。 “神识附体。” “不可能！”帝皇想也不想，当即否定，对于他来说，克尔苏加德的提案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概因他本人，永远不可能做到神识附体，概因这是一个，世称梦魔的种族得天独厚的专属技能，哪怕拥有可以让角色随机学会其它职业技能的祈愿书，也近乎没有几率，能够抽到梦魔的技能。 就算有，缺少了梦魔独一无二的能量灵魂念力，依旧是无法发动。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安格玛。” 克尔苏加德掀起自己藏在陋袍下的一只瘦骨如柴的手，蜡黄的掌心中，倏然冒出黯淡的幽光，那是一缕墨绿色的冥火，散发着来自克尔苏加德体内的无尽死气。 凭依着冥火的光芒，帝皇隐隐看到，洞窟阴影处，一具具堆积成小山包的腐烂尸体，在它们旁边，同样堆放着一沓废弃的魔法卷轴，似是刚刚使用过，上面还残留了几丝微弱的能量。 “克尔苏加德，你之前莫非是在做实验吗？”缄默片刻后，帝皇探询地看向克尔苏加德，沉声问道。 “安格玛，这次你没有糊涂。”克尔苏加德少有地赞许对方，点头道：“这些实验品，都是禁不住神识分裂带来的强烈反噬，倒霉殒命的食尸鬼。” “它们的神识实在太脆弱了，根本连普通人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用这些无脑的生物做实验，简直是在浪费我的魔力。”克尔苏加德无奈叹息。 “大言不惭。”如同凛冬飘来的寒风，夏妮娅冰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抨击自己的同事：“明明是那些魔法卷轴发动的灵魂魔法。” 克尔苏加德不置可否，也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看着帝皇。 “这些魔法卷轴，都是神识分裂魔法吗？”帝皇问道。 “很明显，都是。” 帝皇点了点头，又道：“还有多少份？” 闻言，克尔苏加德惨白枯瘦的脸上露出狡黠，仿佛富有远见的商界天才嗅到了巨大的商机，塌陷的眼眶中似乎闪耀着精芒。 “如果你能提供自己的身体帮助我顺利完成实验，相信会有足够的卷轴让你离开这座坟墓监狱。” “有这个必要吗？”帝皇冷哼道，声音带着质疑。 “有。”克尔苏加德答的很是坚定：“用魔法卷轴施展出的灵魂魔法，效果不变但是有时间限制，如果你不想自己的新身体和你的神识泯灭在外界，最好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帝皇微微摇头，道：“既然魔法的持续时间有限，那么神识附体又有什么意义？” “所谓神识分裂，就是在神识中无端制造出一股排斥力，主神识排斥分神识，当魔法结束，分神识就会回归主神识，但是两者倘若离得太远，没有魔法连接，分神识失去了首脑的指挥，将会迷失直至消散。” 克尔苏加德继续解释：“如果我们，在灵魂魔法失效前，再次使用新的卷轴，制造出二度排斥力，增加持续时间，便是可以让分神识和主神识，一直保持联系。” “这只是我的推论，实际情况，还需要使用者身体力行，才能敲下定论。” 铁王冠内，帝皇的神情琢磨不透，面对着克尔苏加德，思考良久。 身旁的夏妮娅皱着冰蓝的黛眉，嘴唇被玉齿咬紧，不想打扰帝皇。 数息时间显得很漫长，幽暗的洞窟陷入它所喜欢的深寂。 “克尔苏加德，我无法否认，你就是一个疯狂的巫师。”帝皇终于开口，威严的声音透着强硬：“我同意参加你的实验，但前提是，每天只进行一次，神识只分裂二度。” “但是，如果你失败了，我会撤走所有留在第四阶层的实验道具。” 话音刚落，克尔苏加德镇静的神色，即刻从惊怒，变到害怕，直至恐慌。 “不，你不能拿走它们，实验是我的一切！”他歇斯底里地叫道。 “你的一切是图蒙萨斯。”猛挥长袍，帝皇冷冷地转过身去：“记得替我找到一具合适的肉身，我的朋友。” 说完，带着夏妮娅走向洞外，身后不断传来克尔苏加德怨毒的咒骂声。 对于这位曾经朝夕与共的老友，他比本人还要了解对方，他就是一个为了实验可以放弃理智的天才。 图蒙萨斯从不缺天才，但唯独一位科学家。 所以，显得弥足珍贵。 …… 之后的一个月里，林穆除了吃饭休息，就是在后院里独自修炼武技，对于怒拳的两种修炼法，他都适度兼顾。 因为铁砂修法，是磨炼肉身的，尽管观阅灵书后，他获得了五级戒灵的肉身力量，但是筋骨与肌肉，始终未有彻底的蜕变，所以林穆的身体强度，其实还停留在灵生境初期的水准，承受不住灵生境后期武者的一击。 如果不动用戒灵的隐身天赋，林穆实际上，还是敌不过与自己同等修为的武者。 而火砂修法，以弱焰煅骨，在筋脉中衍生焰气，强化体内灵力，达到修炼武技境界的效果。 火砂为主，铁砂辅修。 当然，痛苦和艰难是必然存在的，林穆第一天修炼时，就险些坚持不下去，火砂修法还好，以他的体质，烤骨就如同烫手，虽然炙热难耐，但至少不会受太重的伤。 可是铁砂修法，完全就是对身心体罚般的的折磨，以血肉之拳，轰击铁石，直至后者破碎，那种自残般的痛苦，比之苦行僧还要艰辛。 林家的怒拳要求武者一日碎二石，林穆在此基础上，又增加了两倍，每天要打破六块石板，然而，这还只是怒拳初期的修炼。 到后期，就不是碎石那么简单了，林穆必须寻找一堵坚墙，每日锤炼击打，若能做到一拳撞碎，则铁砂可以大成。 只要火砂修法跟上，将灵力淬炼臻灵生境后期。 就是林穆，晋升灵士境的日子。 第十四章 青梅竹马 清晨的温暖阳光从屋外透过窗户的缝隙，细细碎碎地照射进来，渐渐地开始驱散，房间中弥漫了一夜的阴影。 林穆端坐在床榻之上，双手结成修炼的定印，这等状态，本应该是最常见的吐息纳气，然而…… 牢牢稳固的定印下方，却是摆放了一小尊青铜火炉，炉心内仅有两三块灰炭，彼此艰难燃烧，可催生出来的一缕明火，竟能堪比一个少年的拳头大小，完全将林穆的手印，不落分毫地包裹进去。 随着火焰飘忽不定地灼烧，那两只手的背部，已经凝结出了焦黑，使得这双原本润白如玉的公子手，肮脏得仿佛在矿洞里生活了四五十年的怪咖。 但是，除了双手越渐黝黑之外，林穆身上的气息，也在以肉眼微不可查的速度，缓慢地攀升着。 体内似有气流不断涌动，尤其是左右两臂，灵力运转的最为快速，仿佛抽取了火焰中的能量，作为自己流动的源力。 四肢百骸渐渐地产生出一股充盈的满足感，林穆嘴角微扬，无意中掀起一丝笑意。 弱焰煅骨，淬筋炼脉，致使灵力增幅，这是怒拳的修炼法之一，火砂修法。 从起初只能坚持五刻钟，经历一个月的苦训，如今，已能保持在睡眠中，一样用细火烘烤手骨，即使效率不比清醒时的十分之一，但是聊胜于无，聚沙终究有成塔之日。 前任这些年来，浪费了太多宝贵的修炼黄金期，也落后了同辈过于漫长的距离，倘若按照常人的力度来训练自己，长此以往，恐怕连林离之流都追赶不上。 留给林穆的时间，其实已然不多了，这段日子他虽深居简出，但林家近期的大事，他还是知晓的。 林纵，要回来了。 为了继承他的少主之位，参加，林穆的退位仪式。 等到那日到来，他将会面临家族摆给自己的两个选择。 留下，或者离开。 若选前者，他将在家族的保护中尽享修炼资源，安然闭关。 而后者，则是把他送去远隔一万里的南地支脉，在那一方的林家里，以一位普通族人的身份历练。 无论是哪种选择，都要在20岁的时候，回到本家参加成年礼，届时未达到太灵境者，永恒丧失成为长老的资格，没有这种资格，意味着原本世袭长老的一脉，将在本家没落。 这是林家，对林穆这一代，也是对本家，自救式的要求。 一次，翻天覆地的换血。 林穆很清楚，如果他失去了少族的标签，即便在支脉当中，也很难抬起头来。 这是个实力颠覆一切的世界，没有人会尊敬弱者，哪怕你的身份看似光鲜。 更致命的一点，南地落后贫瘠，旁系缺乏资源，丹药武技，林穆也许连被分配的资格都没有。 相比之下，本家的条件充裕，家族武技下至灵生，上达太灵，皆有经验丰富的老一辈强者指点，以身示范，武技修炼事半功倍。 前几日林紫山来此探望，留下嘱咐，让他在此事上，必须斟酌再三。 可他从来未曾考虑过，因为根本不用考虑。 鬼才留在这里找虐，而且一虐就是一辈子。 “呼～”清醒后的林穆又是修炼了一刻钟，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起眼皮子又眨巴两下，才显露出了一丝清明。 将炉火扑灭后，林穆看向自己那双烤得焦黑的手臂，有些苦涩地皱起眉头，这些天来连续进行火砂修法，已经让得他的双手，开始面目全非了。 要是换作前任，恐怕早就呜呼一声，吓倒在床上。 “这还只是初期的修行，等到我突破怒拳中期，弱焰便要换成文火，后期则是中火，据说炼到巅峰，有可能需要烈焰洗礼，让经脉蜕变成灵脉。” 林穆紧紧将拳头捏起，心头生出决然。 “这些苦痛前任无法忍受，可我……一定要受的了。” 只有经历过万人之上的枭雄，才最明白，强大的重要性。 你若不强，就没有生存的资格，更没有选择的机会。 你的一切，都只能将就，做仇敌板上的鱼肉。 这样的生活，谁人愿意过？ “南地我势必会去，但至少，不要拖着这副弱躯在旁系里面丢人现眼。” 林穆望向寝室角落里，摆放的一沓二尺厚的青石板，咬了咬牙齿，从床榻上跳下。 “有了五级戒灵力，铁砂修炼虽然不能增强太多力量，却能让手骨更加坚实，若修到大成，也不惧一拳之后的反击力会伤到自己。” 把石板都搬起，蝺步挪到门前，腾出左手正要推开。 林穆忽然一惊，怀抱石板退至桌前，他刚才透过窗户，隐约瞧见了屋外似乎有人驻足，看身形不像递送饭菜的丫鬟，相比之下，此人偏高许多。 家主？不可能，从体型就能看出，这不速之客显然更纤瘦一些，并非家主那种高壮的身材，但来人绝对不是家仆，因为后院明令禁制除少族外的男性入内。 “笃笃！” 门外响起敲门声，林穆却不怎么敢上前开门，他无法确定，大清早来找自己的人，除了家仆还能有谁？ “有没有可能，是家主雇佣的影盟暗卫？他们掌握的奇术，似乎能无视林家的警戒。” “可既然家主找我有事，何需那么麻烦？直接让丫鬟传命就行，莫非……” 思绪至此，林穆心神惶恐，脸色骤然变化，可与他的猜想丝毫无关，他之所以惊愕，是因为，门突然开了。 不是没锁好，也不是灵异作祟，而是……被踹开了。 屋外，一位身着白纱蓝裙的少女正微微抬着脚尖，清秀精致的俏脸上浮现了一抹愠怒，明媚动人的美眸恨恨地看向林穆，仿佛，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少女的右侧，制作精良的雕花木门，此刻已经向下倾斜，一处门轴完全断裂，远远地与墙壁脱离，看得林穆心惊肉跳。 虽不知对方姓名，但他断定，此女，必然就是传说中能徒手战歹徒的，女汉子。 看到对方脸上的忿色，林穆心头咯噔，难道前任欠下了什么风流债？还是他色胆包天罪不可恕？ “姑娘。”他赶紧干咳一声，灿然地苦笑开口：“冒昧地问一下，你和我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没有。”少女即刻冷冷地回答。 闻言，林穆暗暗庆幸，还好不是前者。 可少女粉唇微翕，接着说了一句。 “但你死定了。” 为什么不是前者？ 林穆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这下直接化为一片阴郁，几尽崩溃。 实在完蛋了，他才刚刚步入修行，怎么可能，敌得过起一个女汉子？ 尽管心若死灰，但从无神之世历练不了下四年的林穆，喜怒哀乐早已不形于表，当下镇定地向她追问。 “其实在下最近失去了很多记忆，所以实在不明白姑娘你，为什么见面就说我死定了？” 话音未落，少女即刻色变，目中有寒意闪现，抬起一只捏紧的玉手，五根精巧可爱的指甲仿佛要被掌心压碎。 她没有立刻回答林穆的话，只是煞气凛然地低呢着：“果然不记得了，公孙牧铃！” 林穆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这女人的怒气值好像要叠满了，天啊，前任到底做了何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才会让一个能把他徒手撕成碎片的女汉子如此记恨！ 他抱着石板，缓缓挪了挪脚步，心下思虑着，究竟要夺门而逃，还是跪地板请罪？ 但他的小心思很快就湮灭了，因为女汉子的目光，此刻正凌厉地朝他望来，身体当即不由自主地钉在原地。 她冷着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蛋，莲步轻移，从门槛之外，飞快地走到林穆面前，将他硬生生地挤在桌上。 一手抓起林穆的石板，扔出门外，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说过多少遍，体修不成，就走静修之路，你的吐息纳气不是炼得挺好的吗？怎么又勉强自己，修炼铁砂怒拳！” 她的神情忽然升起怜悯，心疼地拉起林穆的黑手。 “你从小体质就虚弱，如果不是天赋卓绝，我都不忍心让你跟我学武，还好你比较懒，胆子也小的很，不愿意修炼武技。” “可你怎么就不明白，资质不在体修，空有悟性，怎么可能炼成？” “你就是个笨蛋！” 她怜爱地抚摸着林穆的脸颊，神色温柔如水，目光之中，莫名地透着一股让林穆不敢置信的慈祥。 “你是谁……” 听得他痴痴的问话，少女眸子里的慈爱越发浓郁，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 哽咽地在林穆耳边，柔声细语。 “我是你的，妈妈。” 第十五章 林旭 深秋的林家有些像寂静的墓园，林穆越过柔软的肩头，远远地看到空荡的后院内，被一丛火红覆盖的凉亭下，躲藏着几道畏首畏尾的身影，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穆心中大为羞窘，极力想挣脱出去，但在那股恐怖的蛮劲拢抱之下，他连抽手的机会都没有。 数次挣扎后，林穆终于泄气，软在这股大力笼罩下，同时还隐隐听见一声得意的轻哼。 “姑娘，能否先把我放开？实在是，透不过气了。”林穆无奈道，可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不放，你连我姓甚名谁都忘了，没良心的。” 林穆哭笑不得，只好顺着对方又问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想了想，推开林穆，伸出纤手在他鼻尖狠狠一弹。 “唔！” 林穆赶紧捂住鼻子，强烈的痛楚从爆发的瞬间，一直在鼻尖萦绕不散，他敢肯定，若再用力一些，鼻梁绝对会歪。 此女恐怖的力道，他算是彻底领会到了。 “我叫林允儿，家主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堂姐！” 林允儿双手环抱在胸前，严肃地睨视林穆，俏脸上显现了说不出的威势。 “今后你若再敢忘记我的名字，林穆，你就真的死定了！” 林穆仍旧捂着鼻尖，可脑袋却像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称是，乖巧得仿佛一只刚受过罚的家犬。 “姐……”终于缓过来后，林穆谨慎地看向对方，目中有迟疑之色不断闪过，思虑许久，才弱声弱气地问道：“既然你是我姐，那为什么，要自称我妈妈……” 闻言，林允儿叹了口气，很自然地松开双手。 林穆即刻如受惊得狡兔，骤然后退三尺，远远躲开。 “你跑什么！”林允儿气得跺脚。 “不跑我得死啊。”林穆抓着桌案，害怕地道。 “回来，我又不打你！” “我不信。” 看着怂得像个缩头乌龟的弟弟，林允儿又恨又气，却只得无奈一叹，把双手背负在身后。 “这下总行了吧？” 林穆快速摇头，又是让得林允儿气结，正要硬冲上去蛮干时，突然忍住，咬了咬莹白的贝齿。 “也罢，反正你能听得到。” 她轻哼一声，淡淡地开口。 然而百灵般悦耳的声音中，却隐隐地带上了一丝悲悯。 “很小的时候，你真正的妈妈，在你还没具备心智前，就已经因病去世了，那个时候，我刚刚三岁。” “我跟你的遭遇一样，母亲把我诞下的那天……也是她的忌日，爹爹是家族的头脑，诸多事务缠身，几乎没空理会我，所以，才造就了我如今丝毫不恋家的性格。” 她看着林穆，姣好的面容上出现一抹浅笑。 “除了修炼，便是，逗你这个小家伙玩，日子久了，就成了照顾。” 声音落下，林穆有些沉默，迟疑片刻后，才问了一句。 “那我爹呢？” 林允儿怔了怔，旋即摇头叹息。 “你爹他……不是凡人，比起培养一个少族来，他更痴迷于，追寻武道的极致。” 林穆神色稍沉，心中却极为平静，对于前任的父亲，他拥有的记忆不是很多，即便知道对方不曾关心自己，也没有伤感。 他本就是孤儿，哪怕来到灵武大陆，心灵始终筑着一座围城。 可林允儿却将这看成，弟弟的自怨自艾。 她赶紧转移话题：“林穆，我这次回来，不会去参加新少族的继位仪式。” 林穆挑起眉毛，表情很是惊讶，他可知道，家族召集所有在外历练的子弟聚集本家，就是为了准备林纵接任本家少族的重大仪式，林允儿不参加，那她来干什么？ 可看她眼神肃穆，似乎，没有哄他的意思。 “我刚回到家，爹爹就把所有事情都告知予我，然后……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不理会林穆的愕然，她兀自说道：“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若要欺负我弟弟，谁都没好果子吃。” “这次回来，我不会出走了，留在本家静修，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你，告诉你姐姐，他很快就会在本家待不下去。” 哑然地迎着林允儿的目光，感受到其中满溢的的认真和坚决，林穆心中苦笑不已，朝她微微摇头，叹一声气。 “姐，不是我冷了你的热情，其实这少族的位置，我是自愿放弃的，而且我也做下了决定，在罢位后要跋涉万里去到南地，在那一方的旁系里，脚踏实地地修行。” 林允儿愣了愣，瞪直眸子，看着林穆的眼神，仿佛是见到了陌生人般，极为茫然。 “我没听错吧？咱家平素最矜贵，最足不出户的公子哥，如今，不但要走出上京城，还得远渉万里，到南地苦修。” “莫非被我爹逼迫了？还是长老会为难你？” 被她反问之下，感受到那声音里平静中带着颤动，有种暴风雨降临的征兆，林穆不得不端正起来，一五一十地将他的想法悉数说予林允儿。 经过弟弟的坦白，林允儿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中，自然流溢出的坚定之意，沉闷了许久后，终于是泄了声气。 “姐姐也知道，能保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况且……外界，的确能比本家，为你带来更多的成长空间。” “南地，是一个很凶险的蛮荒之地，那边虽有我们的支脉，但太久未有联系，或许那一族的人，早已脱离了林家。” “而且因为历史上曾经爆发的战争，让大部分南地人的概念里，所有北地居民，很可能都是侵入者。” “你，当真考虑好了吗？” 林穆平淡地应诺一声，点了点头。 比起莫名其妙就让你死于非命的上京城，林穆更想待在荒山野地，至少那里的危险，很多都能看得见。 “既然你意已决，我就不多说什么，但有个要求，你必须接受。”林允儿沉声道。 “什么要求？”眉头微微皱起，林穆心中有些不悦，前任这个姐姐，是否管的太多了。 可林允儿的下一句话，即刻让他的不耐烦，硬生生地打压下去。 “明天，陪我去上京城吃顿饭。” 啥？ 林穆脑子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林允儿。 陪她去吃饭？ 这是啥要求，应该不算要求吧？ “姐，你确定，这就是你提出的要求？我必须做到的条件？” 林允儿嫣然一笑，忍不住又摸了摸弟弟的头。 “你姐姐又不像长老会那些老顽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和你，可没什么代沟呢。” 林穆嘴角微扬，他还想着这姐姐跟爷爷一样，都是颇为护短的人，现在看来，也不全是。 心头大石放下，林穆迫切修炼的念头又升了起来，正要跟林允儿说一声，把屋外的青石板都捡起来锻炼怒拳，却突然望见，后院的凉亭前，一道矮小的身影，正怒气冲冲地朝这边看来。 那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身子偏瘦，但是双臂筋肉分明，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结实，少年十指死死捏起，拳头的骨节泛白得骇人，可以想象，此刻他的怒意是有多么澎湃。 看到林穆望来，少年的眉头立时倒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发觉对方，似乎先前在意着他脚下那一片散落开来的青石板。 愣了半晌，少年嘴角忽然勾起一道戏谑的弧度，弯腰一一将石板收集起来，重新叠成一沓，再度睨了林穆一眼，充满了挑衅之意。 突然挥起右拳，似是随意地往下一砸。 “啪！” 层层重叠的青石板，足足有二尺的厚度，在少年轻描淡写地一拳轰击中，居然，尽数断裂，一层层地对半碎开，仿佛，只是一沓脆弱的道具般。 可林穆知道，那不是道具，而的的确确，是真实的石板，硬度仅次于钢铁，非常人能击裂。 可这少年，只是随手一拳，就能将之破碎。 这样的力道，这样的肉身，恐怕，已经达到了灵生境巅峰的层次吧？ 就在林穆震惊的时候，少年稚嫩的声音，带着些许尖锐和不屑，从屋外传来。 “林穆，你这个一辈子灵生境初期的废物，都多少岁了，还在修炼怒拳这么垃圾的武技？呵呵，你这一天的修炼强度还不如我的一拳，真是没用！” 少年一步步向他走近，脸上的嘲讽和揶揄越发浓郁，引起了林允儿的转头。 “和我林旭比起来，你简直就是条一无是处的寄生虫，专门浪费家族的粮食。” 林允儿黛眉紧紧皱起，清丽的脸蛋上隐现阴云，可只是摆出严厉的表情，冷冷地呵斥一声。 “林旭，这是你的堂哥，不要如此说话，否则看我怎么向你爷爷告状！” 林旭怒色一滞，看着林允儿，小脸上的刻薄立时化为了委屈，恨恨地指着她。 “允儿姐你也是，那么久回来一次，好不容易能见着你一面，却总得看到这个碍眼的家伙，你忘了，我可是跟你发过海誓山盟的，数年后你要做我的新娘，怎么能！” 他瞪着林穆，满身的怒气仿佛都在燃烧，声音气得颤抖。 “跟这种废物蛇鼠一窝！” 闻言，林穆险些睚眦欲裂。 第十六章 莫家天堂 蛇鼠一窝…… 这娃的语文老师，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如果他今后长大成人，却背负起了“注孤生”的悲惨的命运，有一半的原因，是他的语文老师，实在太过不靠谱。 哪有把自己的姐姐，称作蛇鼠的混账啊？ 林穆前生阅人无数，却唯独没有见过，比这小子还不会说话的笨蛋。 他对这个世界的文化教育，感到非常心塞。 “姐，这小屁孩是谁？” 此话一出，林旭即刻被火上浇油，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冲上去就要给林穆来一拳。 “林旭！若是敢动手，今天你就死定了。” 冰冷的声音，将火冒三丈的林旭硬生生地止住，砸出去的拳头，像是被冰冻一般，停在林穆面前。 他凶神恶煞地瞪了林穆一眼，旋即偏头看向林允儿，脸上的怒意，瞬间又化为了苦闷和委屈。 “允儿姐，我才是你弟弟啊，这么护着这废物干嘛？” 林允儿拍开他的拳头，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反而开口向林穆解释。 “这冒失鬼叫林旭，五爷爷的孙子，小时候缺乏管教，才养成现在这样刁蛮的性格，也不知道他凭什么恃才傲物，都十岁了还待在灵生境，你可是……”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望着林穆的眼神中充满了歉疚。 可林旭岂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张口就是对林穆的冷嘲热讽。 “哈哈，允儿姐说的对啊，我都十岁了还只是灵生境，有的人都十八岁了，连我都不如，哈哈哈！” 林旭稚嫩而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烦人地响着，可林穆脸色却未显现出半点愤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嘴角掀起大度的笑意。 站起身来，向林旭伸手。 “原来你是五长老的孙子，上次长老会承蒙你爷爷的照顾，替我向他道声谢。” 林旭看都不看他一眼，挥起小手狠狠一甩。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传到空荡的后院中，甚至能产生轻微的回音。 这一击之后，林穆和善的神情还是没变，犹自保持着微笑。 可林旭却是镇定不住了，惊诧地看着眼前红肿的手，他甩出的那一只，与林穆伸出的手，居然，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他竟，没有将林穆的手打开。 这怎么可能，对方虽然修为与自己不相上下，但是实力，明显与自己有着不可跨越的差距啊，这样的差距，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弥补回来的？ 难道，是因为他手下留情的结果？ 林旭不信邪，狠狠一咬牙，把手拿开，用上比此前更强数倍的劲道，朝林穆的右手大力拍去。 又是一声重响，连林旭自己的手都已经拍红了，可林穆伸在空中的手掌，依旧巍然不动，安稳地停在林旭面前，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冷冻住一般。 怎么可能！ 林旭惊愕地瞪圆的眼睛，小嘴下意识地微微张开，望着林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给自己施加了化身术的冒牌货。 他的第二下拍击，已经用上了灵生境后期的劲力，甚至，还偷偷附带了几许灵力，但是依旧，无法撼动这只在自己眼前稳若泰山的黑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旭像是发了疯般，撒野似的不断拍打林穆的手，可后者，除了手掌稍微有些肿大之外，并未有丝毫的动弹。 一旁的林允儿，饶有趣味地看着玩命抡手，意图将林穆的右手拍下去的林旭，对于这个小家伙，她早有打算消消他的气焰，收敛一下锋芒，以免林旭日后，过刚易折。 随着拍击的次数渐多，林旭的力气越发衰竭，抡手的速度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已经完全挥舞不动了，捏住酸胀的手臂，弯下腰来，呼喘着大气。 林穆笑看着他，把手向前伸了伸，抵到林旭胸前。 带着不急不缓的语气，落落大方地开口。 “我说旭弟啊，咱们就不能好好地握一握手，重新地认识一下吗？ “你知道我的修为本就低下，还如此击打我，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如果此前有什么得罪之处，不好意思，这次失忆后，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咱俩就摒弃前嫌，不要再这么欺负我了，好吗？” 眼神真挚语气诚恳，连知其居心的林允儿，都几乎被感动了些许，可看在林旭眼中，却恐怖的如同梦魇一般，还挥之不去。 颤抖地指着林穆，用底气不足的声音，哆嗦着道：“你……你……我哪里欺负到你了，明明是你在欺负我，你看看，我我的手都肿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林穆把右手放到他眼前，可怜兮兮地摇晃两下。 “那我的怎么算？肿得都不成样子了，你看，黑不溜秋的完全认不出原型。” 林旭张口想反驳，可看到林穆那只诡异的黑手，再看看那张突然苦涩起来的面孔，心头即刻咯噔，浑身的寒毛根根倒竖，竟是不自禁地后退数步。 一脸警惕地望着林穆，身体下意识地形成了自卫的姿势。 看见小家伙这副模样，林穆心中哭笑不得，可脚步却快速地跟上，趁林旭还没逃开前，一把捉住他的肩膀。 “我这手估计这辈子都算废了，你说说，到底怎么赔偿我？”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怪力，林旭吓得战战兢兢，颤声回答：“赔……赔个屁啊，力……力气那么大，哪里废了？” “哦，旭弟就这么薄情寡义啊。” 林穆哀叹一声，手上的力度，渐渐加大了几分。 林旭想死的心都有了，此刻走也走不了，动也动不得，这种身不由己还要遭受恐吓的感觉，几乎让这个刚过十岁的小孩子精神崩溃了，此时瘪起嘴巴，眼内似乎升起水雾，哼出闷闷的哭音。 “你怎么哭了，别哭啊，我只是让你赔偿，又没说让你肉偿。” 被林穆这么一番“安慰”，还是小毛孩的林旭即刻忍耐不住了，泪水哗的一下夺眶而出，屁股一沉就想坐在地上嚎哭。 可他的肩膀被林穆死死抓着，怎么也落不下身子，屁股微撅骑虎难下。 “你，你想干嘛啊！”林旭边哭着边喊。 “我是你哥，我想做什么用你多嘴吗？”林穆说话虽重，可嘴角却是噙着浅笑，略带奚弄地道：“而且你是我林穆的弟弟，我怎么能看着你从有泪不轻弹的男子汉，变成一个撒泼打滚的女娃娃？” 闻言，林旭哭得更厉害了，干涩地啼叫着，仿佛林穆对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一般。 而林穆，此刻也没了教训他的兴趣，松开右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小子，记住了，在这个家中，长幼有序，不许没大没小，以后见到你哥哥，别老是张口闭嘴都带着废物垃圾的，太难听了。” “说你废物是林家人尽皆知的事实，你还想歪……”林旭抽噎着抗议，可还没把话说完，却突然感受到了，左肩之上，悄无声息中生出了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压力。 林旭吓得眼泪几乎都戛然而止，抖索着两腿惶恐地瞟着脸侧的黑手。 “我服了，你快放过我吧，我真服了！” “错了没有？” “错了。” 满意地点点头，林穆拿开左手，释放了小屁孩骐骥已久的自由。 脱去束缚的林旭，赶紧逃到林允儿身后，露出脑袋敌视林穆。 “下流无耻贱格，你还是个渣渣，万年灵生境，哼！” 看着对方不断在做鬼脸，林穆没有动怒，只是唇角很自然地翘起一道古怪的弧度。 林旭即刻大惊失色，连忙把头缩到姐姐背后，再也不敢显露半点出来。 不再理会这小子，目光放到林允儿身上，却愕然地发现，后者的表情，居然，也不是太友好。 尤其是看到她指尖轻弹，脸上大惊失色。 “林穆，你瞒了我好久啊，什么时候突破的？” 林穆脑袋跟拨浪鼓一样摇晃，有些心虚地答道：“没有突破，还是灵生境，不信你问旭弟啊。” 闻言，林允儿微微眯起一双翦水秋瞳，仿佛能把林穆整人都看透般，让得他浑身不自在。 “好吧，不打扰你修炼了，记得明天的约定，若是敢赖床后果你知道的。” 林允儿收起咄咄逼人的虎视，留下一个威胁后，便是拉着心有不甘的林旭，向院外走去。 目送他们离开，直至看不见背影后，林穆才松了口大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幸存感。 这个与前任两小无猜的堂姐，气场委实强烈，在她面前的压力，不比她爹少多少。 他摸着未曾消肿的右手，不禁皱眉嘟囔。 “那林旭年纪不大，实力居然如此拔尖，仅仅十岁，已经有了灵生境巅峰的修为和力量，就算是前任，在他这个年龄段，也只是做到其中之一罢了。” 林旭的劲力，他起先有所见识，可未料到，竟然大到让他的右手，都拍打得毫无知觉的程度。 尽管有五级戒灵的肉身力量，维持着手臂纹丝不动，可痛感，依旧存在，而且强烈得让林穆陷入麻木。 “林家所谓人才凋零，恐怕只是相对而言，这一代的天才，不比前任逊色，甚至，已经远远超越。” 沉吟至此，他不由抬头望向天际，在那一方，除了余光瞄到的林家祖楼顶端，便是后方，上京城中心，一座被云雾环绕深深遮掩起来的耸天巨塔。 此塔似乎还未修缮完成，若是仔细眺望，可以看到最顶层上，如星辰般渺茫的细点，在零零散散地不断移动着，而这些细点，就是为了修建巨塔，冒着生命危险在工作的奴隶。 天堂，莫家人为供奉家族最初祖的石像，在上京城的中心地带，清空了那一区的建筑，从五年前起，就开始建造的一座恢宏祖楼。 莫家的天堂，高度约莫三百丈，如同林穆前世的迪拜哈利法塔，是大元国史上修盖最高的建筑物，可楼层仅有一层，或者说，整个楼阁，都只是第一层。 天堂本身耗资无数，可更为烧钱的，却是楼内与天堂齐高的莫家初代老祖石像，铸造这尊石像的每一个材料，都是在凡人世界中无法获取，只能从灵兽洞穴深处开凿挖掘出来的养兽熔岩。 也就是说，这一整尊石像，简直就是一座遮天蔽日的人造灵山，莫家武者独一无二的修炼圣地。 “林纵说的不错，在莫家和公孙这两个庞然大物面前，林家，只能在他们的夹缝中生存。” 心头叹息一声，林穆沉默了片刻，随即转身走出房间，去将院落内被砸碎的石板一一拣起。 第十七章 静修和体修 作为大元国的都城，上京面积非常广大，相当于四五个州城的集合，且分内外两区，外区主要居住着凡俗世界的平民以及皇室的宫殿，甚至还有着三大武道世家的产业分布，公孙家的奴隶坊就是其中之一。 而内区，只允许武者进入，但凡发现凡人潜进，除非灵殿批准，或是三大家族的府中仆从，否则哪怕尊贵如同凡界的帝皇，也会遭受到灵殿仲裁会的无差别逮捕，而且审判一律处刑。 但武者，同样不可在外区逗留半天，若经发现，格杀勿论。 这冷酷的规则，是让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彻底与武界断绝联系，不至于影响了俗世的运作，也是为了武者们，不被凡界的诱惑所左右，才自百年前设立的。 武不乱政，修不堕凡，灵殿代圣主为监。 这是灵武大陆，除森林法则外，最基本的世界观。 也因为这条死规，林穆他们必须早早起来，赶在别的武者之前，于内外区关口处，申请进入许可，等灵殿人员检查完毕后，日已上了三竿。 而他们，有半天的时间，可以在外区游玩。 只要不逾时犯忌，灵殿永远是比较友好的。 上京城的一家酒楼内，某处包厢。 林穆望着面前的檀香木桌上，摆放了密密匝匝的清一色素菜，原本饿了许久的辘辘饥肠，早已失去了胃口，不再时时叫唤。 瞄了一眼旁边，吃得津津有味的林允儿，心头越发苦涩无奈，犹豫再三后，便是要开口向她提议。 可未等他出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带着任性和撒娇以及一点点尖锐的稚嫩声音。 “允儿姐~姐！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坐在林穆的对面，林旭狠劲地拍打着碗筷，不依地叫唤起来：“我们的饭菜里，为什么连一小块的瘦肉都没有！” 闻言，林允儿生生地咽下一口，拿着瓷碗，木筷一动又夹起了一团花菜，道：“你哥哥可是要走静修之路的人，而静修武者，最重心境，倘若老让他沾碰酒肉荤食，乱了寡欲清心，日后进境缓慢，这等罪过，我可担当不起。” “担心个什么啊？这废物花了十多年都没能突破灵生境，你觉得他这辈子，还有望成为灵士，更换主修武技吗？”林旭没有把话大声说出，只是小心翼翼地嘟囔着，但仅仅是这样的嘟囔，都被林允儿恐怖的听力所探清，俏脸即刻阴沉。 将碗筷猛地放下，把林旭惊起，还未反应过来，双耳就让两只修长无瑕的素手狠狠拎起，疼得他哭爹喊娘。 看着林旭叫苦不迭，拼命挣扎叫唤，有过相似遭遇的林穆十分同情，加之不想让这冒失鬼吵到隔壁，便向林允儿劝道：“姐，旭弟还小，适可而止就好。” “这小子嘴贱，不给点教训便是不懂长幼尊卑。”口中说着，手上的劲却减小一些，可林旭依旧无法挣脱。 林穆非常无奈，心知对方也像大坟墓的一员，曾经的夏菲儿一样，做出的决定天塌了都改不了。 只好转移话题，道：“姐，你先坐下来，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跟你说。” “啥事？”林允儿一愣，手上自然松开，林旭赶紧顺势溜得远远的。 “有个问题，从此前就一直疑惑，没有说出。”林穆正色道：“自从失忆后，你们所谈论的内容，我都一一去学习了解，可是昨天才听你说了什么静修和体修，未来得及询问别人，不知有何含义？” 他的话音未落，林允儿那张水灵动人的脸颊上，已是泛起了一抹兴奋的红晕，仿佛，很早就开始期待对方向她提出这一疑问。 她二话不说就坐到林穆身边，亲妮地搂住他的脖颈，把林穆吓得浑身震颤，脸上羞骇俱在。 “姐姐跟你说啊，这体修呢，是专门干粗活累活的鲁莽武夫才走的道路，只懂得打打杀杀，成不了大器，而静修呢，最为尊崇，以闭关冥想入道，修成后呼风唤雨，招雷降火，如同神明，只是这样的天才极其稀缺，就算号称底蕴最深武道世家的林家，自古以来，也仅仅出现三四位而已。”林允儿织织不倦地解释着，那激动而神秘的表情，就好像……街边算命的神棍般。 “而你，林穆，就是我林家里，当代静修资质最好，也是独一无二的，静修天才！”她指着林穆，振声说道。 “允儿姐，你在颠倒是非啊，明明静修武者更弱好吗？一个灵士境的静修，说不定还打不过半个同等境界的体修，所以老祖们才不屑于学习静修……”林旭在后边插嘴，却被林允儿煞气凛然的回头遏止，缩着脑袋不敢多言。 见他老实，林允儿又看向林穆，道：“你别听林旭乱说，静修武者的强大不是一个小孩儿就能道破的，虽然武力上不如体修，但是静修的武技，是操纵天地之力，若有足够的保护，面对体修，就是横扫。” 林穆点了点头，内心却是半信半疑，对前任这个姐姐，经过昨天的事，他也有了一星半点的了解，说到底，就是太溺爱前任了，舍不得他锤炼肌体。 灵武大陆如此尚武，以武者为尊，人人都从炼体开始，静修哪怕当真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其施展出来的术法，肯定也有所局限，而且肉身之力，与体修存在着天与地般的鸿沟，两者交战，体修势必摧枯拉朽。 当然，事无绝对，而且也不好拂林允儿的意，所以林穆很自然地表露出了一许欣喜。 看到林穆脸上的喜色，林允儿心神更加振奋，直接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卷古黄色的卷轴，递给林穆。 在这卷轴拿出的刹那，林旭萎靡的小脸，立刻震惊起来。 小手直指卷轴，失声叫道：“静修秘籍！” 林允儿微微点头，看着林穆流露莞尔，轻声道：“这是我在外出历练期间，于一处古武遗迹中偶获的武技秘籍，至于是何等级，我不知道，概因这种东西，其内一般封印了作者的灵力，只要揭开，落入眼中，就会自动抹去文字，在观者脑海内形成法诀，而且，根深蒂固。” 她顿了顿，道；“体修武技的传承，基本都是老一辈向新生代言传身教，毕竟以拳脚功夫为主，通过看书感悟，始终不得要领，但静修则偏偏相反，这一类的武者，往往灵力储量巨大，因为每次施法所带来的消耗，比起体修依赖肉身的武技，是要高出不少的，故而掌握法诀，冥想纳气，乃是静修的核心。” 林穆一边听着，默然颌首，暗暗将林允儿的话记在心头。 墙角中的林旭，此时却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忿忿不平，瞪着双目。 “姐，你为什么把这等宝物留给林穆，静修秘籍，连爷爷都不舍得送与我，这废物凭什么得手？”林旭撅着嘴，很是委屈和不满，虽然他瞧不起静修，但不得不承认，静修秘籍，这种蕴含了起码高出武技本身等级两三个境界的强者修行经验的集合，对于静修来说，如同圣经，哪怕卖家狮子大开口，倘若当真渴求，想必也会忍痛支付。 这本古黄卷轴，指不定，能为家族带来上万灵石的收益，林穆如此轻松的不劳而获，他自然气愤。 “姐，你看我都习惯怒拳的修炼了，这秘籍，你还是留给合适的人吧。”林穆推脱道。 可却被林允儿狠狠瞪了一眼，精致的眉目间，抱着浓郁的不平之意。 “你觉得我在林家，还能找到哪个拥有先天资质，而且，纯粹是静修天赋的偏才？”檀口喷出的热气，带着芬芳扫在林穆脸上，一瞬清醒。 “你以为，一年内凭借吐息纳气，就能抵达灵生境修为巅峰，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有过人的悟性，如何可以在七岁时，明悟法诀，贯通太阴脉，领先同辈数月时间踏入武道？” “这些，可都是你父亲，一字一句地点醒我，知子莫若父，此理，莫非你不懂？” 这番疾风骤雨般的训斥，将林穆骂的彻底惊呆，盯着林允儿水灵灵的大眼睛发愣，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脸上露出感激。 “姐，启明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闻言，林允儿琼鼻微皱，纤手悄然中伸到他眼前，飞速一弹，直将林穆打翻。 “以后若敢跟我客气，下次就不是鼻子了。” 听着她的冷哼，林穆捂鼻痛叫，连连点头，他能听出此话里，蕴含的认真意味非常浓厚。 松开搂紧林穆的玉臂，林允儿突然道：“林穆，静修虽然强悍，可是过程极为艰难，灵生境还好些，可一旦踏入灵士境，想要触摸静修武技的门槛，单凭修炼速度，永远无法摸到，哪怕悟性极高，也需要上天赐予一些机缘造化，所以大陆上名闻天下的静修，在某些时代，甚至比传奇王者还要稀少。” “记住，切莫因为天赋而自卑，你有你的优势，这静修之路，讲求的是气运，” 林穆颌首称是，心下另有所想。 既然前任的天赋在于悟性，那么此刻灵魂已换成了安格玛巫王的他，资质，是否还停留在先天？ 如果升格了，倒还好，倘若降格了呢？ 他的优势，到底在哪里？ …… 这桌宴席很快就散了，毕竟武者在外区有着停留时限，哪怕贵如林家子弟，也不敢逾越，所以林穆他们，几乎在晌午一过，还剩下三四个钟头时，便是往内区回去。 林允儿因为在外区有些琐事，告诫他们赶紧回家后，与林穆两人分道而行，欲尽快将之处理。 林穆想想也觉得合理，她这么刻意地要求自己到外区吃饭，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劝导他走静修之路，肯定有事要办，因为在内区，也是有着不少酒楼餐馆，而且更加豪华舒适。 “旭弟，你平时都不在本家吗？为何我失忆后的一个月里，几乎没有看到过你。”带着林旭走在外区的巷道中，一路无言许久的林穆，终于耐不住沉默的尴尬，硬是找了个话题开口问道。 “哼！”林旭冷冷的撇过头，似不愿看到林穆，声音中充斥着不屑和高傲：“你以为我跟你这种废材一样，整天待在家里不思进取，跟你说，本少爷的修炼之地，乃是远在上京八百里外的天壤武学院，在灵生一级中，本少爷排位第一！” “厉害，厉害。”林穆轻快地拍了几下手，就像在哄小孩，微笑着夸赞道。 他小脸微扬，正要继续炫耀，脸色却突然一沉，眉宇间泛起了凝重，浑身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扩放开来。 感受到他的变化，林穆微微皱眉，目光向周遭一扫。 赫然发现，藏在前方街巷拐脚处的阴影中，渐渐朝他们靠近的数道身影，而在他目之所及的瞬间，对面也同时传来了一阵得意忘形的讥笑声。 “林旭啊，林旭，没想到啊，实在没想到啊，我居然在上京城外区碰到了你，呵呵，让你不知好歹跟本公子抢夺名额，看你的双拳，今日怎么架得住我们的四腿？” 第十八章 站在我身后 林穆看着这伙挡在他们面前的拦路虎，其中的任何一只，看上去几乎都与林旭年岁相仿，如果言语神色不要太凶恶，都可以认作是林旭的狐朋狗友。 这些甚至比林穆还小几岁的熊孩子们，此刻三五成群，摩拳擦掌，仿佛久经“阵仗”的古惑仔，一个个恶气冲天满脸阴翳，就差扛刀提斧，再结合他们一副副稚嫩的面容，显得有些怪异。 尽管面对的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但林穆脸上的凝重却没有丝毫消减，反而随着对方的逼进，心跳渐渐加快。 “脚步急而不轻，肉身相比凡人子弟壮实两倍，气息外放，然而临近数十米的我，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林穆眉头拧成明显的川字，呼吸随着心跳慢慢变得急促起来：“这些小屁孩，每一个，至少都拥有不逊于灵生境中期的战力。” “不对，应该只差林旭一筹，从他们身上散出的威压，已经隐隐能与后期比较，或者说，就是灵生境后期。”沉吟至此，他瞟向林旭。 “你认识……” 正要询问对面的来历时，却骤然止住了话语，心神不禁升起讶异。 因为他看到林旭的身子，居然出现了一阵阵无法压抑的颤抖，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庇护的弃子，张惶无助。 此时的他，小脸上已经没了初见时的蛮横，那面对林穆便会透露出的尖酸刻薄，现在全然化为了惊恐，尽管极力支撑着，但双腿，已是出于本能开始轻微地战粟起来。 哪怕天赋再高，实力再强，真正陷入到危难无助中，这位年幼的天才，依旧会生出恐惧。 人类，是一个很难做到身心强大的懦弱种族。林穆突然就想起了昔拉曾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天壤武学院的，平时和他们没什么瓜葛，估计是因为嫉妒吧。” 小脸强装着镇定，向着林穆淡淡地解释道，但后者已经很清楚地听出，这声音中隐含的颤抖和波动。 就在此时，两人的前方，忽而传来一声讥笑。 “林旭，你怎么了？此前争夺清河镇试炼名额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怂啊，天壤第一灵生境天才，呵呵。”为首的那名个头最小的少年，高傲地翘着下巴，剑眉之下的细长眼睛微微眯起，小脸透着不驯之色。 “莫少所言极是，林旭你不是号称天壤城同辈无敌吗？怎么如今看到我们后，连腿脚都吓抖了？” “也是莫少家中有事，未及时出席名额争夺赛，不然哪有这怂货夺魁的机会？” “你看看，还咬牙，啧啧。” 其身后的几个跟班，此刻更是配合地冷笑着，所言之尖刻，连林穆都不禁皱眉。 林旭紧紧地握住拳头，剧烈地呼吸着，面无表情的小脸微微涨红，可眼睛中，却有恐惧交织。 林穆将他的表现一一收入眼底，沉默半响后，内心中起了一声暗叹。 右手悄然间搭在他纤瘦的肩上，毫不费力地把他轻轻带到身后。 “我劝你还是别硬撑了，现在的你没有一点用处。” 冰冷的声音听在林旭耳中，却是让他立刻惊讶，瞪大眼睛看着林穆，却发现对方的神情，没有丝毫做作和玩笑，甚至存在了一许莫明的平和。 那位被称作莫少的矮个子少年，一直停留在林旭身上的目光，此时随着林穆的遮挡，显露出了不悦，然而他眯起双眼，打量林穆一番后，那张桀骜的小脸上，竟瞬间勾起一抹狂然的大笑。 “林旭，你们家族是不是穷疯了，居然委派给你如此侍卫，连灵生境初期都没能突破，哈哈哈，这种垃圾，你竟还躲在他的身后？亏得清河镇试炼的名额被你捡漏了，真是侮辱它。” “我说你们林家，是快要灭亡了吧？简直后继无力。” 此言落到林旭耳中，本来忌惮对方人多势众而忍气吞声，现在的他却猛地一抬头，目中显露出激愤，双拳死握响起轻微的颤动，一股要强的气势从他身上渐渐滋生壮大。 可这气势，在快要抵达巅峰的刹那前，立刻让一声低喝，硬生生地打断在最后的攀升中。 “别逞莽夫之勇，我知道你很气，因为我也很气，他们的诋毁，不仅仅是在伤你。”林穆神色冷静，但在这片冷静里蕴含的，却是森然的寒意。 “他们不知好歹，罪不该在现任少族面前，侮辱林家。” 对于林穆来说，这个势利的家族虽然对自己处处排挤，但毕竟，这是林穆除图蒙萨斯以外，得到的第二个家。 他可以唾骂长老会卑鄙，可以抱怨林紫山无情，但由不得别人，对着林家说三道四。 这是林穆，一个形影相吊了二十三年的孤儿，绝不允许被触犯的逆鳞。 在他说话间，那莫姓少年已经带着数个不亚于灵生境后期的跟班再次逼近，一个个神情轻蔑，仿佛他们就要交战的，只是两条可以随意蹂躏的弱犬。 “林旭，你很强，可也很青雉，毕竟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搏斗，我能看得出，你害怕受伤。” “第一次打架的人，很多都会怯战，可我不同，我已经习惯了。” 林穆握着肩膀用力活动，胛骨相撞发出脆响，右手五指缓缓凝握成拳，再一下松开，循环往复。 那些少年见他摆出如此动作，也不做任何招架，那一张张高抬的脸上，犹自保持着轻视。 其中一位靠前的鹰钩鼻，更是不屑地伸出左手，朝林穆比起中指，甚至还要转头向同伴嘻笑。 但就在其嘴角扯出的瞬间，余光却瞟见一道身影正往此处飞快袭来，抬手漫不经心地阻挡，似对这样的袭击完全不在乎。 那手臂，就这样横在面前，候着林穆气势汹汹的一拳。 下一刻，一声硬物的脆响，夹带着闷哼，在这偏僻狭窄的巷道内，突兀地传荡。 鹰钩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在面前拳头击中手臂的刹那，被一股恐怖的大力轰然打飞，而其后方的一位少年，修为不弱中期，反应很快地双手抵挡，然而依旧逃脱不开被撞走的厄运，让那鹰钩鼻削瘦的身体压着倒退，仿佛他承受的不是比自己还要瘦小的同辈，而是一尊重达千斤的沉坠炉鼎，将之压退数步，最后不支地狠狠栽倒在地，胸腹如遭重击般疼痛难忍。 而鹰钩鼻，脑袋已经被震得眩晕，目泛迷离口中闷闷哼唧，用以阻挡重拳的手臂，现在就像是严重弯折的钢筋，桡骨和尺骨显然从中断开，剧烈地扭曲着，无力地掩盖在脸上，难有再战之力。 周遭停住脚步的少年们，此刻都呆呆地看着收回拳头的林穆，在这个修为和战力都从表面上不及他们十分之一的“侍卫”身上，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突兀收获了一种蛮横无理的强悍和恐怖的感觉，以至于心神都未回窍，甚至没有意识到眼前就是现实。 林旭站在后方，神色与那些少年无异，即使有了昨天的教训，可他一样无法置信，林穆的力量，居然强到了如此霸道的地步。 “站在我身后，看着他们。”林穆脸上依旧冰寒，找不到半点情绪，可目中却似藏着利剑。 “在你眼前一一倒下。” 第十九章 怒拳！ 林穆的真实力量，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刚来灵武大陆不久，又不像小说里的男主拥有前任留给自己的记忆传承，对于灵生境纯粹的力量上限，只能模凌两可的估计，却不敢高估。 而昨天，或许是心血来潮，让他在面对林旭的挑衅时，敢于向其试探，伸手承受对方力道，本没有太多期待，可得到的结果，令林穆非常惊讶。 林旭无论用上多少气力，居然都无法将他伸出的手，撼动一分一毫。 灵生境巅峰，竟然敌不过灵生境初期？ “只是力量上的优势而已。” 林旭已经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此刻看着林穆，重新感知他的气息，小脸上的讶异慢慢消失。 “武者间的战斗，不单单只比力气，境界，才是绝对的优势。” “毕竟灵力，是武者修炼的本源，任何武技，都是在它的基础上展开的，没有武技的武者，充其量只能算天生异力的凡人，可林穆的武技……” 想到此处，林旭刚刚扬起的一丝骐骥，立刻被现实所打压，林穆主修了什么武技，他比本人还要心知肚明，那门武技，甚至连招式都没有，根本称不上是武技。 尽管已经如此绝望，可当林旭看着挡在他身前那道如山般的背影，黯淡的双目中，却仍旧存在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弱芒。 “你们，一个二个都傻了，未战先怯啊？” 最前边的那莫姓少年，在林穆疾驰而过的瞬间，失神了少顷，待后边凄厉响起，再回头看到自己同伴的惨象时，却没有表露太多的惊异。 反倒是，傲然地开口贬低。 “此人，不过是乘人不备，袭击了我们之间最弱的两个，若换作我莫伟，此刻他们已经死了。” 莫姓少年依旧抬着下巴，周围被惊呆的几个灵生境后期的少年，现在听着他的狂言，看着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再度望向面前这个出手凌厉的“侍卫”时，目光中的恐惧突然减弱许多。 “不就是击败了两个灵生境中期的杂鱼吗，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虽不知他使用何种秘法掩盖住了实力，但是，看他一击过后的伤害，撑死刚刚踏入灵生境后期，若非如此，他为何不向我等几人突袭？” 莫伟话语里的轻蔑不加丝毫掩饰，对林穆变本加厉地明嘲暗讽，在他的声音鼓动下，那几位少年的内心中，恐惧已经抹消殆尽，看着林穆，觉得对方就是下手比自己狠辣而已。 “此人，若让我亲自对付，要你们有何用？” 又这般刺激一番，周遭先前被林穆风驰电擎的一拳死死震慑住的少年们，面目全都掀起了跃跃欲试的战意，望向林穆的眼神中，恐惧完全被一股想要洗刷怯战耻辱的欲望所掩盖。 其中一位体型如同圆球的胖子当即向前横挡，半个肉山般庞大的身体，将林穆的大部分的视线都遮盖起来，甚至让他只能仰望。 可其相貌，却存在着明显的青稚，许多绒毛都未曾褪去，虽然身形臃肿，但皮肤非常细嫩，几乎没有伤痕。 就像是一位锦衣玉食太久的纨绔子弟，可他却拥有凡人梦寐以求的武道资质。 胖子睨视着林穆，细窄如缝的眼睛充斥了轻蔑。 “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自我入学修行，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灵生境的人，敢在莫少面前打老子的兄弟，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 洪钟般的声音在林穆耳边嗡嗡作响，那满是不屑的话语刚刚落下，两条粗大的手臂竟猛地合拢，似要将林穆削瘦的肩膀夹成肉饼。 林穆瞬间反应，身形往左侧快速躲开，堪堪避过眼前这恐怖的熊抱，可他大气还没喘出，双腿霍然微屈，弹簧般瞬间爆发了力量，疾如闪电地向胖子毫无防备的下颚一拳袭去。 就在此时，胖子圆肿的脸上，突然掀起一片讥讽之色。 林穆的拳头，竟是没有击中对方，而是在胖子惊人的反应下，神速地抵挡下来，被那只肥腻的手掌牢牢掌控。 “这就是你我的差距，绝对的实力差。” 胖子狞笑着，看着手中拳头不住挣扎，很是愉悦。 “这就是我的武技，游隼爪，与莫少同出一源，在这门武技的催动下，我的瞬间行动力，在灵生境中，有着绝对的统治性，哪怕是狡兔飞蚊，都逃脱不出老子的手掌捕捉。” “当然，就连我的力量，也是超乎了你的想象。”胖子傲然道。 林穆漠然不语，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瞟了眼身边蠢蠢欲动却未曾上前一步的其他少年，再度看向胖子时，突然掠过凌厉。 “绝对的力量？” 胖子得意点头，在此期间，看到对方仅剩一只的手，又是自以为出其不意地向他轰出快拳。 “徒劳。” 胖子神色从容，如法炮制地动用体内强横的灵力，在旁人看来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袭，对他的阻挡来说，就是笑话。 这一拳，没有任何偏差，准确无误地落在胖子的掌心中，他脸上依旧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 可当这一拳之后传递而出的力道，让他的脸色还没来的及变化，手掌就被一股仿佛要毁灭全身的冲击，顷刻之间，回卷到肥肉横生的胸膛，紧接着，庞然的熊躯已经抑制不住这份突如其来的轰击，似一颗巨大的水球，狠狠地倒滚出去。 直至数丈后，才艰难地停滞下来，身上衣衫磨擦褴褛，鲜血淋漓。 起初还能支撑片刻，可伤势太重，只得趴伏。 许久，再也没有重新站起。 巷道之中，又一次陷入了死寂，那些离得比较近的少年，在刚才的交击中，感受最为强烈，此刻，已经被震慑无言。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汗毛根根竖起，少年难以抑制心头霍然爆发出的惊骇，开始步步后退，却撞到了自己的同伴，他不禁回头，却发现后者的脸上，同样充溢着惊骇欲绝的愕然。 “已经不是灵生境的范畴了……” 他呆鹅般地呢喃着，觉得他们如今，似乎踢到了一块极硬的铁板，不不，铁板或许会反伤，但至少无法殃及他们的性命。 可面前之敌，此刻在他们眼中已经宛如卧虎，而他们胆大妄为，拂扰了一头百兽之王的睡意…… 简直，如同自寻断崖。 “刚才那一下，是怒拳？” 林旭怔怔地望着林穆，脑海里不合时宜地翻找，居然未曾找到过，林穆施展或修炼武技的画面。 他就是没见过史上最垃圾的怒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在众人口口相传中，这是一门无人修行的，最弱废技！ 毫无招式可言，就算在灵生武技中独树一帜，却也被无数武者不屑一顾。 可为何会那么强？ 林穆皱着眉头，右腕之上，传来一阵阵钻心般的剧痛，而且姿势古怪，向下弯曲。 林穆非常清楚，他的这只手，现在绝对骨折了。 “动不了，好像废了……” 眼前的众人此刻都忌惮着自己，而林穆内心，却是在苦笑不已，悄无声息中，不着痕迹地把右手缓缓向背后藏起。 旁人或许不觉，但最后边那名叫莫伟的莫家子弟，在林穆将右手遮掩后，眼睛微微眯起。 “藏头露尾的蝼蚁，区区蛮力，我莫伟足以轻易超越。” 他凛然一笑，声音刻意放大，让得那些被林穆震撼的少年，不由转移了视线，迷惑地望着他。 “你们这群蠢货，一个二个都是灵生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天赋修为傲视族中同辈，现在碰到一个徒有蛮力的武夫，就吓成了这等怂样？” 他的这句话，莫说林穆和林旭，就是自己的同伴，都不满皱眉，可其后他接着开口，却把那些跟班的面孔，蛊惑出了贪婪之意。 “此人的右手已经残废，你们若不信，受伤一人，我赔偿一人，而且，谁若能把他的另一只手打残，我莫伟许诺，定为你向父亲讨要罗丹宗丹药！” 听着此言，林穆的左手，下意识地紧紧握起。 第二十章 大圆满 怒拳，以火修行，铁石锤炼，一身之力悉数凝于双臂筋肉，直至最终，炼就左手太阴右手太阳的火系灵脉，可吸收天地火灵化为己用，即视作怒拳修者，踏入了灵士境殿堂。 经脉蜕变灵脉，这是每一个武者的必经之路，想要冲击灵士境，就一定得炼化出一条仅属于自己的五行灵脉，只有具备了个人的灵脉，灵书才会赐予灵眼，开启灵士修途。 林旭睁大双眼，愕然地望着巷道内的林穆，右手背负在身后，单拳横架在胸前不住喘息，目上之出现了三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血流汩汩滴落不止，尽管精疲力竭，可神色中的战意却未有丝毫消减。 在他的脚下，落败者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三丈之内，还有一位尖嘴猴腮的少年在步步倒退，眉目间充斥了强烈的骇意。 林穆大口喘息，对这个想要逃跑的敌人，已经没有了丝毫气力去击倒，左膝抑制不住想要落下，此举令少年步履一顿，但可很快就回过神来，急速遁退。 心中苦笑一声，林穆整个左腿轰然坠地，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体力去追击敌人，刚才的混战，已经将他的灵力和力气，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 现在的他，形同一只嗷嗷待宰的羔羊，而在前方等候他的，是莫伟毫不留情的碾压和虐杀。 “出手单一，无一招一式，拳拳到肉，放弃闪躲和防御，你的主修武技，居然是怒拳。” 带着桀然和不驯，莫伟依旧保持着俯视林穆的态势，似乎对他此前的强悍与不屈没有半点钦佩，犹自不可一世。 那是一副，永远都是赢家的嘴脸，成王败寇的狂信徒。 “以地摊货入武道，我莫伟修行至今，仅见过一例，可他不是你，他已经死了，败在我手。” 莫伟的脸上，浮现一抹残忍和讥讽。 “你们两人都是废物，因为只有资质奇差者，才会挑选最简单易懂的武技，作为踏入灵生境的契子，不过你放心，你们很快就能在九泉惺惺相惜了。” 林旭一步踏出，掌心集聚已久的灵力，通通在此刻爆发，散溢出令人惊惧的杀机，带着势如破竹的速度，雷霆般的一掌拍向莫伟毫无防范的后背。 “奔雷掌。” 随着林旭的攻击落空，从容不迫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他甚至没有一点的反应时间，莫伟的身影，就在他眼前如空气般骤然消失，再次现形时，已是他的背后。 “天壤武学院内，没有灵生境可以破解此技，因为你的这一掌，兼具速度和威力，对手往往还没出招，就已倒下。” 林旭缄默不语，似乎对刚才的情景，早就有了预料。 忽然，一阵闷雷凭空作响，林旭的右掌，眨眼间挥击而出，可这一掌的方向，竟不是莫伟所在的背后，而是朝着空气袭去。 莫伟的身影，竟是出现在林旭面前，可当奔雷掌带着雷鸣呼啸拍去时，却是诡异地从他胸口穿过，又一次落空，令林旭淡漠的神情，终于浮现骇然。 “残影！竟是残影，你的影袭步，什么时候修炼到了能制造残影的程度！” 莫伟嘴角微翘，一拳将林旭击飞，紧接着瞬息跟上，再将其踢回原地，不断循环往复。 就像两个人在互相蹴鞠，而林旭的身子，就是他们的筑球。 最后停下时，林旭的身体已经鲜血淋漓，无再战之力。 “这就是我与你的差距，我已经是大圆满了。” 莫伟一脚踩在林旭头上，不断蹂躏碾磨，仿佛在他脚下的不是脑袋，而是区区蝼蚁。 灵生之内，后期为巅峰，灵力达到了临界点，抑制不住者，将会突破。 但有一种人，经脉天生异于常人，哪怕体内灵力膨胀饱满，依旧能够继续凝缩，仿佛没有止境，当他陷入瓶颈时，就是灵生境之下，所谓大圆满的最强者。 只有灵生境大圆满，才是这一境界里，堪称无敌的存在。 灵武大陆记载史册中的大圆满者，几乎没有一个，不是修为逆天到足可敌国的地步，这一类的人，天赋资质就算不高，也能在任何宗派里，占据重点培养的地位。 他们的潜力，甚至可以让每一个势力，任其为所欲为，哪怕这位大圆满武者肆意掠杀，若他的后台足够庞大，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抹干净屁股。 “你们两个，可还有什么遗言吗？如果没有，那莫某就送你们上路了。” 莫伟目中透出凛冽，左脚高高抬起，落下之时，仿佛就会让林旭的头颅如西瓜般破碎。 “你的口气可真大！” 一声低吼震天，莫伟的踩击猛然止住，冷冷地向后扫去，看到已经站起身来的林穆，抵着膝盖讥讽地看向他。 见对方被吸引过来，林旭心下一松，他的这一叫，只是一时之计，全凭临场发挥。 脑海快速组织语言，顿了瞬息，他再度开口。 “你自以为超然无敌，可为何要让手下先上，莫不是忌惮我的战力，就施行车轮消耗这么无耻的战术？” “还大圆满，哼！我看你的水平，还不如我全盛时的一半。” 随着声音越来越快，口气渐渐壮大，莫伟从容的神色，开始变得阴沉起来。 “哦，可能你如此重视我的原因，是我灵生境大圆满巅峰的身份，刺激了你吧？” 林旭冷笑不已，可内心已经慌乱如麻，什么灵生境大圆满巅峰，根本就是他随口胡诌的，五级戒灵身的增幅确实超乎他的预料，可绝对没有强到让他对抗一个能轻易虐杀林旭的恐怖人物，此刻能拖一时就是一时，或许在这期间，林旭能跑！ 但莫伟并没有觉得林穆是在胡言乱语，在他的概念中，灵生境里，只能存在一位大圆满，其他的同辈天才，如果出现一位，他必杀之！ 而林穆，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这种危机的人，所以向来秉性谨慎的莫伟，命令全部的手下都去当炮灰，好让他百分之百地除掉此人。 “林旭是我庇护的对象，你伤了他，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林穆艰难直起身体，学着莫伟的姿势，睨视他的眼睛。 “你既要战，为何龟缩？” 莫伟瞳孔微缩，其内的寒意，仿佛可以把眼睛冻坏。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愤怒，很不错，我可以先送你一程。” 此言一出，莫伟的身形再次诡异消失，半个呼吸间，在林穆心惊胆寒下，骤然出现面前，一个疾踢将他踹飞，鲜血凄厉喷出，又半个呼吸后，于林穆急速倒卷落下的剎那，轰然一掌砸下。 林穆被死死地拍在地上，一口血箭又是喷出，气息奄奄如同死人，可莫伟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身影一闪，从上方一脚落下。 啪！ 一声腿骨断裂的巨响传开，莫伟骇然地望着自己落在青石板上的左脚，撕心裂肺的剧痛顷刻间侵袭了下半身，睚眦欲裂。 而林穆的身体，比他还要诡异地消失在了空气中，只剩下一条被鲜血侵染的白袍，而那白袍，莫伟惊愕地发现，居然是膨胀起来的。 他就是在空中，突然看到了林穆的变化，以他惊人的反应和谨慎的性格，在攻击的瞬间出现一丝停顿，才让林穆，有了闪躲喘息的机会，最致命的是，他离林穆太近了！ “哼！” 忽然凭空出现，林穆猛地擒住莫伟，死死扼着他的脖颈，目中厉色一闪而过，爆发出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和力气。 一声喉咙被捏碎的脆响，使得半生不死的林旭，艰难地抬起面颊，下一秒，映在他那黑瞳中的景象，令林旭终生难忘。 莫伟的头颅无力地倾向一侧，桀骜不驯的脸上，此刻弥漫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而他的喉间，贴着林穆伤痕累累的左掌。 莫伟败了，败在一个，武技境界不到灵生境中期的武者手上。 可林旭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好似昨日幻梦。 “小子，你哥没力气走路了，不想被灵殿通缉的话，就把你哥背回家。” “还有精力的话，顺便带我去换身衣服，咱们这副模样绝对过不了安检。” 林穆嘶哑地将嘱咐一一说完后，便是无力地放开莫伟，整个人仿佛解脱了般，轰然倒落在地。 林旭愣住，旋即那张同样鲜血淋漓的小脸上，显露出一抹无奈。 “把脏活累活都扔给我，林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下流贱格，不过……这事就交给我吧。” 与此同时。 巷道之上，一处高耸的楼阁顶层，尸体堆积如山，可也有一位幸存者，此刻抖索着身子缩在墙角，望着面前不染丝毫鲜血的女子，脸上惊恐万状。 这女子的目光不在他身上，始终凝视着下方的巷道，欺霜赛雪的绝美脸颊上，不时展出露欣然的浅笑。 “没想到小穆如今这么能打了，就连莫家的大圆满者都能够绝地反杀，呵呵，长大了呢。” 听得此言，那惊骇欲绝的幸存者，神色再度大变，竟忽略了他此时的境地，战栗着开口。 “那可是我族唯一的大圆满道子，你们林家胆大包天，竟敢无视我族，若被族长知晓，你……尔等势必覆亡无日！” “聒噪！” 女子玉指轻轻一扫，那哆嗦言语的幸存者，此刻脸上的惊恐被永远定格下来，脖颈之上，一条致命的伤口骤然豁开，热血不断激射而出，却以诡异的弧度，避开了女子的衣裳。 “我们影盟的人，何曾怕过你这小小的武道世家？若我点头，莫家覆灭，只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女子脸上忽然升起阴云，循着林家的方位，乌黑晶莹的瞳眸内透露出怨毒。 “何况我本就期待林家覆亡无日，你的威胁，没有任何用处。” 女子诅咒地说着，娇弱的身躯上，透出一股浓烈的煞意和杀气，而杀气，此刻竟快速地凝聚成一片迷蒙的黑雾，数息过后，这片黑雾渐渐消散，可露出的阁楼中，已经没有了这女子的身影。 甚至，连同堆砌成山的尸体，都于此地，诡秘地消失一空。 仿佛从未在这里出现，就连一星半点的血迹，都没有留下。 如同，灵异般的奇谲。 第二十二章 绝！ 从巷道至内区门关，林穆这一路上来，几乎都是被林旭一步一步地搀扶而去的。 由于身上破烂不堪血染满襟，两人随意解开地上被打晕的少年衣衫，褪去血袍避开行人到河边清洗过后，才敢压着时间到门关安检。 林家子弟的身份还有些作用，虽然看着两人伤痕累累，却未多问，直接通报获取许可，再搜身检查一番，发现没有异物，便是放其通行。 回到林家，仆人们都吓得半死，好生将两人安歇包扎。 心情稍稍平复，林穆再度回想起外区所经历的一切时，后背即刻让冷汗浸湿。 这恐慌，并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完完全全，是对杀人的后怕，莫伟的尸体还留在外区，甚至于他的那些跟班，林穆都没有处理！ 倘若这班人向灵殿上报，有了人证，再经仲裁会彻查，城内斗殴杀人的罪名，势必落在林穆和林旭的头上。 若是一般的武者，林家或许可以凭族力压下，但受害人是莫伟，莫家唯一的大圆满者，家族不会为了一个将要废弃的少族和灵生境的孩童，去对抗莫家的愤怒与灵殿的威严。 “可现在都过去多少天了，灵殿那边仍没有任何动向，就连莫家也是一片平静？” 坐在寝室的床榻上，林穆双眉紧蹙，满脸狐疑思考之色，他身上缠着无数弹力绷带，右臂被石膏死死裹住，除了脸上还露点皮肉以外，整个人就宛如前世的古埃及木乃伊，透出十足的僵硬感。 这些天来，林穆和林旭一直在本家里胆战心寒，可令两人诧异的是，惶惶终日至今，不但仲裁会没有反应，就连外区，也都从未传出发生命案的流言。 仿佛，莫伟那一班人，都被上帝无形地抹去了。 “我当真想不到，这世界上有哪些人，敢于帮我这个闯下了滔天大祸的废材擦屁股？”林穆抬着仅剩的左手，艰难地抚摸起缠好绷带的下巴，喃喃道：“不能在上京城待太久，与其坐于待毙，我宁愿立刻离开。” 林穆自言自语地点头：“要不要向家主申请，提早开始南地林家的历练计划呢？”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在林穆的斟酌中，悄无声息地流逝。 夜晚的图蒙萨斯大坟墓，帝皇一如既往地来到第四阶层，协助克尔苏加德的神识分裂实验。 这位疯狂的科学家，对于实验的渴求，已经超乎帝皇对他的印象，为了此次能够成功，克尔苏加德甚至违逆了帝皇的意志，在他眼皮底下，擅自将神识分裂二度。 尽管如此，魔法卷轴的持续时间，依旧没有丝毫延长，只是在无意义地增加损耗。 帝皇也没有多说什么，静候他把实验完成，便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他的着急，不比克尔苏加德少。 翌日，林穆很早起床，连刷牙洗脸都顾不上，糟着整头长发，在夜色落下前，去往林紫山的书房。 不知是否因为少族接替在即，林紫山总是很忙，往往一天五更未至，就已离开家门，夜半而归。 林穆时间掐的挺准，家主前脚踏出书房，就让他撞个正着。 “这么说来，你是要将行程提前了？”虽然时常早出晚归，可林紫山的脸上并未显出太多疲惫，犹自精神矍铄，威严之色溢于言表。 他冷冷地望着林穆，视线在其周身绷带扫过，沉声道：“你的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林穆眼中露出窘迫，他总不能说，我上周帮你家小侄儿杀人灭口，胳膊腿都打断了，此行是来找家长索赔公伤的，不想出钱就赶快放我逃命吧。 此言若是脱口而出，林穆估计只能在灵殿的大牢下仰望明早冉冉升起的旭日了。 “前几天跟允儿姐到外区吃饭，路过河沟时一不留心绊倒了旭弟，结果我俩我都掉进沟里，旭弟压我身上，伤的不重。”林穆胡诌八扯一番，便是急忙转移话题：“家主，穆儿不想拖您时间，若您不答应，我现在可以离去。” 林紫山不动声色，迎着他的目光，哪怕看到其内的坚决，脸上也没有丝毫动摇。 就像，是在看着一件废品。 “你若想走，我不阻拦，你大可随意。”林紫山漠然道：“马车我会为你准备，若无他事，就速速回去。” 速速回去…… 林穆微微一愣，望着林紫山，看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 沉默半晌，他呼出一口长气，忍痛将双手艰难抬起，朝林紫山抱拳：“多谢家主批准，穆……林穆这就告辞。” 言罢，转身正要离开，可就在他脚步踏出的瞬间，一道似水如歌的轻声，突然地在他身后响起。 “干爹，怎么回事了？” 林穆心头大惊，猛地一转头，看到林紫山脸上隐现的尴尬后，心中不安浓重几分，赶紧越过他的肩头望去。 一道清丽的倩影，落入他的双眸瞳孔中，其身姿美艳脱俗，即使在门窗虚掩下，也能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窗纸，看出她的妩媚迷人。 女子莲步轻移，步履有些踉跄，在她走出房门的一刹，林穆内心无数不安的揣测，此时此刻，骤然变成了现实。 “允，允儿姐。” 林穆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子，她的身上，只披了一缕轻纱，其下的春景忽隐忽现，如同刚刚出浴一般。 就连那张绝好的脸上，也带上了两抹明显的潮红。 林紫山尴尬地站在林穆身前，尽量把身后的尤物遮挡，向他低咳着：“林穆，你看够没有，还不速速离去！” “干爹，你挡什么，他是谁？” 林允儿抚着门边，颤颤巍巍地走到林紫山身后，抓着他的肩膀踮脚瞄去：“怎么绑的像个沙包一样？” 林穆愕然无言，他能从林允儿眼中出一丝好奇和古怪，甚至有着嫌恶。 她不认识自己，这很正常，自打外区分别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林穆还在奇怪这几天林允儿为何没来看望他，原来…… 林穆莫明地有一种怒火在心中滋生，这怒火起初还只是一缕苗子，但很快地，在脑海一幕幕与林允儿相处的画面掠过后，这股愤怒，一点点地壮大起来，仿佛有一头熔岩巨兽，在心口间咆哮嘶吼。 本来，他还以为，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着真正意义上的至亲，可如今，他不信了。 “家主，你这癖好，我林穆，真的不敢苟同。”他一字一句地将这句话从齿缝中迸出，又瞟了一眼林允儿，看着她的风情万种，看着她的余韵犹存，以往的关怀备至，粗暴中透出的温柔，那种林穆从未感受过的慈爱，此刻，在她的哆声撒娇中，荡然无存。 “再造恩师，呵呵，我的母亲，呵呵，两小无猜，呵呵。”林穆攥着左拳，指甲深深陷入掌肉中，怒视着林允儿：“你把我，瞒的好苦啊。” “也罢，反正今日之后，我和你们就是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说着，林穆左指一挥，其上空灵戒闪烁，一本古黄色的卷轴出现在手中，猛地摔到地上。 “此书，你当日赠予我，今天，完整奉还！” 林穆愤然喝道，声音被狂暴的怒气震的发颤，完全丧失了往日的清越。 林允儿犹自带着怪异看向他，仿佛对他的狂怒没有丝毫触动，反而将身子向林紫山贴的更紧了。 “哪里来的野狗，还敢装扮我的林穆弟弟，干爹，快把它赶走啊。” 看着对方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林穆双目微微眯起，冰冷地盯着她。 良久后，沉声说道：“你曾直言，我是林家独一无二的静修天才。” “如今，我偏偏不以静修入道！怒拳，世间最垃圾的武技是吧？呵呵，终有一日，它会以盛名，传遍天下！” 稚嫩的话音从口中冰冷吐出，林穆毫不迟疑，身子抗着剧烈的疼痛，决然扭转，在蹒跚步履之中，向着远处踽踽独行。 我心本善，人皆欺我。 则索性，我化作此间一恶，诸恶之王！ 让世人，不敢再欺我。 林穆走远后，林允儿脸色即刻阴沉下来，纤手自林紫山的肩膀上拿开，俏脸上萦绕的两抹红晕，很快就烟消云散。 身子后退两步，与林紫山保持些许距离，冷冷地盯着他。 “老祖为何突然撤销决定？当年林穆出生，还亲自钦点他为本家少族，而今，怎么突然反悔了？” 从巷道至内区门关，林穆这一路上来，几乎都是被林旭一步一步地搀扶而去的。 由于身上破烂不堪血染满襟，两人随意解开地上被打晕的少年衣衫，褪去血袍避开行人到河边清洗过后，才敢压着时间到门关安检。 林家子弟的身份还有些作用，虽然看着两人伤痕累累，却未多问，直接通报获取许可，再搜身检查一番，发现没有异物，便是放其通行。 回到林家，仆人们都吓得半死，好生将两人安歇包扎。 心情稍稍平复，林穆再度回想起外区所经历的一切时，后背即刻让冷汗浸湿。 这恐慌，并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完完全全，是对杀人的后怕，莫伟的尸体还留在外区，甚至于他的那些跟班，林穆都没有处理！ 倘若这班人向灵殿上报，有了人证，再经仲裁会彻查，城内斗殴杀人的罪名，势必落在林穆和林旭的头上。 若是一般的武者，林家或许可以凭族力压下，但受害人是莫伟，莫家唯一的大圆满者，家族不会为了一个将要废弃的少族和灵生境的孩童，去对抗莫家的愤怒与灵殿的威严。 “可现在都过去多少天了，灵殿那边仍没有任何动向，就连莫家也是一片平静？” 坐在寝室的床榻上，林穆双眉紧蹙，满脸狐疑思考之色，他身上缠着无数弹力绷带，右臂被石膏死死裹住，除了脸上还露点皮肉以外，整个人就宛如前世的古埃及木乃伊，透出十足的僵硬感。 这些天来，林穆和林旭一直在本家里胆战心寒，可令两人诧异的是，惶惶终日至今，不但仲裁会没有反应，就连外区，也都从未传出发生命案的流言。 仿佛，莫伟那一班人，都被上帝无形地抹去了。 “我当真想不到，这世界上有哪些人，敢于帮我这个闯下了滔天大祸的废材擦屁股？”林穆抬着仅剩的左手，艰难地抚摸起缠好绷带的下巴，喃喃道：“不能在上京城待太久，与其坐于待毙，我宁愿立刻离开。” 林穆自言自语地点头：“要不要向家主申请，提早开始南地林家的历练计划呢？”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在林穆的斟酌中，悄无声息地流逝。 夜晚的图蒙萨斯大坟墓，帝皇一如既往地来到第四阶层，协助克尔苏加德的神识分裂实验。 这位疯狂的科学家，对于实验的渴求，已经超乎帝皇对他的印象，为了此次能够成功，克尔苏加德甚至违逆了帝皇的意志，在他眼皮底下，擅自将神识分裂二度。 尽管如此，魔法卷轴的持续时间，依旧没有丝毫延长，只是在无意义地增加损耗。 帝皇也没有多说什么，静候他把实验完成，便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他的着急，不比克尔苏加德少。 翌日，林穆很早起床，连刷牙洗脸都顾不上，糟着整头长发，在夜色落下前，去往林紫山的书房。 不知是否因为少族接替在即，林紫山总是很忙，往往一天五更未至，就已离开家门，夜半而归。 林穆时间掐的挺准，家主前脚踏出书房，就让他撞个正着。 “这么说来，你是要将行程提前了？”虽然时常早出晚归，可林紫山的脸上并未显出太多疲惫，犹自精神矍铄，威严之色溢于言表。 他冷冷地望着林穆，视线在其周身绷带扫过，沉声道：“你的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林穆眼中露出窘迫，他总不能说，我上周帮你家小侄儿杀人灭口，胳膊腿都打断了，此行是来找家长索赔公伤的，不想出钱就赶快放我逃命吧。 此言若是脱口而出，林穆估计只能在灵殿的大牢下仰望明早冉冉升起的旭日了。 “前几天跟允儿姐到外区吃饭，路过河沟时一不留心绊倒了旭弟，结果我俩我都掉进沟里，旭弟压我身上，伤的不重。”林穆胡诌八扯一番，便是急忙转移话题：“家主，穆儿不想拖您时间，若您不答应，我现在可以离去。” 林紫山不动声色，迎着他的目光，哪怕看到其内的坚决，脸上也没有丝毫动摇。 就像，是在看着一件废品。 “你若想走，我不阻拦，你大可随意。”林紫山漠然道：“马车我会为你准备，若无他事，就速速回去。” 速速回去…… 林穆微微一愣，望着林紫山，看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 沉默半晌，他呼出一口长气，忍痛将双手艰难抬起，朝林紫山抱拳：“多谢家主批准，穆……林穆这就告辞。” 言罢，转身正要离开，可就在他脚步踏出的瞬间，一道似水如歌的轻声，突然地在他身后响起。 “干爹，怎么回事了？” 林穆心头大惊，猛地一转头，看到林紫山脸上隐现的尴尬后，心中不安浓重几分，赶紧越过他的肩头望去。 一道清丽的倩影，落入他的双眸瞳孔中，其身姿美艳脱俗，即使在门窗虚掩下，也能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窗纸，看出她的妩媚迷人。 女子莲步轻移，步履有些踉跄，在她走出房门的一刹，林穆内心无数不安的揣测，此时此刻，骤然变成了现实。 “允，允儿姐。” 林穆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子，她的身上，只披了一缕轻纱，其下的春景忽隐忽现，如同刚刚出浴一般。 就连那张绝好的脸上，也带上了两抹明显的潮红。 林紫山尴尬地站在林穆身前，尽量把身后的尤物遮挡，向他低咳着：“林穆，你看够没有，还不速速离去！” “干爹，你挡什么，他是谁？” 林允儿抚着门边，颤颤巍巍地走到林紫山身后，抓着他的肩膀踮脚瞄去：“怎么绑的像个沙包一样？” 林穆愕然无言，他能从林允儿眼中出一丝好奇和古怪，甚至有着嫌恶。 她不认识自己，这很正常，自打外区分别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林穆还在奇怪这几天林允儿为何没来看望他，原来…… 林穆莫明地有一种怒火在心中滋生，这怒火起初还只是一缕苗子，但很快地，在脑海一幕幕与林允儿相处的画面掠过后，这股愤怒，一点点地壮大起来，仿佛有一头熔岩巨兽，在心口间咆哮嘶吼。 本来，他还以为，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着真正意义上的至亲，可如今，他不信了。 “家主，你这癖好，我林穆，真的不敢苟同。”他一字一句地将这句话从齿缝中迸出，又瞟了一眼林允儿，看着她的风情万种，看着她的余韵犹存，以往的关怀备至，粗暴中透出的温柔，那种林穆从未感受过的慈爱，此刻，在她的哆声撒娇中，荡然无存。 “再造恩师，呵呵，我的母亲，呵呵，两小无猜，呵呵。”林穆攥着左拳，指甲深深陷入掌肉中，怒视着林允儿：“你把我，瞒的好苦啊。” “也罢，反正今日之后，我和你们就是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说着，林穆左指一挥，其上空灵戒闪烁，一本古黄色的卷轴出现在手中，猛地摔到地上。 “此书，你当日赠予我，今天，完整奉还！” 林穆愤然喝道，声音被狂暴的怒气震的发颤，完全丧失了往日的清越。 林允儿犹自带着怪异看向他，仿佛对他的狂怒没有丝毫触动，反而将身子向林紫山贴的更紧了。 “哪里来的野狗，还敢装扮我的林穆弟弟，干爹，快把它赶走啊。” 看着对方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林穆双目微微眯起，冰冷地盯着她。 良久后，沉声说道：“你曾直言，我是林家独一无二的静修天才。” “如今，我偏偏不以静修入道！怒拳，世间最垃圾的武技是吧？呵呵，终有一日，它会以盛名，传遍天下！” 稚嫩的话音从口中冰冷吐出，林穆毫不迟疑，身子抗着剧烈的疼痛，决然扭转，在蹒跚步履之中，向着远处踽踽独行。 我心本善，人皆欺我。 则索性，我化作此间一恶，诸恶之王！ 让世人，不敢再欺我。 林穆走远后，林允儿脸色即刻阴沉下来，纤手自林紫山的肩膀上拿开，俏脸上萦绕的两抹红晕，很快就烟消云散。 身子后退两步，与林紫山保持些许距离，冷冷地盯着他。 “老祖为何突然撤销决定？当年林穆出生，还亲自钦点他为本家少族，而今，怎么突然反悔了？” 第二十三章 此行南地无绝期 听着自己女儿冷漠如霜的话音，林紫山侧过脸去，神情依然充斥着严肃和压迫。 “林穆当时天赋卓绝，这我承认，可你看看他现在，碌碌无为形同走肉，老祖看重的是昔日那位潜力无限的天之骄子，而非如今这个平平无奇的凡夫俗子。” 此话落到林允儿耳中，那张清冷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脸颊上，浮现一丝不服。 她冷冷一哼，低笑道：“穆儿是凡夫俗子？父亲，你在开什么玩笑？整个上京林家，有哪位天骄，能在静修资质上，与他不相伯仲的？” 林紫山摇了摇头，弯腰拾起被林穆摔在地上的古黄色书卷，拍走上边的灰尘，道：“静修资质，呵呵，所谓天残经，也是专门为静修武者量身打造的绝品武技，尤其是这一本，一晕天残经，我林家先祖集大道所创之作，修成则上天无阻，地上无敌。” “你既知晓，为何还要诋毁林穆？”林允儿质问道。 “丫头，这个世界，只有出现更强的人选，才能替代一个古老势力的继承者，而此人，就是林纵。”林紫山扳过身子，望定女儿美得让人窒息的脸蛋，沉肃道：“经过这些天的观察，老祖非常笃定，这个林纵，不止天赋评级灵宗，而且，还是位静体双修的绝世天才。” “天残经给他，比起留在林穆手中浪费，要好一万倍！” 仿佛被他的措辞激怒，抑或者对老祖的武断不满，林允儿黛眉深锁，踏前一步，包裹着娇躯的轻纱无风自动，掀起一抹旖旎之景。 她直视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嘴角噙着不平，凛然道：“那老祖可还记得，当年沧生叔修炼天残目时，亲口夸赞他是林家空前绝后之才的一幕？也还记得，林穆出生之际，沧生叔将他的未来放在比自己更高的位置？这些事迹，老祖莫非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紫山伸出手，想摸摸她的秀发，却被对方躲开，面色一凛，决然挥手。 “此事老祖已定，你若再纠缠，休怪我不顾父女之情！” 林允儿目露恨意，可内心也只得无奈长叹，缄默片刻后，突然又开口。 “只是要把天残经回收，为何不直接向林穆索取，却是要导演如此龌龊的丑剧，父亲，此事你若不解释，允儿会没完没了！” 闻言，林紫山愣了愣，犹豫俄而，给出一个让林允儿震惊不已的答案。 “老祖昨日做下最终决定，要将林穆，永久流放。” 他望着那双钻石般夺目的明眸，看到对方瞳孔弥漫内的惊愕，轻声叹息。 “本家，必须和林穆，断绝所有的关系。” “允儿，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 林紫山说过的事，就很少没有做不到的。 翌日清晨，一辆四马齐驱的玄色马车随着清脆的马蹄声早早来到城门口等候，在这驿道之上，林穆提着包袱，冷冷地站着。 其身后，已经拆开绷带的林旭帮着林穆拖带行李，除此之外，没有他人。 “五爷爷呢，他没有跟着过来吗？”在即将离开之前，一路与林旭无言的林穆，此刻终于在登临马车之前，问上一句。 林旭神情一滞，露出一抹难色，犹豫再三后，才迟疑地开口。 “爷爷他……他说天冷腰疼，不便出行。” 闻言，林穆点了点头，没有什么不快，又问道：“那你四爷爷呢？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四爷爷……奉命去五行道门接送新，林纵，所以你今天，应该是见不到他了。”林旭小心翼翼地观察林穆，发现他的脸上神情很是平和，心中安稳许多。 回头看了一眼上京城，恢宏雄伟的城墙如同一道巧夺天工的山峦，将城后的浮华荣盛，悉数不漏地遮掩起来，仿佛一个披戴着头巾的丑妓，不想让一无所知的来客，见到她面纱下的恶相。 “林旭，你真的不愿意，随我一同前去南地吗？” 耳边传来林穆平静的询问声，在一旁思绪万千的林旭怔了怔，望着林穆看过来的黑瞳，那平淡之下，蕴含着一分骐骥。 林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脑海中又浮现起爷爷昨日对他千叮万嘱的告诫，那声在咽喉中几欲吐出的言语，被他硬生生地压下去，化作一阵无奈的摇头。 “这样啊，那好吧，谢谢你能来送我。” 林穆微微一笑，单手把包袱拎起，放到车厢内，林旭也赶紧把他拖运的行李艰难地抱起，扔到后边的装箱中。 “林穆。”稍稍后退，他望着林穆，复杂的眼神中，显露出一丝犹豫。 林穆没有给他太多的考虑时间，左手抓着车门，踏上厢内，窗边的挂帘也随之落下，遮住了其内的一切。 车夫挥鞭起架，四匹鬓毛皆黑的骏马一声齐鸣，拖拽着马车朝远处奔腾而去。 “后会有期！” 稚嫩而尖锐的大喊在车后追传过来，林穆神情犹自平淡，可内心之中，却是升起温暖。 “上京林家，两年之后，我等再见分晓。”他靠在窗边，捏紧左拳，凝声呢喃。 驿道之外的风景，原野辽阔茫茫，一辆雪白行车，马不停蹄地赶着道。 一去路遥三万里，此行南地无绝期。 …… 天色渐晚，大坟墓内，帝皇如期醒来，古老的铁王冠内，漆黑如洞窟般的视线，冷冷地关注着面前的克尔苏加德。 “本座不在的时候，你想干什么？” 声音落下，一股磅礴的魔力，仿佛贯穿了克尔苏加德枯瘦的身体，整个人无法动弹。 就像，固定了提线的木偶一样。 克尔苏加德干枯的脸上却掀起恐怖的笑容，目不转睛地与帝皇对视，对自己的状态毫不在意。 帝皇漠然一哼，从王座上起身，抓起克尔苏加德，就像提起手箱般轻易，拎着他往殿外走去。 “今日，把你昨天向本座建议的计划，一点不差地给本座办成！” 让帝皇提在手中行走，克尔苏加德脸上竟然没有露出丝毫不满，反而少见地对帝皇的命令，表现出一点遵从的意思。 “放心吧，你会作为我最中意的实验成品，从这座该死的坟墓监狱里逃脱出去。” 阴森的桀笑在空旷的大殿中渗人地回荡，克尔苏加德凹陷的眼眶深处，闪烁着诡异的幽光。 第二十四章 至高者傀儡 第四阶层的领主府深处，克尔苏加德的实验洞窟，满目漆黑的阴暗弥漫下，突然的一道幽光闪烁而起，一瞬之间，竟立刻膨胀变大，化为熊熊绿焰，散发出的邪光一下子把这片黑暗之地尽数照亮。 一袭黑袍黑甲的帝皇，冷漠地站在克尔苏加德的冥火近前，其身后是仿佛万年不化之玄冰的元素精灵夏妮娅，此刻冷眸泛着森森寒意，望向克尔苏加德。 “这就是你所说的计划，克尔苏加德！”夏妮娅冰手微抬，越过克尔苏加德枯瘦的肩膀，指向绿焰遮掩的一道身影。 冰寒之气瞬间透出，逼迫着绿焰退后，一部分未来得及散开，就让那恐怖的温度骤然凝结，但更为诡异的是，这绿焰在冰封之中，居然还能袅袅燃烧，甚至没有变小半点。 “你若想看，直说就行，何必这样拐弯抹角？” 克尔苏加德桀桀一笑，翻手收走绿焰，让那冰块随之落下，而后在另一只枯掌中，升起磅礴的冥火。 失去了遮挡，有了光线照亮，那道身影的相貌，也在帝皇和夏妮娅的面前展露无遗。 此人乃是一位约莫十五岁的少年，不着寸缕肤白如玉，有一张尚算英俊的脸庞，只可惜双眼无神，如同意识尽失的植物人。 “这是我从库斯手里拿到的货，虽然不算精良，但品质还可以。”克尔苏加德笑道。 第九阶层主库斯，守在帝皇宫殿最后一道防线的领主，本身实力并不顶尖，但是其麾下的傀儡，可以组成讨伐圣盟的人造远征军，而大坟墓的历史上，也的确有一次外战，完全只由库斯与旗下的傀儡战军主导，而那一战，使得建立不久的图蒙萨斯，跨级摧毁了一个排名前五十的大型公会，一举跃入无神之世帝国榜。 傀儡师，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机械势力的首领，主宰着游戏里的一切国战，任何公会，倘若没有傀儡师坐镇，是绝对没有可能走入强者眼中，哪怕它的会长举世无双。 以手制傀，以傀灭国，无神之世的战争元帅，掌控着移动城堡和钢铁军团，傀儡师当之无愧地坐拥了十大无解职业前五的逆天地位。 而这位少年，很明显，是库斯手下一作，无主的傀儡。 “你是想让巫王大人的灵魂，分裂出一丝透入这傀儡以骗过禁制吗？哼，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卷轴魔法能让它坚持多久？”冰冷的质疑声从夏妮娅口中吐出，她根本不信克尔苏加德能有好办法。 帝皇平静无言，望向克尔苏加德，与其对视片刻，突然点头：“现在可以开始了。” “巫王大人，此事基本无望，您为何还执意听信这邪人的胡言乱语？”见帝皇向傀儡走去，夏妮娅急忙阻拦。 “我有分寸。”帝皇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夏妮娅心知冒犯，连忙谢罪退下。 不再理会她，行到傀儡面前，黑色臂铠包裹下的手掌缓缓抬起，覆盖在傀儡头顶。 “克尔苏加德，把你所剩下的灵魂魔法卷轴全部拿出，用在本座和此傀身上。” 这番话语再次惊动了夏妮娅，她猛地抬起螓首，愕然望向帝皇，冰冷淡漠的俏脸上满是惶恐。 克尔苏加德怪笑应诺，残破古旧的袖袍一扫，数百魔法卷轴凭空出现，堆积在夏妮娅面前。 “此事不行，克尔苏加德，你……” 还没等夏妮娅说完，干尸般的枯手便将半数卷轴拿走，一阵夹杂着强烈灵魂力量的魔法波动骤然爆发，落入帝皇体内疯狂地撕扯他的神识，将一缕脆弱的精魂从帝皇身躯中分裂出来，化身星辰般细微的灰色光点，通过帝皇之手冲入傀儡后脑深处。 “第二张。” 夏妮娅睚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克尔苏加德又把一份神识分裂魔法施展出来，硬生生地撕裂帝皇体内磅礴如海的灵魂，送走又一道光点，进入傀儡脑中与第一缕分神识融合。 “三张。” 随着又一个神识分裂破入体内，帝皇的袍甲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而傀儡空洞的双眸之中，已经产生了渺小的淡芒。 克尔苏加德的双手没有半点停歇，一个又一个的神识分裂在他的手中卷轴不断释放，连续无情地蚕食着帝皇堪称恐怖的灵魂。 随着帝皇气息渐渐变弱，夏妮娅惊惶的俏脸，透出无助的焦急，只能目视着摩灵的分裂魔法，在她眼前持续剥削帝皇。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安格玛，你要不行了吗？” 忽然听见了帝皇的一声低沉的闷哼，克尔苏加德很是讶异，但手上却未停下，犹自疯狂地催动卷轴。 帝皇无言，握着傀儡脑袋，手掌微微颤抖。 傀儡目中的光芒涨大许多，虽然仍旧黯淡，却已经有了一丝生灵的神韵。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安格玛，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别等神识平衡！” 克尔苏加德声音此刻居然出现了焦急，因为他察觉到，帝皇身上的气息，现在竟是削减到了令他无法感知的地步，他没有料到，在位面压制之下，曾经统领图蒙萨斯称霸整个无神之世，凭一己之力击退两大圣盟至高者的怪物，竟是如此虚弱！ 夏妮娅忍不住了，猛地一步踏出，正要施法阻止，但却被帝皇艰难抬起的另一只手阻拦。 “本座，还能坚持！” 听得帝皇坚决的声音，克尔苏加德怔了怔，旋即继续使用卷轴，不过再也没有将次数喊出。 随着一道卷轴使用，帝皇的左腿不支跪下，灵魂与傀儡脸上的精芒，竟存在了一丝不相伯仲的对抗，仿佛，两者之间正在争夺主权，赢的一方，就是帝皇。 神识平衡，摩灵的灵魂魔法卷轴，现在已经消耗过半，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让帝皇体内的主神识，不，一半的神识，和傀儡脑海内的另一半神识，出现争锋相对的现象。 “安格玛，恭喜你，神识附体成功了，你可以操纵着这具傀儡，从这座该死的坟墓中越狱了。” 闻言，夏妮娅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了大半，然而帝皇突然发出一声细如蚊呐的低喝，却令她俏脸煞白。 “你在逗我？就这样的分裂，能让我在大坟墓外面走出多远？”帝皇左手艰难拄地，死死地瞥着克尔苏加德。 克尔苏加德内心叹息，他那句破天荒的祝贺，确实是在安慰帝皇，因为他看得出来，帝皇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再强行分裂，恐怕会让这尊不死不灭不败不朽的无双魔皇，遗憾陨落。 “别管我，继续，继续，继续！” 嘶吼之声细若游丝，可却透着无尽的威严与君王的决然，克尔苏加德狠狠咬牙，再一次地伸出枯手，把剩余的一半魔法卷轴全部取走。 神识分裂又一次展开，现在的傀儡，幽深的眸子里有了精芒绽放，那一双眼珠，甚至存在着一丝新生的帝意，向着整座大坟墓内所有的墓仆，宣示他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尊身。 而帝皇的本体，却已萎靡不振，尽管意识仍在，可看其体内散发出的虚弱，似乎连三十级的生灵都能随意侵犯。 夏妮娅悲痛欲绝，晶莹剔透的绝美脸颊上，一滴冰珠顺着眼睑直直落下，摔在地上破碎成一朵冰花。 拿起最后的十份卷轴，克尔苏加德可怖的面孔出现了浓浓的犹豫和抗拒。 洞窟沉寂许久，直到低垂的铁王冠突然向克尔苏加德缓慢看去，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克尔苏加德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 “安格玛，你真的不怕死吗？” 柔和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语，落在帝皇耳边，让他极力支撑的头颅，万分努力地艰难颔下。 克尔苏加德目露决然，十份卷轴蓦然抛空，无穷魔力一齐催动。 君既意决，臣下奉陪！ 一瞬之间，洞窟布满了浩瀚如山的庞然波动，向着帝皇双膝跪地的虚弱身体，疯狂鱼贯。 这一分裂，仿佛要摧毁帝皇的最后一点灵魂，把他所果仅存的意识，如强盗土匪般，丝毫不剩地掠夺干净，悉数过继到已经熠熠生辉的傀儡脑中，让他的双眼，产生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魔力风暴肆意爆发席卷，让帝皇不支倒下，可只掌握傀儡颅顶的手掌，却始终没有脱落。 他是，图蒙萨斯的墓主，最强公会的最强会长，岂能在区区傀儡面前，丧失他的神！ “我欲……成王，让……一切不服者，跪在我座下……”低低的呢喃，从帝皇黑冠之内，一点一点一点地渐渐扩张壮大。 夏妮娅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神采，她呆呆地看着帝皇纹丝不动的本尊，看着傀儡空乏无欲的精芒，心中万念俱灰。 克尔苏加德愕然以立，枯脸上的面色，充斥着悔意。 然而就在绝望无力弥漫整座洞窟之际，帝皇的铁王冠，突然动弹一下。 傀儡的脑袋，也跟着抬起，望向克尔苏加德和夏妮娅。 一声清越悠扬如百灵歌啼的稚嫩声音，在两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倏然响起。 “不从者，都给老子唱征服！” 第二十五章 土崩瓦解的石面 帝皇，成功了。 他坚守住自己的帝心，在灵魂将要被分神识吞噬融合的瞬息间，以惊人的意志，生生将傀儡体内精魂恐怖的吸撤之力抗拒回去，留下自己所果仅存的一缕神念，保持着他的人性。 倘若他没能抵挡这股吸撤之力，任凭神识相互合二为一，那么他的意识将会在傀儡体内迷失，沦为一台只知破坏杀戮的屠夫机器。 夏妮娅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张口言语的少年傀儡，其双眼散发出夺目的精芒，眉宇间凝聚了极强的黑暗和邪意，与其对视，就像在面对帝皇的本尊，时刻感受到难以抗衡的威压。 “安格玛，你真的是安格玛？” 听到克尔苏加德激动的声音，傀儡如炬的眸子忽然一闪，凝视他好一阵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克尔苏加德腐朽的身躯不住颤抖，为了这次实验，他几乎掏空了所有的精力去揣摩研究，甚至敢冒着实验用具被撤销的风险，也要执意坚持。 将至高者的灵魂分出大半寄宿一具傀儡身上，却能保存最核心的神念在本尊体内，而如此艰险的实验，仅仅是靠上百份魔法卷轴就轻易完成，这让克尔苏加德作为科学家的虚荣心，得到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满足。 “夏妮娅，马上安排上次那名兽语者前去通道口处等我，还有洛克，除这两人外，我不需要多余的随从。” 傀儡沉声命令，那老气横秋的口吻配上稚嫩的脸庞，总觉得有些古怪。 夏妮娅即刻从震惊回过神来，欠身领命后，便是快速退下。 待她离开后，傀儡目中的精芒飞快收敛，竟在几个呼吸间，从一个浑身散发着至强气息的魔傀，变化为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 瞥了一眼克尔苏加德，神色之上，显出几分疲倦。 “虽然不知道你让我把洛克带在身边有何图谋，但是，我答应给你的报酬已经落实。” 克尔苏加德笑了笑，过去想搀扶帝皇，却被一旁的傀儡猛地拍开。 见状，他并未生气，灰败的脸上怪笑愈浓，解释道：“作为你忠实的臣子，我怎么会居心叵测呢，只不过是想让洛克发挥自己的魔法天赋，前往新世界学习锻炼罢了，不然他怎么配做我克尔苏加德的弟子？” 傀儡冷冷一哼，也不去反驳他，自顾自地把本尊扶起，但过程十分艰难，很是费力。 傀儡剑眉微皱，神色变得阴沉。 “这具傀儡脆弱不堪，唯独我的分神识尚算强悍，就这样的肉身，你也敢说是合适本座的？” 面对帝皇的质问，克尔苏加德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库斯那寒碜的铁公鸡就只送了我一具傀儡，我能怎么办？弱就弱呗。” 傀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暗自决断。 “也罢，只是出去探寻一下这片世界的深浅，或许不会用到戒灵的力量，掩盖修为反而更安全。” 放下自己的帝皇本尊，傀儡省得顾及克尔苏加德，健步走出洞窟。 …… 大坟墓外，苍茫草原遥遥无垠的尽头，一片茂盛的丛林深处，披戴斗笠与黑袍的少年，带着两个肤色迥异的俊雅精灵，以一把漆黑的短剑不断披荆斩棘，慢慢破出一条供活人行走的道路。 前行多时，少年会坐下歇息，身后紧随的两个精灵即刻恭谨服侍，又是脱衣，又是捶背，只不过他们这边献殷勤，少年却理也不理，撑着下巴就陷入了冥思。 这个时候，两位俊逸的精灵便会静候一旁，暗暗交头接耳。 “喂喂，你说巫王大人怎么会看上咱们俩呢？大坟墓里的强者明明大有人在，况且你又没什么特殊技能，带你有何用啊？”肤色偏暗的精灵小声说道。 “靠，白痴你什么意思？我洛克的魔法资质除巫王大人外，若是号称第二，绝对没有哪个不识相的敢称第一，巫王大人愿意带我出来，那是委以重任，反观你这白痴，脑子里全是水，徒帮倒忙。”一头金发及腰的玉面精灵暗骂道。 “水水水，你就会水，魔力级别永远不超过20，你个水货。”暗精灵不甘示弱狠狠反击，将那神似森精灵的帅哥气得浑身抖索。 “你说谁是水货，不服干架啊！”说着，还掀起镶金丝的袖子，拳头架在暗精灵面前。 “我就是不服，你有种干翻我啊！”暗精灵毫不惧怕，一把将他的拳头拍开。 就在此时，少年的双眸骤然睁开，漆黑的瞳孔流溢着淡淡的邪意，目光如炬地望向前方的丛林内。 “弗朗多，洛克，都别吵了，那边好像有人在厮杀。” 听到少年的话音，两个已经快要干上的精灵立刻端正，争先恐后抢在各自前，要去为少年开路。 “巫王大人，待我弗朗多兽语一开，为您破散妖魔。” “别听傻子胡诌，伟大的吾王，您的麾下黑巫师洛克将以天灾亡灵碾平一切挡路者。” 少年摇了摇头，对这两个活宝已无力吐槽，懒得理会他们，独自向林内探去。 精灵们赶紧跟着，悄无声息中，几人就已经赶到了现场。 少年在一颗巨大的岩石后躲藏起来，静静地向下方一处林中盆地看去。 那是一个由十多顶兽皮帐篷组成的部落，一群骑在独角兽身上的白炮森精灵在部落内来回冲杀，不断收割着同族妇孺的性命，那些耳朵尖长的平民精灵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瞬息就被斩杀。 还不止这些独角兽骑士，在骑士后方，站着几个手持法杖不停念咒的魔法师，持续地为骑士们施加强化法术，让这场本就一边倒的屠杀，越加残暴不忍。 一时之间，这片部落变成了血与尸体遍布的炼狱。 内战？部落冲突？ 少年皱着眉头，他对这样的事情不太想插手，至少在还没有摸清这世界的底之前，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大家别慌，都别乱跑，往若儿这边聚集！” 嘶哑的声音在哭喊连天的部落中显得格外微弱，但也让独角兽骑士注意到了他，擎起长刀纷纷冲杀过去。 咔嚓！ 就在那些白袍精灵又要饮血杀人时，托起他们疾驰的草地突然迅速断裂，形成千沟万壑，其下的熔岩摇身一变，竟是缓缓站起一尊庞然无比的岩石巨人，一只大脚踏下，数名骑士连人带马都被踩成了肉泥。 少年双眼一亮，看到此前高喊引敌的男精灵身边，站着一位发色乌黑的半精灵少女，其身姿婀娜，美艳夺人，一袭束腰蓝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可少年看重的并非是她清丽脱俗的容颜，而是她手里没有任何法杖，靠着口中念念有词的吟唱以及满脸的信仰虔诚，引导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操纵熔岩巨人不断横扫独角兽骑士。 对于这样的魔法，少年十分好奇。 第二十六章 碾压之石 岩石巨人肤色褐黄，皮肤布满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纹，如同旱季干涸的田地，一沟一壑形成无数蛛网。其胸肌一块一块地拱起，那力量似要爆棚的强壮，让它仿佛远古战神。 巨人的肩背腿脚，生长了锋锐的巨刺，配合它岩土的身躯，仿佛北美地区荒芜的无数秃山，可想而知，这头岩石巨人有多么庞大。 更让少年讶异的是，这从部落大地突兀崛起的岩石怪兽，虽然没有明显的双眼，却在头部构筑了两道隐晦的魔法阵，就像是专为这巨人无中生有地创造了两只眼睛，让其摸清敌人的位置。 拥有视线的庞然大物，对于独角兽骑士来说，简直属于灭顶之灾，遮天盖日的石掌落下，闪躲不及的骑士们瞬间像被拍苍蝇一样打成了肉饼，化为一摊血肉黏在土上。 甚至有的反应快速，能够预判巨人的攻击，可躲过一只庞然石掌，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半截身躯已经被飞射而来的流石生生砸断，摔落在地无力挣扎，只能**哀号。 半精灵少女并没有指挥，依旧环抱胸脯低声吟唱，她玲珑有致的娇躯隐约中透发出一缕缕细丝般的生命能量，向着岩石巨人不断输送，供其横扫碾压。 “有意思。”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少年唇角掀起淡淡的弧度，心中有了少许兴致。 随着岩石巨人摧枯拉朽地将来犯者成片灭杀，早先神勇无比地虐杀村民的独角兽骑士们，此刻都是面目惊恐，拍打着座下战马向部落外夺路而逃，无数乱蹄卷起漫天烟尘，整个部落陷入比刚才还要混乱庞杂的局面。 “稳住！都给本少稳住！” 一个领头摸样的年轻骑士见到自己的手下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猛地拉住慌乱的独角兽，大声喝道。 “把那女德鲁伊抓起来，这头熔岩巨兽立刻就不攻自破了！”在年轻骑士的咆哮命令下，几个离半精灵少女比较近的白袍骑士立刻停止逃生，瞪着双眼朝她疯狂扑去。 眼看白袍骑士杀气腾腾地向自己冲过来，半精灵少女却镇定自若，没有丝毫退却之意，等到鲜血淋淋的斩马刀近在咫尺时，她身前的地表突然暴起一根根连环地刺，在骑士们措手不及中，一个接一个尽数从独角兽身下穿刺而过，带起一片兽血和人血。 在突兀出现的地刺尽头，一只庞大的岩石巨手死死地拍陷地面，畸形的头颅冷冷地注视着那些意图侵犯半精灵少女的骑士们，仿佛能从脸上代替了双目的魔法阵上看出一丝耸人的寒意。 半精灵少女看也不看刺死在面前的独角兽和骑士，犹自做着双手抱肩的某种仪式，美轮美奂的精致脸庞上，存在着一股不可亵渎的神圣气息。 当然，她身边的男精灵见到活人与活马被生生串在自己眼前，血腥的气味弥漫四周，早就吓得裤子都浸湿了，此刻抖索着身子哭都不敢哭。 “该死的**！”看到自己的精锐轻易就被干掉，年轻骑士气急败坏，不禁咒骂。 可那半精灵少女似乎已经察觉到他，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连带着岩石巨人也缓缓抬起巨掌，扭转火山般的庞大身躯，硕大的头颅望向年轻骑士。 年轻骑士知道自己闯祸了，内心简直想把嘴巴切下，驾驭着独角兽就欲逃跑，可他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赶紧朝后方惊骇叫道：“大师们，救我，快救救我！” 这惶恐焦急的呐喊一经传出，此前一直在后方不断释放着低阶加持魔法的几位长袍法师们，此刻都是浮现出讥讽的神色，尤其是站在最前头的一名苍老法师，一袭烈焰法袍散发出强烈的火系魔力，周身更是存在着不可撼动的磅礴精神力。 火袍法师清癯的脸上掠过一丝揶揄，运用魔力增幅的声音，从口中震天传出。 “小子，你在家族时不是说过，这样孱弱的部落随便给你一队轻骑兵就能轻易毁灭吗？怎么现在又来向我们这些老骨头求助了？那头巨兽连讨伐大队长都制服不了，我们还是待在这里给你施加祝福术算了。” “别啊，火老别啊，之前都是本少狂妄自大，大师们，若是此刻救我，我一定把毕生所藏宝物全部献出！” 闻言，除了火袍法师之外，其余的魔法师鄙夷的神情瞬间就转变成了贪婪，他们可是知道，作为精灵城第一家族的旁系少爷，虽然地位不比直系高，但家族这些年的赏赐，含有不少中级材料，倘若积累起来对于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法师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这几个精灵魔法师即刻挥起手中法杖，纷纷施展出自己最拿手的魔法，一时间，漫天的火球冰锥，满地的荆棘岩刺，遮天蔽日地向着半精灵少女席卷而去。 “嘭!嘭!嘭!” 眼看半精灵少女要被成片的魔法吞噬，岩石巨人毅然扑出，庞大的身躯竟是将这些声势浩大的魔法全部挡下。 吃光所有的伤害后，岩石巨人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上几块巨岩应声脱落，可依然能够活动，此刻把视线转移到释放法术的精灵魔法师上面，半个球场巨大的脚板向前一踏，尘土飞扬如同风暴。 几位精灵魔法师吓得肝胆欲裂，眼看岩石巨人一步一步地接近，纷纷向淡然自若的火袍法师求助：“火老您快出手，我等事后必有重谢。” 坐山观虎斗的火袍法师听到这些话，微磕的眼皮抬起少许，却没有出手。 “每人一块星辰陨铁和五株烈焰青草，拒绝讲价。” 岩石巨人已经近在百丈之外，这些精灵魔法师都快吓得昏倒了，突然就有一人带头答应，紧接着其余几人也纷纷大声承诺。 “成交。”火袍法师嘴角一翘，露出一股与克尔苏加德神似的狡黠。 大手猛地一招，这片空间之中，突然地凭空扯开一条漆黑裂缝，从其内飞出一支枯木法杖，落到火袍法师的手掌上。 古老而晦涩的咒文在他皱巴巴的嘴唇中呢喃念出，火袍法师周遭萦绕不灭的磅礴精神力，在此刻发出剧烈地波动，紧接着，伴随一阵惊天般的轰鸣震响，无数火元素凝聚而成的上百条火龙从法杖末端齐齐飞出，向着岩石巨人一头撞去。 岩石巨人连忙抬掌阻挡，可那群来势汹汹的火龙却在与石掌接触的瞬间，诡异地改变了方向，顺着它的巨臂缠绕而上，跳到其硕大的脑袋下边，从下至上地迅速捆绑起来，顷刻间遮盖住了岩石巨人的双目。 失去了视力的岩石巨人疯狂挥臂挣扎，但另一只手很快又被火龙缠绕束缚，紧接着是整个上半身，如火烧燎原般把岩石巨人上下左右全部禁锢，如同一座火焰牢铐。 看到岩石巨人动弹不得，年轻骑士脸色多云转晴，不，该是整张脸都暴露出憋愤后的残暴和贪婪，眼睛死死地盯着半精灵少女，满目炽热。 “臭**，等老子爽够后再让你嫁去精灵城，死了那么多轻骑，我爹估计要把我杀了，倒不如好好爽一把！” 年轻骑士横刀立马，拍打着独角兽大吼一声：“兄弟们，怪物已被火老制服，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明白主子的话外音，独角兽骑士们纷纷嘶吼着冲向村民，个别丧心病狂的甚至下马抓起一些漂亮的女性精灵，脱光衣服就即刻怪叫着扑了上去。 半精灵少女怒视着这些化身禽兽的侵犯者，失去岩石巨人庇护的她，只得被几名骑士按压在地，斩马刀死死抵在她修长洁白的脖颈上，眼泪从绝美的眸子里流下。 “你们这群败类，精灵族的耻辱，生命女神绝不会饶恕这种罪孽！” “生命女神才没空管你们呢，她只眷顾精灵城的天才。” 年轻骑士怪笑一声，色迷迷地看着美若天仙的少女，从独角兽身上跳下，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可爱的美人儿，我就是那种天才，你是生命女神奖赏给我的战利品，嘿嘿嘿！” 半精灵少女心若死灰，绝望地闭上眼睛，可就在她准备以死保节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远处一道惊骇欲绝的苍老声音。 “小子，岩石巨人压制不住了。” “我的精神力，被别人压制了！” 年轻骑士猛地停驻，回头望向火老，却发现他的脸色，充满了震撼和惊恐，原本应该一直半磕着的昏睡老眼，此时此刻，竟是完全张开，睁大到了年轻骑士从未目睹过的夸张幅度。 顺着火老的视线望去，一位披戴斗笠的黑袍身影，正站在盆地边缘，仿佛看着死人一般冷冷凝视着他。 在与他对望的刹那，年轻骑士有那么一瞬的感觉，像是在面对精灵城至高无上的森皇时才出现的骨寒毛竖，强的让人悚然。 第二十七章 真正的碾压 被火龙缠绕禁锢住的岩石巨人，现在已经重获自由，可失去了半精灵少女的献祭，它就像耗光柴油的挖掘机一样，站着不动宣告罢工。 火袍法师瞪大着昏花的老眼，一转不转地望定已经渐渐走到了盆地下方的神秘少年，看着他走出的每一步，似乎都能将他散放到体外的精神力压回一层。 他的脑海神经就像被少年的腿脚牵动一般，随着他逐渐靠近，那份紧张和恐惧的感觉便慢慢扩张放大。 “这精神力，这样的精神力，不是我的错觉，一定是真实的，可……这也太可怕了吧？”火袍法师的声音忍不住地颤抖，他绝对能确认，如果这附近没有其他的人，刚才那一瞬间由精神压制所产生的魔法中断，百分之百是眼前这个斗笠少年干的好事。 他身边的几个精灵魔法师，此刻更是被震慑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少年出现的时候，火老仅仅是魔法中断，而他们则完完全全已经丧失了对精神力的掌控，沦为了一介凡人。 仿佛少年就是一尊魔法收割机，所到之处无魔法可以存在。 “喂，你是哪根葱啊，过来找本少领死？” 惊愕只是一瞬的，年轻骑士很快就转过脑子，再次打量斗笠少年，发觉对方除了气势比较具有压迫感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丝毫魔力，连身体也是瘦小不堪，整一个弱鸡存在。 毕竟年轻骑士不是法师，也没有半点魔法天赋，更别谈精神力感知这么高端的被动技能了。 少年仍旧走着，听到年轻骑士的叫嚣，下倾少许的斗笠稍稍抬起，露出一双流溢着淡淡精芒的漆黑眼瞳。 视线，却始终放在半精灵少女的身上。 “把那女孩交给我，你可以安全滚蛋。” 少年云淡风轻的声音与举止，让年轻骑士的胸中肺脏险些气炸，通红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少年，面目顷刻间踏上了更加狰狞的高度。 损失那么多的独角兽骑士，还要支付火老的出手代价，他正闷气上头，想着用半精灵少女的身体下火，被打扰了不说，还要没收他的泄气工具，他杜森若是不砍了此人，以后还如何在部将面前立足？ 杜森越想越气，干脆直接抡起手中血迹斑斑的斩马刀，驾驭着独角兽朝林穆怒冲过去，打算吓破对方的胆，然后捉起来当众切掉小唧唧。 “就连你，也想接近巫王大人三丈之内？” 一道不屑的冷哼突然在盆地上方响起，杜森冲锋的正前方三米处，一堵岩石巨墙凭空立起，吓得他赶紧扯死缰绳，连独角兽带人重重地摔落在地，整个身体四脚朝天。 洛克站在少年曾躲过的岩石上边，双手抱胸冷冷地俯视着朝自己怒目相向的杜森，他的脚下，弗朗多正在无聊地盘腿坐着，一手支撑下巴，仿佛看着一群尸体般打量着众人。 “洛克，那个摔成狗啃泥的白痴，心里好像在算计着把我们抓起来押到什么精灵城给老贵族卖屁股呢。”弗朗多突然撇了撇嘴，淡淡地道：“这事你能忍？” 知道自己的这个死党又在窥探他人心灵，洛克却反常地没有吐槽，犹自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势。 “无所谓忍不忍，反正这些人已经死了。” 非常牛瓣地留下一句，洛克很是潇洒地纵身一跃，在空中淡定地怀抱双手，正当脚板将要落地时，忽然天地间掀起一阵诡异的风暴，在他脚下疯狂缓冲，让他像直升飞机一样安稳地降落在盆地上。 火袍法师见到此状，刚被少年震撼住的老眼，即刻闪过一丝异彩。 “浮风术！不但能使用二阶土系魔法，还是个风系高级魔法师，此人，居然是罕见的双系森精灵！” 火袍法师讶然咋舌，身为精灵城屈指可数的数位魔法大师，他当然清楚双系体系是何等困难和珍稀的存在，连他这种被导师夸赞为精灵大地百年难得一见的魔法天才，甚至也没有这种天赋，去进行双系修炼。 然而眼前这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森精灵，年纪看起来比杜森还小，却已经达到了高级魔法师的层次，这样恐怖的魔法天赋……如果不是敌对，火袍法师还真想将他收归到自己的唯一门下。 他对洛克赞赏有加，杜森就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就如同弗朗多所言，真想把眼前这几个混蛋抓回去卖屁股。 “都特么别玩了！喂，说的就是你们，快给本少从那几个丑比身上滚下来，你们主子被人羞辱了还有心情跟敌人啪啪啪啊？”杜森气得肠子都发白了，咆哮道：“谁给我干掉这三个男的，回去老子赏你三十个女奴！” 他这投名状一出，几个还在俘虏身上流连忘返的骑士们即刻浑身一抖索，连裤子都来不及穿上，捡起长刀跃上独角兽，光着半只屁股雄赳赳气昂昂地就朝少年冲杀而去。 最前面的一个更是全身光秃，没有一点遮掩，连毛都没有，可在他激扬澎湃地挥刀奔腾时，突然就有一道牛腰粗大的水柱轰然喷射过来，整个人连带坐骑被狠狠掀翻，与大地坦诚相对。 “三系法师！” 又一次看到惊人的景象，火袍法师两只眉毛都快飞上天了，老脸目瞪口呆地望着，可他还没来的及咋舌，那长相秀美的森精灵又做了一个让他近乎癫狂的举动。 洛克学着此前火袍法师的手势，口中低低呢喃，无数火元素在其周身飞快凝聚而来，逐渐地在他手中变化为一条条细长的火龙，略数之下，大概有二十多条。 火袍法师内心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嘶吼。 “龙息术，天啊，龙息术！他在哪里学的，不不！这是我师尊最隐秘的独门魔法，除了我，绝对没有人可以让其外传，莫非……” 火袍法师简直都不敢想下去了，他害怕自己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突然的刺激。 仅仅是看了几眼，有可能只看一眼，就能将他修炼了足足两年才学会皮毛的龙息术施展出来，这样的天赋，已经不能称作天赋了，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胎，魔法界闻所未闻的妖怪！ 洛克将火龙制造出来后，便是朝冲杀过来的最后几个独角兽骑士大力甩去，火龙虽然不大也没具有备形貌，但一经丢出，就立刻缠上了独角兽和骑士，将他们生生绊倒。 见这几人基本被制服，洛克眼都不眨，口中继续念咒，修长如藕的白手猛地挥出，一道雷电之力突然就从掌中凭空击出，将地上的骑士们轰杀成了焦炭。 远处的火袍法师已经不想再震惊了，他转过身子，懒得去看杜森的死状。 “巫王大人。” 悄然走到少年跟前，洛克应声跪下，恭敬地请罪：“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巫王大人降罚！” 少年瞥着他，淡淡开口：“就算你不来……” “属下知罪，不该打扰您出手惩治这些人渣，请您赐下罪罚。”洛克低垂着头，言语中透着强烈的愧责。 “没有。”少年压了压斗笠，平静地道：“就算你不来，我也会跑的，本座根本打不过战士。” “……” “还有一事。”少年突然道。 “嗯？”洛克轻咦一声，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今后在旁人面前，别再叫我巫王，唤作……”少年想了想，抬起斗笠，道：“少主好了。” 洛克神色一滞，随即反应过来，俊俏的脸庞上展露几许会意，眉飞色舞地振声答应：“是，少主！” 他的这道呐喊，落到远处的火袍法师耳中，却是宛如惊天震雷，在他脑海炸起无数轰鸣。 他猛地转过脸去，愕然地看到一幕让自己大惊失色的景象，这天赋绝顶逆天的五系法师，居然单膝跪倒在了精神力庞然恐怖的斗笠少年身前，模样还很是恭敬。 联想起刚才那声“少主”，火袍法师心头陡然咯噔，两只眉毛甚至快要突破天际。 “此人不可招惹，绝对不可招惹，能让这种逆天鬼才都舍得臣服其脚下的存在，即便在精灵城，以我第五大法师火尘的阅历，还从未有亲耳听闻过！” 他颤抖着枯槁般的手掌，艰难地伸入袖袍，取出一颗纯白色的荧光结晶，而后，朝周遭的同伴们急声喝斥：“都快把传送石拿出来，速速回城！” 那些身子都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精灵法师们甫一听到此言，全是肩膀一个激灵，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纷纷将出行前就已准备好的一枚白色传送石拿在手上。 在少年面前不断挪动后退的杜森，偶然看见火袍法师们的举动，眼睛即刻瞪大起来，撒开嗓子尖声嘶叫：“不，你们不能抛下我，带我走！”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法师们已经将传送石捏碎，脚下瞬间凭空构建出一道道复杂的蓝纹魔法阵，爆出漫天的蔚蓝色光幕，几人的身影竟在两三个呼吸间，就这么活生生地随着光幕骤然消失在盆地的空气中。 看着精灵魔法师闪现而走，少年眼前一亮，他十分笃定，这些人所施展出来的，想必就是传送魔法无疑了。 他并不是没见过世面，而是穿越过来的大坟墓，什么都不缺，唯独少了无神之世的空间魔法阵，这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每一次少年在图蒙萨斯醒来，大半的时间，几乎都是消磨在上下阶层当中，所以一见到这个世界的人施展出了类似的魔法，少年心中就很是激动。 “我可以把几个空间魔法师抓回去让克尔苏加德好好研究，或者，制成尸巫让他们为大坟墓竭尽所能地服务！” 少年兴奋地在内心捣鼓着，如夜空般漆黑的衣袍上，仿佛能散发出浓郁的黑气，让得身前的洛克猛地不寒而粟。 远处一片狼藉的部落内，半精灵少女睁着一双绿翡翠般剔透的眼睛，望向少年稚嫩的脸庞，瞳孔之中，蕴含着敬畏还有……一点点的好奇。 第二十八章 部落女族长 “谁！是谁趁我们出猎的时候，偷袭了部落！” 火袍法师一行人撤退后不久，盆地又来了新的一众人，他们之中，存在着不少气息强悍的精灵族战士，甚至还有一位衣着考究的年迈法师，看上去有些孱弱，可明眼人能瞧得出，这一位老法师体内所蕴含的力量，比之那些身强体壮的战士们加在一起，还要恐怖。 而这一支足以与此前的来犯者分庭抗礼的队伍，他们的领头人，居然是一位柔弱的女性。 女族长身穿一袭月白祭祀袍，手里握着一根漆黑法杖，皎好的容颜透出一股雍容华贵的威严，此刻望向少年和洛克两人，眼神有些冰寒。 “是不是你们，将我族的驻地，践踏成了这副模样？” 听到她的质问，半精灵少女芳心一颤，眼前这两位行迹看似可疑的外来者，拯救了他们不说，单凭那斗笠少年出场时扼制了任何精神力的压倒性的强大，也足以对付他们这里的所有战力。 如今眼看着女族长要恩将仇报，无论在道义上还是安全上，半精灵少女都有义务去阻止这个危险的举动。 少年闻言，黑袍之下的身子稍稍向右侧过，斗笠悄然抬起，淡漠地瞟了女族长一眼。 嘴角扯动，正要冷冷地说出一句时，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半精灵少女急促的解释声。 “族长，您误会了，这位前辈和他的随从，都是拯救了风狼部落的人，真正丧心病狂的入侵者，是他！” 纤手指向想要偷跑的杜森，空灵的俏脸上，浮起一抹恨意。 “杀了人若能跑，这世界还要法律做什么？” 见到一直在地上哆嗦后退的杜森突然站起来想跑，洛克洒然一笑，口中咒语吟念而出，杜森的脚下骤然就升起数道一人高的地刺，以围绕之势将他重重困住，仿佛被囚禁在了一座岩石牢狱中。 杜森抓着地刺，脸上惊恐万状，骇然叫道：“将我放出去，我是精灵城第一家族的少爷，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精灵城，原来是精灵城的人。” 听到杜森的话音，盆地上方的女族长面色立刻阴沉，深邃的美眸里掠过迟疑，可很快就有了决断，锦袖一挥，娇喝道：“就算是精灵城的人，践踏了我部，杀害我部妇孺，就决不姑息！” “下去将他捆缚起来，明日在此地，用他祭奠死者！” 朝族人下令后，女族长又看向冷冷注视她的少年，黛眉微微一皱。 “那个带着斗笠的，把你的斗笠摘下来。” 闻言，少年身边的洛克猛地瞪向她，半精灵少女更是心头咯噔，急忙朝女族长摆手。 “前辈是部落的恩人，您……” “依米若儿，你也别装好人，如果不是你，精灵城会派人来侵犯我部吗？”女族长厉声打断，让盆地上的若儿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没敢再说下去，俏脸隐隐有愧疚和无奈在交织。 不再理会若儿，女族长看向少年，发现对方犹自淡漠地望着自己，仿佛毫不在意她的威慑。 “你还不快把斗笠摘下！” 女族长严厉的呵斥，已经让洛克积愤许久的内心近乎爆棚，他们好心好意搭救这群人，却反过来被对方胁迫，在大坟墓未受过多少恶气的洛克，此刻已经完全忍不住了。 “巫，少主，这女人蛮不讲理，请让我前去收拾她！” 洛克朝少年又是一跪，振声请战，可却未料到，少年忽然把右手抬起，捏住斗笠的帽檐，霍地将它从头上摘下。 稚嫩而清秀的脸颊，暴露在上方凝视着他的一众精灵面前。 女族长的神色出现讶异，身后的精灵也是哗然翁鸣，唯独那位戴着尖长魔法帽的老法师，看到少年的面容时，老脸透出久违的兴奋和激动。 若儿目光呆滞，讷讷地望着少年的侧脸，樱桃般的小嘴张开一个夸张的幅度。 “人，人类……” 少年的耳朵，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着迥然不同的差异，因为那是一个圆润的耳朵，人类最正常的耳朵。 精灵大地上，居然出现了人族，要知道在两族的历史上，可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和平往来，战争倒是频繁得很，一个百年里，往往两族的边境会爆发两到三次大型的种族战争。 所以精灵族里各部落有着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定，凡是遇见人族出现在精灵地界，无须探查，可直接出手击杀，或者俘虏作奴隶用。 可此刻，居然有人类明目张胆地，在一个刚刚遭受过灾难，正有恨意上头的部族面前，肆无忌惮地展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这和作死还有什么区别？ “把他抓起来，与来犯者关押在一起。”女族长玉手一扬，俏脸闪过狠辣：“明日，也拿他来祭奠我族遇难者！” 闻言，洛克骤然全身警惕，望着一一跃下盆地的几个精灵族战士，袖袍下的双手，渐渐开始凝聚各系元素。 “别动，让他们过来。” 身边传来少年的声音，感受到其话语中的坚决，洛克一愣，旋即神情激动。 “巫王大人，您终于要出手了吗？” 少年看着他，沉吟片刻，在精灵们就要团团围困而来的时候，无比自信地道：“我很肯定，这些人，我俩绝壁打不过，倒不如乖乖投降从轻发落算了。” “……” 洛克不由满头黑线，掌中魔法继续凝聚，正想着与对面拼个鱼死网破求得一线生机时，忽然眼前一亮，惊讶地发现盆地上的一颗巨岩后，朝他不断打着手势的弗朗多，他再望向少年，看到其脸上的镇定之色，没有丝毫消减。 “好吧。” 叹息一声，他放弃所有抵抗，乖乖让几个精灵族战士将自己捆绑起来。 …… 风狼部落，一片狼藉的盆地下，阴暗潮湿的地牢内。 衣衫褴褛的杜森被关在窄小的铁笼里，浑身有触目惊心的伤痕交错，伤口上甚至还被刻意撒下了食盐，阵阵钻心的剧痛让杜森满地打滚，可手脚都被拷上牢铐，根本无法抹掉伤口里的盐巴。 他就这么被痛苦折磨，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这家伙好吵啊，巫王大人，我能把他杀了吗？” 手上同样被锁上牢铐，可双脚却能自由活动，完好无损的洛克坐在少年身旁，在铁笼外无聊地看着杜森嘶吼打滚，心中烦躁气浮，冷不丁地就向少年提议。 “你喜欢，我不拦你。” 少年微磕着眸子，他估摸自己预设的时间快要到了，想先睡几个小时再讨论如何逃出生天。 闻言，洛克困倦的脸上掀起一点精神，双手掐起呢喃念决，指头隐隐透出一点火光，逐渐变大化为娇小似毛毛虫一样的火龙。 虽然这牢铐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可以限制魔法师体内的法力，但再精细的魔具也有自己的漏洞，而这漏洞对于洛克这样的魔法天才来说，要钻进去简直易如反掌。 洛克微微一笑，正要将手中的指头大的火龙往杜森脸上扔去时，地牢上方的铁门外，突然地传来一道好奇的声音。 “被囚魔锁禁锢了魔力，还能引动火元素释放魔法，年轻人，你很有我安东尼大法师当年的风范嘛。” 洛克心中惊诧，往头上看去，一顶灰色的尖长魔法帽落在生锈的铁门上，下边隐约有一双神采奕奕的碧蓝眼睛往洛克身上望去。 “不好意思，这方位要露脸有点困难。” 他灿笑地说着，脑袋艰难地朝上边蹭了蹭。 坐定养神的少年，左眼稍微抬起一点眼皮，目光宁静淡然，向锈迹斑斑的牢门睨视而去。 可当他看到此人苍老的脸庞时，神色立刻起了一抹变化。 这老头的耳朵，居然也是圆的！ 第二十九章 我要让它幸福 “废话！” 车夫听见这句话，心里不禁暗骂，你都睡了快一天一夜了，而且还是坐着睡，这样还未落枕歪脖，他今后就把马车倒着开。 他口中啧啧呢喃，好似在诽议林家少爷没有见识，连这种基本的病症都不认得，难怪是大家族出来的，娇生惯养太久人都变傻了。 可惜啊，他虽是大家族出来的，可如今却被族长放逐，以后的生活想必和他这马车夫的日常相去无几吧？毕竟武者至关重要的身体都被人废了，生活不能自理，整一个残障。 心里一阵唏嘘，马车夫摇头哼曲，背负双手走进驿站，准备用林家支付的昂贵佣金饱餐一顿。 车厢内，全身让绷带紧紧缠绕的林穆，整个人斜靠在车厢内壁上，脑袋死死地抵着窗户边缘最柔软的地方，保持这一动作未曾动弹。 说白了，就是一直歪斜着脑袋，脖颈严重落枕痛得根本不能扭转，堪比颈椎坏死。 “该死，早知道醒来后会落枕，我就躺着睡好了，装啥比啊？” 林穆心头哀嚎连篇，此刻他脑袋四个方向都不敢转动，甚至屁股只要挪动一下，都会牵扯到上半身受伤的脖子，那种欲死不能的无奈，比活塞运动到一半手被绑起来还要难受。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风狼部落大牢下伤口被撒盐的杜森一样，肠子都悔青了。 “咕噜~” 腹中抑制不住地响起辘辘之声，林穆脸色更加阴沉起来，他的睡眠起始，大概是昨晚七点钟，在精灵大地上越野了近乎二十小时，才抵达了风狼部落，然后在牢狱中度过四个小时，前前后后加起来，他差不多熟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灵武大陆上的这具身体，本来质量就不高，挨饿到现在，没晕倒已经算不错了。 “得赶快出去化缘，额，觅食。” 填腹心切，林穆身子刚坐起来，又立刻落了回去，手捂着脖颈痛嘶不已。 “干特么的长途跋涉，干特么的好奇之心！” 情不自禁地自嘲一番，林穆现在必须静坐来好好面对，身体陷入了半残废这个允许自己悲伤的事实。 “记得以前小时候，孤儿院唯一的扫地老大妈经常落枕，每每病发时院子里到处都是吃剩下的果皮零食，直至市里颁布了创卫指令，院长才给大妈请来了一位老中医治疗，好像，那位老中医只是按摩一下大妈肩上的两个穴位，不久落枕就痊愈了。” “穴位我倒不知在何处，反正就在肩背部位，倘若用力揉捻，脖子是不是就能动了呢？” 林穆美滋滋地想着，左手伸到后背正打算按摩时，突然又伸回来往脸上猛拍一巴掌，旋即弹出左手中指上的空元戒，想着林紫山交给自己的使用之法，催动体内一丝微弱的灵力，向其内灌注进去。 青玉色的无纹指环即刻散溢出点点迷人的烁光，趁着这个时候，林穆意识沉静，脑海拼命回想起自己所寻之物的样貌，一点一点地将它刻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无纹指环流露的烁光渐渐消散，留在林穆手中的，却是一枚通体古黄、仿佛龙眼般的药丸，出现的瞬间，一股似银杏叶的油香便是从林穆掌上悄然挥发四溢。 这丹药出戒的刹那，车厢外稀薄的天地灵气立时聚拢起来，只不过林穆在厢内，而且本身修为低下灵力感知极差，所以并未发觉。 他望着手中这枚银杏味道的丹丸，绷带重重缠绕的脸颊上，微微出现扭曲，似在轻笑。 “罗丹宗丹师亲制的丹师级丹药，当日公孙羊以它为赔礼夹带在空灵戒中赠予我，今天，倒是能派上一些用场了。” 捏着古黄丹药，放在眼前仔细观察，并未发现有什么比如暗藏毒蛛之类的巫蛊邪物，林穆心中的警惕松懈少许。 “虽然公孙羊曾言明此丹只对我的修为有帮助，可武者的修为，不就是建立在赖以生存的体魄上面吗，倘若这丹丸能淬炼筋骨，洗经伐髓，也该是变相等同于对伤势的治愈医疗吧？” 林穆喃喃着，把药丸放到嘴边，却没张口，目光中阴晴不定，仍旧有迟疑存在。 “可万一呢，万一公孙火儿那**又在里边投毒，我这一吞服下肚，不就是自取灭亡吗？” 在这持续不断的踌躇犹豫中，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林穆空空如也的腹里，也在不住叫唤，仿佛是向主人抗议。 再这么下去，林穆的肚子就要跟别人私奔了，因为，他给不了它想要的…… “我……”林穆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贼老天在怂恿着他，这枚丹丸势必藏毒，人心险恶，自保才是正道。 而他的心声，此刻正向他控诉着贼老天在扯弥天大谎，哪有什么意外惊喜是不需要铤而走险的，如果一生唯唯诺诺停滞不前，你永远只能做在原地目送运动员绝尘远去的鸣枪手。 明哲保身？ 虎穴夺子？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好吧。” 聆听着如音符般跳跃而出的咕噜声，林穆沉重一叹，再度望向古黄丹丸时，神色之间，已经浮现了坚定。 “我要，让我的肚子幸福。” 心中有决定做下，林穆在行动上，再没有丝毫迟疑，微微撑开嘴唇为丹丸洞开一条“道路”，便是毅然将它扔进喉中。 没有拌水，直接吞咽。 在古黄丹丸下肚的一瞬，林穆仿佛感觉到有一股恐怖的炽热在腹中灼灼燃烧，像是一只毒蝎在不停撕扯他的胃，用毒针刺痛脏器，剧毒在他血管里飞快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神经变得孱弱，肌肉剧烈萎缩，腹下就像点燃了毛发，升起一股狂乱的邪火。 “妈的……丹里有毒！” 林穆不顾脖颈的剧烈酸痛，抱起肚子死死咬紧牙关，在全身上下肆意破坏的毒素，让他根本**不出任何声音，他怕一叫喊，这些毒便会像导火线烧完般一瞬爆炸。 万千痛苦只能在咽喉里忍住，时而挤出两声嘤咛，此刻林穆，甚至连催动灵力压制毒素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丹毒一点一点地蚕食吞噬。 经历了上京城外区的生死鬼门关，他也算是从死神面前路过的男人了，可如今，居然要在一架小小的马车里，因为**而不幸殒命。 “开尼玛的国际玩笑！” 第三十章 一枚丹，罗丹神迹 林穆痛吟着，嘶叫着，但所有的声音，都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尽管气势十足，但细若游丝。 这枚丹丸，简直就像一袋毒包，落肚之后，便开始疯狂地泄露毒素，莫说林穆不能动用灵力压制，就算他可以展开体内的灵力护障，面对这样狂暴的剧毒，也无济于事。 “天亡我林穆？贼老天，你将我送到这个世界来，却在我命运波折之际，硬生生地夺走我的身躯，你，是在耍我吗？” 林穆恶狠狠地吟念着，强烈的苦痛已经让他的精神出现了麻木模糊，使得他在内心中，已经开始陷入对世道和命运不公的怨恨，此刻的林穆，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很难与吞服丹丸前的他，作任何比较。 帝皇之魂，终究要被这混账的天命所碾压破碎，直至尘归尘，土归土，世间再无戒灵主。 “我，这是要死了吗？” 挣扎了好一阵子，甚至林穆意识都已经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那股像海潮一样浪卷浪地阵阵袭来的痛楚，已然烟消云散，林穆还没庆幸地认为自己度过了难关，他很清楚，此身大寿将至。 因为一次网游的阵营战，不，连原因都没有，莫名其妙就从自己生活的地方，来到这片弱肉强食的“森林”位面，没有新手引导，没有大师指教，强敌轮番出场，甚至还要遭到亲人的背叛，尽管四面楚歌，可林穆依然艰难地挺了过来。 他就是这样不屈，现实不公，家族封杀，横刀夺爱，但这些对于曾经在无神之世从最底层摸爬滚打，历经无数刀山血海，甚至因为屠戮太多被官方连续封号三个月，最强公会的最强会长，戒灵之王安格玛来说，如此绝境，微不足道。 “你若不强，就没有生存的资格。”千篇一律地谩骂诅咒后，剩在林穆胸中的，却是一句一声低沉的吟念：“你若不强，更没有荣誉加身。” “你的一切，都只能在别人的一念一决中将就，人生，仅仅只是漂浮于狂狼海啸之上的葫瓢。” 伴随着他内心一声声呢喃，其神经，也在丹毒的侵噬下，渐渐萎靡消散。 林穆的眼前，仿佛回到了风狼部落的铁牢内，望见那潮湿阴暗的角落，被关押在铁笼内的杜森，蜷缩着身子不住颤抖哆嗦，伤口上被撒下了新的盐巴，可他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嘶吼哀鸣，仿佛，已经对这样的痛楚习惯了。 饱经风霜侵蚀的落难者，起初对这凛冽寒风视若利剑，可若是承受了太久的冰冷刺痛，就会渐渐麻木，习以为常，哪怕死于风寒，恐怕也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痛死我了！如此疼痛，我怎么会感觉不到，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啊！” 就在林穆四肢都开死瘫软时，那缓缓拉扯而下的眼皮，突然猛地撑开，口中嘶吼出凄厉的嚎叫，以至于左手都捏成拳头，轰地一声将车厢击穿一个窟窿。 就连一直被绷带包裹，打上重重石膏的右臂，此刻竟也奇迹般地挥动开来，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车窗，虽然受了重伤，但这股受到五级戒灵身增幅强化的怪力，竟让整架马车轰咚震动，宛如前世大众喜闻乐见的所谓车震。 与马车接连的四匹黑马，在这强烈的震荡之下，不禁受惊骚动，虽被拴马桩牢牢束缚，可动物的本能却让它们不住嘶鸣，在寂寥的荒山驿站中显得格外清晰。 驿站内，餐桌上正一手抓着久违的鸡腿大快朵颐的马车夫，此时听见屋外的众马鸣叫，脸色猛然一滞，心头大惊，扔下鸡腿就是慌张地朝门口跑去。 另一桌上，一位捻着一樽茶微微品尝的黑衣人，莫名地瞟了张皇而去的马车夫一眼，斗笠遮盖下的面庞，似乎升起笑意。 马车夫来到拴马柱前，看到的景象，几乎让他心碎。 他的马车，此刻居然被洞穿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而窟窿外面，裸露的是一只挥毫无伤的拳头。 四匹黑马在不安地骚动着，就算看到主人到来，也视若无睹，犹自惊恐嘶鸣，好像在它们屁股后面待着的，乃是一尊择马而食的恶魔，专注吃马三十年。 “天啊，这林家少爷，到底发了什么疯？把我的马车都砸了。” 马车夫骇然以立，口中喃喃着，觉得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超乎他的预料了。 然而很快，更加超乎马车夫预料的事情，毫无征兆地在他的面前发生。 吱呀一声，车厢的大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道虚弱的身影，迈着艰难的步履，从其内缓缓踏出，扶持着车门，望了马车夫一眼。 马车夫目瞪口呆，他看着眼前的林家少爷，其身体上的原本重重缠绕的白色绷带，现在竟然统统被拆开，就好像伤势在一觉睡醒后，不用任何治疗就神奇地痊愈了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只是面色稍微有一点苍白而已，上上下下完好无损，连骨折的右臂也能自由活动了。 “不会吧……” 马车夫满脸不敢置信，神色间似见了鬼一样，睁大着眼睛讷讷自语。 前一天还拖着伤痕累累的废躯，连行李都需要弟弟托运，这才只过去一天，不但浑身绷带拆卸下来，还能扶着车门下地行走，这……自愈能力也太恐怖了，就算是武者，也没有如此逆天的恢复速度吧？ 正在马车夫惊疑不定之际，林穆似乎对他丧失了兴致，松开抓住门板的手，不借助任何扶持，一步一步向着不远处的一片丛林蝺蝺行去。 来到一株比周遭树木都要壮实的松柏前，看着那翻起的树皮，感受到它诞生年代的久远，林穆心头升起不忍，转身看向其旁的另一株较为矮小的柏树。 这一棵，树皮还很完整，皮与皮之间生长的很密实，若不用利斧重重劈砍，或许无法将它从中截断。 “就拿你，来试试这枚罗丹宗丹丸的药效吧。” 林穆呢喃着，右手忽然伸出，点点灵力在其拳头经络上快速汇集，不一会的时间，已达到饱和，凝聚出灵生这一境界内，最为强悍的一道怒拳。 咚！ 一声震响在丛林中传荡，柏树顶上无数细长的枝叶纷纷震落，幽绿的叶雨在林穆周身成片落下。 林穆望着眼前的柏树，刚才那一拳击中的部位，此刻已经爆出一圈夸张的裂缝，以至于整株柏树，都有些向后倾斜的趋势。 但相应的，他的右臂，陷入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骨裂，整条手臂，几乎已经变成畸形，怪异地扭曲着，仿佛义肢般可以随意扭动。 林穆皱着眉头，不是因为粉碎性骨折的痛楚，而是他所期待的罗丹宗复伤药的效果，并没有如愿出现。 “即使体内依然残存着药力，也不能像刚才一样，让我瞬息恢复如初吗？” 心中大失所望，林穆摇了摇头，打算明早让马车夫带自己去临近的城镇再度包扎一次。 可当他就要转身时，眉宇间忽然惊现错愕，目中惊疑浮掠而起。 他那条几乎报废的右臂上，居然传来一股子冰冷与灼热交相辉映的复杂感觉，仿佛暖流与寒流同时出现在一片海域中，引来无数海鱼趋之若鹜地汇聚。 但这古怪感觉的出现，带来的并非择食迁徙的海鱼，而是，仿佛要蓬勃溢出的生机。 第三十一章 化身奇术 林穆的右臂，此时此刻，竟是如同记忆金属般，数息间逐渐恢复挺直，拳头上擦破的皮肉，也在那股温润又凛冽的力量中，慢慢衍生复合，仿佛这条臂膀，从来没有受到任何重伤，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找不到，光洁如玉。 林穆用左手擦了擦双眼，看向自己的右手，还是像刚才那样完好无损，他愣了半晌，旋即目光换到被他怒拳重击的柏树，看到其上巨大的裂痕，依旧存在着。 “不会吧，我只是心血来潮做的这个实验，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林穆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他感受得到，此前吞服的罗丹宗丹药此刻还存留在那，仿佛没有被消化般，散放着自己蕴含的强烈药力。 莫非，他可以一直凭借这枚丹药的恢复效果，去进行刚才那种自残式的修炼？ 林穆依稀记得，铁砂怒拳的最后阶段，好像就是对着一堵坚墙锤炼打击，虽然不一定单指墙壁，只要是比自己拳头坚硬的东西，其实都可以尝试，因为这门武技的要旨，就是在于摧残体魄，达到突破肉身极限的效果，等到怒拳修炼到可以一击破碎山石的程度，或许差不多就是这门武技的大圆满境界了？ 上京城外区事件里，莫家那位灵生大圆满的天才，给了林穆太多的震撼，虽然起初一直让跟班消耗林穆的体力，但在最后出手时，依然给林穆一种无法抗衡的感觉，若非戒灵身的隐形天赋，再加上对方一刹那的迟疑，否则即使他力道凌驾所有灵生境武者，也决计无法在对方那诡秘莫测的武技下逃脱，只能坐以待毙。 这不关战力悬殊，而完完全全，是境界上的差距，灵生境初期和大圆满，差距真不少一朝一夕就能弥补的。 “或许我该好好地感谢一下公孙羊的上门赔礼了，当然，强买陌陌之举，我一世无法原谅。” 活动活动自己的右手，林穆再度将其捏握成拳，沉静片刻，突然又一次出拳怒轰已经下倾的柏树，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咔嚓”，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度过多少年华的苍天柏树，竟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垂死骆驼，轰然从中间断裂开来，压垮无数矮木躺倒在大地上。 作为这摧枯拉朽一击的代价，林穆的右臂再一次粉碎断裂，然而就在骨头不成形状的半晌间，罗丹宗神迹般的药力，瞬息又让它恢复如初。 林穆望着自己破坏出的这片狼藉，再抚摸着自己毫发无损的右臂，冷漠的内心，透出一股寒意。 “仅仅是丹师级丹药，就能有如此效力，倘若更高级的丹药，该会恐怖到什么程度？抑或者说。”沉吟至此，林穆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虚构的倩影。 “公孙牧铃，当真只是罗丹宗的丹师而已吗？前任的灵书被她用以炼制新丹，这枚神乎其技的药丸，有没有可能，就是她当日凝练出来的灵书丹？” 就在林穆心头涌起种种猜测之际，站在马车旁被惊呆许久的马车夫，此刻终于恢复几分神色，但在他煞白的脸上，依旧残留着对刚才发生之事的骇然。 “这……这还是属于人类的身体吗？” 马车夫惊愕地喃喃着，从来没有见过武者施展武技的他，实在无法想象，两拳把一棵至少存在上百年的参天柏树轰断，而且毫发无伤，肉身要强到何种境界才能做到？ “唉，肚子饿了，先去吃顿饭，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呀。” 打了个哈哈，林穆停下思虑，朝驿站内信步走去，马车夫看着他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似乎缺乏勇气，只好不了了之，跟着一起进去。 到了驿站后，林穆迫不及待地就准备向掌柜点餐，但刚刚一扫菜单，其身后，突然就响起了马车夫惊悸万分的声音。 “我的钱包，钱包去哪了？” 林穆循声望去，看到马车夫伏在餐桌上惊惶失色地找寻什么，眉头不由紧皱。 他回过头，望向掌柜问道：“掌柜，这驿站里，可还住着别的客人？” 闻言，掌柜微微摇头，答道：“小店只是驿站，平时到此停驻的客人，大多数餐饮过后就走，刚才我在厨房办事，所以没有注意还有谁来过小店。” 林穆应诺一声，没再理会，点餐后顺便在此订下客房，打算停歇此地一晚，他实在不想又在马车上睡着，然后醒来后发现脖子四个方向都扭不动。 …… 夜色越渐昏暗漆黑，陷入荒芜的寂寥中，林穆坐在客房的床榻上，侧头望向窗外明月，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房门忽然响起阵阵敲打声，他诧异地抬了抬眉毛，望向门口，问道：“何人？” “少爷，是我，给您赶马的那位。” 听到屋外马车夫恭敬的回答，林穆警惕放下，起身过去为他开门，看到一脸唯唯诺诺的马车夫用探询的目光望着自己。 “这么晚了，你是要做甚？” 林穆轻声问道，对于这刚刚丢失钱包的倒霉蛋，他还是有点同情心的，当下话语中的漠然也减少许多。 “额，那什么，少爷。”马车夫迟疑不决，踟蹰好一阵子，才带着分外客气的意味向林穆求道：“是关于那个马车的事情，您今日神功大成，小的在此恭贺，就是有一点，您可否高抬贵手，别在小的马车上修炼此功了，小的小本生意，实在有些消待不起啊，而且今日……” “其实你就是想找我索要补偿吧，得，看在你辛苦运我三万里路的份上，你今日的损失，算一部分在我头上吧。”林穆微微一笑，十分豪气地道。 “少爷，您，您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听得此言，马车夫兴喜不已，激动地抓起林穆的双手，就开始大肆恭维起来：“大慈大悲，堪比圣主恩赐众生，此情此意，小的无以为报啊！” “行啦，少给我拍马屁。”林穆笑骂一声，手掌却反过来握住对方的手臂，很是腼腆地看着他：“如果你能把我的戒指还回来，或许我会考虑施舍一点路费给你。” “哈哈哈，少爷你说笑了，小的哪有这种虎胆？”马车夫哂笑着，手中不断用力，想挣脱那股怪力束缚。 林穆依然微笑，道：“那赶马的当然没这胆子，但要是阁下就说不定了，毕竟修炼过化身术的人，多少有些本事傍身，譬如本少。” 闻言，马车夫讪笑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 第三十三章 药剂，对，就是药剂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马车夫面色如同铁灰，心头却在不知觉间打起了鼓战，按理来说，他的这一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上当，只要他们的修为没有突破灵生境，身外无灵眼窥破虚像，他所施展出的化身术以及模仿能力，该是无懈可击才对。 可为何，眼前这个气息完完全全在灵生境中期之下的少年，照面交谈几句，就能识破自己的伪装？ 难道，他用了某位前辈传承下来的秘法神通遮盖住了自己的修为，甚至有可能，他自己就是那名高人…… 马车夫不敢再继续联想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貌似招惹上了一个根本惹不起的人物。 闻言，林穆眉梢古怪地隆起，盯着马车夫，似在心中迟疑了一阵，才面露不解地问道：“你……是不是傻？” 此言一出，马车夫即刻愣神，错愕地望着林穆，听他继续说道：“本少诞生至今，从未见过有哪个贼，能蠢得像你一样。” “你说说，我家赶马师晚饭时才丢的钱包，现在离案发时间都没过去两个时辰，知情人的警惕心还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你若携款逃逸倒好，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折回来再度犯案，真迷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藏身之处这种白痴理论啊？” 马车夫被说得一愣一愣，手中挣扎的力道渐渐减小直至消弭，讷然道：“也就是说……你没有看穿我的化身奇术。” 林穆叹息摇头，望着马车夫的目光中，揶揄之意愈浓：“这还要看穿吗？脑子不用转就能想通的事情，我倒以为今晚不会有窃贼现身，哪知你竟是如此愚蠢。” “那么你的修为，还没有突破灵生境吧？”马车夫脸上的骇意，逐渐让阴鸷所取代。 一股颇为冰冷的灵力，在马车夫双手如河水般奔涌汇聚，其身上原本毫无威慑的气息，也在灵力凝集当中，缓缓攀升上来。 从一介凡人，飞快地翻越灵生境初期，抵达中期后，又向上冲击，最终在灵生境巅峰悄然停歇。 马车夫由仰望林穆，换作睨视，神色傲然无边。 “本来，此地没有灵士境强者出没，我若出手抢夺财物，没人能阻拦，可越是如此，我就越会依赖这身强横的修为，长此以往，吾道难成。”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浩瀚，充满了铿锵之气：“你没听错，贼有道，那就是窃道，每一位盗贼毕生求索的瞒天大道！” “此道，你不懂，你们武者整日只知锤肌炼体，要么就是冥想打坐，走他人走烂的道，和我的窃道相比，不值一提。” “也罢，反正你就要死了，何必与你饶舌。”马车夫手上的灵力已经聚合到了巅峰，仿佛稍微动弹，就能让林穆的擒拿在他腕部上的双手，立刻断裂破碎。 他也的确动弹一下，让林穆的掌控，出现一丝松动。 “这……”马车夫大惊，他刚才那一下，可是附加了灵生境的灵力啊，虽然力道只用了七八层，可依旧是无法挣脱。 就连对方的双手，也仿佛没有任何疼痛，灵力落在他的手上，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显示不出任何反应。 “很好，逼的我使出真本事，你死而无憾。” 惊诧之后，马车夫很快恢复，脸上展露出一抹阴狠，体内灵力再度催动，冰冷的温度，从两人触碰的位置，肆意爆发开来。 甚至于林穆的手背，都渐渐结出了一层寒霜，覆盖在上向整只手臂蔓延。 林穆眉头稍锁，望着手上凝结又扩散的冰晶，心头有困惑生起。 “灵士境以下的武者，也能让灵力，获取天地五行之力？” 他在上京林家修炼的那段时间，从林紫山处得到过一些对灵士境特征的了解，首要的一点，就是经脉会进化为灵脉，从而使武者的灵力，不再无色无性，有了阴阳五行之区分。 可眼前这名窃贼，修为明显在灵士境之下，却依然可以施展出五行灵力，不得不让林穆称奇。 惊讶归惊讶，他可不想束手就擒，当下腰部猛地一用力，把马车夫的身体撞到门框上，双手虽然被冻住，但左肘死死地抵着他的咽喉，倘若朝前发劲，对方下一秒毙命无疑。 马车夫的瞳孔里透露出恐惧，他的喉咙传来强烈的压迫感，甚至让他无法呼吸，非常难受。 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居然用一种自残的手段要挟自己的命门，就在刚才自己被压迫在门框上的时候，他竟是听见一声清脆的骨折声，此人为了手肘能够抵住自己的喉咙，甚至不惜左手骨折，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扭断左手肱骨，将肘部扼制在他的喉骨上。 此人，好生狠毒。 “你……是否还有遗言？” 左臂肱二头肌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断骨似乎将内里的皮肉刺破了，使得林穆在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和喘息。 尽管左手已折断，可若是他的右手助力一推，这名假扮赶马师的贼，终究要死在他的面前。 马车夫的嘴唇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难受，开始微微哆嗦，此刻听到林穆的话，没有丝毫迟疑，马上不住点头。 见状，林穆左手松开一些，让马车夫的喉咙能有挪动的余地。 “别，咳！别杀我……”马车夫还没说完，就要被林穆再次遏制，他赶紧一口气将胸中憋着的话语全部吐露：“我教你化身奇术！” 林穆动作一滞，冷冷地瞧着他，道：“就站在这里，说，如何教会我？” “这奇术根本就不用教，你先放开我，我立刻告予你听。”马车夫急忙解释，脸上的惊恐挥之不去。 “你觉得可能吗？”林穆寒声反问，左肘逐渐朝马车夫的脖颈挪动：“看来我还是绝后患好了。” “别，有原因的，这是有原因的！”马车夫连忙叫道：“化身奇术不是施展出来的，而是饮用药水！” “嗯？”林穆轻咦一声，目光之中起了一丝兴致，对马车夫道；“解释一下。” 闻言，马车夫长舒口气，迎着林穆好奇的眼神，颇显忌惮地点头答应。 “五百年前，瞒天王者创立瞒天宗，将化身奇术在灵武大陆传承下来，自此，世人以为真正的化身奇术，只能从瞒天宗内部习得，外人即使学会，也是阉割版的伪术。” “可作为瞒天宗外门弟子的我知道，所谓正宗的化身奇术，不过是瞒天王者诓骗外人的幌子，这门奇术和外界流传的化身奇术，完全不一样，真正的化身奇术，本名该叫化身水奇术，概因这是一个，配制能让身形在肉眼探视下隐蔽的药水方法，也就是药方。” “你若放我一条性命，我苏琪在此发誓，将这门药方传授予你，如若违背，则叫我窃道永无大成之日！”马车夫正色发誓着，惶恐的脸色上，倔强地透露出了不容置疑的认真之意。 林穆点了点头，对他的这番解释，姑且相信。 他的心思，此刻却落在了另一座大陆上。 “药剂，居然也是药剂，就是不知道洛克那小子，有没有把我吩咐的事情落实到位，倘若他搞砸了，我的那具傀儡身，估计也难逃厄运了。” 第三十三章 群尸乱舞 少年睁开眼睛，天已放晴，从地牢的铁门窗栏间，透过一缕缕暖洋洋的晨光，映照在他身上，仿佛沐浴在火山温泉般舒适。 “时辰已到了吗？”少年口中呢喃，他隐约能听见，地牢外边传来的一阵阵响亮的鼓乐，仿佛非洲部落的篝火舞会，甚至有晦涩难懂的歌声吟唱而出，充满了原始部族的气息。 今日早晨，就是风狼部落举行超度遇难族人仪式的时候，而这场仪式进行的重点，就是献祭他和杜森两人的肉体，以命安魂。 他侧头看向铁笼，此时的杜森，早已被痛苦折磨得昏死过去，身上的伤势满目惊心，几乎没有一片肌肤是完好无损的，望眼之处，尽是风干的伤痕和血迹，甚至有些口子，已经感染化脓，泛起恶心的肿包。 少年内心有不忍一闪而过，虽然此前与他有过冲突，但谈不上什么仇恨，反倒被风狼部落那群白眼狼恩将仇报，让他对杜森，有着类似狱友的同病相怜。 “如果洛克此行事成，为我创造逃脱的机会，如有余力，我就顺便把你带出去吧。” 望着昏睡不醒的杜森，少年轻声许诺，这是戒灵王立下的牢不可破的誓言，即便是他本人，也决计不允许反悔，此乃九鼎之言，说到做到。 少年静待半个时辰，很快就有风狼部落的族人来到牢门前，瞟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杜森，突然指向少年。 “你，去把他叫醒。”他抬着下巴很是霸道地命令。 可少年依旧端坐着闭目冥想，似乎对他的话语，完全没有听见。 那族人眼睛即刻瞪起，大吼一句：“喂，就在说你呢，还不快点把那头死猪弄醒，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少年终于抬起一边眼皮，瞄着精灵战士，淡淡地道：“我不会叫人起床，要叫你去。” 那族人顿时气急败坏，打开牢门就跳了进来，站在少年面前，浑身肌肉猛地鼓胀，挥动拳头就要往他脆弱的脑袋上用力砸去。 但这一击还没来到少年三尺之处，拳头就突然停滞在空中，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气压死死抵挡，让他的拳头始终不能挥下半寸。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意味，在铁牢外冷冷响起。 “这小子是老夫的同乡，你若敢动他一根毫毛，老夫就让你中上三天三夜的哭笑不得咒！” 闻言，那族人大惊失色，他可是曾在族中见到，被人类老法师施加那哭笑不得咒后，都是些什么下场。 “就像火焰蚁在你骨髓中安营扎寨，而你却不能痛喊出任何声音。”这是一位被哭笑不得咒折磨出抑郁症的精灵战士对此咒的描述。 那族人赶紧收手，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忌惮地俯视少年，就像看见一颗人形地雷般，触碰不得。 “反正也是死人一条！”他狠狠地丢下一句，到铁笼前开门，将杜森拖出来使劲地硬拍两巴掌，生生把半死不活的杜森打醒过来。 少年冰冷地瞟着他，很自觉地站起身，把仍旧迷迷糊糊的杜森搀扶起来，在那族人的看押下缓缓走出地牢。 路过老头身边时，漠然地低声说道：“谢谢。” 老头板起一张皱巴巴的脸，望着逐渐向部落篝火地带走去的少年，蹒跚的步履，让他无法将若儿口中那位神识庞然的强者联想为一人。 “唉，老夫今生归家无望啊。” 长吁短叹一番，老头扯了下帽檐，遮住面庞跟随着走了过去。 风狼部落的葬仪，没有想象中那么宏壮，所谓鼓乐，不过是一张破旧的兽皮大鼓所拍打出来的节奏，而那些精灵族怪诞的歌声，离得远时听起来还挺飘渺空灵，但凑近入耳，却如鬼哭狼嚎。 女族长穿着一身祭祀长袍，手握枯木权杖，柔顺的金色长发高盘而起，美艳动人的脸上刻画着数道白纹，在那凹凸有致的身姿诱惑下，透发出一股妖异的魅力。 她低头望尽一片覆盖在裹尸布下的遇难族人，心中有刺痛生起，侧目而看，视线落到被黑铁牢铐禁锢双手的洛克身上。 似感受到了女族长的目光，洛克迎面与其对视，俊美得让人窒息的脸颊上，展露一抹很是绚烂的微笑。 “族长，您有何吩咐吗？”清越温柔的声音宛如春风拂鼻，带入一阵令她心旷神怡的馥郁花香，女族长的俏脸不禁浮起两抹醉人的酡红。 这位据说天赋绝顶的五系魔法师，昨日不请自来要求投靠风狼部落，她心知此事或许有蹊跷，但对方的实力摆在那里，不分青红皂白就处刑了未免暴殄天物，所以先决定不解开此人的囚魔锁，等他眼睁睁地目送自己的旧主上了火刑架，届时他当真没有半点动容，再收入麾下也无妨。 倘若他诚心归顺，以后也不无可能，与自己有男女间的交集……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红晕越发浓艳动人，故作威严地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看洛克，却望见了蝺步而来的少年和杜森，尤其是看到奄奄一息的杜森时，美眸里有浓烈的恨意燃起，脸上刹那阴沉下来。 “将他们押上审判火架，咏唱风狼歌，献祭血肉求风狼之神庇护我族亡者升天安息！” 在女族长的纵声命令下，那几个正在吟唱的族中祭祀曲风一变，从怪诞的歌声，化作阵阵浩荡吟诵，充满宏壮的神圣气息。 而少年和杜森，也分别被两名精悍的风狼族人带上火架台，面对着冉冉燃烧的篝火，少年神情阴冷，却没有回头望向洛克，甘心等候着死亡到来。 台下，一袭白裙裹身的依米若儿，颦蹙着柳叶般细长的黛眉，清丽出尘的绝美脸颊上，流露出深深的愧色。 “前辈，您本是无辜的，可若儿非风狼部族，没有权力为您辩解，尽管如此……” 依米若儿那双如琉璃瓶般明亮的大眼睛中，闪过抉择的光芒，芳心迟疑落定，抬起螓首望向少年的背影时，显示出信仰般的坚毅，喃喃道：“救命恩重，若儿不得不报！” 话音落下，她即刻在众人视线凝聚在台上期间，双手摆出此前召唤岩石巨人的动作，红润的嘴唇低声吟念，一股献祭生命力的气息，悄然在她娇弱的身躯上缓缓攀升而出。 盆地周围的几株参天古木，顿时有了轻微的颤动，在这颤动之下，其盘结在土地里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岁月的树根，竟是渐渐从厚土中生长出，向盆地蔓延。 就在此时，一声歇斯底里，如同破旧风箱被强硬拉扯的低吼，陡然在火架台下响彻整片盆地。 女族长猛然回首，却看到依米若儿施法的模样，不禁大怒。 “依米若儿，你想干什么？！” 依米若儿睁开美眸，望向女族长，正要回答时，身边再度响起那道恐怖的低吼声。 还有其他族人惊骇欲绝的尖叫。 “天啊，尸变，死者尸变，尸变了！” 被裹尸布紧紧遮盖一片的遇难精灵，此刻竟然接二连三地站起来，动作僵硬地缓慢行走，口中发出非人的咆哮。 尽管离死期只有一天，可他们的肉身尽皆腐败糜烂，内里翻开的血肉已经透出干尸般的幽绿色，仿佛怪物般对周遭的同族展开无差别袭击。 望着这副犹如第四阶层的景象，双手都被牢铐禁锢的洛克嘴角掀起了邪恶的笑意，从衣袖中取出一瓶比泥水还浑浊的墨绿药剂，朝地上的尸体用力挥洒，被沾上的地方，生机尽数让药水吞噬殆尽，散发出恶臭和死气。 “既然不能施展黑巫魔法，那本巫索性就把老师亲手配制的邪灵药剂贡献出来，把你们部落的所有死者，转化为本巫的腐尸大军，群尸乱舞！”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裹尸布下僵硬立起，尽管有悍不畏死的精灵族战士竭力抵抗，可他们的数量始终有限，再怎么阻挡，也无法让这群充满恶臭的腐尸停滞，那些普通的族人，依旧被漏掉的腐尸围困撕扯，浑身血肉模糊。 站在火架台上，搀扶着杜森的少年，此刻静静听取着后方的精灵族们在腐尸肆虐下的尖叫和踩踏声，那张青涩稚嫩的小脸上所存在着的神色，是一脸冷酷无情的漠然。 在后方观望的老头面露惊愕，枯黄老手紧握着法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口齿在轻微地颤抖。 苍老的声音，带着颤音呢喃而出：“活死人术，黑魔法师，元素之神啊，我的这个同族，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三十四章 第三将，影 “怎么回事？” 看到本该审判罪人的葬仪，转眼变成复生族人与精灵战士的同族相残，依米若儿满目愕然，对眼前这片荒诞的景象完全没有实感。 她手上的献祭仪式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下，不自觉地挥散开来，使得盆地周遭就要化灵的植物，纷纷停止它们不正常的生长，甚至诡异地收缩回去，恢复原本的模样，似没有任何变化。 突然一阵怪物般的咆哮在她身后响起，依米若儿想要回头，却连这点短暂的时间都没有，一只皮包骨般的枯爪便是猛然要将她纤瘦的身子撕碎。 可下一秒，白色的倩影依然存在于这片纷乱的战场上，而向她偷袭的活死人，却已经化为带着火星的焦灰，风吹之下烟消云散。 依米若儿站在飞灰中，钟灵毓秀的精致俏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 “德鲁伊小姐，请不要在男人的舞台上逗留，您矜贵的娇躯可能连一分钟撑不住。” 给冒着白烟的法杖吹了一口，身着法师长袍的老头很绅士地向依米诺儿伸出手，脸上展露微笑。 “谢谢您出手相救。”依米若儿总算回过神，感激地看向老头：“不过现在的我似乎，没有让您保护的必要。” 清越动人的声音落下，素白如藕的纤手再次凝聚出生命之息，周身数米内的腐尸感受到这股惊人的生机，纷纷被吸引而来，蝺步靠近。 然而就在第一个腐尸挥出朽烂的爪子前，依米若儿脚下的岩石地面，突然颤抖不停，翻开四五块岩土，赤红的土层内，一只只泥土粘合而成的人手，接二连三地破开厚重的覆盖，紧随而来的，是一具一具壮实的土石身躯，踏出岩层化为兵士降临于众尸面前。 这些翻土变作的兵士，在出现之后，就如同风狼部族的精锐战士，与这些意图将依米若儿吞噬的腐尸们展开厮杀，在他们悍不畏死的护卫下，对依米若儿虎视眈眈的腐尸居然没有一个漏网之鱼能接近她半丈之内，全被土石兵士挡在身前。 老头脸上依旧玩世不恭，但昏黄的老眼却闪过一许异彩。 口中嘟囔着：“难怪风狼部落的萨满不惜冒着灭族危险也要收留她，德鲁伊的生灵召唤术，实在太逆天了点，尤其她还是万中无一的女德鲁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说话间，法杖悄然挥出，绚丽的火光一闪而逝，如雷电般的蛇形火焰瞬间带走想要朝老头撕咬而去的腐尸性命。 女族长站在火架台上，一边高声指挥族人逃生，一边朝战士们发号施令抵抗活死人入侵，在她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壮如猛虎的青色风狼，在她脚下严阵以待。 而女族长身后，少年扶着杜森没有离开，他知道凭自己和残废的狱友是没法在腐尸的包围下安然离开，即便这群腐尸是自己的部下一手所造。 又对战士下达指令后，女族长让自己召唤出来的风狼过去助战，顺带回头冷视少年一眼。 “我不知道你忠实的奴仆是如何办成这种事情，但区区亡灵灾祸，我风狼部落还有余力镇压，而你们在此事过后，唯死路一条！” 闻言，少年不动声色，搀着支撑不住的杜森坐下来，心中却另有所思。 “距我们被捉到现在，也快有半天了吧？仅凭弗朗多的速度，应该赶不过来，可我亲自任命镇守三个阶层的夏妮娅，手下部将是整个图蒙萨斯大坟墓数量最多的，虽然质量上不如上面的阶层，但却不乏能人异士，倘若是他的话……” “希望夏妮娅别犯傻，派其他人过来。” 下方，手握邪灵药剂的洛克，此时已经陷入专注投毒的状态中，一瓶一瓶的墨绿药水从袖袍内接二连三地取出，朝裹尸布下的尸体成片扑撒，但也由于他太过专注，并没注意到场上的活死人在女族长力挽狂澜下，衍生速度甚至不如死亡速度，天平渐渐向风狼部落倾斜。 更恐怖的是，他投毒投得太勤奋了，尸体在他的催生下，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站起，有些甚至没得及让风狼部落的族人吸引，视线就降临在他们自己的创造者身上。 洛克兴奋地挥洒药剂，对于迷恋所有黑巫技术的他来说，能亲手把黑巫之王克尔苏加德配制的邪灵药剂从手中使用，就相当于牧师获得了圣光的宠幸，简直像刚初吻的男孩一样如痴如醉。 腐尸在他的专心致志中，迈着蹒跚的步履，僵硬地靠近过来，口中发出骇人嘶吼，然而洛克却把这当作创造的动力，越加勤奋起来。 等阵阵沙哑的咆哮声逐渐频繁响起，像扩音器调高音量一样在耳边放大，洛克才诧异地抬眼一望，看到一张触目惊心的腐烂脸颊在近前木讷地嘶吼。 “啊！” 愣了一瞬，洛克骇然惊叫，连忙退后，可却撞在另一具尸体上，浓郁的恶臭味顷刻间占领了他的嗅觉。 “完蛋。” 洛克脸色煞白一片，他甚至感觉到腐尸的牙齿在摩挲，这群让邪灵药剂感染的精灵们，只要给活人制造出任何伤口，邪灵药水都会像无孔不入的细菌般瞬间浸染全身，使其逐渐腐化为同样的活死人。 黑巫师虽然是亡灵的制造者，但也不代表他们本人属于亡灵，往往换上一身衣服，他们就能去教堂诵念圣经。 如果腐尸划伤一下，洛克很有可能就将加入这群腐烂疯子的狂欢中。 “阿门阿门！” 身为黑巫师的他，此刻内心甚至在向上帝祈祷，骐骥有位白马王子能轰然杀出为他解围。 可荒诞的是，他的祈祷居然生效了，当然来人没有骑着白马，就连性别都没有露出。 悄无声息中，包围洛克的腐尸们竟在这一片空气中，被无形的攻击一一解决，夹击洛克的两头腐尸，利爪尖牙刚刚摸到他的肌肤，整个身体就突然破碎爆裂，变成一滩碎块。 洛克目瞪口呆地讷讷站着，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神色暴露出强烈的惊喜，环指周遭的空气大笑道：“影子？哈哈哈，绝对是影子！” 被他指过的地方，居然凭空一阵透发出黑气，从黑气中走出的，则是一个个浑身包裹在夜行衣中的暗精灵，手握短剑冷冷地注视着洛克。 “你们简直就是我的白马王子啊，来，一人啵一个。” 洛克洒然一笑，怪叫着就往其中一位婀娜撩人的女暗精灵身上扑去，后者猛退一步，任由他跌落在地。 随即也不理他，四散隐去杀敌。 惨遭美人冷落了，洛克并没有不悦，坐在地上朝火架台望去，看着少年清秀的脸庞上，突然展露了尘埃落定的微笑。 “人类，睁大眼睛看看吧，你忠诚又愚昧的奴仆所策划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压制前，是如此苍白无力，你为什么还要负隅顽抗呢？” 女族长抚了抚被冷风缭乱的青丝，转头俯视地上露出莫名浅笑的少年，充满成熟魅力的俏脸上，掠过鄙夷。 “你赖以凭仗的这群亡灵，已经消灭了大半，再过几分钟，我族就能平息这场叛乱，而你们，将会成为风狼之神的祭品。” 少年微微摇头，望着她，却在对他人说话：“影，你来的可真晚。” 女族长嗤笑一声，手中枯木权杖猛地一挥，朝少年的身上砸去打算给他点教训。 可权杖挥落，却只剩下了半截。 一道沙哑阴冷的声音，突然在两人之间响起。 “属下救驾来迟，请巫王大人恕罪。” 第三十五章 风狼萨满 女族长愕然地睁大美眸，看着面前凭空从黑雾中踏出身形的银发暗精灵，美艳夺目的俏脸上，布满惊骇和难以置信，拿起被凌空斩断的权杖，其上的切口没有一丝陡峭，这一斩干脆利落。 银发暗精灵模样约莫四十，这在动辄上千年大限的精灵族中，已经算挺年老的人物，毕竟对于女族长来说，他可能活多了两三百年。 最让女族长恐惧的不是他出现的诡异和悄然无声，而是在她的精神探视下，居然无法看清此人的深浅，要知道她本身实力已经能堪比六阶魔法士，就连她都不能一探究竟的存在，其修为可想而知，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前……前辈，我们风狼部落，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吗？”女族长颤抖着嗓音，小心翼翼地向对方询问。 可银发暗精灵只是侧目一瞟，甚至没有看到她，就朝着少年所在方向，于女族长不敢置信的目光直视下，轰然单膝跪地。 “吾率众影而来，参见万恶臣服之主，巫王大人。” 少年扶持已经昏厥过去的杜森，撑着火架台向他望去。 夏妮娅麾下第三大将，第一阶层刺客兼斥候组织“影子”的统领，大坟墓暗精灵一族的杀手之王，影。 曾经在图蒙萨斯大坟墓这个公会副本里担任三十五级中型BOSS，以悄无声息秒杀玩家著称，扼杀了无数外来冒险者想要在第一阶层往上探秘的好奇心，堪称寒冰女王夏妮娅手下的最强杀手，就是这位已经活了半辈子的大叔。 少年默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你能在我没挂彩前赶来，已经算速度可佳了，弗朗多那家伙呢？” 影低垂着头，没有把脸正对少年，就这么恭敬地回答：“他还在路上。” 可他们俩轻描淡写的对话，落到女族长双耳中，却宛如惊涛骇浪席卷而起，根据这银发前辈的口气，她基本可以料定，此人也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麾下仆从。 居然连她都揣摩不得的强者也甘心俯首帖耳，面前这貌不惊人的少年，身后究竟存在着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啊？ “难道是教会圣子？不可能，教会绝对不会供养精灵族强者，它毕竟是人族代表，可除了教会，我实在想不出有哪个势力能有如此手笔了……” 思虑至此，女族长不禁看向台下，此时此刻也是讶异地望向这里的依米诺儿，心头对她昨日向自己说出的告诫，信了一部分。 “这个部落的首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突然传来少年冰冷的声音，女族长愣了愣，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回答，可千言万语涌上喉间却只化作一番无声的颔首。 这时影忽然抬起头来，一张经过岁月刻画几缕痕迹的脸上，有着一道伤疤在左眼下存在，他急促开口：“巫王大人，您真打算放过这群图谋不轨的精灵吗？” 影的话语让女族长芳心咯噔，然而少年却轻轻摇头，看向怀中昏迷不醒的杜森，道：“没这个必要，他们又未曾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反倒是这个家伙，已经半生不死了。” 可女族长的担心刚刚落下，有听到少年的一声询问：“我要把那个女孩带走，你应该没意见吧？” 闻言，女族长不由顺着少年所指望去，目光落到依米诺儿娇弱的身躯上时，面色陡然大变，下意识地喊道：“不可，唯独她不可!” 少年眉头稍稍皱起，影也是即刻起身，手中黑铁匕首透发出一道寒芒，瞬间划到女族长雪白的脖颈上，一道淡淡的血痕绽放开来，流出少许鲜血。 感受到项间传来的冷意与刺痛，女族长芳心坠入了万丈寒渊，可她还是顽固地直视林穆，颤声拒绝：“此女对我族很重要，不，如果要论这次灾厄，该是由这女人引起，我身为族长，不能轻易放过……” 影手中的匕首压得越下了，几乎要把女族长薄如蝉翼的脖子斩断，他凑在对方耳畔边，吹着热气却吐露冷言：“敢违抗巫王大人的旨意，无论何人都等同死罪，我看你也是精灵，奉劝你别不识相。” 女族长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但脑海里响起风狼萨满对自己的告诫，贝齿紧咬，正要亡命一搏。 可就在这时，盆地上方的树丛中，忽然有一头比女族长此前召唤的风狼还要高大两倍的青毛巨狼，带着震天咆哮飞跃而下，竟是一跃就落到了火架台近前。 巨狼宽厚的脊背上驮伏着一位身穿朴素长袍的老者，硕大的萨满念珠挂在那苍老的颈间，手中古朴的法杖萦绕着疾风，与巨狼狰狞的利爪下凝握的一股狂暴的风元素交相辉映，仿佛在为它加持着速度魔法。 “族公！” 看到老者的刹那，女族长绝望的脸上蓦然露出欣喜，眼前这位驯服了巨型风狼的老者，是这个部落唯一的萨满法师，也是整个部落威望最高者，风狼部落的族公。 最主要的是，风狼族公修行越千年，法力深不可测，女族长曾笼统估计，他们部落的这位萨满法师，或许能与八阶大法师一较高下，有如此战力镇场，她现在也没必要忌惮影的威胁了，大不了就以自己这一命换对方的全军覆没。 “族公，不必管我的安危，将此地的所有来犯者，全部诛杀吧。”她悲壮地笑道，心中认定自己死的其所。 可风狼萨满的反应，却让女族长目瞪口呆——他竟是缓缓从狼背上爬下来，露出身后被遮掩住的另一名颇为俊逸的暗精灵，恭敬地侍奉对方落地后，才转头望向女族长。 苍老而宏亮的声音，蕴含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凝重，严厉开口：“克莱尔，无论尊高的巫王阁下向我部提出任何要求，你都务必要答应，不得有丝毫违抗！” 克莱尔整个人都呆木了，她无法相信，一直高深莫测的风狼萨满，如今，居然会对他人卑躬屈膝，她甚至觉得此时的所见所闻都是一场幻梦，虚假无实。 闻言，少年眉头微抬，很是诧异地打量台下的风狼萨满，不禁放开了手中的杜森，走了下去。 “你是这个部落的长老吗？”与风狼萨满直视着，感受到对方面对自己时眼神透露出的些许闪动，少年微翘的眉梢突然皱起。 这个老萨满，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听到少年的问话，风狼萨满一脸谦逊，恭敬应诺一声。 “算是吧，高贵的巫王阁下。” “叫我安格玛好了。”少年轻轻摆手，目光越过他清瘦的肩头，看了正跪地参拜的弗朗多一眼，又问道：“看你跟我的这个随从一起前来，莫非你已经见过我们的驻地了？” 风狼萨满点了点头，微笑道：“巫王阁下的城堡巍峨宏壮，老夫此生罕有所见，即使在北方的人族城市，也基本不存在能与贵城堡比较的领地。” “城堡算不上，它就是一座坟。”少年的嘴角掀起淡淡的笑意，看着风狼萨满，道：“我带走你们族长舍命维护女德鲁伊，你当真没意见？” “巫王阁下说笑了，您想带走谁，也不是老夫能阻拦的，老夫自然没有意见。”风狼萨满恭维道。 “你没意见，那我也没有。”少年搓了搓鼻子，说出一句令风狼萨满眼神出现异彩的话：“说吧，你们想让大坟墓付出什么？若我能接受，就没有意见。” 第三十六章 瞒天苏琪 少年毫不在意的神情，还有他说出此话时语气的淡然，这种种表现，让风狼萨满昏黄老眼中的骐骥一闪而逝，他朝少年恭敬拱手，讪笑道：“巫王阁下此言差矣，那依米若儿虽然曾被我族搭救，但她去留也是全凭一己之念，倘若她真要离开，老夫更没理由阻拦。” 老狐狸。 听了风狼萨满的回答，少年忍不住腹诽，这个风狼萨满，婉拒的言行举止都恰到好处，深谙这种推托不断的太极拳外交，如果少年顺其语意收回了承诺，反倒会在属下面前失信于人，对他在大坟墓日后的赏罚不利。 “那位叫依米若儿的小姐，你若不介意，可以加入我的队伍吗？”少年忽然转头朝岩石兵士中间的依米若儿招手问道。 既然老狐狸玩推辞，索性他就暂且搁置这个问题，把话锋转到当事人身上。 “啊？” 一直沉浸在施法中的依米若儿，此刻突然被人叫到，德鲁伊专注的生命献祭状态戛然而止，周遭恪尽职守的岩石兵士们丧失了力量源泉，即刻像地基崩塌的楼房一样坍碎而下。 她眨了眨眼睛，惊讶地发现四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站立的腐尸，随即又反应过来，望向少年面露歉意。 “前辈，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先是礼貌地鞠躬致歉，依米若儿才带着敬畏，对少年道：“冒昧地问一下，您打算往哪里去？” “北上，人类世界。”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刚刚开口，第一个反应惊讶的人却不是依米若儿或者在场的任何风狼部落精灵，而是远处在向这边观望的人类老法师，听见“北上”这个字眼时，他弱不禁风的身子就已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伫立起来，一步化作两步飞快地跑到少年面前，挡住依米若儿激动地抓向他。 可就连手指都没碰到少年，即刻被一股横扫而来的劲风吓得猛地缩了回去，法袍让冷汗浸湿，后怕地往影那边偷瞄一眼，望见其手上有匕首悄然收卷而回，不禁颤声开口。 “七阶潜行者，小子，你家的护卫可都没有等闲之辈啊。” 少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伸手想把这碍眼的老家伙挪开，老头赶紧摆手示意他有话要说，少年才停住动作。 老头笑了笑，很是殷勤地道：“那啥，巫王阁下，你的队伍还缺一位法力高强的年迈魔法师吗？雇佣费全免，陪聊陪练包**，咳，若是雇了老夫，保你一路平安。” “随你便，别挡着我就行。”少年一把推开他，望向俏脸浮现沉吟之色的依米若儿，轻声问道：“你考虑好了吗？” 闻言，依米若儿犹豫的神情有了一丝动摇，很快，她脸上的迟疑尽散，含笑回答：“前辈，我想好了，从今以后就跟随您的脚步，您之所向，就是若儿所行。” 的确，能跟在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强者身边，那些总是对自己觊觎的人，应该也会望而却步吧？如此也不怕殃及无辜的部落了。 “美丽的德鲁伊小姐，你的魔法天赋似乎与你的相貌成正比啊，有没有意向拜在我安东尼大法师的门下潜心修炼，我敢保证你能在十年内完爆那个五系精灵。” 听到老头充满蛊惑的狂言，躺在地上正晒着太阳的洛克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老头怒气冲冲地喊道：“老家伙你瞎说个啥，我洛克可是空前绝后的天才，除了巫王大人，谁能完爆我？” 老头吹了两声口哨，没有接话就自顾自地背起手四处散步观景，气得洛克险些要冲上去跟这厚颜无耻的老法师决一死战。 “影，把台上那遍体鳞伤的精灵带回大坟墓，安东尼，洛克，弗朗多，还有依米若儿，准备起行北上。”少年一番下令后，转身就要往盆地外走，突然又听到风狼萨满急促的声音。 “巫王阁下，您临走前能答应老夫一个请求吗？” 少年漠然回头，心下却在暗笑老狐狸终于藏不住尾巴了，故作大度地微微颔首。 风狼萨满轻舒口气，老脸摆出诚恳的神情，恭敬道：“您可以允许我族，胆大妄为地迁徙到您的驻地附近么？我等绝不会向您的领土做出任何侵占，若有族人误入，老夫自当执行族法格杀勿论。” “就这么简单？”少年心中惊诧，可脸上很是淡定地承诺：“此事我许了，你们想在哪驻扎大坟墓都不会阻拦。” 言罢，带着三个种类各异的精灵手下以及一位自吹自擂的法师保镖，踏出离开风狼部落的第一个脚步，开始漫长的北上之旅。 少年走远后，看着影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直至气息也散去，神经紧绷得近乎窒息的克莱尔，终于可以自由呼吸，靠在火架台的木栏上，望向神情凝重的风狼萨满，不禁问了一句：“族公，您明明有实力留住他们，为什么却要屈尊降贵去讨好可恶的人类呢？” 风狼萨满瞥着她，缄默良久，用一股威严的声音郑重地道：“前些日子林中风原响起那声震天翁鸣后，老夫瞒着你们前去探察，结果发现一座连七阶魔兽都无法逾越其领域寸步的墓城，从那里面所散发而出的气息，至少有十股以上不亚于森皇的巅峰时期，而这位号称巫王的所谓人类，其实就是这座墓城的主人，虽然体虚无力，但以老夫的精神力面对他，却宛如蚍蜉撼树，他的精神力之强，是老夫遇见的人类中最为恐怖的，不然你认为老夫为何如此武断？” 言罢，不理会已经被震惊无言的克莱尔，风狼萨满一挥法杖，振声通告全族。 “所有人听命，收拾行礼，向林中风原迁徙！” …… 一觉醒来后，林穆缓缓撑开闭合了良久的眼帘，正午炽烈的阳光透过破烂的窗户落到全身，厚重的被子将他憋出大片闷汗。 赶紧将浸湿的被褥掀开，林穆坐在床榻上，往前望去。 顷刻间，惊得目瞪口呆，他居然看到，昨日在自己的胁迫下自缚双手双脚捆绑于桌椅上的马车夫，此刻一夜醒来竟摇身变作了身材火爆的俏女子，胸前呼之欲出的峰峦在粗绳的捆缚下显得更加轮廓分明，况且她还是闭目小憩着，令这副场景徒生几分刺激感。 林穆怔神许久，不禁摇头叹息，心道这化身奇术着实强大，居然能让这么个风姿绰约的大美女变成四五十岁的中年卢瑟，夺天地造化之术啊。 “好像前任曾经也有过施展化身奇术的经历，莫非他为了接近公孙牧铃，时常化作公孙家的女仆去做……那啥事吗？” 揣测至此，林穆脸色都古怪不少，觉得林家人这么排斥前任似乎也有那么一分道理。 “此女的名字是叫苏琪吧，瞒天宗外门弟子，还出门历练没钱回宗，呵呵，倒更像四处欺诈的云游道士。” 望着苏琪恬静的俏脸，回想起昨晚她对化身药水的说明，林穆嘴角掠起淡淡的弧度。 有了这几瓶化身药水，今后在外行事也有几分保障，估计苏琪也凭着这所谓的“化身术”躲过无数强暴和麻烦吧。 就在林穆偷乐时，睡饱的苏琪渐渐张开眸子，看到林穆后，静谧的脸颊上，爆发出积闷已久的羞恼之意。 “混蛋，你是睡神吗？这么热的天居然能躺床上睡一早上，老娘都快把嗓子喊哑了，你还跟个死猪一样睡被窝里，煲猪汤啊？ 第三十七章 此乃残忍 “化身药水我给你了，瞒天宗的历史也告予你了，我啥事情都招了，你不放我走也罢，把我的手脚缚起也罢，可你叫不醒是咋会回事？” 苏琪瞪圆杏目，白皙精致的俏脸上充斥愤怒和委屈，娇躯因激动而不断磕着凳子，蹦跳着朝林穆床前挪去。 林穆轻轻摇头，将左手伸出在她的脑袋上猛地一敲，疼得苏琪停住挣扎，恨恨地瞪着他。 “你干嘛呢！” 可苏琪愤怒了一阵子，突然才发觉，对方所拍打自己螓首的手，好像就是昨日忍痛扭断肱骨的那条臂膀，当下俏脸有惊愕涌现，喉咙中的骂声也不禁咽了回去。 此人是怪物吗？哪有武者伤筋动骨睡一觉就能恢复如初的，他到底有没有骨折过啊？ 看见苏琪瞠目结舌的模样，林穆很淡定地坐起来，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干脆利落地将行囊都收拾好。 临走前，对苏琪嘱咐一句：“绳子我就不给你解了，店家迟早会上来，你偷去的那些钱财，我给你留了一层，作路费够用的。” 看着林穆在从门前消失，苏琪脸上的惊惶又渐渐让愤怒代替了，脸蛋气得浮现酡红，对着外边咬牙切齿。 …… 出了驿站，林穆很自觉地把马车夫丢失的钱包归还与他，把这个郁闷的中年卢瑟险些乐坏了，对着林穆张口就是一阵天花乱坠的马屁。 看天色也不早，催促马车夫快些赶路后，登上车厢就开始静坐吐息。 虽然林穆如今修为已经属于灵生境后期了，可当他听闻这一境界还有大圆满这种巅峰之上的层次后，又忍不住重拾前任落下的吐息纳气法，展开了灵力上限方面的突破。 当然怒拳修炼仍是最主要的，可如今基本每天都会赶路，时间大部分消磨在车厢的无聊中，倒不如珍惜这段日子好好冲击灵生境修为上的瓶颈。 若以后晋升灵士境，确定静体两大武者修途，也就没有修为与实力的区分，因为此境之上的武技，静修淬炼灵力相当于拔高武技强度，体修通过强筋锻体也能增强武技，所以二者的差距，或许只有力量方面，当然静修也有操控天地灵力的好处，双方各有千秋。 借用前世网游界的一句话，没有最垃圾的职业，只有最懒惰的玩家。 不知道是否因为辛苦赚来的酬劳失而复得，马车夫驾驭时格外卖力，林穆在厢内每每听见一道鞭声，就有马儿凄厉的嘶鸣传来。 三万里的路程对于一架四马齐驱的马车来说，确实显得遥不可及，即便日夜兼程地赶路，也不一定能在一年之内抵达终点，倘若途中有意外发生，或许还会延期，甚至一世都在某个路上留下。 如此一来一回，本家的成人礼早就在林穆这一脉的没落下结束了。 突然，马车下倏地爆发出剧烈的颠簸，前边拖拽车架的一马哀鸣惊天，带着其余三马跟着踉跄跌倒，林穆惊愕地看着整个车厢夸张地完全倒转，掀翻在地。 “怎么回事？” 因为这阵突然的翻滚，让林穆被摔得头破血流，他忍着疼痛坐起来，掀开窗框断裂一半的帘子朝外探去。 却惊讶地望见，四匹倒地不起的黑马中，有一匹的脖颈上被射中一支淬毒的箭矢，瞪大双目气息已绝。 “别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一个赶马的。” 马匹旁传来马车夫惊惶不安的颤声，只见摔得满脸血肉淋漓的马车夫骇然退后，身前站着十多个扛刀提斧的劫匪，其头领赤膊空拳，脸上的横肉随着狞笑更添数分残忍，一步步朝他逼进。 “你们想要银两，我这有很多，保证一定够你们分。”马车夫颤抖着从袖中掏出钱包，双手奉上。 劫匪头领缓缓在他面前蹲下，饶有意味地看着他瞳孔极度扩放的双眼，淡淡开口。 “你知道我们干这一票有多久了吗？老子连灵士境的武者都劫过，搜刮完了直接斩草除根，如今会在乎你这凡夫俗子的求饶？” 说着，伸出宽厚的手掌在马车夫肩上轻轻拍下，这一掌看似微弱，可马车夫整个人都因此而剧颤，口中有四五道血流溢出，瞳孔瞬息溃散开来，很快就没了声息。 让手下收拾散落一地的银两，劫匪头领目光落在掀翻的车厢上，嘴角犹自存在着狞笑。 “小子，敢把头伸出来，就不要缩回去，露个脸让大伙瞧瞧。” 林穆紧张地靠着厢壁，心脏急剧跳动，刚才与劫匪一瞬的对望，让他有种面对比莫伟更为恐怖的危机感，对方的修为，必然远超自己数倍，绝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抗衡的。 会死，现在出去的话，一定会死！ 见他龟缩车厢迟迟不敢露头，劫匪头领耐心也被消耗殆尽，随手指了三四个带刀的手下，示意他们过去把里边的人拖出来。 “公子别害羞啊，又不是大姑娘出来见客呗。” 当几个带着如出头领一辙的狞笑吊儿郎当地走了过去，嬉笑揶揄中扯开车门的一刻，突然凌厉的拳影就像一条凶狠的狼犬霍然将最近的劫匪轰飞三丈之外，旁边两个呆滞着没反应过来，瞬间又被双龙出海般的两只拳头刹那击中了腹部，捂着肚子倒退数步，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支地砸向地面。 劫匪头领一声轻咦，脸上稍显讶异地看过去，没再让手下一一送死，而是亲自站起来迈步行去。 没等他走到车厢前，林穆就从矮小的车门钻出，冷冷地注视着劫匪头领。 “挺能啊你，三两下就把我部下解决了。” 看到林穆出现，劫匪头领狞笑越浓，刚刚开口说完，突然林穆就抓住马车的一摆猛地拖拽将之横到两人身前，然后即刻往官道之外的原野飞速逃遁。 既然毫无胜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林穆正拼尽全力疾驰着，速度超越了他以往任何时候的竞跑，可当他下意思要往后望去时，却愕然地看到，一具壮硕如虎的高大身影，正与他在同一水平线上奔跑着，戏谑地望向林穆，这样的速度对他来说竟然毫不费力。 “我只是想谋财害命，不想把事情弄的那么麻烦，你就不能乖乖站在原地坐以待毙吗？” 听着劫匪头领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林穆立刻意识到对方似乎警惕心放松到一个近乎于零的程度，心中不禁有个念头应运而生，当下右拳开始飞快地凝聚灵力，想要放手一搏。 曾经连灵生境大圆满的天才都忌惮避战的武技，如今面对灵士境武者，不知道能否凑效。 第三十八章 极镖 寥无人烟的荒野上，两道如疾风横扫的身影，踩着萧瑟的荒草，斗速般地你追我赶。 由于跑步需要将双手握紧成拳，所以林穆在准备怒拳的这一小动作，实际上劫匪头领是不可能知晓的，林穆观察对方的神色，依旧是那种对付小孩子一样的松懈与不屑一顾，好像此刻追逐林穆，只是兴致使然。 林穆不断地催动体内那不足灵生境中期的灵力，右手凝聚着力量，他骐骥着接下来的这一拳，不求能把劫匪头领击倒，但至少，可以为自己的逃生争取短暂的喘息时间。 他还没狂妄到以羸弱的灵生境身躯，去硬撼显然踏入了灵士境的体修武者。 “小子，你的耐力不错，若是能上缴所有宝物，老子或许会考虑让你从最低级的奴仆做起。” 劫匪头领轻而易举地跨步赶到林穆前面，回头边用蛊惑的声音向他说道。 林穆没有理会他，保持着疾驰，等劫匪头领心觉无趣，想要降慢速度将他抓住，可就在他与林穆间距不足一尺时，积蓄已久的怒拳，忽然如一把钢缒，带着击破逆风的力道顷刻间朝劫匪头领的腰部以下轰杀而去。 啪！ 一声断骨破裂的脆响传荡，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劫匪头领缓慢挥动的双臂，竟是巧合地挡住了林穆这势在必得的一拳，更意想不到的是，林穆现下轰出的最强怒拳，打在对方手上，首先桡骨寸断的，竟然是林穆自己。 紧随而来的是一股莫名传来的诡异反震之力，像是一张弹弓般，将林穆整个人都甩了出去，倒飞数百米后，才撞到一棵光秃秃的枯木上，竟强硬地撞断了这株在荒野中顽强生存的大树，随之倾倒在地。 林穆的眼前昏天地暗，黑漆漆的如同一片混沌，甚至有几缕血丝遮挡在上，他艰难地动了一下尚未重伤的左手，撑着粗糙的草地想要坐起来，可却发现胸中的肋骨传来让他险些窒息的强烈痛楚，林穆知道，肋骨至少断了八成以上。 他的胸腹下，此刻想来已经狼藉一片，五脏六腑具是疼痛难忍，肺部也是呼吸艰难，基本有进难出。 “灵士境……体修。” 林穆哼唧着这段话，抬头望向朝自己步步接近的劫匪头领，在那筋肉狰狞的虎躯之上，他几乎找不到任何获胜的希望，恐惧犹如噩梦中肆意入侵的梦魇，悄然中逐渐占领了他的内心。 这就是灵士境，专一锻炼肉身的恐怖力量，无论灵生境之下的武者再如何天才，再如何努力勤勉，就算突破了身体机能抵达传说中的大圆满境界，也绝对撼动不了分毫的上级战力，这已经属于层次上的差距，而完全与本人的水平没有任何干系。 让林穆，断绝了所有仅存的盼头和求生欲。 “小伙子，不得不说你给老子带来挺意外的惊讶，实力看上去只有灵生境初期，却能施展出堪比巅峰的武技，哦，刚才那一击不会是怒拳吧？呵呵，还是修炼怒拳的白痴，你当真让老子刮目相看啊。” 耳边悠悠传来劫匪领头吊儿郎当的笑声，林穆此刻连抬起脑袋的劲力都丧失了，躺在荒凉的原野上仰面望向一碧如洗的晴空，脑海就如这片穹顶一样空白。 “你这算坐以待毙吗？扫兴，真扫兴，也就这点能耐，废物。” 刚刚还在称赞林穆，劫匪头领一看他已经放弃抵抗，当下就开始谩骂讥讽起来，走到林穆面前，俯视脚下这具将死之人，使劲含了一口痰，朝他奄奄一息的脸上“呸”地吐出。 甫一啐了口痰，劫匪头领就把林穆整个人拎到面前，肮脏的手指点着他血流如注的额头，道：“我说，你别当老子的奴仆了，你不配，兄弟们最近缺一间茅房解手，老子看你正好长得像个粪坑，有没有兴趣担任几年？” 闻言，林穆笑了笑，朝他微微颔首。 “这就对嘛，和性命相比，尊严算个屁，胯下之辱还不是为了向上人头？”劫匪头领赞许一声。 可就在他要将林穆放下时，这奄奄垂绝的少年，突然霍地张口，喷出一片鲜红的血，洒满劫匪头领的面庞。 “我担任你个几吧……” 听得林穆细若游丝的谩骂，感受到脸上热腾腾的温润，劫匪头领恼羞成怒，高高举起林穆，想也不想就朝远处一颗巨岩上边用力投掷而去。 以林穆如今的状态，哪怕体内得罗丹宗复伤丹效力再显著，若再受到这样的撞击，决计也是回天乏术。 当林穆的身体像铅球一样在天空划过一道抛物线，正要重重地砸落在坚硬的磐石上面，那肉山般的巨岩后边，忽然有一道蓝色的身影闪掠而来，生生接住急速降落的林穆，竟未退后哪怕寸步。 可就是这么一撞，也让垂死的林穆陷入了昏迷，躺倒在蓝色身影的怀中。 “路野虎，你劫掠竟劫到小孩子头上了，你固守的清河原杀伐本则呢？” 此人乃是一位身着玄蓝镖师服的中年男子，腰间配有一把七星宝刀，中缠一条猩红腰带，熊腰虎背长发披肩，虽然灰头土脸但此刻巍然屹立却透发出无穷浩荡的正义之气。 劫匪头领看见中年男子，狰狞的神情一滞，越过对方肩头向远处一望，看到有几位衣着和他相近的武者正飞快朝此处赶来，不由得狠狠地啐了一口。 “真特么倒霉，在这里也能遇着极镖的人，啧，老子出门抢劫没看黄历。” 嘟囔一番后，劫匪头领也没与中年男子过多纠缠，留下一句后即刻遁退。 “杨丹，下次见面老子必将你千刀万剐！” 目视着劫匪头领从自己的目光中消失，镖师杨丹低头看向昏厥不醒的林穆，充满英气的大刀眉紧紧皱起。 “路野虎什么时候也对灵生境的小孩子亲自下手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清河镇外的荒原之上的无冕土皇帝，灵士境巅峰的路野虎，遇见这些体虚力弱的武者时，大多都不屑于出手打杀的，最不济也是交给他的那些狗腿子蹂躏，如今怎么突然变卦了。 杨丹越想越觉奇异，抱紧林穆的身子，朝飞快赶来的同伴缓缓走去。 第三十九章 极武道馆 第三十九章极武道馆 林穆醒来时，身边有着五六名镖师装束的大汉，围绕在一口炉灶前煮食，热腾腾的香气从锅盖下传荡而来，引得林穆腹中不禁响起一阵饥饿的虚鸣音。 听到肚子的叫唤，那些个捧着瓦罐狼吞虎咽的大汉们，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朝林穆望去，看到他蓬头垢面的脸上有迷惘和**交汇，不禁相视而笑，最近的镖师杨丹一把将林穆拉过来，把手中瓦罐递给他。 “饿狠了吧？赶紧将这碗清汤面吃完，填饱肚子什么都好说。” 愣了片刻，看着瓦罐中绞成一团的所谓清汤面，林穆肚子再度向他抗议地叫唤一番，实在忍受不住浓烈的饥饿感，接过瓦罐就开始往嘴里猛灌。 连汤底都舔了干净，林穆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果然人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哪怕手中只有一只蟑螂估计都能当鸡腿吃。 肚子的需求解决了，林穆放下瓦罐，脑海中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幕，略作推敲后，突然径自朝镖师杨丹深深一拜。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昨日若无前辈出手，我恐怕早已死在了贼人的投掷之下。” 杨丹赶紧扶起他，好生将他安置下来，才义正言辞地开口。 “我们这些走镖的，什么生死危难没经历过，早就舍生忘死，唯独一个义字高悬于心，走镖不过枕义，镖师护的不止是商队，也有陌生路人，见不平之事拔刀而救，实乃镖师本分。” 听着杨丹的字字箴言，林穆心头涌上一股温暖，望着这些赤诚镖师的眼神中，感激之意越发浓郁。 他林穆，不管出于戒灵王的骄傲，还是本人执守的道义，都从心底里生起对杨丹一行人的报恩欲，倘若此生有出头日，将来必会回来报达这一救之恩。 “小兄弟，看你孤身一人在这清风原，是打算前往何地啊？” 听到杨丹的突然一问，林穆不由叹息，也未作任何隐瞒，直言不讳：“晚辈原是从北地而来，去往南地历练修行，途径此地时就遇到贼匪拦路，杀了我的赶马师还砸毁了马车，如今也不知怎么抵达南地。” 杨丹面露遗憾，可很快就恢复正色，伸手在林穆肩上轻轻一拍，慰藉道：“南地距此逾万里，倘若只靠马车运行，一时半会赶不过去，不如随我们先到最近的清河镇略作停歇，等雇佣了新的车夫再出发，怎么样？” 林穆点了点头，再次向在场的镖师们道声谢后，又望向杨丹，沾满尘土的小脸有请求之色，道：“前辈，冒味一问，我能否加入您的镖局，哪怕不做镖师我也甘愿。” 其实这样的决定，林穆在车厢无聊思考时，就已权衡得差不多了，既然本家对自己处处排挤，三年后回不回去参加成人礼，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意义，索性就违逆这林家，遂心而修，自立图强。 管他什么子承父业，管他什么门庭没落，若干年后率百万强者兵临上京，让那公孙世家全族拱手，将陌陌完整无缺地奉上。 虽然这些都是林穆遐想中的景象，但至少他是认真的，想也不敢想的人，才是天字一号的废物。 01林穆微微愣神，张口想说自己的实力或许能和灵生境巅峰一较高下，却又听到杨丹的话锋少转，把话咽回去。 “不过我极武镖局附属于清河镇的极武道馆，若你当真想做镖师，可以先申请进入极武道馆，等修为突破灵生境后期，我再向馆主请愿，推荐你加入镖局与我等一同护镖。”杨丹微笑道。 看着救命恩人脸上的诚恳之色，林穆颇为感动，只道这世上好人还是有的，就不要怨天尤人了。 一口答应下来，林穆稍作沉吟，突然问道：“前辈，不知您昨天有没有将那贼人就地正法呢？您千万别误会，晚辈并非质疑您的实力，只是想了解一下昨日拦截我的匪徒。” 此言一出，不止是杨丹，周遭的几位镖师神色也有些阴沉，杨丹对林穆摇了摇头，叹息出声。 “那匪徒名叫路野虎，原本也是我极武镖局的镖师，而且还是最强的首席镖师，概因一次运镖途中贪图客人货箱里的宝货，趁镖运完成前偷偷调换了驮匣，随后携货逃亡于这清河原上，当时的他的修为确实太强，就凭我们几个奈何不得，而像他这种流寇，馆主想讨伐也无处找寻，至今只能让他继续在这荒原上逍遥法外。” “所以昨天路野虎没继续对你追击，于我等而言，算是松了口大气，倘若他执意要杀你，我们很难阻拦。” 看见杨丹眼神里的无奈，林穆没有表现出丝毫失望，低垂目光往地上扫了一下只留下残羹剩菜的几盅瓦罐，再朝杨丹敬重地抱拳。 “谢谢前辈肯告予我此事，他日若晚辈手刃此人，必当宴请在座各位美餐一顿。” “什么，你想杀路野虎？就凭你小子这身三脚猫功夫，别说笑了。”听到林穆的狂言，其中一位镖师即刻坐不住了，满脸质疑地看向他。 杨丹不禁皱眉，开口欲呵斥这个同伴，却让林穆抬手打断。 “一年。”林穆伸直食指，目不转睛地和那出言质疑的镖师对视，声音中噙着信誓旦旦的武断：“给我一年时间，我会让此人，尝受马车夫死前的痛楚。” 有些恨，只能无奈以对，但有些仇，他林穆务必要报。 不对外立下一言九鼎的誓言，不去给自己委重投艰的压力，想要在短期内超越林道、林纵、乃至公孙牧铃，是绝无可能的事，有重压才会有突破。 上京林家一个月的苦修期间，林穆从林紫山处得知，现在的灵武大陆，五百年降临一次的通天塔正处于开启状态，如果有传奇王者修为抵达最后的瓶颈，便可以踏入塔内进行试炼，完成晋升传奇王者之上那一神秘境界的终极突破，否则这一辈子，只能在最多五百年的寿元耗尽后走到自己的武道终点。 自从通天塔开，已过去了五年时间。 第四十章 入馆测试 清河镇位于清河原的东南逾百里地，乃是一座靠山而建的城镇，因其地形特殊，所以规模也建不了太大，可林穆从杨丹那里听说，就这么一个小山镇，却偏偏五脏俱全，甚至连灵殿分殿都设在此地，掌管整座城镇的律法。 这里不同于上京城的分区管治，根本没有设立武凡划分，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几乎由武者组成的小镇，你在街上见到的每一位貌不惊人的镇民，很有可能身怀强劲修为，像马车夫那样碌碌无为的庸人，是绝对不可能踏进这座城镇半步，至少灵殿不会允许。 更让林穆诧异的是，除灵殿外，清河镇的四大势力中，林家支脉居然占了一席之地，换句话说，这里竟然有林家旁系在此繁衍。 尽管得知这个消息时林穆受到了不小的惊讶，但他心中也打定注意，只加入极武道馆，不会与林家支脉主动联系，反正前任的这个少族身份早已形同虚设，就算入住支脉估计也没有好脸色看，倒不如在道馆发展，日后入镖跋山涉水一路磨练，好过被困在林家当一辈子的受气包。 极武道馆与极武镖局比邻坐落，巨大的极字牌匾横挂于大门上，两尊卧虎石雕分立左右，充满庄重和威严之意。 道馆的修炼氛围很好，哪怕站在外面，也能清晰地听到里边武馆弟子集体演武的声音，林穆踏入后，看到三座演武场逐级排开，若修为足够，可以很明确地区分出灵生，灵士，灵导这三个境界，灵导演武场比较僻静，场馆也非常小，多是为静修武者准备的，因为这一层次的武者，若是体修，大多都会选择实战突破，以体修武技的特质，这样修行灵力来的快，也强的快。 灵士的演武场则更像一间图书馆，透过大门望进去，能看到一排排的书架整饬有序地摆着，供灵士境的武馆弟子取阅。 灵生境演武场就是最正宗的练武之地了，那庞大的馆场，还有前世跆拳道馆般的原木地板，都让林穆产生一种回归地球的即视感，不禁失神片刻。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告馆主一声，让你获取入馆资格，如果有必要的话，还会对你进行考核，当然，说是考核其实就是测验你具不具备修行的条件，只要修为至灵生境初期的都能通过，往往连比试都没必要展开，只需缴纳少量灵石作为学费。” 将林穆带到灵生境的演武场门口，已经换上一身白色道馆武袍的杨丹稍作叮嘱后，便是往道馆深处的庭院走去。 林穆望着演武场里幸苦修炼的一弟子们，雪白的武道服整齐排列就像阅兵一样，周边有沉稳的教练严厉指导，发现有谁练错了或是偷懒，直接抓出来训斥打骂，丝毫不给情面。 将这些景象看在眼中，林穆不禁摇头，这样的修炼就像前世训练速成空手道一样，即使真教出来了，也不过是花架子华而不实，而且任何人的主修武技都有自己特有的修行方式，如此集体练功，不如单独分开一一指教，反倒能因材施教铸造出真正的人才。 看来所谓清河镇四大势力之一的极武道馆，其实也不过如此。 “喂，你看什么呢？演武迟到了就赶紧进来，不，给我绕着道馆先跑十圈，鞋子没磨破就继续跑！” 那教练刚逮出一名瘦矮的弟子拳打脚踢，门口的林穆看不下去，抬脚就要离开时，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蛮横无理的呵斥。 偏头望去，那狠辣的教官把弟子重重甩开，与木头地板发出沉闷的震响。 见状，林穆面色阴寒，凝重开口：“这里是道馆，并非军队，体罚是最下乘的教育方式，你真的会做老师吗？” “我不会做老师？” 教练气极反笑，随手又扯过一名面如白玉的瘦弱少年，摔到脚下指着他道：“你对我的教学有无意见？说出来，老子不打你！” 那少年浑身发抖，趴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颤着声音瑟瑟回答：“怎么会有意见？我的碎山掌以前只能劈开三寸石板，经过教官严加指教，如今已可以轻易碎裂十寸石板……“ “才十寸？”教练瞪目质问。 “三十！”弱气的少年赶紧改口，声音慌乱焦急：“我现在能劈断三十寸的坚墙，全赖教官训练有方，倘若没有教官，我就是一个成事不足的废物。” 教练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脚将少年踹到旁边，抬着下巴傲然俯视林穆，淡淡地道：“听见没有，我的学生都对我的教育方式赞不绝口，效果也确实拔群，你还有脸在此饶舌？” 林穆瞟了一眼在地板上匍匐不起的少年，对他这样的身板能够劈裂墙壁有些质疑，见林穆不说话，演武场教练以为对方在藐视自己，顿觉愤慨，大步迈去挥拳就要给他来一记。 “吴教头，你干什么！” 忽然一道充满浩荡正气的喝声止住吴教头这一举动，他呆愣原地，转头望去时，看见门侧一位玄蓝武袍梳整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手中抓着一枚刻有“生”字的令牌，蹙紧剑眉透出凛然气势。 “杨管事……” 吴教头大惊失色，看到杨管事冷硬的脸上阴晴难定，当下心头如坠寒窟。 除一律白袍的镖师，极武道馆的武袍颜色就代表了馆员在道馆中的地位高低，一般学员只能配戴白袍，而像他这种修为不上不下的教官，顶多只能穿黄袍，之上还有绿袍，而杨管事的蓝袍虽然仅仅比他高两级，但这代表着他属于道馆内的领导级别，并且实力必然已经达到了灵士境的高端阶段，绝非他能比较。 最高段的武袍，便是只有馆主和对道馆做出巨大贡献的成员才能授予的黑袍，道馆成立以来除历代馆主外无人穿过。 惊恐归惊恐，吴教头见林穆没有立刻揭露自己的罪行，赶忙先声夺人：“管事大人，这个少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连武袍都没有，跑到小的演武场里阻扰教学，小的担心此人或许会是林家派来踢馆的混混，一气之下才要挥拳驱赶，您来的正好，请尽快将这宵小……” 吴教头说着说着，看到杨管事脸上的阴云越渐浓厚，不知不觉间就弱了声气，言至末尾话音都变作呢喃了。 “他是杨丹镖师举荐入馆的人。”杨管事将手中的“生”字令牌丢到他怀里，冷声道：“你给安排一场入馆测试，难度随意，通过就给他颁发学徒令和白武袍。” 说完，在吴教头短暂的怔神中，他转身健步离开。 对于被最近的清河镇试炼忙得焦头烂额的他来说，入馆测试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劳烦他简直荒缪，况且他看那新来的少年都接近成人了还停留在灵生境初期，这样的资质已经完全失去可塑性，何况最近道馆的灵生境学员太多，已经出现了冗余现象，哪怕看在杨丹的面上，也不能随便拉个废物渣滓就往道馆里塞。 可就在他的身影要消失于演武场边缘的拐脚时，突然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沉重的坠地声，此前学员们一浪胜一浪的呐喊叫好竟倏然而止，换来的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和吴教头凄厉的哀嚎。 他连忙飞步赶去，来到演武场门口时，看见倒在台阶上伏屈着身子的吴教头，还有演武场里冷漠站着的灵生境初期少年。 “怎么回事？” 听到杨管事的问话，有些激灵的学员很快回过神，解释道：“管事大人，是这样的，刚才教官说要亲自测试这新来的，结果此人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偷袭教官，一拳就……” “打飞了，此人一拳就把教官打飞了，就在测试中。”旁边那瘦弱的白脸少年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矫正同学的语意，却被周围的人狠狠瞪视。 第四十一章 群经阁 见杨管事颔首答应，吴教头底气更足了，磨出血皮的右手抬起一指林穆，傲然道：“你可还敢再战，若现在认输，我留你馆员令牌，能在我的演武场当一个月的拖地工，赐你旁听资格。” 对给人清洁打扫地板不感兴趣，林穆毫不犹豫地摇头，伸手示意他过来交战。 “哼，自不量力。” 吴教头不爽地嘟嚷，走回演武场与林穆对峙，体内灵力逸散而出，一股丝毫不亚于灵士境初期的气势顷刻间向四周席卷，迫使一丈外的学员纷纷退后，不敢与那惊人的灵力抗衡。 而林穆站在威势面前，身子依然挺直，脸上除了有少许苍白，冰冷的神情巍然不变。 吴教头双手缓缓弯曲成爪，一前一后摆足了架势，屏气凝神了俄而，看到林穆一只手也逐渐凝握起来，微弱的灵力在拳上凝结，阴冷的三角眼中即刻闪过狠辣。 “虎贲手！” 当学员们在两人的对峙中放松心神时，忽然吴教头厉喝一声，在所有人都措之不及的情况下，轰然冲向林穆，手爪凌厉如若猛虎扑食。 林穆想也不想，放弃了任何防御，径自击出一拳。 聚集好些时间的怒拳畅通无阻地打在吴教头的下颚，可吴教头的双爪，也硬生生地撕开了林穆胸膛血肉，破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喉中忍不住泛起一阵猩甜，嘴角溢出数道血丝，面色瞬间惨白无比，可仍旧保持着站姿，不倒不陨。 而吴教头，双目早就上翻，不多时，整个人带着林穆胸前被撕开的血肉，晕眩落地。 后边的争先恐后伸头观看的学员中，也随之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他们之间每一个人的脸上，无不浮现着目瞪口呆。 一拳，又是一拳。 灵生境巅峰的吴教头，使出灵生境巅峰的武技，一如既往地输在灵生境初期的一记怒拳下。 好荒缪…… 一直在观战的杨管事，此前还古井无波的脸上，现在已经掀起满满的惊诧，眉宇神采飞扬。 跨级武斗这种事他见得多，但是能够以弱胜强的案例如凤毛麟角，哪怕有幸见到一例，至多也只是相差一个等级罢了，哪里像此刻这样，灵生境初期直接跨越两级一招解决强敌。 哪怕他因此受到重伤，也足够引以为荣了。 “重伤。” 思虑至此，杨管事不由垂目望向趴在地上昏睡的杨管事，目光一凛。 身为教官，在比斗中出手伤害学生，而且还是重度致伤，无论刻意还是无意，都要遭受馆规惩罚，像他这样的情节，已经可以判为最严重的“逐出道馆”，甚至到了馆外，有此污名流传，也不会有哪个势力肯收留。 这家伙在清河镇，算是完蛋了。 此时再看林穆，这个冷毅的少年胸前鲜血淋漓，尽管面色惨白如雪，身体却依然挺拔，没有丝毫摇摇欲坠的势头。 他走到场内，皱眉道：“吴教头下手不知轻重，馆主会亲自惩罚他，这点你不用担心，道馆会给你免费治疗，以及给予你相应的补偿。” 闻言，林穆摇了摇头，迟疑少许后，才略带肯定地道：“管事，治疗倒是不用了，这点伤，我睡一觉就能好。” “别耽误。” 杨管事严厉冷喝，语气中蕴含不可忽视的命令：“虽然都是皮外伤，但对于灵生境来说，已经非常严重了，好好听从道馆安排，我们不会亏待任何有价值的学员。” 他顿了顿，也没给林穆解释的机会，继续说道：“我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上报给馆主，如无意外，你会获得穿戴黄袍的资格，在那之后，你可以选择担任演武场的教头，当然，修为太弱我也不建议你把时间浪费在指教他人上面，努力修炼才是体修正道，不要浪费了你的这身蛮力。” 说着，他从袍中抽出一枚刻有“士”字的令牌，放到林穆脚下。 这一令牌亮出的片刻间，那些呆在两边观望的灵生境学员们，一个个双眼都直了起来，就像精于**的嫖客发现让他起兴趣的美女般，眼神里都带着炽热。 他们可是知道，这枚简简单单的青铜令牌，能让持有者在极武道馆的灵士演武场，也就是人称“道馆群经阁”的绿袍以上级别方可入内的地方随意进出，可取阅静修武技秘籍，甚至有道馆历代天才自撰的体修攻略，记录了他们在无数瓶颈和关卡如何突破的经验与方法，对他们这种白袍学员来说，价如千金。 然而此刻，它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林穆面前，只要弯腰就能拾取，不得不让他们眼红。 “伤愈之后，凭此令牌去道馆灵士演武场借取一本体修方略，尽快地把你这灵生境初期的修为拔升起来。” 话音落下，杨管事伸过手去要把林穆带去医治，可就在他抓住林穆的臂膀时，眼角不经意瞄到林穆胸口的缺陷的血肉，居然已经开始衍生肉芽，心头顿时大惊，猛地眨了眨眼。 “你这伤势怎么回复的？怎么现在就结痂了！” 他盯着林穆骇然质问，刚才所见之事，并非幻觉，林穆被虎贲手所重伤的地方，还没过去半刻钟，却已经开始愈合了！ 哪怕是洪荒猛兽，也没有这样的恢复速度吧？ 但事实告诉杨管事，他没有眼花，林穆的胸口的确在渐渐重焕生肌。 对于杨管事的迫问，林穆也不懂怎么回答，一时间支支吾吾，有些窘迫。 缄默了半晌后，终于扯出一句敷衍的回答。 “所以说，您让我睡一晚上就好了，晚辈的体质，从小就是如此，我家长辈都见怪不怪了。” 看着林穆腼腆却显得真纯的脸庞，杨管事不禁语塞，与此同时，心头也在暗下一个决定。 一定要将此事，完整不漏地汇报给馆主。 …… “安东尼老头，既然你当时拥有7阶大法师（35级）的实力，为啥又会被精灵族抓住呢？依我看他们的萨满也不超过7阶吧？” 五人坐在被弗朗多胁迫而来，屈从于少年神识下而不得不当他们座驾的独角兽身上，奔腾赶路的闲暇时，沉寂了许久的气气氛，终于让洛克的一句疑问所打破。 安东尼法师愣了愣，随即皱巴巴的老脸浮现抹不爽。 “你以为我想啊，本来我是听说南方森精灵地界有愿力药剂的材料，冒着引战的危险才乔装过来寻找，谁知道误入一处古遗址，里边正好有一道不知道以前哪个白痴法师设置的封魔法阵，级别不高刚好封住老夫的八层魔力，一出来啥都没干就被云游四方的风狼族萨满逮着了，带回部落教导那群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学习魔法，简直大材小用！” “当然。”他话语微顿，笑道：“精灵族的药材也的确多，实验生物更是一抓一大把，记得前些日子老夫炼制出了巨人药剂，突发奇想用在一只小白鼠身上，结果你们知道吗？那巴掌大的老鼠居然化作利齿虎一样的怪物，直接在风狼部落里闹翻了天，力量之大连那些莽夫都抵抗不过，啧啧，我安东尼不但是魔法巨擘，还是位药剂天才，小妮子你还不识相点赶快拜我为师。” 安东尼吹嘘同着不忘向冰清玉洁的依米诺儿蛊惑一句，后者尴尬地讪笑着，也没回话。 可他的这番言语，却让旁边淡漠的少年以及学着他淡漠的弗朗多面露讶异，不谋而同地望向他。 “原来那个天天虐待小白鼠的疯狂魔法师就是你，靠，也太巧了吧。”少年暗骂着，弗朗多已经惊讶问道：“巨人药剂可是高级强化药剂，配制水平必须达到高级药剂师，老头，你不会是个高级药剂师吧？” 安东东鄙夷地瞟了他一眼，昏黄的睛、老眼中有高傲涌现。 自信地淡声道：“老夫，乃是药剂大师。” 闻言，除依米诺儿外，其他三人都已瞠目结舌。 第四十二章 卖武技的老头儿 药剂大师，那可是凌驾于所有药剂师之上，仅次于药剂神匠的巅峰级制药水平，没有千万中无一的资质，对药剂学孜孜不倦的热情，数十年挥汗如雨的研究和炼制，是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药剂大师。 当然，这些都是弗朗多和洛克的想法，换到少年的记忆里，高级药剂师晋升药剂大师的条件，对于土豪来说，算是信手拈来般简单，因为升级生活技能耗费的只有时间和金钱，倒没有天赋与机缘一说，可少年知道，这里是真实的魔法世界，成就药剂大师的艰难，不用脑子都能想象得到。 所以也难怪他们会惊愕，毕竟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头儿，手里很可能拿捏着让无数魔法职业眼红心跳的大师级药剂。 “老头，你看看，咱不辞劳苦地搭救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譬如，一瓶恶渊药剂，不需要大师级的水平，给咱来个半成品的咱就知足了。” 知道了老头很有可能就是法师福音的药剂大师，洛克对他的态度即刻急转直上，满脸亲切语带恭维地讪笑道。 老头马上颔首，豪气云干地高声道：“没问题，材料充足你就是要炼制召唤魔王的药剂老夫都能给你弄出来。” 这话把洛克高兴坏了，他做梦都想得到一瓶恶渊药剂吞噬体内所有的神圣能量，只求黑巫魔力能一日千里地增长，他卡在十五级迟迟不突破的原因，就是身体里的黑巫魔力被森精灵的光明血统压制住了，如果可以用恶渊药剂腐蚀肉身进一步魔化，他是否能成为师傅口中那种泯灭人性的大巫妖呢？ 当人人都在惊讶老法师不可貌相的时候，少年却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计算着，倘若这个老头当真有药剂大师的炼药水平，那么他以前在人类世界想必也是才高望重的人物，跟着他一同回去，不可避免将会碰到这片大陆金字塔顶峰的存在。 届时，要寻找法阵大师破解大坟墓的禁制，或者空间魔法师缔造传送阵，也该是水到渠成的。 “这具傀儡身毫无魔力和力量，可偏偏装载着本座百分之九十九的神识，只要对手不是纯物理输出的近战职业，只要他凭靠精神力来催动魔法，无一列外将被本座镇压。” 少年合计着，不苟言笑的脸颊上，凝起一抹微小的弯痕。 …… 林穆正式加入了极武道馆后，在杨管事那里领取一件代表教官身份的玄黄武袍，听从他的意见没有执行教官职务，修炼地点定在灵生境演武场。 在和白袍学员同甘共苦之前，林穆对于所谓灵士境演武场的群经阁，抱有更为强烈的兴趣，说实在的，林允儿赠予他静修秘籍时，他心中的的确存在得意，毕竟浑身上下只有怒拳傍身，对于体修武者来说，也太寒碜了点。 哪个修为达到灵士境的人，手里不攥着一两个辅修武技，甚至静修以刚猛的搏击武技作为杀手锏，体修用静修法诀来加快灵力增长，这些事情在灵力可以外放的太灵境以前，也不算罕见。 太灵境以前学习其他职业的武技，哪怕体修只能修炼法诀而不能施展静修武技，静修可以打出拳拳到肉的攻击却没有体修十分之一的威力，也该心满意足了。 毕竟等冲击太灵境成功，衍生出先天灵印，主修职业完全定格，这种擦边球的混搭现象，只能在静体双修的天才身上看见了。 黄袍加身，再有“士”字令牌证明，林穆进入群经阁的路，比起被教官刻意为难的灵生境演武场，可谓是畅通无阻。 踏入群经阁，林穆的鼻间，立时有一股浓郁的书香气味传递进来，萦绕在他的嗅觉上久久不下。 他横目一扫，望尽红木架林立的数十排书架上，整齐摆放的武学典籍，看得人目不暇接。 这里就是极武道馆藏匿图书的地方，其内的每一本书籍，都是灵生境乃至灵士境都眼红火热的至宝，因为这些武学典籍，几乎都是道馆上下三百年历史的精华集合，对于灵士境的武者来说，在这一承上起下的过渡境界里，提升的最佳方法就是沿照前人的经历来确定自己的路线，少走弯路少碰壁。 “这人好面生，不会是新人吧？” “开玩笑，灵生境能跑进群经阁？上哪偷来的令牌？” 林穆走到书架前正想取书时，对面两个同样身着黄袍的学员立刻议论起来，他也不予理会，自顾自地拿下一本体修心得翻书阅览。 可还没等他看望一行字，耳畔边忽然有一阵仿若菜市场叫卖的阴哑之声传荡过来。 “收徒了，收徒了，极武道馆名人堂第八长老天残子收徒卖武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过看过甭想欠过。” “各位道馆天骄，清河栋梁，你们还在为修炼瓶颈而发愁吗？仍旧苦恼于极武榜排位不上不下，名人堂近在咫尺却感觉遥不可及？莫慌莫慌，今日你只需花费半个月的饭钱，拜入我天残子门下，保你一年极武榜登顶，两年名人堂有名，三年荣娶馆主千金，若干年携墨雪小姐执掌道馆称霸清河！” 振聋发聩的一声声广告词将阁内的清寂持续不断地打破，林穆仍旧面无表情地翻阅典籍，可心头却在狐疑着，难道并非月底也会这样吗？ 从杨管事那里，林穆得知极武道馆的灵士境演武场，时至月底就会有名人堂的长老到此收徒，看看道馆引进的哪些新锐值得收归门下，因为弟子排名的上升，将直接影响他们在名人堂的俸禄。 可若是今日，林穆没记错的话，该是月初才对，怎么会有长老过来收徒？而且……手段如此作践。 他越是这样想，内心就越对那老者好奇，禁不住目光向旁边一撇。 阁内的两名黄袍学员瞬间大惊失色。 “他看了，天啊，这白痴看过去了!” “我现在真信他是新人了，如果不是初生牛犊不怕死，谁敢瞧天残子长老一眼？” 听着他俩大惊小怪的声音，林穆心神还未有反应的余地，突然肩膀出现一只干瘦的手掌轻轻往上边拍了拍。 还有一阵古怪的呵呵桀笑在身后诡秘传来。 “小后生，我看你筋骨奇特，又与老夫有一目之缘，不知有意拜入老夫门下修习绝世神功否？” 第四十三章 残生诀 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 林穆大惊失色，此前在他目光瞟去的瞬息间，还没看见老者的身影，他的声音，此刻就已在自己的背后响起。 还拍了他的左肩一下。 这是什么层次的速度？ 从林穆眼前，抵达林穆身后，只需半息时间，这样的武技，和莫伟引以为傲的影袭步，何其相似？ 简直如同空间传送魔法。 “小伙子，你愣着干什么？老夫莫非形同魔鬼让你不敢直视？” 见林穆迟迟没有回头，天残子顿觉不满，当下拉扯林穆的袖子想将他板过来。 林穆无奈，只好顺着对方的力道转过身子，眼前映现一位身着玄蓝色武袍的白发老人，鸠形鹄面，目光中却有熠熠之辉闪现。 他就这么瞧着林穆，仿佛在打量自己的古玩，越看越是喜爱。 林穆忍受不住了，退后一步抱拳问道：“前辈，您这是做什么？晚辈可没有任何要购买您囊中武技的意思。” “何况。”他顿了顿，故作低迷之色：“晚辈只是一介灵生境初期的弱者，哪有资格拜入您的门下学习珍贵武技？” 闻言，天残子犹自浅笑，伸出一只枯槁般的干瘦手掌，用力撑开。 “五折。” 林穆心头苦笑，这个长老怎么就听不懂他的话呢。 “前辈，不是我斤斤计较，也并非囊中羞涩，实在愧于占据您宝贵的时间为我这样的庸人指教。” “四折。”天残子不听，径自收回大拇指。 “前辈……” “三折，不能再低了！”赶紧打断林穆的话，天残子气急败坏地收回食指，恶狠狠地道：“今儿老夫就要强买强卖，你就是不拜入我门下，也得修炼我的法诀！” 此言一出，林穆着急推辞的神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极武道馆的长老，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了。 “如果晚辈就是不答应呢？您又要把晚辈如何处置？就不怕晚辈，将您强硬收徒的事情向馆主举报吗？” 天残子听得林穆的冷言冷语，脸上也没有丝毫铁青，摇了摇头。 “就算你向杨天城那小子打报告，他也没胆子给老夫穿小鞋，而且老夫这也不算强买强卖，谁让你看到了我的武技，此前老夫的广告词里说的明明白白，瞧过看过甭想欠过，你看都看了，还想赊账？你扪心自问是否无愧？” 林穆闻言，目瞪口呆，讷讷地呢喃着：“刚才那一次瞬移，莫非就是武技？” “不错！” 即使年老体衰，可天残子的听力却强的惊人，当下就自豪的回应道：“那便是老夫所推销的武技，九死残生诀，以体内气血换来一次恐怖的爆发力，方才那斗转星移般的速度，耗费了老夫一天的造血量。” 闻言，林穆不禁打量了老者的面色，发现对方的确显得苍白，嘴唇都隐现青紫。 “虽然代价高昂，但此诀境界若是越高，气血所兑换来的灵力，就越是强劲，你想象想，如果你将瞬间获得的强横灵力用在体修武技上，这样轰出的下一个攻击，威力将会有多么惊人？以你的修为恐怕都能硬撼灵生境后期了。” “算了，老夫卖个便宜给你，残生诀的第一层修炼，可以让你免费体验，若是满意，就花钱拜入老夫门下学习完整法诀。” 天残子悠悠解释着，苍老的声音中透发出一股强烈的蛊惑力。 对他这番神棍般的怂恿，林穆也隐约涌起了心动，如果天残子所言非虚，那么他要是修炼了这门武技，配合罗丹宗复伤丹的还原能力，说不定还真可以战力大增。 但现实总是丰满的，而理想，却依旧骨感，当林穆迟疑地点头答应后，向天残子讨要静修秘籍，对方却神秘一笑，提出一个让阁内其他的两名黄袍弟子骨寒毛竖的要求。 “你先试试自残身体，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造成让老夫满意的伤势，如此，我才会将这本秘籍借给你。”天残子笑得阴森恐怖：“你若敢反悔，老夫也有控告你的把柄了。” 渗人的笑声，吓得旁听的那那两名学员纷纷退后，生怕被无辜地拉扯进来。 可他们惊骇地发现，林穆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天啊，没人告诉他，道馆里最不能接受的条件，就是天残子长老的要求吗？” “就是，也没人告诉他，天残子长老门下根本没有徒弟，因为没人能作得起这份旷绝古今的死啊！” 仿佛没有听见黄袍弟子的惊恐的议论，林穆决然转身，临走前留下一句问话。 “伤筋断骨您可以接受吧？” 天残子出奇地怔住，随后呵呵颔首。 “当然可以。” 林穆应诺一声，在黄袍弟子们心惊肉跳的注视下，快步走出了群经阁。 等他离开众人视线，天残子布满横纹的脸上，透露一抹期待，口中悠然地自言自语。 “这一次的新人，该会残成何等模样，老夫记得上个月那胖小伙，用一种极其残忍的绝食方法，生生将自己重达数百斤的赘肉，减成了一张干巴巴的皮囊。” “前年那个龙精虎猛的彪形大汉好像对老夫的残生诀很鄙夷，桀骜不驯地想挑战自残修法，结果今年似乎变得很是谦逊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还有一个光头小子最让我记忆深刻，据说想修炼老夫的残生诀意愿之强，甚至想到脑门都开出一口大洞了。” 那漫不经心的声音，落到黄袍弟子们的耳中，就宛如一阵阵凄厉鬼号，吓得两人毛骨悚然。 极武道馆对于新晋的灵士境学员，一般都会有专人去讲解入阁前的注意事项，其中有一项，便是绝对不能在月初时直视叫卖的天残子长老。 可惜林穆身为黄袍学员，却并非灵士境，没有这样的提示，只能送羊入虎口。 就在俩人惶惶唏嘘间，突然群经阁的楼顶传来一阵咚咚踩踏声，紧接着门口响起轰然坠地声，眼睛望去，赫然发现刚才毅然走出阁门的新人，此刻双腿严重性曲折地躺在地上，面色尤为痛苦。 但他依旧是望向天残子，声音带着震颤却透着一股淡然朝他询问：“不知这样的伤势，可否进入前辈法眼?”” 天残子玩世不恭的神色，首次出现了震惊。 第四十四章 所谓残生 天残子原本只想着，若能让这小家伙吃点苦头，日后拜入他门下，修炼残生诀时或许可以更快接受那种饱尝痛苦的感觉。 可他没想到的是，林穆竟然比他之前所见过任何记名弟子，都要心狠手辣。 群经阁的楼顶有多高？没有百米也有十几米了，林穆就这么爬上顶层，二话不说地跳下去，只是摔断腿已经很不错了。 “小子，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看着林穆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天残子惊愕不止，走上前去将他扶起。 双腿传来的阵阵撕裂神经般的痛楚，又听到天残子这样没心没肺的问话，林穆不禁狠狠白了老头一眼。 “那前辈，以为我喜欢才去跳楼吗？” 天残子讪讪一笑，对林穆这里，他既是愧疚又颇觉无奈，当即不好意思地将林穆反手背起，上百斤的重量压在他那瘦骨嶙峋的身子上，看得后边的两个黄袍弟子都有些心生不忍。 可天残子却实实在在能将林穆背负，而且毫不费力，驮着他就要朝馆外走去。 “徒弟，忍着些，老夫带你去镇上就医。” “停停停！前辈您先把我放下，我腿已经没事了！” 闻言，林穆心头哭笑不得，赶紧急声阻止天残子。 “徒弟你别安慰为师了，就算要安慰也找个现实一点借口啊，老实点让为师送你去就医。” 听得天残子毋庸置疑的话语，再望向飞快接近自己的道馆大门，林穆脸色一沉，他可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头背去医馆。 当即冷声开口：“前辈，我真的没事。” 天残子一愣，脚步倏然停下，试着将林穆往地上放。 转过身子，惊愕地发现，林穆正直挺挺地站在他眼前，虽然面色仍旧有痛楚隐现，但至少可以肯定，他的双腿基本痊愈了。 天残子如同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 距离这小子跳楼，到自己将他背负在身上，顶多只有两三分钟吧？伤筋断骨，凡人要想恢复，也须保养整整一百日，两分钟痊愈是什么复生速度？ 屁，哪是复生，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受伤！ 天残子阴沉着脸，直视林穆，冷冷说道：“老夫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我，你若怕疼怕苦，直说即可，何必拐弯抹角？” 林穆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沉声答道：“晚辈未曾欺骗前辈，您若不信，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再自伤一次。” 言毕，在天残子出手阻扰前，迅猛一拳砸在另一只手臂上面，当即有咔嚓之声作响，艰难地把这只断臂抬到天残子面前。 “您可以检验一下。” 此次林穆没有疼得嗤牙咧嘴，双腿的剧痛还残留在神经中，由不得他去重视新的伤患。 对于残生诀，林穆真是打心底里渴求，倘若天残子所言非虚，这门武技毫无疑问将使他的战力达到几何式的增长，毕竟体内还残有复伤丹无穷无尽的药力，配合残生诀，理论上他将得到影袭步般的爆发力，而且持续不断。 布满老茧的手掌抚摸上林穆的手臂，熟练地探寻着断骨所在的方位，半晌后，天残子凝重的神情透出一丝异芒。 他激动地沿着断骨上攀，脸上的异彩越来越浓郁，渐渐的整张此前被阴鸷覆盖的脸上，完全让兴奋弥漫。 “小子，你的肉身很古怪。” 天残子亢奋地道：“每一次老夫朝里面推送灵力，都会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所排斥出去，更奇怪的是，这股气流在悄无声息中，似乎开始对你的伤势进行疗效惊人的恢复。” 他放开林穆的手，迫不及待地指使林穆：“小子，试试看，手还能不能动？” 林穆依言轻轻活动左手，除了稍显僵硬外，并无其他异样，丝毫没有刚刚骨折的迹象。 “捡到宝了，老夫捡到宝了！” 天残子心神一阵激奋，仿佛为生活穷困潦倒数年的淘金客在旧金山挖到了价值连城的金山，整个人都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见老头子如此意兴盎然，林穆本来也不好拂扰，但他明显对残生诀比这花甲老人有更多的兴趣，只好轻声开口。 “前辈，不知那本秘籍，您同意借给晚辈了吗？” “秘籍？” 天残子稍愣，旋即脸色出现悻悻之意，朝着林穆讪然叹气。 “徒弟啊，有些功夫，是不需要秘籍支持的，残生诀的所有内容，都映照在老夫的脑海中，你若有疑问，老夫知无不答言不无尽哈。” 渐渐听出天残子话中之意，林穆漠然的脸上，忍不住冷硬起来，望着天残子的目光中，都带上少许凌厉。 他皱着眉头，紧盯天残子，冷冷开口。 “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我……” “停停停！乖徒儿你先听为师解释，天残诀的确不是一门静修武技，它是老夫云游大元国的时候无意间从南地异族获得的一种秘法，其功效为师之前解释过了，以体内气血换取灵力短暂的爆发性提升，是真真却有其事！” “秘法？”林穆锁眉喃喃，沉吟少许后，静下心来平和问道：“到底是怎样的秘法？您可以大致讲解一下吗？” 见对方未再纠缠于残生诀真假一事，天残子不禁舒了口气，旋即正色回答：“所谓残生诀，以生机换取爆发，关键就在于怎么消耗生机，为师从那异族处亲眼目睹他们施展此法时的残忍，非心性坚韧之辈无法承受，哪怕能承受，也不一定活得下来，所以为师每次收徒前都会测试他们的忍耐，不敢轻易教授。” 他瞟着林穆的脸上，看到那渐渐浮现出的惊讶，声音一凝，沉重道：“以最快的速度剥夺自己的生气，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冲击筋脉处任何一道死穴。” 至此，林穆的心神内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惊涛骇浪。 冲击死穴？ 这么残忍的手法，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做到，哪怕他有罗丹宗复伤丹堪称神迹的修复能力，也不敢有冲击死穴如此疯狂的念头。 第四十五章 清河镇试炼 人的身体共有720个穴位，其中108个乃要害穴，然而三分之二的要害穴点之不死，剩下的三十六处才是真正的致死穴，若被破坏，无论轻重都必死无疑。 这三十六处死穴中，有三处穴位致死效果最为明显，其他三十三道死穴倘若受击，经强者及时灌输灵力修复温润，还有些许生机能苟活，但要是这三处穴位，神仙都回天乏术。 章门、哑门、太阳，此乃三个必死之穴的名字，天残子教授林穆残生诀的施展方法后，千叮万嘱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去冲击这三道死穴，就连浸淫此法多年的他，也没胆子敢用灵力去冲击三个穴位中的任何一处。 可在林穆心中，即便有复伤丹的保障，却委实起不了半点勇气来运行此法，开玩笑，那可是死穴，天知道被冲破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这天残子，给我残生诀的窍门等于没给，还好他没找我要钱，不然就亏大了。” 极武道馆的学员寝室内，林穆盘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抬头仰望满是翻皮的破旧天花板，口中忿忿地嘟囔着。 这间屋子十分狭窄逼仄，林穆粗略估计应该只有10平方左右，能塞下他这个人已经很不错了。 极武道馆对黄袍学员的待遇尚且如此，若是白袍恐怕连寝室都没有，只得席地而眠，不过这样的规定，也在一定程度激发了学员的进取心，不想睡大街就努力修炼脱离白袍甚至更高段位，向上爬。 对于林穆来说，住哪里其实都无所谓，只要能修炼就行。 咚咚！ 突然，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穆愣了愣，旋即面露惊色。 那混蛋天残子，不会又来祸害他了吧？ 他正犹豫着开不开门时，一道浑厚浩荡的声音彻底打消他的疑虑。 “小兄弟，我是杨镖师，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杨丹大哥！ 听见这阵充满浩然正气的声音，林穆心中一喜，马上起身去将房门打开。 看到杨丹一袭梳理整齐的纯白武袍，如标枪般站在眼前，望着林穆，刻板的脸上透出一丝亲和。 “前辈，您找我有什么事？”林穆微笑着问道，神情中尽显恭敬。 “不急，进去再说。” 踏入屋内，悄然坐下后，杨丹才以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林穆。 “林小友，你多大了？” 林穆表情一滞，沉思片刻后，才迟疑地回答。 “大概……17岁吧。” 前任的真实年龄，他也是从陌陌口中旁敲侧推出来的，当然，实际上也该是这么大。 闻言，杨丹点了点头，缄默半晌没有多说。 “前辈，到底是何事？还需要询问晚辈的年龄？”林穆问道。 “清河镇试炼。” 杨丹并未有任何迟疑，很快就将理由悉数说出：“你是外来人，可能不太了解本地的一些特典，清河镇依山而建，那座山，便是称作清河山脉的第一座山，每过十年，延绵仅仅有九座山的清河山脉，会从第九山深处突然衍生出一股堪比传奇王者的威压。” “威压？”林穆惊奇，眼眸不禁撑大少许。 “没错，非常强大的威压。”杨丹面色如常，可声音中蕴含着由骨子里生长的一份对神秘存在的畏惧：“传说之中，清河山脉的第九座山峰下边封印着一只万万年就诞生的洪荒猛兽，每十年苏醒一次，进行短暂却疯狂的灵力掠取，是天地色变，苍穹黯淡，而大元国历史以来，的的确确有着十年为期的日食奇观，每到那个时候，就是清河山脉第九峰威压出现之时，据说是那头洪荒猛兽，在汲取天地之力，作为自己破封的能量。” 听着杨丹的讲解，林穆的心头悄然中又是掀起一阵难以平复的波澜，仿佛杨丹口中的那只庞然猛兽，在他胸中翻滚不息。 清河镇居然有如此异象，如此传闻，不，每一个传闻都是有根据的，或许杨丹所言太夸张，但绝不是子虚乌有。 毕竟连图蒙萨斯大坟墓都从网游中群穿而来，一座存在悠久的山峰能如期散放堪比传奇王者的威压，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生灵作怂，想必也有一道由强者布置而出的玄妙阵法运转，反正清河山脉第九峰下边，真正是存有蹊跷。 看了一眼震惊的林穆，杨丹犹自镇定，继续说道：“每当第九峰威压出现，这座山峰深处的一座由自古以来就被建造而成的地宫，也会应期开启，经过一场试炼过后，清河镇驻扎的灵殿分殿就会将它对外开放，让大陆各地的武者前来冒险历练。” “而这场试炼，就被称作清河镇试炼，这个试炼的具体内容，就是在从第一峰开始，顶着第九峰被诸多山峰逐级削弱传来的威压，翻山越岭到第九山峰，谁能坚持得越久，哪怕没有抵达终点，也是第一名。” “但凡在清河镇生活的武者，年龄不过二十岁，都可以参加，折桂夺冠者，可以获得分殿准备的丰厚奖励，以及在第九峰峰顶为天地灵气孕养而出的天池中修炼一天的机会。” 说到此处，杨丹突然朝林穆温和一笑，轻声道：“当然，没有名至第一也不要紧，凡是前五十的参赛者，其所在的势力，便会加以重视培养，而且赏赐的奖励丝毫不弱于灵殿，我们极武道馆的规定，就是凡清河镇试炼达到前五十名的学员，只要日后修炼到灵导境，无论辈分资历，都绝对能荣登道馆名人堂，享受道馆每年的部分收入，与长老同级。” 杨丹这边解释得兴起，林穆心头也若有所思，他在前往南地之前，似乎曾经听闻林旭说过，他在天壤武学院中曾有过比试，首名的奖品就是清河镇试炼一个名额，莫非镇外的武者也可以参加。 思虑至此，他不禁向杨丹问道：“前辈，除了咱们清河镇的人，外界势力的武者能不能参与试炼呢？” “有是有。” 闻言，杨丹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但灵殿为了保存清河镇的竞争力，特意设下一个规定，镇外武者想要参加清河镇试炼，必须经过足够大的势力角逐而出一位最强者，有灵殿为其颁发证明，才有资格来我们镇上展开试炼，所以你不必太担心名次都被外人占领，道馆每年都会出现几个天骄获得前二十名的佳绩。” “你，有兴趣报名吗？” 闻言，林穆侧目沉思片刻，坚定颔首。 第四十六章 上届前五十 “好！不愧是我杨丹救下的青年才俊，果然有胆识！” 看见林穆坚决地点头，杨丹刻板的面庞上顿时出现欣赏之意，微笑着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坐起身来。 “报名的事情你不用费心，我会亲自去灵殿帮你填写信息。” “这怎么行，如此小事交给晚辈自己处理好了。” 说着先杨丹一步踏出房门，却让后边的杨丹一把捉住手腕，满目责怪地瞪着他。 “你又不知道清河镇灵殿坐落于何处。” 杨丹松开林穆的手，轻叹一声，无奈说道：“这样吧，我跟你一起过去，顺带让你熟知镇里的地势方位，今后你就能自行出入道馆了。” 林穆神色微怔，只好颔首答应杨丹的建议，不再纠缠推辞。 清河镇，灵殿分殿门口。 虽然早已有所预感，可眼前这里的武者也太多了吧？ 站在杨丹身旁，林穆望着恢宏豪华的青铜大门前，摩肩擦踵地排成四条，不，一条延绵到镇街上的人海队形，脑子里忍不住就涌起了阵阵眩晕。 对于前世算半个宅男的戒灵王安格玛来说，在现实中最为反感，也最怕应付的事情，大概就是拥挤如人才市场般的场面了。 此刻象征着大陆最高权力机关的灵殿，被一大群武者挤得挨山塞海，那些年轻貌美的灵殿女侍仿佛前世通货膨胀前的银行女柜台，忙得焦头烂额香汗淋漓，湿透的套装衫紧贴在婀娜诱人的娇躯上，让后方等得穷极无聊的一众男性武者大开眼界。 “前辈，这清河镇试炼，莫非有名额限制吗？还是今日就截止了？” 看了这蜿蜒曲折的长龙越排越长，林穆心里忍受不住，出声问道。 “离截止还有一段时日。” 杨丹环抱双臂，很是镇静地答道：“不过的确有名额限制，清河镇试炼每年最多只能参赛2000人，而今日是报名第一天，人多也是无可厚非的情况。” 林穆点了点头，倘若有着人数限制，而今天又是报名高峰的首日，也难怪灵殿人满为患，索性不再过多追问，静静排队等候。 可他就要安寂下来的心，在身后响起的一道悦耳动听的轻咦声，顷刻间将他的平静推动。 “杨丹叔叔，怎么您也来灵殿报名？试炼不是有年龄限制吗？” 林穆不禁转头，视线飞快地从汹涌人潮中，找寻到一位身着露肩绿裳的少女。 她姣美的面容在众人中很是出群，巧笑嫣然间双颊透出微红，有着两抹酒窝存在，平添几分俏丽明媚，可那身衣着对于林穆的概念中，与灵武大陆的保守格格不入，颇为性感绰约，尤其那前凸后翘的身材，在紧致的衣裙束缚下，完美的身体曲线被突显得淋漓尽致。 如此具有女性魅力，同时还年轻稚嫩的女生，自他穿越以来，还是首次见到。 “墨雪小姐。” 听到少女的问话，杨丹就快闭起养神的双目骤然睁大，严谨的神情上即刻浮现老管家般的恭敬，望向少女沉声应诺，旋即才开始不慌不乱地解释起来：“此次并非杨某前来报名，而是杨某面前这个道馆新人，名字叫林穆。” 说着，还严肃地望向林穆：“快向墨雪小姐问好，她可是馆主的掌上明珠，在道馆有蓝袍身份，乃你我的上司。” 蓝袍。 林穆心头惊诧，在道馆中可以穿戴蓝袍的弟子，迄今为止，他只见过灵士境巅峰的杨管事，倘若这女子也有身着蓝袍的资格，就说明她的修为，不在杨管事之下。 资质哪怕算不上绝顶，也非常出类拔萃了。 “林穆见过小姐。” 稍稍平复内心的讶异，按照杨丹的意思做足了礼节，未有多言。 杨墨雪睁着一双清澈水灵的大眼睛，仔细地望着林穆上下打量，俏脸存在这一抹好奇。 观察了片刻，她轻声问道：“你才灵生境初期，怎么可以身穿玄黄武袍？” 林穆一时哑口，他总不能说自己一拳干翻了教官，杨管事当时就惊为天人，这才赐予他黄袍学员的身份吧？ 倘若如此说，在灵士境高段的墨雪小姐面前，太过夜郎自大不知高下了。 他张了张口，想将心头编织好的借口叙述而出时，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悄然无声中走到两人之间。 与此同时，一道充满温柔与儒雅意味的清越之声，向着杨墨雪娓娓道出。 “墨雪，怎么孤零零地独自来报名呢？你若说一声，我林星庭纵使无视家族禁令，也会陪伴在你身侧，不离不弃。” 仰视一眼，林穆望见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帅气青年，披着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此刻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杨墨雪，眉宇和嘴角间，存在着淡淡的温纯与笑意。 让林穆内心惊异的是，此人身上无意散发而出的气息，竟比杨墨雪还高出一截，出现之际，周遭排队等候的武者，神色尽皆透出惶惶，呼吸也在那气息影响下显得有些艰难。 唯独杨墨雪撇了撇小嘴，精致绝伦的俏脸上存在着一股郁闷，就这么不爽地对林星庭白眼以对。 “本小姐故意跟那几个家伙言明后天报名，你倒好，自己打听消息愣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对于她口中所说的那几个家伙，杨丹心里明白，大概就是道馆里极武榜排位最高的五位，都对馆主千金抱有爱慕，平日在道馆里更是想法设法地讨好小姐，小姐为了躲他们，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可唯独面前这位，杨丹目光一沉，林星庭，目前清河镇林家的第一天才，资质太灵以上，修为更是高深莫测，而他有一个壮举，清河镇的天骄至今都无法打破。 曾经以十岁之龄，参加试炼夺得前五十名额，创下了试炼史上前五十名次中年岁最低的记录。 要知道这样的试炼可不止清河镇一家独大，大元国几乎所有势力的天骄都有参加，那时候的二十岁天才武者，差不多都有灵导境的修为，而杨星庭以弱冠之龄跻身前五十，已经不是天赋可以解释的了，毅力耐力智慧，这些种种因素才造就了他当年的辉煌。 清河镇试炼，可不单单只是凭靠蛮力就能取胜的比赛，那第九峰传来的威压，有时候会出现短暂的停歇，而这样的时机，如果在他人夜间睡眠休息时把握手中，就能出奇制胜。 而林星庭，就是深谙此道的佼佼者。 第四十七章 中期 “我说你，大好时光都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了，莫非你已经狂妄到目空一切的地步了，林大少爷。” 杨墨雪皱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琼鼻，瞥过俏脸懒得瞟视林星庭半眼，周遭的武者们，很是自然地将这认作是大小姐教科书般的傲娇，悻悻然地纷纷转头，不敢再观望，继续安分等候。 闻言，林星庭嘴角扯过邪魅之笑，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少女身前靠了靠，却被后者警觉躲开，目光刹那冰冷。 “林星庭，你别得寸进尺，本小姐只是看你跟那些光会流哈喇子的花痴略有所别，才忍着性子跟你谈话，不要仗着你林家道子的身份，就对我动手动脚，我们极武道馆也并非软柿子，任你揉捏！”杨墨雪一改此前活泼动人的形象，整个人宛如从万丈寒渊中爬出的煞神，娇躯仿佛有黑气涌动。 这一翻天覆地的转变，看在林穆眼中，也是让他不禁愣住。 此女莫非是双重人格吗？前后反差竟如此巨大，刚刚还带着一副阳光明媚的嫣然巧笑，此刻被林星庭稍显亲近的举动，就立即如伤了尾巴的家猫，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 林星庭无暇的俊脸上犹自存有淡笑，但那两抹俊逸的剑眉间，却无法掩饰地流露出一丝烦躁，无奈退后一步，让杨墨雪的警惕心松懈下来，才轻声说道：“怎么会？我若现在修炼，才是真正浪费时间呢，如今离试炼开启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那些怠惰无能的武者才会临死抱佛脚，我林星庭岂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比如说，我左边这位。” 林穆目光一凝，看着林星庭稍稍撇过来的一眼，脸上依旧沉静，可身旁的杨丹，却已面露诧异之色，林家的天骄，居然认识名不见经传的林穆？ 而杨墨雪则是收起冰冷的神情，琉璃瓶般晶莹剔透的眸子里，自然涌现出一股鬼灵精怪的意味，眯起大眼睛饶有兴致地在后边观望。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今日的气运不菲。”林星庭吟吟笑着，可目中却隐藏了讥讽：“只是在大街上随意溜达，就撞见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林穆盯着他，黑瞳中透发着一许深沉，他有种预感，自己或许猜到了，眼前这位锋芒毕露的青年的另一个身份。 见林穆没有反应，林星庭不急不躁，俊脸完全摆向林穆，同时充满冷嘲热讽的清越声音，也在周围一双双立起的耳朵听取中，淡淡地说出：“被我哥哥抢夺了王储的滋味如何，前少族大人。” 此话落下，那些装作排队等候，实则在暗暗旁听的武者们，一个二个默无表情的脸上，此时此刻，纷纷有震惊愕然之色涌现，渐渐的，离得稍远一点的那一队中，也开始掀起了哗然嗡鸣。 “星庭少爷刚才说了什么？他的哥哥？那莫非就是五年前被上京城林家，大元国三大武道世家之一的庞然大物所招去当本家弟子，那位曾经的清河镇第一天骄，林纵少爷？” “这还用问，肯定就是了，不过这灵生境的少年是谁，被林纵少爷抢夺了王储？啥意思，前少族，前少族……” “我的天，他不会就是上京城林家的少族，那个七岁踏入武道开始修行，只用一年时间压倒大元国所有林家天骄的神童。” “妈呀，老子也是极武道馆的，居然跟上京林家的继承者穿同样的黄袍，对哦，他那么牛掰如今怎么还只是灵生境初期呀，其中莫非有什么蹊跷？” 沉寂已久的灵殿门口一瞬间如沸腾的锅炉，即刻炸开了喧哗嗡鸣起来，本就惊讶于林穆能被林星庭识得的镖师杨丹，此刻更是瞠目结舌，他怎么也猜想不到，走镖归途持义搭救下来的一位落魄少年，居然就是整个大元国首屈一指的武道势力唯一的继承人，此事摆在他面前，简直就像幻梦般飘渺虚无。 一直本着着隔岸观火心理的杨墨雪，俏脸也在林星庭话语吐露而出的不久后，渐渐开始由玩味变为惊诧，红润欲滴的小嘴油然微张，没敢置信地注视着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林穆。 而当事人则比较镇定，板着一张小脸平静地盯看林星庭，气息均稳顺畅。 他轻轻摇头，漠然转身，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解释。 “林家少爷，你认错人了，我姓林，却与上京林毫无瓜葛，贵族家大业大，与我一介无名之辈斤斤计较也是无聊。” 林星庭眸子微眯，也没有去出声讥讽。 但他的内心十分肯定，眼前这个言语神色都透露出难以察觉的傲气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十多年前，在他仍被自己哥哥压着打拼的时代，看见的那幕惊天一现震撼了全族的入道仪式中，稚嫩却意气风发的少年。 曾经林家最天才的杰出之辈，上京林家前任少族，林穆。 …… 由于林星庭未再咄咄逼人，林穆几人也能顺利报了名，回去时天色已然入夜，夕阳在西山的遮掩下，化为黯淡消失在这片苍穹和大地中。 归途并不沉静，因为身旁的馆主千金，不知又抽了那根筋，由此前在灵殿门口突兀转化为高冷女神的性格，悄无声息中，又变成了那个自来熟的娇蛮小姐，一路上来，不断缠着林穆问这问那，所言之前篇一律，无非几句。 “你姓林，肯定就是大元国林家之人，那你到底是不是林星庭口中的少族啊？” “上京城真的如同传言中包揽五六十座城池吗？要大成那样不就与一个国度无异了？你们林家占据在哪个方位，去市集买菜是不是要买两三年之长？” “喂，别老闷着跟个木头一样啊，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 话语之唠叨连杨丹心头也不禁唏嘘，可林穆却真如她所言般，如一颗闷葫芦一言不发，走到道馆了就一个劲地往自己的卧房赶去。 “他什么意思呢？瞧不上本小姐？” 见林穆如此不近人情，杨墨雪忿忿不满，撇着小嘴狠声嘟囔。 杨丹干咳一声，替林穆稍作圆场：“或许林小友他，有什么急事吧？” 可他未料到，林穆的确有急事在心头，所以忙着赶路心不在焉根本不想搭理杨墨雪。 概因他发觉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有突破之征兆。 第四十八章 中期！伪装术 在此之前，林穆早就有预感，自己或许会于近期达成灵生境初期的修炼，突破至中期，概因他最近采用以拳击石、包括细火淬灵在内的自虐式怒拳修炼法后，灵力的增长幅度都比他一个月前修炼的起初小了一大截，近乎处在停滞的境地。 林穆大概知道，自己是陷入武者界中老生常谈的瓶颈期了。 “什么时候不来，偏偏在我到灵殿报名的时候出现，馆主女儿估计都错认我埋汰她了。” 盘坐于床榻上，林穆一边苦恼呢喃，一边艰难地压制着体内几欲喷薄而出的灵力，刚才他在踏入灵殿后没往前排几步，就感觉到经脉中自行流动的灵力竟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或许因为林穆的灵力量在处于灵生境后期水平，以至于灵力颤动时，存在着一股宛如憋尿的膨胀感，让他从报名至一路归途中都憋闷不已，浑身劲头都用来抑制体内快要爆发的灵力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虽然经脉里的灵力异常活跃，比较像临近突破的迹象，但是，前任根本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关于冲击灵生境中期方法给我啊？这要我如何去突破？” 打坐至此，林穆的脑海里终于浮现出这个严重的问题，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中，境界遇到升级关口时，该怎么去突破那层薄如窗纸的隔膜。 经过灵生境期间的修炼，实际上就是把吐息纳气获取到的灵力浓缩为精华，铁砂修法仅仅是锻炼肉身，没有达到强化灵力的功效，真正在推动境界前进的，乃是火砂修法。 所以突破这道瓶颈的关键，也大概是火砂修法吧？ “管他呢，先按照这个想法试试。” 打坐至此，林穆终于动身下床，从积满灰尘的床下抽出一盆古铜所制的火炉。 此炉乃林穆在杨管事处借来的，内里不知安放了何等物质，每每灌输灵力进去，总会有火焰凭空冒出，而且焰力随灵力的量度增多而放大。 他即刻将沉积为患的灵力朝火炉倾泻而去，那炉芯莫名地闪出火花，片刻时间就燃烧起来，成为手掌大小的一簇寻常火焰。 既然火砂修法有细火、中火、大火、烈焰四者对应灵生境的各个境界，那么中期的突破方法，很有可能就是让武者习惯中火淬灵，成功熬过去的人，就能跻身中期。 林穆深吸一口气，将右手平放向袅袅燃烧的火焰，愈演愈烈的灼烧感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末梢，手掌边缘已经渐渐开始肿大变红。 中火果然不同于细火，后者完全属于蚊子叮咬不痛不痒，而前者已经具备伤害身体的能量，仅仅只过去两分钟，林穆的掌心便被高温炙烤出一缕淡淡的黑色，已他长久展开火砂修法所带来的对火焰抗性，也熬不住中火持续灼烧破坏表皮，哪怕这点温度对林穆来说依旧没有什么危险。 时间再流逝五分钟，坚持不懈的林穆，脸上终于有了异彩。 “凝练了！灵力开始减少了！” 他心头雀跃喝彩，左手死死握紧成拳，在四肢百骸的经脉之中，林木感受到了那一股股被火焰烘烤反而越加膨胀的灵力，此刻在高温源源不断的侵袭下，终于出现了凝集强化的迹象，林穆的灵生境初期灵力，已经开始向中期涅槃蜕变了。 “按照这个趋势，若不出意外，我能晋级。” 感觉到体内灵力逐渐减少却又随之增强，林穆沉凝的嘴角悄然中扯出一缕淡淡的弧度，他已是万分笃定，等灵力完全融合蜕变之际，就是突破瓶颈的时刻。 眼下晋升事成，他的心神有飘忽到其他地方去，一则是清河镇试炼前这一个月时间的修炼安排，二则是精灵大地上，他作为戒灵王的那具傀儡身从安东尼老头处听得人类与精灵族不死不休的历史后，开始琢磨着如何让他的三个精灵族随从安全在人族帝国的阳光下行走。 若他还有戒灵王体内磅礴无穷的魔力还好办，随便施展三道变身术就可以将他们化为阿猫阿狗或者蛇虫鼠蚁随身携带，还不引人注目。 可现在，他只能依靠阅历丰富，而且修为不浅的安东尼大法师为自己这个雇主出谋划策了。 半月后。 精灵大地的北方森林。 经过整个早上马不停蹄的赶路后，少年一行人寻得一处较为干燥的地方，起火野炊。 虽然这具身体乃是傀儡身，但第九阶层的傀儡师库斯很细致地制作了味觉系统，让少年能够如正常人一样饱尝美味。 不得不说，他收录依米若儿到自己麾下的决定，实在英明，此女不但是个罕见的女性德鲁伊，还兼具一身出神入化的烹饪技术，就她这一手就地取材的熬汤烧烤，烹饪出来的野味，已经完全征服在场所有男性的味觉。 弗朗多这个逗比甚至都开始向她求爱了。 “啊，美妙而又多才的女神，依米若儿小姐，我弗朗多从未让如此鲜嫩可口的食物进入肠胃，你简直是我在美食上面救命恩人啊。” 弗朗多单膝跪在惊诧的依米若儿身前，一手高举，一手抚胸，含情脉脉地宣示起来：“我能在你的下辈子中，当牛做马一生一世吗？美丽的女神。” “啧啧，你不嫌弃牛和马，它们还不屑于和你相提并论呢。”旁边的洛克委实看不下去，当即开始了毒舌的吐槽。 “丫的敢再说一边，信不信我当着女神的面向你提出决斗！”弗朗多闻言也是炸毛，跳起来就指着洛克威胁道。 “斗就斗！谁怕谁？” “好，跟我去那边的林子里决一死战，别把你肮脏的臭血洒在洁白如玉的女神手上。” 两人瞪眼间，渐渐纠缠着往另一处茂密的丛林中靠近。 “前……少主，他们这么闹真的没事吗？” 依米若儿一手拎着瓢勺，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身影，迟疑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向林穆问道。 “这两个白痴间经常有此事发生，到如今仍旧生龙活虎，你习惯一下吧。” 林穆淡然回答，依米若儿见状，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些什么时，突然又听到林穆问向安东尼大法师的一句冰冷的声音。 “老头子，你前些日子说的那所谓魔法式的伪装术，至今准备得怎么样了？可否施展出来让本座见识。” 第四十九章 十古一造的日食 闻言，安东尼老法师撇了撇嘴，皱巴巴的老脸上浮现一股不慌不忙的神色。 “着急什么呢，老夫这几天不就是在为你东奔西跑地采集药材吗？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啊。” 依米若儿琼鼻微皱，瑟瑟然地瞄着如同冰块般冷漠的少年，看到他有棱有角的脸上，似乎逐渐扯下一条条阴沉的黑线。 他坐起身子，缓缓朝安东尼老法师位置走去，后者在用小拇指挖着鼻屎未曾注意少年，偶然转头时，看到一张仿佛要化为千年玄冰的面庞，一转不转地注视着自己。 一字一句的冷言冷语从咬牙切齿的口中阴沉蹦出：“你三天前也是这么说的，当我脑子不好使，还是被马背震失忆了？” 老头愣住少顷，旋即老脸露出殷切的讪笑，搓起枯藤般的老手就开始好言解释：“嘿嘿，是老夫记性不好，是老夫这些天日夜兼程被独角兽强猛的背部震失忆了，你这一提醒，老夫倒是全部回想起来了。” 少年眼神依旧饱含冷漠，看着他将手伸进衣袖，小心翼翼地缓缓取出一瓶鲜血般红艳的锥形药剂，放到少年眼前轻轻甩了甩。 “就是这东西，伪装术药剂。” “伪装术药剂？” 目光中的凛冽稍微收敛几许，少年皱起眉头，小脸有诧异一闪而逝。 在无神之世中，伪装术乃是盗贼职业才拥有的特权，效用与化身术大同小异，只不过前者只能将身体的一部分器官伪装成自己所想之物，比如想象自己的脑袋是个巨龙头颅，你下一秒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身材比例最奇特的生物。 最主要的是，盗贼的这种伪装术，可以在一定程度还原原物的性能，如果你真的把自己的脑袋幻想为龙头，或许有那么点几率能在游戏中喷出毁天灭地的龙息来。 由于有着这样的特性，此术也被玩家们鼓吹成了盗贼职业的BUG技能，强烈要求删掉此术的呼声也每天铺天盖地的向官方席卷而去，不断增加着客服小姐的工作量，导致越来越多的**OL诞生，咳咳…… 依米若儿好奇的目光持续投注而来，小巧可爱的螓首上仿佛有数道问号悬浮。 “老头，这瓶药剂，能干些什么？”少年盯着安东尼手上鲜艳的瓶子，道：“饮下后能达到伪装术的效果？” “没错。”老头子打了个响指，也不知他那枯槁般的手指是怎么做到的。 迎着对方狐疑的眼神，他带着从容的笑意讲解道：“众所周知，我安东尼大法师有着博古通今的炼金术造诣，可化腐为奇，点石成金，将一个区区潜行者技能载入药水中，使其形成具有同样效力的新型药剂，也不过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说着，他突然瞟向依米若儿，朝后者神秘地掀了掀唇角，招呼一声：“优雅如龙舌兰的德鲁伊小姐，可否请你莲步微移，到老夫这儿。” 观望入迷的依米若儿神情一滞，旋即真的莲步微移地走了过来。 “安东尼前辈，你有何吩咐吗？” 轻灵悦耳的声音迷醉人心，小小沉浸少许，老头笑着将手中的血红药剂递向依米若儿，道：“将它饮尽，以我药剂大师的名义保证，绝无副作用。” 少年不禁冷哼，却没有制止，反而眼看着依米若儿抱着药瓶将其中液体咕噜咕噜地喝见底。 “嘭！” 少女金黄色的波浪卷发上骤然冒出一阵浓浓的白烟，只片刻时间，这股浓烟就在温和的林风吹拂下渐渐消散开来，将少女让天地失色的绝美脸颊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中。 老头依然保持着成竹在胸的淡定笑容，而少年，此时此刻君王般威严的稚嫩脸庞上，有着一抹异彩掠起。 依米若儿竖长的精灵耳朵，居然让她飘逸柔顺的金发遮掩住，不，准确来说，是消失不见了。 少年不禁上前伸手，在依米若儿怯退的闭目下，掀开对方丝滑的侧发。 “果然如此。” 少年了然点头，精灵耳并未消失，只是让伪装术幻化成了人类的耳朵，短小玲珑很轻易就能被少女的侧发掩盖。 如此说来，精灵耳的困扰也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处，少年心头忽然有一念油然升起，他侧目看向洋洋自得的安东尼老法师，沉吟俄而后，还是叹息地放弃了。 他委实不觉得，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能有多少教徒之心，何况灵武大陆并未有多少合适炼金术的材料，想要靠着这种奇淫巧术出奇制胜，倒不如脚踏实地的完成眼下的修炼。 如今离清河镇试炼开启，还有半个月时间，他的修为早已突破中期十五日，境界也差不多稳定下来，近期也不着急加快修炼，而是央求镖师杨丹，不遗余力地对自己进行抗压训练，也就是所谓“模拟第九峰威压”的演练，力图尽快适应高强度的威压逼迫。 感觉耳畔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拿捏在着，依米若儿俏脸自然地透出几许红晕，久而久之，她不禁抬开眼帘，迟疑地望向少年。 半晌后，终于带着些许敬畏，弱声弱气地轻轻嘤咛：“少主，您……在想事情吗？” 少年的心儿早已飘忽到大陆彼岸，此刻闻言也是下意识点头。 见状，依米若儿有些苦恼，再低声问道：“那您，可否先放开若儿的耳朵。” 沉思中的少年未曾回应她，只是顺手捏了捏，让得那敏感部位瞬息通红，一道**抑制不住地沉闷响起。 可少年却出神地吟念着：“或许我可以让杨管事加入其中，增强些许威压，可能对训练更有帮助也说不定。” 在旁边站着看戏，安东尼老法师清癯的脸庞上不由闪过会意的笑容，望着整个人都不好了的依米若儿，心头更是戏谑不已。 他默默走开，口中喃喃自语：“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老了，实在老了，如今年轻人的花样越来越多，老夫委实跟不上节奏咯。” 半月后。 近期越发繁忙的灵殿，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其内竟连服务人员都不见一个，甚至这一条街道上，失去了武者的踪影。 而清河镇依靠着的第一峰峰顶，却被人山人海的武者近乎淹没，从天际望去，仿佛一座用泥土堆砌而成的微型山坡，其上布满的攀爬的蚂蚁。 今日，就是大元国十古一造的惊天奇观，第九峰威压同时出现的日食。 也是天地灵气，最为鼎盛的时刻。 第五十章 试炼，开启！ 清河镇第一峰峰顶上，存在着一座仿佛人为削平的广场，其中，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武者。 这里，可是有着两千人之多的海量。 林穆作为这片壮观人海中的一粟，此刻正被左右前后挨肩擦膀，难以动弹，基本只得把脑袋往苍穹望去，观摩即将展开的日食。 此地人虽多，可林穆认识的不过两指，一个肯定就是馆主千金杨墨雪，第二个有一面之缘的杨星庭勉强能算“故人”。 毕竟他的另一身份，乃是林纵的亲弟弟，倘若以前没见过林穆，又岂能当场认出他来？ 不，应该还有第三位才对。 林旭不是曾言自己参加过天壤武学院的比试获得试炼资格吗？这里的武者清河镇的占据大多数，可也不乏外地通过比试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林旭，或许就在这茫茫两千人其间。 “就是不知道他在哪边？” 林穆心头喃喃间，周遭将他近乎挤成烙饼的武者们，忽然纷纷大呼小叫地议论起来。 “天啊，咱们镇上的盛灵商会大小姐路雨冬吗？她都快继任掌会会主了年纪还没过二十啊？” “那有什么？黑铁堂少堂主那副未老先衰的样子都能报名，大小姐参加试炼又怎么了？不过话说回来跟黑社会竞争事后不会被砍吧？” “看看看！极武道馆的掌上千金来了，后边还跟着几位英年才俊，该是道馆榜上有名的天骄之辈吧?” “我的小心肝呀，墨雪女神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让吾辈好想一亲芳泽。” 耳边不断传来阵阵翁鸣议论声，林穆也没多少兴趣观望，正好趁这些人蜂拥而上目睹馆主女儿华容期间，林穆有抽身退后的机会，落到宽敞的地方好好歇息。 可就在他寻得一处安生之地时，后方广场的入口大门，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劲风和气势轰然朝峰顶席卷，磅礴的灵力波动瞬间震颤四方天地灵气。 带着惊人的威势，一道修长高挺的身影踏疾步攀山而来，几息时间就站到了众人视线聚焦处。 “林星庭！林家的道子也来了！” “看他这威压滔天的登场，恐怕修为已经在灵导境之上了吧，唉，前十名又被预订了一位。” “哎，他身后似乎跟着一个少年，看起来……年纪好小。” 闻言，林穆不禁转头，看到了山门不远处，如天狼般傲然孤立的林星庭，身后数十米外逐渐蝺步走来一位青发少年。 这少年身穿绣金锦衣，面容青涩白皙，似乎约莫十六岁上下，可矮小的身体却存在着一股丝毫不弱于林星庭的灵力，举手投足间，尽显孤高桀然之气。 他环抱双臂，一步踏到林星庭身侧，小脸微抬不屑扫视眼前人群，青稚的声音毫不掩饰地传荡开来：“林兄，这就是你们所谓十古一造的试炼？被我看到之人，都弱得可以扔进我家祖堂去堆砌石墙了。” 他的这声狂言，顿时引起围观者的群情激愤，纷纷口中怒骂。 可在他身侧的林星庭，却一改人前玉树临风的尊高气质，英俊的脸庞上升起一丝讪笑，面对少年很是客气地轻声说道：“莫惊少爷您出身上京名家，像我们清河镇这等穷乡僻壤之地当然无法与上京城的高武子弟相提并论，所以您习惯就好。” 林星庭的这一番解释，本该是给众人火上浇油，可周遭刚刚还在破口大骂的一群武者，此时此刻就像如遭电击，骤然沉寂片刻。 旋即，一阵比先前更为强悍的哗然风暴掀天而起。 “莫惊！他是莫惊！！” “我曾听说此次试炼会有上京城的天才莅临，没想到，居然是莫家资质最逆天的那几位之一，拥有百万中无一的灵宗天赋，神童莫惊！” “他那头青发，似乎是修炼了某种玄妙武技才造成的，能引起身体异变，此技的修法必然是逆天而行！不愧为天骄，这可是承受着天罚的危险去修炼啊。” 林穆听着众人的惊悸议论，眉梢下意识地紧锁起来。 莫家的人，果然也来了。 连林纵都能获取的资格，没理由凌驾于林家之上数倍的莫家无人符合，就是不知道除了这莫惊，公孙是否会派出它的天骄？ 那个女人，公孙牧铃，她也来参加清河镇试炼吗？ 心中突然冒出此念，却很快就被林穆自嘲着打消，怎么可能呢？罗丹宗可是坐落于世外岛屿的奇术门派魁首，自身就拥有无数修炼资源，乃是一尊足以和灵殿抗衡的庞然大物，又岂会在乎区区分殿举办的清河镇试炼呢？ “喂喂！你们快看，日食好像开始了！” 随着这声惊叫响起，林穆也感觉到天空传来的阳光似乎有所消减，抬头望去，原本高高挂在天际不断释放着晨曦的旭日，此刻竟被一抹阴影缓缓侵蚀开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怪物在向着它不断啃咬，顺着边缘逐渐在周身扩散。 清河镇，这片被数息前还被光泽普照的地域，无数葱葱郁郁的山木很快就从白日工作的光合作用中脱身，让阴影触及后，转而贪婪地呼吸自己制造而出的新鲜氧气，这第一峰，以极为迅猛的速度黯淡失色。 不止是清河镇，方圆百里，千里，乃至万里，大半个大元国，整个大元国，都逐渐逐渐地在日食的暗影笼罩下，开始先后走入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在众人心头涌现唏嘘感慨之际，天空中奋力散放着光辉的太阳，很快就阴影吞噬得所剩无几，到得眼下，只剩一轮仿佛弯月的细长弧线苟延残喘，日光聚集在顶端竭力绽放着，就像这是它在人间恩泽万物的最后几道呼吸时间，等到阴影侵蚀完毕，大地将无限永夜。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清河镇两千名武者眼睁睁地目送着最后一缕晨光消失于天际，眼中毫无丝毫光线可言，触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比黑夜还要混沌阴暗。 日食持续时间有些长，当众人都快习惯这样的黑暗时，从峰顶直线而去的一处山峰，突然之间，有着一阵阵绵薄的威压延绵不息地传来。 第五十一章 紫雷双行体 此威压并不算强烈，至少对于传奇王者的灵力强度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可清河镇九峰，乃延绵千里的荒野山脉，每一座山峰，都有着突破云际的耸天高度，且尤为宽阔巨大，在如此规模的山岭重重阻挡下，怕是就连灵宗的威压，都无法穿透四层山峰，眼下这股淡淡的威压虽然不至于碾平广场上的众人，可也有不小的压力存在，况且还延绵不息，堪比传奇王者这一说法绝不虚妄。 此时此刻，修为在灵生境下的任何武者，已经产生步如携石的感觉，林穆也不例外。 他试着在黑暗中踏出一步，于那股连绵不绝仿佛瀑布倾泻而来的威压沉坠下，如同顶天而行，一步过后喘息急促，消耗了不少气力。 这样艰难，要怎么抵达第九峰？ 黯淡无光的天空之上，日食仍旧进行，但那将太阳完全的吞噬的阴影，已经像潮汐退去一般逐渐抹消，黑暗深处，依稀间能看到一缕明光闪烁而出，很快，这缕明光就顺着一条弧线，缓缓延伸扩大，化为一轮光晕。 初晕，林穆遥望着无边漆黑的那一轮绚烂的光圈，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么一个词汇，也不明白大意，似白驹过隙般一闪而逝。 占据了太阳大半个日冕的黑暗，终于在最后几分钟的时间里，慢慢退散，让那一轮灼眼的光晕从浩瀚天际普照大地，福泽众生。 广场上的众武者不约而同地相继闭上双目，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直视日食过后的阳光，即使他们有灵力保护。 也就在阴影完全消散的刹那，那从第九峰遥遥传来的延绵威压，突然减弱了几分，尽管还能让灵生境感觉到不可抗衡的强大，但每一个踏步却比此前更加轻松自如，行动力大致仅弱化百分之七十左右。 简单来说，林穆估计自己若用奔跑的力气，大概会折损成龟爬一样的散步。 重见清河镇的日光异常猛烈，仿佛每一丝光线都要补偿刚才短暂的黑暗，刺眼而不可直视。 就在这片光芒万丈的艳阳之下，广场最高的平台上，渐渐走上一道青白祭祀服遮掩的身影，充满神圣而不得亵渎的韵味，在白袍之下的面孔于日光映照中反而不可直视。 此人，正是清河镇灵殿分殿殿主，塔万山。 他缓缓抬高双臂，在他的动作下，身后的平台竟有九道石板飞升而起，悬浮在空中供众人观摩。 “这九块刻灵板，会如实同步你们在试炼中的确切排名，第一块只有前五十名有资格登上，当然，落后者能迎头赶上，便可在试炼期间取而代之，坚持至结束，你就是前五十！” 他的声音中似带有某种强烈的感染力，让底下的武者们一阵心潮澎湃，恨不得此刻就开始试炼，一展修为。 “试炼开启前，我有几个规则要与诸位说清。”塔万山话语骤然凛冽，厉声说道：“一，无论峰内峰外，试炼期间不得有拼斗发生，我们灵殿会用灵眼全程监察，摸抱侥幸之心。” “二，一旦走下第一峰，除自动弃权外，无法离开九峰，见濒死参赛者，无论本人意愿如何，灵殿都会将其自行回收，并视为失败。” “三，灵殿发给你们的灵石，代表诸位在试炼中情况，以此来确定刻灵板上的排名，万万不可遗失，否则视为排名无效。” “最后，祝各位载誉而归，于第九峰天池一浴成名！” 此声震天传荡，广场上本就激昂澎湃的众武者，此刻更加高涨振奋，呐喊之声沸反盈天，占据了整座第一峰的声音。 “试炼，开启！” 此令下达，武者们正如脱缰野马，纷纷顶着第九峰延绵不绝的威压，朝山下蜂拥而去。 林穆没有参与进去，待得领头的数百武者冲了下去后，才开始不急不缓地蝺步前行，他从杨丹镖师那得知这试炼威压并非时刻存在，保存体力待得消失后拼劲追赶，才是他这种灵生境武者的参赛之道。 前十无望，前五十尚可一争。 突然，林穆身边飞快掠过一道修长的身影，定睛一望，乃是踏疾步飞速下山的林星庭。 紧接着，是数道修为不下灵士境的清河镇天骄之辈，皆是争先恐后地寻林星庭的后尘逐去，林穆甚至能看见一道绿色倩影轻灵地从肩后掠至身前。 杨墨雪，她边保持着领先林穆的速度，缓缓降慢步伐，绝美的侧脸朝林穆露出。 “新来的，你就不知道抢占先机吗？慢得跟乌龟似的要闹哪样啊？” 林穆面无表情，淡淡地望着她，道：“大小姐，您没听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吗？吾愿为胜者之龟，不想做败北之兔。” 杨墨雪俏脸一滞，紧接着忿忿不满之色溢于言表，正要出声反驳时，忽然感觉后方传来一阵强烈之极的劲风，席卷沿途草叶，火光电闪间轰出惊天破空之声。 她猛然转头，却在这短短一瞬，被一个莫明的东西瞬间擦过，无数青丝在俏脸上乱舞，于风中剧烈飘扬。 徒留她满目呆滞地慢跑着，身后的林穆，脸上也有凝重涌现。 “莫惊……” 杨墨雪轻声呢喃，落到林穆耳中，让他眉头锁得更紧。 此人的修为，怕是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如此速度，已经可以完全甩出林星庭几个呼吸的距离。 因为林穆的视线，捕捉不着他。 第一峰山腰，遥遥领先一千多名的数十个武者在激烈竞跑着，其中不乏实力高强的天骄，个个都是镇内镇外数得上号的牛掰人物，脚下皆有疾行武技加持，即便威压当头也是大步流星。 然而在他们满心优越，目空一切的状态下，一阵凛冽的旋风仿佛夹杂惊天雷电，爆发出阵阵万钧雷鸣，瞬息超越将他们超越而过，绝尘无影。 “握草，这是什么鬼？” “速度逆天，不会是林星庭吧？” “莫惊。”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间，一道虚弱憔悴的声音低低响起，目光流转，看到一位干瘦的锦衣少年腆着一张衰老松弛的脸，驼背怪跑着。 众人惊诧，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黑铁堂少堂主，洛千。 传闻中这位清河镇**龙首之子，先天患有不可治愈的重疾，虽然不影响修炼，但身体却每况愈下，以至于如今未老先衰，形同枯犒。 感受到同辈人的目光汇聚，锦衣少年腼腆一笑，继续说道：“莫惊的主修武技传承于上京莫家，乃我等毕生难遇的绝世奇技，以肉身作武技奠基，修成后霸绝同境武者，此技有名，紫雷双行体。” 他顿了顿，声音中忽然带有敬畏：“传闻中莫惊少爷发色因时而变，夏红冬青，其实不然，这是因为紫雷双行体，以雷系灵脉为基，电生天火，故而一门武技可驾驭两种属性，夏天适合炼火，则莫惊少爷发色如火，乃武技修法所致。” “当然，有这样逆天的成效，修炼此技必然是逆天之举，莫惊少爷需得忍受火雷双行对肉身冲突反噬，若不留心，身形俱灭。” 众人听闻，心神皆是涌起难抑的惊悚，双系灵脉者在灵武大陆早就灭绝了，所以能驾驭两种属性的人，只有逆天修行的疯子，这莫惊，当真不要性命。 想到这里，众人又有一个疑问。 “洛千，你咋知道这些的？” 闻言，驼背疾行的洛千脸上的讪笑凝固，沉闷许久，才突然叹息一声。 “我小时候，修过此技，可惜……” 第五十二章 此乃现实 广场上留下了数百人，大多都是清河镇上年逾20的武者，其中不乏声名显赫者，都是镇上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此刻他们默默地注视着悬浮半空中的九块刻灵板，观摩其上的名次变化。 莫惊，第二峰下坡山腰，首名。 林星庭，第二峰山顶，第二名。 路冬雨，第二峰上坡山脚，第三名。 徐落云，第二峰上坡山脚，第四名。 …… 塔万山站在台下凝望着参赛者手中灵石所反映的位置，与周围的议论声格格不入，沉寂许久，突然似自言自语地呢喃开口。 “此次试炼，我清河镇的儿女倒是争气，前五名占据三位，可嘉可嘉。”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身披狐毛大氅，经过岁月雕刻后的脸上仍残留昔日的英俊，他就这么冷不丁地出现于塔万山右侧，接话回答。 “我看不尽然，此次试炼因为与五行道门的选拔撞期，外界武者能来的要么是名门大派中宵小之辈，要么就是像莫惊这种纯粹对天池感兴趣的孤僻天才，我们清河镇，已经不复往昔繁盛，他们连面子都懒得给了。” 塔万山目光微转，瞥着身边的中年男子，庄严肃穆的白袍遮掩下，有轻笑传出。 “林家主，如此不更对利令郎有利吗？” “也对令徒有利。” 说话间，他把目光放到第一座刻灵板上的第四名处。 塔万山白袍下的笑声明显少许，视线再次扫过空中的九块刻灵板，漫不经心的话语，悠然响起。 “不过林家主，这一次的试炼，本座似乎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似乎除了清河林家之外，还有两个林氏参赛者在内，有如此资格的家族，莫非也源自那里？” 说着，他手臂轻抬，朝天虚指。 林家主依然面无表情，但唇齿翕动，已经将塔万山话语所指的两人信息报出。 “林旭，上京林家第五长老长孙，资质不俗，年仅十岁就有灵生境巅峰的修为，成绩还看得过去，第五百五十六名。” “林穆，第一千六百二十名。” 不知是否塔万山的错觉，这位一向古井无波的林家家主，在说到最后一人时，声音中似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愉悦。 …… 第一峰山顶。 林穆刚刚将右脚踏在山顶的基石上，挥了挥额头上满溢的热汗，才艰难地抬起左脚踏出最后一步。 他暂时停歇，长吐一口气，极目往山下眺望，前方起码有一千余人领先于他。 后方有三百余人落后于他。 不得不说，这场试炼没有公平可言，从第一峰山腰起，威压就开始既不讲理的增幅，仿佛第九峰下的蛮兽只朝天释放，到得峰顶，已经见不着灵生境初期的武者了。 对新手而言，这是完全的封杀，不留希冀，尽管此事并非人力能决定的。 “所以他们，都尽皆在此地驻扎了么？” 林穆横目一扫，望见山顶不远处一大群灵生境中期的武者正在打坐歇息，个别过分一点的，甚至已经铺好了野餐用的垫子，正与同伴有说有笑地享受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 这些家伙到底是来度假还是来比赛啊？ 就在林穆一阵无语间，突然有一道充满神采的目光猛地锁定自己，紧接着听见少年们喜出望外的声音。 “穆哥，那不是穆哥吗？！” “开你妹的玩笑，穆哥那么牛怎么会落到我们……握草，真的是穆哥！” “穆哥快过来，咱这里还剩半片酱油包子。” 声音源自那些认真打坐恢复的参赛者后边，几个满嘴油光的灵生境中期少年，很显然，他们都是林穆在极武道馆灵生境演武场认识的黄袍学员。 因为灵武大陆的威压由灵力产生，所以修为越强基本抗压能力就越强，这几个家伙虽然个个战五渣，但在中期的修行时间毕竟远长于林穆，从灵力强度上讲，比林穆好些，名次自然也高过他。 “龙游浅滩啊。” 林穆叹息着摇头，脚步却在气力缓过后，自觉地往几个黄袍弟子的野餐垫毯走去。 寻着一块比较干净的草地坐下，再跟这几个没心没肺的同学寒暄片刻，林穆很快也闭上双眼开始打坐恢复。 既然白天硬是走不动了，那就等到威压短暂消失的时候，展开疯狂反超模式吧。 …… “安东尼！你个老不死的快给某解释一下，为什么洛克和依米若儿的药水，跟我的不同！！！” 茂盛葱郁的精灵族大地原始丛林中，少年将一袭乌黑长袍松解开来，铺展着捧在怀中，而那长袍的上边，正盛着一只巴掌大小的棕灰色浣熊，浣熊异常古怪，对着面前的安东尼老法师嗤牙咧嘴口吐人言，挥舞着小爪子仿佛恨不得将老法师大卸八块。 旁边已经掩盖了精灵耳的依米若儿捂嘴粲笑，香肩难耐地颤动着，洛克则是一边抚摸着自己柔软的人类耳朵，一边虚伪地唉声叹气。 “咳，就算是号称药剂界空前绝后的大宗师，也有智者千虑后的一次失手嘛，老夫敢以自己七阶大法师的名义保证，在此之前老夫绝对成功超过一千次！”安东尼老法师拍着胸膛义正言辞地道。 “去尼玛的智者千虑，连魔法学徒都知道两瓶颜色天差地别的药剂肯定是不同的药剂，你倒拿着变身术药水口口声声说这是伪装术药水，当我是智障啊？”浣熊张牙舞爪地嘶叫道，口气听着像个败光赌资的赌徒。 说到此处，浣熊突然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很是可怜地望向掩嘴轻笑得依米若儿：“女神，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啊，难道你忍心你的忠实的追求者变成一只任洛克欺负的小浣熊吗？” 它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加上本就萌出血的外形，在张口说话的一瞬间险些将哑然失笑的依米若儿俘获了。 她抱歉地望着浣熊，愧声道：“不好意思，本来想阻止前辈的，哪知道你喝的那么快……” 小浣熊看见对方脸上心疼的神色，以为自己无意间攻陷了这位温柔如水的半精灵少女，整个人，不，整个熊都兴高采烈地朝那圆鼓鼓的柔软之处扑去。 半空中迅速地被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拍下来。 “洛克你丫想谋杀啊！”浣熊不爽地挑起身指着冷冷俯视他的洛克，破口大骂。 少年望着面前越发活宝的浣熊，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长袍披在身上，转身向被草绳拴着的独角兽走去。 不急不缓的声音也随之落在众人耳中。 “弗朗多，有骂人的力气还是快些过来赶路吧，安东尼是药剂大师，他说这变身术的效果现在无法解除，就只能等他去人类世界再寻高明破法之道，本座今日的时间不多，别浪费！” 闻言，安东尼和洛克都是一脸可怜地望向浣熊，而后者此刻哭丧着精致小巧的脸颊，只好朝着尖利的嘶鸣连连应诺，看上去颇为诡怪。 第五十三章 残生诀的真正效果 如果说天底下真有最造化弄人的事情，那么此事，一定叫做清河镇试炼。 林穆一觉醒来，天未放晴，天已入夜，可周围的打坐休息的武者，走得七七八八，剩下新来的灵生境初期。 还有围成一团熟睡的黄袍学员们。 “过去了，该死，威压暂停的时间过去了，早知道就让弗朗多去烦安东尼好了。” 林穆恨声嘀咕，如果不是弗朗多老在他身上挪动不停，没个安稳，说不定他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在马背上入睡了。 可是，说不定威压中断是发生在半个小时以前的事呢，而且若没有弗朗多用读心术与独角**流，林穆也不能在睡梦中赶路。 “大意了，实在不能太松懈，即使仗着有压箱轴的底牌……就算威压能如愿停滞，也不敢保证此法能行得通。” 心中万念俱灰，林穆重新站起身来，一脚向前踏去。 如同，万斤落下。 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有热汗冒出，林穆脸色难看地望着自己踏出去就动不得的左脚，脑海中被阴云覆盖。 威压，又变强了。 原本只是走几步才觉得费力，现在却已经根本走不动了，看来这第九峰传来的威压不是被七座荒山削弱散放的威压才显得绵薄，而完完全全是没有成长起来，随时间成长！ 这与规则根本不同，灵殿到底欺瞒了多少武者？ 不，估计被影响的选手都只是灵生境初期的弱旅，哪怕得知真相也没胆量和实力告发，就算告发，世人也是嗤之以鼻。 事到如今，想这些屁用都没有，前方上千人领先他们，此刻真的算试炼倒数了。 而广场上观摩的武者，只会把视线停留在第一道刻灵板和最后一道刻灵板上，一个是津津乐道，一个是幸灾乐祸。 寥之千里。 “你说说这几个吊车尾的是哪家势力的？从下午起名次就没动过，尤其是包尾那个叫林穆的，第两千名!” “这是铁了心要争倒数第一啊！反正没本事，闯不进前五十统统都是浮云，不如哗众取宠求个污名让大伙增加一件茶余饭后的笑柄也好。” “他成功地骗取了我对他的关注，仅此而已。” 到了晚上清河镇的闲杂人士吃过晚饭后又上来高谈阔论，有眼尖的发现倒数第一名很久都没有超前了，顿时引发一阵无聊的话题。 观众要么是真心享受比赛的乐趣，要么是对选手指指点点损人为乐，粉丝和喷子，从来都是两极分化。 这些说三道四的武者后边，默默地站着一位身着纯白武袍的中年男子，正直浩荡的脸上，隐隐透出凝重与焦虑。 他捏紧双手，阴沉地望着第九道刻灵板最下方的名字，眼神中却蕴涵着疑惑。 “小兄弟，你到底怎么了？” 第三峰山腰。 此山荒芜光秃，遍地都是乱石碎岩，沿途想要歇息的武者，大多只能选择唯一一条比较陡峭但还算平整的山路。 距峰顶仍有三四百米的地方，一道矮小瘦弱的身影正迈力地攀行着，双腿如同注入石膏般，动作僵硬机械，却依然坚持不懈继往开来。 下边一位正坐着歇息的短发少年不忍心看下去，赶紧高喊劝诫。 “林旭兄，没必要这么拼命，留点力气等待下次威压暂停，届时你若没力跑路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旭不闻不语，继续咬牙前行，即使他的脚步已经沉重得像是胫骨断裂一样。 半个月前，他在家族参加了林纵的即位仪式，本也预料了此人或许会恃才自傲，却未想到，他居然狂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竟当着本家所有长老弟子面前，砸毁了沧生叔叔的灵牌！ 林纵没做解释，成功激怒本家的年轻一辈，可长老会和家主却异常冷静，哪怕是沧生叔的父亲，也只是敢怒不言。 林旭知道，他是在立威，同时，意图抹消沧生叔叔在林家小辈根深蒂固的无敌形象。 林纵，欲替代，或者说超越林沧生，让上京林家，渐渐演化成清河镇林家。 可无可奈何的是，林家需要他，需要灵宗资质的天才拯救林家于水深火热中，哪怕会本支倒转。 “我不是来夺冠的，也不是要在什么天池里沐浴涅槃，我只是想变强，无论用何等手段，不计代价地训练自己！”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身体虽然筋疲力竭，达到了极限，脚上却毅然决然地继续踏出。 可刹那间，下一步竟轻而易举地落到地上，林旭瞪目结舌，此前他要把脚板放到地上都跟举起千斤巨鼎一样艰辛，怎么现在变得那么轻松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稚嫩而坚定的小脸上不禁扬起一抹阳光的笑容。 回过头去，下方一片打坐休息的武者，他那刚刚认识的同伴也正准备闭目恢复。 “啪！” 突然一声清脆的拍掌将短发少年惊醒，他抬头而望，看见欣喜的林旭在向自己打手势，心性还算细腻的短发少年立刻反应过来，感激地朝林旭点头，轻手轻脚地迈步往峰顶赶去。 …… 林穆动了动右脚，发现自己可以行走自如了。 威压中断！ 瞬间意识到了此事，但林穆来不及高兴，他要立刻展开被自己拖延的计划。 残生诀，花了三番两次惨痛经历才从天残子手中换来的燃血秘法，通过冲击死穴来激发人体潜能，产生出远超肌肉极限数倍的爆发力。 这才是残生诀真正的效果，天残子胡诌的那些个什么消耗精血转化为灵力增强武技都特么是扯淡，经过林穆实验过后，才知道这秘法根本就是连凡夫俗子都能模仿的潜能激发法，说白了当日天残子就是使用残身诀刺激自己的腿部肌肉才能爆发出神鬼莫测的移速。 此诀长久修炼增益不大，但对眼下的状况，它很适合逆袭。 “冲击，气海穴！” 林穆毫不犹豫地就动用灵力朝腹下的气海穴猛烈袭去，没有丝毫变色，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实践此法无数遍了，不说炉火纯青，却也驾轻就熟。 冲击气海穴带来的负面效果和气血消耗复伤丹会帮助他消除和恢复，只要不去触碰三大死穴，他都是安全的。 残生诀完成的一瞬间，林穆刹那就飞出数十米的距离，顷刻远离极武道馆那几个睡得跟猪一样的猪队友。 “起床了！都特么想在榜尾被人吐槽吗？少年有点追求可好！” 听到这声振聋发聩的破喉大喊，几秒前还沉浸在梦乡与天仙姐姐缠绵悱恻的黄袍学员们，立刻被吓得条件反射地跳起来，纷纷惊惶张望。 却发现四下寂寥无人，哪怕是山腰上，也望不见一个人影。 第五十四章 疯狗般的倒数第一 第五峰半山腰。 拖着一身碍手碍脚的白袍，徐落云勉强保持着健步如飞的速度，眼角余光偶然瞟见一直在身后穷追不舍的倩影，清秀淡雅的脸上即刻流露出了满满的无奈。 他侧着脸，苦笑道：“路冬雨小姐，能歇息一会吗？你不累我都累了。” “不歇。” 路冬雨的娇躯被清一色夜行衣紧紧包裹，看起来就像盗贼而不是商会未来的当家，此刻听见徐落云的苦求，想都没想就严词拒绝。 闻言，徐落云难看的脸上变得越发难看，完全被阴云布满了，甩开头上的洁白兜帽继续前行。 后方，处于山峰上半坡被开辟而出的山路一侧，浓密茂盛的灌木丛间，一位与徐落云装束如出一辙的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晶莹剔透的镜状物体，有些像大号的眼珠子，其上显示的画面朦胧，但若仔细观察，能看到徐落云和路冬雨前追后赶的身影。 这就是灵士境武者所获取的灵眼，通过修炼来增长灵眼数目，同时灵眼也促进了武者的修为。 若能有两个以上的灵眼，就能做出玄幻故事中司空见惯的法力境一样的效果，隔空观察远处景象，范围与武者的修为成正比。 如此就给了灵殿仲裁会极好的监察助力，而仲裁会麾下的锦士，就如同明代的锦衣卫般让人骨寒毛竖，某个位高权重的人物近期去过哪里，午饭吃了什么，甚至和哪个红颜知己洗鸳鸯浴，资深的锦士往往都能通过灵眼观察得一清二楚。 这藏头藏尾的男子就是一位锦士，哪怕他并非资深，也不是徐落云和路冬雨两个乳臭未干的屁娃儿能察觉出来的存在。 “殿主，属下跟随徐公子来到第五峰，途中暂时未遇见突发情况，一切正常。” 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雪白的灵石，放到嘴边低声自语。 第一峰广场上，繁星点缀下夜空极美，塔万山背负双手目不斜视地望着刻灵板，耳畔边存在着与锦士手中灵石如出一辙的白色小石，锦士的话语毫无遗漏地传入其耳中。 “很好，你继续跟随，若有必要准你出手。” 指令被塔万山不着痕迹地发出，就连身旁素来细腻的林家主都没觉察到，犹自聚精会神地观望刻灵板上的排名。 夜渐渐入深，峰顶广场的大多武者都已离去，留下来的，除却实在无聊的闲杂人士，就只剩排名靠前的参赛者家属了。 而那些名次久久没有突破，甚至让后来者刷下去的千名外的选手，就连他们的亲友也已经放弃了鼓舞加油，从安静观看渐渐到七扯八扯，直至现在相继下山回家。 失去期望和信心的不止是这些人，哪怕一手举荐林穆的镖师杨丹，此刻都唉声叹气地将目光转移到馆内的天骄名次上，他们还算争气，能停留在第二道刻灵板上不被拉下。 突然，不知何人先喊起一句，催动着周围的闲杂人士像嗅到鲜血的食人鱼一样汇聚过去，片刻过后，轩然翁鸣的唏嘘之声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响起。 “动了，那个叫林穆的吊车尾动了，我的天，还排在第九刻灵板首名，前面的家伙都弃权了吗？！” “我擦咧！第一千四百三十名，已经到第八刻灵板了，这货**还是打鸡血了？我去一千四百名……尼玛我就说了一句话而已！” 本准备离开的一些灰心丧气的家属，此刻也是停下迈开的脚步，纷纷回头凝望。 不止他们，哪怕始终关注徒儿的塔万山，与女儿有着赌约的盛灵商会会长，满脸横肉目中却对“洛千”这个名次隐藏着温和的黑铁堂堂主，一袭黑袍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极武道馆馆主，在惊呼响起的几息内，全部看了过去。 第一刻灵板的名次到现在基本没有变动，能吸引这些大人物注意力的，只有不可预料的突发情况。 所以名次攀升出现异常，瞬间就吸引了他们。 第二峰下坡山腰上，横七竖八地躺在荒地上睡觉的参赛者们，突然就被一阵尖利的破空声惊醒，纷纷慌乱跳起，却只看见一束玄黄的明光如鬼魅般瞬息闪逝，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同样的情况，陆陆续续在第二峰的下坡发生，沿途只要没有睡死的武者，几乎都被这道绞杀空气的疾驰身影所吓醒，四下张望后却只看到一同醒来的伙伴。 飞速赶路的林穆快到连他自己都受不了，堪堪在下坡山脚停顿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赶紧打坐缓息，此刻他的丹田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天残子说的没错，这秘法不是随便拉个咸鱼就能安然无恙地施展出来，他林穆要是咸鱼的话早在第一峰就已经挂彩了。 具体情形只能用凄惨形容，在这番超音速的反超期间，林穆的气海穴被冲击得面目全非，然后迅速复原，再被他吹枯拉朽地破坏……林穆感觉自己的肉身好像一块记忆金属，捏成团团很快又舒展回去，毫不拖泥带水。 他此刻是当真达到极限了，再冲击下去用不着复伤丹修复，下一秒直接翘辫子。 必须给复伤丹一点时间恢复生机，罗丹宗丹术再高明估计也炼不出让一心自杀的疯子寻死不能的丹药。 “这人你认识吗？怎么一声不响就坐在咱们身边了？” “废话那么多干嘛？威压停止了赶紧跑路啊！” 挨着林穆的两个灵生境中期的武者，突然见到陌生人招呼不打就坐在自己旁边，非议两句就悄悄起来想趁他人熟睡时乘机出发。 可他们刚踏出一步，就愕然地发现打坐的陌生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瞬息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再次现身时，已经距离两人有十米之远。 然后继续消失。 两人目瞪口呆，脚都忘记踏出了。 …… 第六峰山顶。 一道修长挺直的俊逸身影飞跃落下，地上的沙尘却没有半点掀起。 林星庭平静的脸庞突然掠过奇异，望着身前抱着双臂的莫惊。 “莫少，你这是？”他惊疑问道：“眼下正值威压消散之际，你不好好把握，停在此地干什么？” “少废话！” 莫惊冷喝一声，指向林星庭桀骜无边地狂然宣示：“今日在此，不是你败，就是我莫惊胜！” “莫少，你开玩笑的吧？”林星庭强颜欢笑，道：“殿主说过试炼期间斗殴者，革除名额，你应该都听到的。” 莫惊面色不改，依旧像看蝼蚁般睨视林星庭。 “监视我们两人的锦士已经被我收买了，你若有本事告状就向塔万山告去，你看他敢不敢信？” 闻言，林星庭俊脸刹那铁青下来，但依然带着好言好语，猜测似地开口。 “莫兄，你的雷源可是用尽了？” 莫惊不动声色，只是运转浑身磅礴强横的灵力，力道在双手急速凝聚。 “唉，莫兄，不瞒你说，我对试炼第一根本不感兴趣，你若想在第九峰的天池沐浴涅槃，随你洗个够。” 眼见对方就要动手，林星庭却不急不缓，先是无奈叹息一番，观察莫惊脸上有了一丝异色，才将心中的话语流利地说出：“莫兄，你若能帮我一个忙，我就在第八峰山脚下等你攀上第九峰峰顶，绝不逾越半步。” “说。” 听见莫惊冷不丁响起的一字，林星庭面露欣喜，朝莫惊感激地拜谢几句后，俊俏的嘴角带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莫兄，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他叫，林穆。” 第五十五章 史无前例的威压（补） “林穆？你们林家的人？” 莫惊目露讶然，恃才放旷的神情出现一丝惊疑之色。 他虽沉心于修炼，不谙世事，但再怎么漠视人情，也看得出以林星庭一脉在林家的权势，除了他哥哥林纵外，基本不用担心被族中其他天才追赶而上。 林星庭肯定颔首，俊脸上毫无欺瞒的意味，诚恳地将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此人乃是本家前任少族，因为顶撞长老会被家主驱逐出来，你知道的，我哥哥虽然已经稳坐林家少族的位置，可是斩草不除根，终究存在隐患，此事，也有我父亲的应允。” 莫惊双目微微眯起，桀骜之色一去不复返，倒浮现少有的精明。 “既然已被家族除名，你亲自出马杀了他就行，何须多此一举？若害怕塔万山，我可以帮你交涉。” 林星庭长吁短叹，思索少顷，望定莫惊满心诚意。 “那这样可好？借出被你贿赂的锦士，掩护我去灭杀林穆，此事过后任莫兄攀岩第九峰，我不争夺。” “好。” 莫惊像是早就等待林星庭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口就答应下来，毫无迟疑之意。 “我就喜欢与莫兄这样直爽的朋友结交！” 闻言，林星庭粲然大笑，快步上前握起莫惊的手，内心之中，悄然滋生出一抹对林穆的狠意，阴毒如斯。 …… 第一峰广场上，众人围绕在中间的刻灵板处，在那里，有一个名字像是中了魔般不断往上攀升，踹下了无数大有名头的天骄，其中黑铁堂少堂主洛千就是倒霉的一员。 他驮着脊背艰难地在第三峰下班坡怪跑时，突然就有一道黄色的明光闪掠而过，吓得洛千险些从山坡上一股脑地滚到山脚，还好同伴激灵一把拉住了他，不然他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除孕妇、老人、孩童外，残障人士也是最不能受惊的一个脆弱群体。 “这叫林穆要逆天了，短短五分钟里蹿升近千个名次，眼下已经快从第六块刻灵板跻身第五块刻灵板了。” “嗨，多大点事呢，不就是跑得快一点吗？等威压再度降临九峰，这货估计直接从一千名掉回两千名。” “此话说的对，清河镇试炼主要考验参赛者的抗压能力，任何移速加持的武技都是投机取巧，待到要拿出修为时，林穆真正的名次自然水落石出。” 这些闲杂人士的“高谈阔论”落在杨丹耳中，顿时惹起这义愤填膺的镖师一阵心火，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视线跟随“林穆”这二字快速跳动，脸上的阴鸷很快被欣慰所渐渐替代。 金子不会因为一两个蹩脚的鉴定师做下的蹩脚鉴定而失去反光的特性，何况这块金子正在发光。 “林家主，你可知道，这个林穆是什么身份？” 望着第六刻灵板顶部的名次，塔万山白袍遮掩下的脸庞扯出一抹轻笑，问道。 “我不清楚。” 林家主仍旧颜无情表，凝目观望刻灵板，心中不知在思索什么。 见对方不动声色，塔万山也知趣地没再多问，可白袍下的唇角却上翘的越加明显起来。 第三峰下坡山脚。 林穆再一次停住脚步，这回不是身体承受不住残生诀的摧残，而是那第九峰镇压下的异兽，好像已经开始将自己堪比传奇王者的威压传荡过来了。 这一波的威压比前两次要虚弱几分，可也由不得众人松懈，因为上一次威压停滞又开启后，差不多也是从虚弱壮大为根本不能挪动的程度。 “抓紧这最后一点时间，要赚就赚个底朝天。” 趁着威压还未变强，林穆赶紧展开残生诀，运转体内灵力毫不留情地朝气海穴冲击而去。 感觉到全身猛然获得无限的力量，肌肉似乎在这一刻突破了人类的极限，林穆朝第四峰迈出一步，腿部的大小腿肌腱就像被撕裂了一样，一瞬间爆发出惊世骇俗的速度，疾走如飞地位移数十米。 由于有威压存在，林穆这一次的冲刺没有持续多久，在第四峰半山腰的下方两百米的部位停歇，打坐微微调理体内混乱得如同浆糊的气海穴，复伤丹的药力无人催动却在自行释放，不断恢复气海穴的生机。 不得不说罗丹宗丹术实在高明，这样的丹药经过林穆家常便饭的寻死举动后，还能保留深厚如海洋般的药力，只能用神迹来形容了。 “现在我的名次应该在前一千位了，一次威压停顿反超一千人，如果计算威压攀升到顶峰被后来者刷下的名次，我应该处在一千两三百名。” 林穆闭目调理生机，心头同时飞快思索计算，此前他超越的很多人物中，有不少修为在灵士境以上，凭他们的实力要想抵抗重临的威压，应该还能勉强行走，这时已经停滞不前的林穆绝对会被反超。 可转念一想，其他人顶这威压前进，势必会消耗许多体力，等到威压暂停时，就是林穆再一次的疯狂逆袭。 他这样的人，简直就跟试炼里BUG一样，既然身怀金手指，林穆之前一直凝重的心情，也差不多松懈开来。 按照剧本的进程，他应该能顺利进入前五十名。 “好了，继续贪一波，然后原地休养生息。” 林穆站起身来，正要冲击气海穴时，肩膀之上，忽然就像顶住一尊万斤巨鼎般，沉坠无比，出现的刹那几乎要把他的肩胛骨给压碎了。 “什么情况？” 惊愕之下，林穆把海潮般席卷向气海穴的灵力猛然刹回，整个人被那突如其来的怪力压垮在地，单膝像金刚石般不怕疼地砸在坚硬的山岩上，瞬间血流汩汩流出，触目惊心。 这股怪力，是威压，第九峰随时间递增的威压。 如今不知道那异兽发什么羊癫疯，威压像是打了几十个版本的补丁，眨眼间增强了上百倍。 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同样的情况，蝗风过境般出现第五峰以前的上千位武者身上，不计其数的身影死死地俯首帖耳，仿佛在向第九峰朝拜。 这是清河镇试炼，史无前例的超强威压，世所罕见。 第五十六章 不叫林穆就好 “殿主，威压失控！第九峰的威压失控了！灵生境以下武者，濒临窒息！” 感受到肩膀上若有似无的威压突然出现惊变，塔万山藏在耳廓中的微型灵石就像油水炸开的锅一样，不断响起锦士们大同小异的紧急报告，声音如暴风雨般杂乱震响，落到旁人耳中就仿佛塔万山有一部随身听，而且里面还收藏了死亡金属乐队的疯狂摇滚单曲。 这一刻，塔万山白袍下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戒灵王王冠下空无一物的黑暗，与深邃的月夜融为一体。 “都别吵了！听本殿号令！” 塔万山低喝一声，微型灵石对面顿时鸦雀无声。 “搜索第五峰到第二峰所有灵生境参赛者，包括不支的灵士境武者，无需询问其意愿，一律回收！” “是！” 灵石传来锦士们齐声应诺，几乎振聋发聩，引起林家主的转头，凝重开口。 “殿主阁下，这可是一千位参赛者的回收工作，仅凭几十个锦士，恐怕很难完成吧？” 塔万山一直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凭借黯淡的月光和林家主超然的视力，依稀可以看见一张，比天空中悬挂的皎月还有美丽夺目的脸颊。 如染血般鲜艳欲滴的嘴唇诱人地翕动，此前低沉的声线一瞬间变得清越明媚，嫣然笑道：“林家主，这场试炼中你们那一脉的子弟也参与了不少，你当真忍心他们被威压腰斩吗？” “我有星庭和纵儿，等于坐怀了大元国一切林家，其他的人只是锦上添花，死有余辜，不足为惜。”林家主负手而立，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动摇之色，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您看着办就行。” “老狐狸！” 塔万山芳心暗骂，她十分清楚，倘若林家小辈在这场试炼伤亡惨重，她这个灵殿殿主也不用当了，上京城主殿会委派更照顾清河镇林家的检察官来架空分殿。 天知道最近教宗中了什么邪，这么宠幸清河镇林家？ “还有一事。”林家主突然说道。 塔万山俏目即刻亮起，莫非这淡泊的男人还有求于自己。她不由玩味地微笑点头。 然后，听见林家主毫无抑扬顿挫的冰冷声音。 “负责监视林穆的锦士，请务必告诉他，路过林穆身边时，不用停顿，尽管去救其他的伤者。” 闻言，塔万山的芳心，不知为何涌入了一股风寒。 第九峰的威压越发猛烈，从第三峰沿路过去，能看见倒成了一片的参赛者们，甚至个别修为低下身体孱弱的，已经渐渐失去了声息，无论同伴如何呼拉扯，都没有半点动静。 威压是可以杀人的，但要看是哪种级别的威压，一般太灵境再怎么散播气势，也只能惊吓灵生境的菜鸟，但若上了先天，那种存在的人物想让你死，就是散出威压就能搞定的事情。 此刻第九峰传来的威压，真真正正属于先天级别的范畴，灵生境初期的武者被压制十分钟以上，轻者不省人事，重者窒息身亡。 清河镇对外声称试炼会出现堪比传奇王者的威压，实际上往往在太灵境巅峰就封顶了，正因为存在着太多水分，这种声势浩大的试炼才不被十大奇术宗派和五行道门所重视。 所以今日威压异变，在清河镇试炼的历史上，实属罕见。 “屠森，你去搭救下坡附近有性命之危的武者，记住，姓林的优先，但是穿着玄黄武袍的少年，而且名字叫林穆的，无论他怎么呼救你置若罔闻即可。” 一位浑身包裹在白色风氅里的锦士指挥着同伴行动，在面对一名相貌有些憨厚的白袍锦士时，刻意板脸叮嘱几句。 “是是，叫林穆对吗？就是穿着黄色衣服的少年？好的头儿，俺明白了。” 屠森用力拍打胸脯，掷地有声地点了点头。 “别出错了，此事乃殿主下的死令，搞砸了你我都得完蛋！”锦士再次万分叮嘱。 随即，身形一闪，消失于屠森的目光注视下。 “头儿就是头儿，连跑路的手段都这么酷。” 屠森憨憨嘀咕，高壮的身子一转，朝荒芜的第三峰山顶健步赶去。 肩膀上的威压愈发猛烈，喉咙间的**已经被那恐怖的压力硬生生抵回去，林穆的另一个膝盖，早就坚持不住的轰然坠落，鲜血应声溅开。 他的脸色完全化成铁青，死一般的青色，气息基本有进无出，在他的附近，竟也有林穆在认识极武道馆的灵士境黄袍子弟，他只能站着动弹不得，虽然气息紊乱，却可以说话。 估计因为过度惊恐，此刻在这片区域只有林穆还活着，一直喋喋不休地唠叨。 “你说灵殿会派人来救我们吗？都过去半个时辰还没动静。” “林同学，你别装死了，吱个声证明自己的存在啊。” “握草，林同学你吐血了，快来人啊，救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屠森大老远就听见这一阵阵的求救之声，即刻捕捉到了“林”这个字眼，在一位刚刚收获重生喜悦的灵生境武者感激的眼神中，二话不说朝第四峰赶去，徒留对方呆鹅般趴倒在地。 来到第四峰山脚，屠森霍然从塔米诺骨牌似的一排排倒下的武者中，发现林穆和那黄袍弟子的身影。 顶着逐级递增的威压，屠森一步一步朝林穆走去，站在他身前，望见山地上触目惊心的一大滩鲜红的血迹，憨厚的神情骤然色变，赶忙把他抱起来。 “走，俺带你出去！” 那黄袍弟子眼睁睁地望着屠森的背影向山下踏去，整个人都懵比了，不要命地呼喊起来。 “前辈，这呢，这还有人，救命啊，我也吐血了！” 屠森顿住脚步，回头朝他望去，看见他身上也穿了一件黄袍，而且面容清秀性别为男，脑海中似乎有一道记忆被激发了。 他面露谨慎，试探地向黄袍子弟问了一句：“喂，你的名字，叫林穆是吗？” 闻言，黄袍弟子脸色一滞，回想起林穆是天残子的亲传弟子这一身份，心头顿时有恍然之意升起，连忙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没错，晚辈正是天残子长老门下唯一的弟子，姓林名穆！” 林穆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黄袍弟子，张口似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举让黄袍弟子心惊胆颤，趁对方哑口，赶紧指着他先声夺人：“前辈，此人不叫林穆，我才是林穆，请务必救我！” 闻言，屠森会意地点了点头，留下一句让黄袍弟子目瞪口呆的话语。 “不叫林穆就好，林穆，你待在这里吧，我们灵殿不会救你的。” 说着，在黄袍弟子抓狂的面色中，转身扛着林穆蝺步朝山下走去。 第五十七章 复伤丹的秘密 “小伙子，坚持着，很快就要到第二峰了，届时俺就把你放下了。” “你能说话不？能就代表可以喘气了，俺会把你放下来。” “说句话啊，别人还等着俺去救呢，快让俺把你放下来。” 屠森的唠叨就像半夜里的蚊子一样隔三岔五在耳边翁鸣，吵得林穆根本就不想张口说话，即使眼下他的呼吸已经通畅许多。 如果现在修为有灵士境，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与那黄袍弟子对换位置，这场试炼毕竟还是要进行的，第九峰传荡而来的威压再强，终究有停歇的时候。 不若，先让这锦士把自己放下来，歇息片刻等威压中断再起行。 “前辈，我没事了，您先去搭救其他的伤者吧。” 听到肩膀上传来了一道细如蚊呐的声音，屠森脚步骤然顿住，讷讷地转过脑袋，责怪地望向林穆。 “你这不是浪费俺时间吗？唉，能动不？不行俺再送你片刻？” 林穆试着挪动手臂，确定自己足够走动后，点头回应屠森：“晚辈真的没事了，您快些将我放下吧。” “那俺就此将你放下了，出事可别怪俺啊。” 屠森说着，轻手轻脚把林穆削瘦的身子平放到地上，望了他一眼后，转身飞快向周围倒地不起的武者跑去。 等屠森离得较远，林穆叹息一声，双脚试着再动一下，却发觉根本抬不起来。 威压，仍旧存在，而且愈演愈烈，已经不是灵导境中期的他能够抗衡的了。 “冲击，气海穴！” 想也不想，心念一动体内就展开了暴风雨般的灵力涌动，齐齐朝丹田内的气海穴汹涌席卷，似要把饱经折磨得丹田鲸吞覆盖。 天残子教授他的这道法诀，似乎能够快速聚集弥漫在四肢百骸中的灵力，让以前低下的运转效率瞬间有了质的提升，前后对比说是一比一百也不为过。 全身肌肉顷刻间有了爆炸的感觉，仿佛可以一拳将天地苍穹击穿，当然，在第九峰比苍穹更有压迫力的威势之下，林穆连用手撑起身体都做不到，只有双腿勉强屈了起来。 威压这种东西，可不是区区肉身的力量就能抵抗的，所以清河镇试炼才会那么不公，修为强悍之辈占据绝对的优势，简直和这个世界的价值观一模一样，森林法则。 如果再在气海穴被冲开的状态下，连续用灵力冲击，假设复伤丹能够修复如初，是否可以顶着威压行动呢？ 此念甫一升起，林穆身后，忽然有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不可扼制的响起。 “屠森，你这个蠢到家的白痴，回头看看，这地上的人是谁？” 林穆定睛望去，看见一位衣着和屠森极其想象，但是明显高端一筹的男子，此刻他脸颊抽搐，指着屠森问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屠森闻言扭头，看到男子的刹那，憨厚的脸上愣了愣，目光寻着话音往身后地面看去。 林穆也在此时，注视着他。 屠森忽然一笑，很是真纯地对男子解释道：“头儿，这家伙姓林，我把他带过来了，怎么样？” “还怎么样？此人就是林穆！”男子怒冲冲地道：“看清楚了，他身穿玄黄武袍，还是少年，除了林穆，又能有谁？” 屠森一愣，旋即大惊。 可片刻后，又颇为委屈地嘀咕一声。 “可试炼好多人都像他一样，俺怎么分辨啊？” 林穆在一旁看着，心头有冷意涌过，他大致能猜到，灵殿锦士是不愿救自己了。 何止不愿救，简直恨不得致他于死地！ “罢了，罢了，你将这林穆托送回第四峰，让他在那里自己想办法逃脱，我们不要干涉。” 听了头儿的命令，屠森怔住片刻，看着林穆醇厚的神色间有短暂的迟疑掠过，但终究不敢违抗头儿，领命上前想抱起林穆。 就在这时，林穆急促低喘的喝声，凛冽响起。 “气海穴，再冲！” 屠森没反应过来，却看见眼前的林穆竟然一跃而起，往后退一步，踉跄摔倒。 但他很快又听见一句。 “气海穴，冲！” 单薄的身躯扶着地面站起来，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唇嘴青紫有死意凝现。 林穆吐出一口鲜血，那是从他丹田抑制不住地涌上喉间的精血，代表他的气海穴，已经出现了不可愈合的伤口。 冲破了。 气海穴，被林穆的灵力硬生生的冲破了。 任罗丹宗的复伤丹效力再有回春神迹，也挽救不了这样一个残废的穴位，更致命的是，此乃人体的一处死穴。 冲破了，就说明林穆离将死之期，不足半日。 “这……屠森，没必要送回去了，留他在此地，我看他现在这样也活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与殿主的命令大同小异。” 望着林穆那触目惊心的凄厉模样，男子惊愕之余，也轻松了许多，至少他不用操心殿主下达的这一特殊指令了。 既然人都要死了，位置在哪都一样。 死无葬身之地。 “要死了吗？呵呵，终究逃不过贼老天的毒手。” 感受到脑海中的意识越发低迷，林穆暗暗叹息，他想着与其让灵殿锦士带回第四峰自生自灭，不如拼命一搏，看能否求得一线生机。 但死穴终归是死穴，任何敢于冲溃它的人，都逃脱不了阎王的召唤。 古黄色的复伤丹，此刻正平静地躺在林穆体内，其内有无穷丹力倾泻而出，为气海穴带来杯水车薪的救治。 不知道是否久治无效，它开始慢慢降低药力的释放速度，甚至随时间逐渐流逝，丹丸像是耍性子般将刚刚透发出来的药力又收敛回去。 连复伤丹，都懒得救林穆了。 “我真是天真，以为有图蒙萨斯大坟墓跟随过来，上百万的墓仆甘愿效忠，就将之看作自己在灵武大陆的一个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金手指，实际上，林家少族还是林家少族，他给我留下的，就是我一生的凭仗，先天资质，呵呵，这便是我林穆的极限了。” 林穆心中凄厉惨绝，意识在这怨天尤人般的自嘲中，飞快沉入黑暗。 就在他闭目的那一刻，罗丹宗，忽然动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没有任何动静的罗丹宗，居然无人催动就从林穆的体内，自行移位到丹田，开始在气海穴疯魔一样的散放药力。 不，不是药力，而是，灵力。 第五十八章 谁也不能封杀我！ 灵力出现的刹那，林穆的四肢百骸瞬间弥漫了江河湖海般的暖流，而丹田之内，涌现出几欲溢出的寒冷，几乎将气海穴冷冻起来，让这破碎的穴位渐渐延缓了分崩离析。 林穆的本源灵力，也就是灵生境中期的灵力，在复伤丹散发而出的磅礴灵力衍生之后，仿佛磁石般被它吸附过去，就像围绕着银河的星系般随气海穴流转，一点一点浸入气海穴，与复伤丹的灵力融合起来。 “这是？” 感受到浑身上下都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而意识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沉沦前复苏，林穆心中诧然，他并不知道，复伤丹里面还蕴含了灵力，而且强悍如斯，竟能把他的本源也霸道的吸引吞噬。 但他有种感觉，这突然出现的灵力，与自己似乎存在着不能剥离的联系，似血肉至亲，从骨子里透发出一股亲密。 林穆倒下的地方，屠森和锦士头领眼睁睁地望着林穆把双眼闭上，气息从微弱如丝减弱到若有似无，直至最后似是完全断绝。 “头儿，他应该死了吧？” 看到林穆没有半点声息发出后，屠森望向锦士头领，迟疑地问道。 “不是应该，此子已经死透了。” 锦士头领摇了摇头，转过身子迈开脚步：“快去搭救其他的伤者，记住，林姓优先，别又给老子搞砸了。” 屠森连忙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脑袋，憨厚地恭送锦士头领，等对方走得远了，才开始朝周遭一动不动的参赛者行去。 可让屠森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此前那些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参赛者们，一个二个如回光返照，纷纷抬起头向屠森招呼，内容简直如出一辙。 “前辈，晚辈姓林，乃清河镇林家所出。” “前辈，晚辈也姓林，自上京城林家到此历练。” “前辈，别听这些趋时就势的小人胡言，我才是真正的林家子弟，望前辈速来搭救。” 接二连三的声音如菜市场抢客的吆喝一样在屠森耳边翁鸣，吵得这位生性淳朴温厚的锦士心中都不由厌烦，忍无可忍地狠狠跺脚。 “都别吵了，俺哪知道你们姓林还是姓金，惹急俺了俺一个都不救！” 此言一出，地上那些趴着的参赛者顿时跟屠森孙子似的安静下来，沉寂半晌后，纷纷用骐骥的眼神向屠森望去，满脸乖巧顺从，仿佛上课认真听讲的课代表一样。 没好气地白了这群趋势就势的小人一眼，屠森寻着最近的一位灵生境后期的瘦小伙，一手抓住他的衣襟，将对方整个拿起来。 瘦小伙很是感激地连连道谢，屠森也省得理他，径自向第二位伤者走去。 “前辈，您看，看……” 就在屠森脚步挪动向他挪动间，那伤者脸上的欣喜之色，突然化为一阵惊骇欲绝，嘴唇撑出一个夸张的幅度，望着屠森身后讷然喊道。 屠森神经粗大，未曾注意到对方的神情剧变，犹自嘟囔着向他走去，直至那伤者惊恐的提醒一句。 “诈尸了，那叫林穆的家伙诈尸要逃跑了！” 闻言，屠森惊骇转头，赫然看见一具削瘦的身影颓然伫立，眼神冰冷地望定自己，周身皮肤都有血丝溢出，弥漫每一寸洁白的肤色，肩膀因剧烈的喘气而颤动。 更让屠森恐惧的是，从这身影之上，他感受到一股仅仅略逊于此刻威压的灵力在其体内奔涌，就像一头正孕育着怒气的猛兽，当它正式发火之时，眼前所见生物都将被抹杀。 “咋，咋了……小兄弟，你咋回事了？” 屠森惊吓得连说话都显得结巴起来，白袍下的身子颤颤巍巍，抖索不停。 后方趴伏一片的参赛者更不用说了，突然有一股仅次于第九峰的威压降临在他们的身体上，又看见此前已经被锦士头领宣布死亡的林穆诡异站起，心中别提有多么吓尿了，个个脸贴地面装起尸体来。 “你要……封杀我？” 阴冷沙哑的声音如同破碎的风箱被强硬扯动，林穆不带丝毫感情注视着屠森，在对方寒毛根根倒竖的状态下，渐渐朝他走近。 “你们灵殿，很想置我于死地？” 林穆一步一步地逼向屠森，气势惊天席卷，压迫着屠森不得不得卑躬屈膝，艰难地蹲伏下去。 “小兄弟，你误会俺了，是俺把你带过来的，俺救了你啊。” 尽管脑海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出一片空白，可危机在前小命就要不保，屠森骨子里的求生欲顿时被激发出来，顾不得颜面和命令，向林穆恭敬地解释起来。 林穆无视其言语，径自踏步紧逼，从气海穴蔓延全身的灵力透发出的威压一点一点地攀升，就像第九峰的蛮兽随时间增强那威压一样，浑身气势节节上涨，似同君王莅临，存在了无法抗衡的霸意。 他伸出一只手掌，往屠森所在的位置虚空一按。 顿时第四峰上坡山腰上的无数天地灵气被这一按牵引而来，化作一股强猛的推力将屠森硬生生打飞出去，远远被抛掷到距山脚两百米的荒土上，才堪堪刹住了身体，停滞下来。 那些趴在地上装死的参赛者，此刻听见屠森被击飞的凄厉吐血之声，一个二个都是抖索战粟，勉强让自己不去好奇观望，却忍耐不住那股子深入骨髓的恐惧，心惊胆寒的模样图穷匕见。 最先发现林穆“诈尸”的那位伤者，此刻整张脸的肌肉都在害怕地抽搐着，他惊骇欲绝地看到，那林穆现在居然往他这边看过来了。 “你也，想封杀我？” 林穆带着惊天煞意朝他瞪目，伤者顿时浑身激灵，连忙摆首以示否定。 可林穆再度无视这种示弱，脚步一转就向他靠近过去。 带着无穷威压的手掌，又一次要凌厉地压制而下。 “去第九峰！别浪费时间！” 正在林穆手掌挥下之际，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提醒，好似猛毒侵蚀，瞬间头疼欲裂，让他不禁抚住额头。 身体上散发出的威压也开始凌乱起来，那弥漫林穆全身的灵力不从地涌动，竟在林穆体内往反方向汇聚。 似要从他后背冲破而出。 “好，我知道了。” 自言自语地应答一声，林穆收回威压，理也不理吓得目瞪口呆的伤者们，转身朝第四峰峰顶逐渐攀去。 第五十九章 那是……林穆？ “第七峰！莫惊少爷已经抵达第七峰了，天啊，还是顶着如此强的威压，他怎么可以这么牛？” “还有林星庭呢，不愧为清河镇第一体修天才，从试炼开启到现在，高居第二不下，反观路冬雨小姐，在第三峰时就被徐落云反超了，唉，毕竟是女流之辈啊。” “握草，你丫找死啊？灵殿殿主可还在后头呢，人家不也是一介女流，年方三八，却比你这个灵士境的大叔强太多了。” “……你也是作死。” 广场上的众位超过二十岁的闲杂人等，在第九峰的威压暴增之后，非但没有回家躲避，反而乐此不疲地指点刻灵板上的天骄翘楚，那情形与林穆前世对球星高谈阔论的NBA球迷有几分雷同。 塔万山站在林家主身旁，宽大的灵殿白袍下，玲珑有致的娇躯轻轻颤动，周遭仿佛有一股能和第九峰威压分庭抗礼的灵力波动升起。 很显然，“年方三八”这四字对她的冲击很大。 一只纤细的玉手从袍下伸出，对着前方站在第一刻灵板下高谈阔论的闲杂武者，似要挥出。 以她的修为，足可做到不暴露位置的情况下，暗中教训这几个口无遮拦的卢瑟。 然而就在她将体内雄浑的至阴灵力释放而出时，玉耳挟藏的微型灵石突然传来锦士惊恐的报告声，刚刚放出的气劲收之不及，把第一刻灵板下议论纷纷的武者瞬间推到高台上，一阵尖叫后，广场陷入一片鸦雀无声中。 众人的视线，接二连三越过同伴肩头落在静谧的殿主身上。 “殿主，请求支援……咳！挡不住，那名叫林穆的选手，实在，咳……太强了。” 塔万山沉着俏脸，眉目间尽是阴翳，玉指捏紧泛出一圈白色。 清冷的声音，低喃响起：“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予本殿。” “是！” 锦士恭敬回答，尽管声音显得中气不足，弱如蚊呐。 可报告依然完整地叙说出来：“您亲下的指令，对名叫林穆的选手置之不理，可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竟能突破威压的控制，轻松行，不，是奔走于九峰之间，还重伤了许多弟兄，属下无能，阻挡不住他的脚步，所以，请……” 锦士顿了片刻，似在心中抉择一项重大的念头，再三思虑后，才郑重地答道：“请派出锦卫支援。” 锦卫。 塔万山听见这二字，本就阴云密布的俏脸有煞意浮现。 灵殿分殿的仲裁会，有着它自己的头领，但这种情报机构管理下的成员大多都是直接听命于殿主的，只有少数精英级别的锦士，无论分殿殿主地位再超然，也没有权限指挥，这种存在，就被称之为锦卫。 而它们的头领，在灵殿的官僚式规制里，级别甚至在殿主之上，惟有当代教宗才有权对其下令。 黑衣主教。 按压住心头油然生出的郁闷，塔万山圣洁白袍下的螓首微微摇了摇，轻叹一声。 “本殿叫不动他们，尔等见机行事吧，若不能挡住，本殿也无计可施。” “这……。” 锦士的声音透出错愕，仲裁会的锦卫他是知道的，锦士们解决不了的任务，基本都留给锦卫出手，往往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完美解决，但大多锦士都不知晓，殿主其实无权指挥仲裁会的锦卫，概因普通锦士权限太低，都无法获悉灵殿真正的机制。 “好的，属下领命！” 闻言，塔万山俏脸阴鸷地望向身旁的林家主，冰冷的声音透出无限锋芒。 “那个林穆，到底是什么人?” 林家主背负双手，目不转睛地望着第三刻灵板上，刚刚攀升到末位的“林穆”二字。 第五峰峰顶，二百三十一名。 山花盛开的山路上，飞快地在陡峭的岩壁间蜻蜓点水般跳跃，林穆拖着一身血躯，沿路留下无数踩塌的滚石。 倚靠岩壁艰难攀爬的参赛者，看见这道血影从身边掠过，顿时脸上目瞪口呆，连灵士境巅峰的他们都无法在第九峰的威压下奔走，此人到底是何等修为？ 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刚才血影路过间，肩膀上瞬间出现了两个穷然不同的威压，想必就是此人散发而出的。 能和第九峰威压一起影响灵士境巅峰的武者，绝非等闲之辈。 “墨雪，要歇息一下吗？或者……让我背着前行。” 杨墨雪身后，跟着一名身穿淡绿色武袍的少年，看到杨墨雪缓缓攀岩的倩影，绿裙下的玉足有红肿之色浮现，迟疑许久，不禁提议。 “没必要。” 杨墨雪淡淡回答，片刻后，又扭头皱起琼鼻瞪了少年一眼：“你脑子都在想什么？专心比赛，背着我你的名次怎么算？” 话音落下，少年神情黯淡，张了张嘴，而后低着头不再说话。 他是极武道馆中倾慕杨墨雪的几位天骄里，最为腼腆也是最为多愁善感的一个，对杨墨雪更是真心对待，就是性子太内向，不敢有多的表示。 正因为如此，杨墨雪才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因为他不会像其他几位天骄那样烦人。 见他安静了，杨墨雪轻舒口气，扭头继续在第五峰的嶙峋险石间小心翼翼地行走。 突然，后方有一阵哗然惊呼纷纷响起。 “握草，峰顶那位浑身是血的家伙是谁？居然能在威压下龙腾虎跃，太夸张了吧？！”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为何会与我等处在第五峰？” 杨墨雪心头惊颤，再度回首而望，却在这一瞬间，让一道血影晃花了眼。 “墨雪，有事吗？” 少年一见杨墨雪回头，心下不禁雀跃，脸上隐隐起了一丝微笑。 杨墨雪撑着杏目，柳眉高翘，深吸一口寒气。 此前那道身影一闪而过，速度实在太快了，可以在碾压灵士境武者的第九峰威压之下这样奔走，此人的修为必定在灵导境之上。 想到此处，她不禁转头往那血影望去，看见他如山猿一样在峰石上攀跳绝尘的背影时，俏脸即刻出现滞色。 芳心之中，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升起。 “那是……林穆？” 第六十章 等候多时 “头儿，我感受到林穆的威压的，离第六峰不足千丈，请示下！” 一位身材高大白袍锦士捏诀感悟，在周身开有七道虚空漂浮的火红灵眼，说明他的修为不下灵士境后期，而且灵脉属性偏阳，也就是五行中占火最多。 这是一个玩火的武者，看其虎背熊腰，体修的可能性高于静修，所以他很有可能是位火雾战士…… “嗯，全体听命，原地埋伏，没看到目标逼近绝不能引起半点风声。” 在第六峰峰顶的灌木丛之间，蹲伏着数位将灵眼散播在外监察四周的锦士，而锦士的后方，有一位装束与屠森的头儿极似之人，修为在众人中算是最强的，隐隐有灵导境的征兆。 自从林穆重伤屠森的消息在锦士间传荡开来时，这些锦士就接到了塔万山的命令，无论使用任何手段，都不能让林穆突破第六峰，也就是说，在这场试炼中，林穆的名次绝不能攀上第一刻灵板。 林穆出了第五峰下坡，站在第六峰的入口，周遭有零零散散的武者席地休息，见林穆出现，纷纷看去。 他们的面色疲惫居多，估计因为第九峰威压此刻已经隐约上涨到了灵宗的强度，又加之日夜兼程的翻山越岭，此刻身心皆疲，行路难。 他们瞄了林穆一眼后，就没什么兴趣地闭目养神起来，此地多一个人不多，反正也是没力气比赛的家伙。 “好多微薄的灵力……” 目光落在那第六峰云雾缭绕的峰顶上，林穆呢喃着，脸上的血色褪去大半，近乎恢复了上京林家里那副清秀白皙的少爷模样。 从体内时刻释放的强横威压，也随之收敛许多，控制在灵士境与灵导境之间的程度。 拔脚而起，在四周的武者歇息间，一步一步缓缓向峰顶攀去。 林穆走远后，那些盘坐于林地上的武者之间，忽然有一人微微睁开一道眼缝，朝林穆被雾气渐渐遮掩的身影瞟去，心头颇觉熟悉，可斟酌片刻，还是摇头否定，继续恢复灵力和生息。 “通告全员，目标开始加速，距埋伏地还有五百丈，准备催动灵力。” “目标速度越来越快，距我等只剩三百丈，全员收敛气息！” “不足百丈了！所有人，将灵眼收回，严阵以待！” 锦士头领的警戒声在灌木丛间隔三岔五地响起，让得旁边的锦士都一副神经兮兮的紧张模样，体内灵力都有些把控不住的感觉。 虽然林穆的气息渐渐隐秘，可锦士头领仍旧能感知到蛛丝马迹，而且分辨得出，这样的气息十分危险，哪怕对他这样的灵导境强者来说。 突然，一道带着凛冽劲风飞跃而上的身影，落到了众位锦士身前，即刻让他们瞳孔张大。 急促紧迫的低喝，在灌木丛中短促响起。 “星庭少爷！” 待得锦士头领的话音落下，其余埋伏在峰顶的锦士纷纷低声问好。 林星庭满脸狐疑，俊逸的双眼在灌木丛下的锦士身上一扫，最后落在头领脸上。 “你们这是？” 听到林星庭的问话，锦士头领即刻抱拳回答。 “我等受殿主之命，在此拦截严重违反试炼规矩的参赛者，此人不但忤逆了殿主救援伤者的指令，更是胆敢重伤部分锦士，于情于理，吾等都应将其逮捕，押回殿内审判！” 闻言，林星庭剑眉微蹙，轻咬唇齿思索片刻，旋即朝锦士头领颔首。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伏击此人，若需帮助，我在此会量力出手。” “这怎么行？您还要参加试炼，哪有闲时浪费？” 林星庭摆手打断头领的后话，解释道：“无妨，我折返第六峰也为了等候一人，顺手而为罢了，只不过……” 他的嘴角略带浅笑，话音中透着协商之意：“你们可否在逮捕此人后，离开第六峰，我与那人有些私事不便泄露。” 说着，他从袖袍中掏出一袋拳头大小的锦囊，递向锦士头领：“尔等为试炼尽心尽力，这点心意，还请笑纳。” 本来对林星庭出现怀有疑心的锦士头领，在看见那锦囊拿出的刹那，包括他麾下的锦士，眼睛纷纷都直了起来。 他们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这锦囊内蕴含的纯净灵力，想必里边装放的，不是天材地宝就是极品灵石。 一枚极品灵石，在武界的通货中可是能与上万的普通灵石相抵啊，毕竟这种灵石，乃是天然生成，并非灵殿统一用拔灵奇术从灵山的岩矿中提炼而出的人造灵石，它就是一种可以助长修为的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 锦士头领想也不想就收下了，赶忙向林星庭连声道谢，并反复承若缉捕凶犯后就带着兄弟们撤离现场。 见状，林星庭的俊脸上笑意愈浓，钱财，确实能使鬼推磨，仲裁会锦士何尝不是一群灵殿豢养的魑魅魍魉呢。 突然，他目中寒芒一闪，猛地看向第六峰的峰顶右侧，惊奇地发现，在前方那片山林间，有一道血红的身影正冷冷地攀沿而上。 “诸位，尔等想要擒获的，莫非是此人？” 听到林星庭的提醒，锦士们纷纷惊恐回头，看到满身血红之色的人影在第六峰陡峭的侧峰艰难攀爬时，皆是面露愕然。 锦士头领最快反应过来，望着不断踩落滚石的身影，口中急促低喝：“你们都是饭桶吗？目标离此地这么近了都未曾有人察觉，仲裁会养你们这帮聋子干嘛？” 锦士们此刻脸色如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目标竟然会从最凶险的侧峰爬上来，更想不到，他踩塌了那么多岩壁还能安然无恙，而且悄无声息。 林星庭剑眉锁得越发紧凑，凝望着在悬崖峭壁间轻灵攀升的血影，心头有疑虑涌起。 “全员听令，向目标靠近，等我一声令下，直接攻击！”锦士头领低吼传命。 锦士们纷纷蝺步前行，而林星庭则眉头越皱越紧，在峭壁的血影就快抓到最后一块岩石之际。 “动手！” 锦士头领硬喝的瞬间，锦士们手中武技刚刚凝聚，就看到林星庭的身影猛然掠出，未来得及阻止，林星庭已经朝血影轰出凌厉的一拳。 “林穆，我等候你多时了！！” 他疯狂大笑，拳风仿佛形成实体如同猛虎扑啸落下，将沿途石壁轰成粉末。 却见那血影似猿猴般轻灵闪避，捉住另一颗岩石借力攀沿而上，与林星庭的攻击檫肩而过。 林星庭见一击未得手，即刻凝聚灵力，就要挥出第二击。 此刻血影已经艰难地从峭壁上爬上来了，撑着峰顶缓缓站起，忽然听见一声桀骜狂笑。 “林穆，你死到临头……” 林星庭又是呼啸一拳，这一击带着灵导境的强猛威压，把周遭的空气尽数绞杀，如果寻常灵士境武者遭受一拳，必定粉身碎骨。 可那血影只是冷冷的回头一望，那目光毫无感情地落在林星庭脸上，当林星庭拳风已经冲到血影鼻尖时，突然感受到对方的凝视，身形刹那停滞。 拳头，恰好在血影鼻尖半寸距离。 几息后，林星庭蓦然暴退十丈，满脸惊恐骇然之色。 脑海有二字挥之不去。 会死！ 如果刚才他碰到林穆，绝对会死！ 不知为什么林星庭就是有这种预感，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预感。 他冷汗淋漓，额头满是汗水留下，他忌惮地望着悬崖边缘的林穆，看到他血红如火的双瞳，毫无灵力波动的瘦弱之躯，竟有一股危险的感觉油然丛生。 第六十一章 第八峰之决 林穆冰冷地望定逃开十丈外的林星庭，不带有任何感情，仿佛望着一具尸体般。 “都愣着干嘛？赶快把目标擒获啊！” 虽然一直在心惊林星庭的攻击被林穆躲开，而且本人还让林穆吓得遁逃，可锦士头领此刻骑虎难下，在林星庭身前不得不命令同样呆滞的属下出手。 锦士们闻言纷纷从地上站起，手中灵力化成武技，带着强猛的力量，朝林穆围击而去。 然而林穆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攻击硬生生地朝自己砸来，周遭的空气都被一轮武技绞杀殆尽，似乎能闻到一股股灵力膨胀爆炸的焦味。 “区区凡人。” 一声冰冷的硬哼响起，锦士呼啸围绕形成的一堵人墙中，突然激出数缕火焰，在锦士之间的缝隙中透发而出，如若一条条火龙吐舌，紧接着，震天炸响轰然崛起，锦士瞬间被这股凭空爆炸的火焰震飞四去，些许人从峰顶不支滚落山坡，些许人堪堪落到悬崖脚边，些许人倒飞在林星庭身前，在他震惊愕然的俯视下吃痛**。 这场爆破激起无数烟尘，如同大漠沙暴滚滚不息，遮掩之下的朦胧景象中，有着一位锦士在伫立残喘，浑身有红黑之色弥漫，那是他被火焰灼烧下的伤口。 他是锦士中修为最高之辈，仅此于头领的九灵眼灵士，尽管如此，他还是勉强抵抗住林穆的这一击火焰爆炸，很能肯定，倘若林穆轻轻一推，他会应声坠地。 锦士头领惊惶地睁大双目，心头雷霆万钧，他不但是惊讶于林穆的手段之霸道恐怖，更是对他的武技有骇然的意味。 “灵力引动天地灵气形成火行，这……这林穆竟是一位静修武者，静修武者居然能坚持到第六峰！” 他可怖地喃喃着，尽管无人声明，可清河镇试炼明显就是倾向体修武者的比赛，静修武者由于体魄普遍孱弱，受威压的影响比之体修强烈数倍，能凭借静修躯壳抵达第六峰还无丝毫气喘不支的人物。 定然修为逆天！ 锦士头领的惊骇，在林星庭心中未尝没有，甚至于他的感受更为强烈。 “林穆是体修，怎么可能会静修武技？是我记错了？还是……”林星庭惊恐呢喃着，心中有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升起：“林穆莫非跟纵哥一样，是静体双修的鬼才？” 此事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思考，林穆见合击自己的锦士无力反击，冷若寒霜地瞟了林星庭一眼后，蓦然转身就要朝下坡走去。 这一幕看在锦士头领眼里，即刻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奔月斩！” 锦士头领猛地一声低吼，胸前有一枚半月纹身散发出淡色荧光，浑身骤然爆发出一股月光之力，整个人仿佛一轮弯月朝林穆的背影席卷而去。 武者从灵士境晋升灵导境后，会在肉身任意一处地方刻画下一枚印记，而这样的印记被称为“圣主的引导”，象征着灵导境武者在这一境内必须去寻找的一物，否则突破后天入先天太灵之境终身无望。 锦士头领的灵印为半月，有可能他需要毕生去找寻与半月有关的一件灵物，或许只是一只沾染了灵气的月牙钗，也存在着一点几率，是夜空中的那轮年湮世远的莹莹皎月。 似乎察觉到身后有杀气袭来，林穆稍微侧身，发现化作半月朝自己挥出一斩的锦士头领的刹那，即刻手中升起一簇袅袅明火，猛然一掌用血肉接下锦士头领的带着必杀之意的奔月斩。 轰隆！ 巨响滔天，巴掌大小的火焰在接触到蕴含月光意蕴的武技时，竟瞬间暴涨为熊熊猛火，仿佛一头地狱烈焰犬，要将锦士头领一口吞噬，烈火引燃峰顶遍地生长的灌木丛，如星火燎原般顷刻间蔓延出一片灌木丛的火海。 林穆面色自如，口鼻未有丝毫鲜血溢出，气息均匀似乎根本没有出手。 他的右掌带着袅袅不息的炽炎，抵住锦士头领的万钧劈砍，似火蛇般，不断噬咬着对方的手臂。 “凡人，你有些不自量力了。” 留下这淡淡的一句话，林穆收回手中让人触目惊心的烈火，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在锦士头领惊骇地望着自己已经变成了焦炭，却又在林穆收敛火焰的刹那恢复成原样的右手期间，冷漠转身离去。 “破坏，然后重置……这是什么程度的力量……” 林星庭呆呆地望着林穆一步步向下坡靠近的血红背影，心头惊诧万分，而且徒然产生一股难以看透对方的神秘和恐惧之感。 这和他认识的那个落魄的林家废弃少族，还有十年前技惊天下林家的神童林穆，都存在着遥远得无法重合的违和之意，此刻这道血影，当真是林穆本人吗？ 广场之上。 哗然嗡鸣的议论从来就没有停歇过，至少在发现林星庭的排名突然一落千丈到第五十名外，然后又见到那叫林穆的吊车尾奇迹般的赶超林家道子跻身前五十后，这广场上七嘴八舌地在惊叹的围观武者，脑海中就已经没有停嘴这个概念了。 塔万山抬着一张闭月羞花的绝美俏脸，剪水秋眸中惊疑不定，白袍下的娇躯气息难稳。 虽然从锦士口中的描述得知林穆强到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程度，可她却怎么也无法相信，一个孩子居然可以凭一己之力击败整个试炼中所有的仲裁会锦士。 要知道那可是锦士，不同于普通武者，接受了仲裁会人间地狱般的死亡式训练，有着媲美影盟暗卫的战斗能力，一位灵士境初期的武者，在面对灵士境中期的天骄时，毫无疑问，塔万山坚信锦士会赢，因为这不是修为的差距，而是经验和技术上的悬殊。 就像新届拳王再身强力壮，在真正面对老拳王的铁拳时，不出意外，基本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可林穆以超乎常理的手段，吹枯拉朽地横扫了一群老拳王。 怎么能不让她心惊？ “林家主，你儿子被反超了，你不感到惊讶吗？” 她突然看向林家主，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因此变化，顿时好奇问道。 林家主犹自缄默，沉吟片刻后，背着双手缓缓开口。 “既然犬子无能，那自好莫惊少爷出手了。” 这句话答非所问，却让塔万山心惊胆寒。 …… 林穆登上第八峰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放晴，他站在第八峰峰顶的赤地上，看着一洗如火的第九峰，那成片生长的枫林仿佛与他身上的血红火肤浑然一体。 可林穆无暇欣赏这良辰美景，他冷冷地望着眼前拦路的一位青发少年，看着他脸上的桀骜，心中凛冽如寒。 第六十二章 紫电雕 “呵呵，原来你就是林星庭一直想除掉的人，如此修为，岂是他说除就能除的。” 莫惊神情冷漠如冰，一双带着翡翠之色的瞳眸仿佛钉在了林穆身上，不断对他进行打量，灵力于悄然之中，渐渐散放而出，覆盖在第八峰峰顶。 尽管脸上没有丝毫表示，可就在莫惊看到林穆踏上第八峰山地的一刹那，瞬间感受到一股威压隔着千丈山坡遥遥扑面，即使这点程度的灵力对他来说已是司空见惯，但他委实没在清河镇见识到有此等修为的林家人。 所以莫惊出奇的，也是首次在心头感到了惊讶。 “你要挡我？” 对莫惊的言语没有丝毫感触，却一脸寒芒地注视着莫惊，此刻的林穆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带着一股子仿若隔世的超然和冷漠。 “说不上挡不挡，但是要杀你是真的。” 莫惊面露煞然，桀骜之气溢于言表，伸手化作一拳，击出时有雷声凭空作响，而雷鸣之中，还带着高温灼烧四周空气。 紫雷双行体，此乃莫惊从灵生境起就已经开始作为主修磨练的武技，此技不可施展，而纯粹只是武者用以淬炼和强化肉体的手段，它与众不同的地方，也不仅仅是修炼肉身，而在于灵士境之后，衍生了灵脉，倘若五行属雷，可以雷灵力催化出火灵力，如此就能以单属性之体获取双行灵力，既有雷行武技傍身，又能将火行武技作为自己压箱底的王牌，不可谓不强。 林穆望着他，目光中不带半点情绪，默默地催动体内气海穴时刻蜂拥而出的灵力，在右臂瞬间爆发，嘭的一声燃起熊熊烈焰，把玄黄色的衣襟顷刻烧成飞灰。 那火焰在他手臂上燃烧不息，却未伤及寸缕肌肤，就好像它本是长在上边似的。 看到火焰升起后，莫惊目露精芒，有些讶异，他竟没想到，林穆居然是一位静修武者，而且境界已经达到驾驭天地五行任所欲为的高度。 “不得不说，你给了我些许惊讶，当然，仅仅如此。” 莫惊漠然开口，语气里的桀骜已经收敛少许，他眼下已经把林穆视作不弱于林星庭的对手，当之无愧，所以自然要小心谨慎，以免阴沟里翻船。 话音落下，身形骤然一动，满头青发瞬间转化为妖异的紫色，甚至透发出浓烈的雷电气息，在第八峰顶闪过一道飘渺的紫影，出现之际，已经一拳轰击向林穆的脸颊。 林穆即刻抬起爬满火蛇的右臂，横档于面部，与莫惊的雷拳触及时，竟产生金铁交鸣的铿锵之声，擦出无数火花飞起。 挡住了莫惊的迅雷攻势，林穆猛然后退，右手大力一挥，扫出数道火莲如雨点般散扫而下，向莫惊的脸上倾泻。 可还没等火莲靠近莫惊五米之内，其身影瞬间在原地消逝，看不到莫惊，却只听见惊天雷鸣于空旷的第八峰传荡，响彻云霄。 出现之际，已离林穆有数丈距离。 他冷冷地注视着林穆，身后紫发随风飘动，带出一缕鲜血。 “火骨手，焚天王者的成名武技，姓林的，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莫惊目露忌惮，他虽然在莫家并非喜好读书之人，却也知道焚天王者这位传奇王者的绝世武技，火骨手。 此技早在五百年前随焚天王者进通天塔悟圣道时就已销声匿迹，五百年了，莫说焚天尊者，就连焚天灵士都没出现一个。 可眼下，就有一人，轻而易举地用出了焚天王者赖以纵横灵武大陆的这门武技。 更糟糕的是，此人正与自己为敌。 “你没资格知道。” 林穆漠然说着，缓缓伸出左手，一簇烈焰从掌心迅速蔓延整只手臂，数息内就焚烬了上身衣物。 闻言，莫惊气得发出一笑，他恃天才之名傲然十七年，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不知好歹的敢跟自己如此说话，今日算是找到一个。 “你执意寻死，我莫惊就成全你，卖给林星庭一个人情。” 他目中掠过一抹残忍的寒芒，浑身气势尽数攀升，顷刻间突破了灵导境巅峰的隔膜，踏入强大无比的先天层次，太灵境。 如海浪般磅礴无底的灵力像要逃离莫惊的身体，在其周围凝聚而出，第八峰竟诡谲地有阴云堆积，笼罩在两人头顶，不时有轰隆雷鸣闷响，紫电若蛟龙翻云倒雾。 电闪雷鸣的阴云出现之后，莫惊的灵力中被转换成火行的灵力，逐渐归还到体内，变作雷灵力向上方雷云凝聚，振聋发聩的鸣声越发猛烈，仿佛可以擦出霹雳划过第八峰。 “姓林的，你知不知道，在十七岁便成就先天境界的武者，是何等惊才艳艳的妖孽？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人云亦云，将莫天机和公孙牧铃鼓吹得神乎其技，却往往忽略了我这种被雪藏的真正恐怖的存在，莫家，就是这样让我安全度过了十七年岁月，命我在清河镇试炼踏入天池沐浴涅槃，洗炼出灵武大陆独一无二的鬼雄之才，好让莫家在未来的岁月里得以征服大陆，摒除……” 莫惊狂笑说着，声音低吼出嘶哑之意，歇斯底里地停歇片刻，将最后要说出的一句足以震惊天下人的话语沉声说出：“灵殿。” 此言一出，莫惊头顶的雷霆黑云忽然缓缓伸出一只尖利如刀刃的巨爪，撕破虚空降临而下，逐渐将阴云向四周驱散，露出一只足可笼罩第八峰峰顶山地的庞然紫雕。 此雕并非实体，却犹如蕴含灵魂般凝视林穆，发出刺耳长啸，被驱散的阴云瞬间回拢凝聚，形成缭绕在紫雕周身的雷霆云衣，散发出毁灭性的雷系灵力。 莫惊环抱双臂，脸颊高高抬起，似望着一只苟且挣扎的蝼蚁一样望着林穆。 “此乃紫电雕，我莫惊在灵导境耗费三年时间寻得的先天灵物，以雷电灵力的形式生存于灵武大陆东岸的天灾森林，无论何时何地，可招天雷降世，哪怕太灵境中期的武者面对此雕，都需要以命相搏，而我在灵导境的时候，它就顺从地归降于我。” “你，还有信心跟我作对？” 闻言，林穆默不作声地抬起右臂，灵力于筋脉中翻滚。 第六十三章 第九峰天池 清河镇存在上千年，原是一支小山村，依清河山脉首峰而建，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村内居民原本都与武道无缘，直至一位负伤的青年到此躲避仇杀，在村民家中休养三月，修为恢复了大半。 青年对恩人很是感激，想要在离去之前，摆酒拜谢村民们的救命大恩，可正当酒席摆好，却偶然与大元国日食撞期，第九峰威压轰天而起，青年见状大惊失色，从村长处获悉山村每过十年都会出现这股凭空产生的压力，往往持续二日，届时家家户户的妇孺都会抱着年幼的婴孩到山下避难，可最近五十年里的压力似乎特别微弱，没必要下山，村长告诉青年无需介怀，该干啥干啥。 可青年心中有疑，谢恩宴酒尽人散后，趁着当晚夜色浓郁，在威压暂停之际，翻山越岭赶往威压源头，找到了今日被称作第九峰的这座火红荒山。 青年惊叹创界圣主的鬼斧神工，带着虔诚的心念开始探索第九峰，一路赏枫悦林，在快要抵达峰顶的时候，山峰深处骤然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压，整座山脉如同地龙翻身，生起前所未有的强烈震动，暗红色的岩浆仿佛洪水般从峰顶上奔流而下，将青年瞬间淹没。 那一日，滚滚黑烟挟裹雷霆巨响弥漫在清河山脉的每一寸土地上方，烧的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划痕，第一峰的小山村在这阵堪称末日的火山喷发下，从此毁于一旦。 百年后，清河山村重建，成为只有武者才可驻扎的围城。 又过了百年，灵武大陆屈指可数的传奇王者行列中，出现了一位号称焚天的男人，他有一个十分诡谲的习性——几乎每过十年，都会上清河山祭拜一片无人管理的荒坟。 然后步行到第九峰天池，闭关修炼。 不久，清河镇就有了每十年才举行一次的竞跑试炼，折桂者，可获得在天池沐浴一天的资格。 莫惊满目狰狞地望着前方数丈外平静伫立的林穆，紫电雕在他头顶，随着主人心绪而变得越发凶狠，夹杂着雷霆的尖啸不断刺激林穆的耳膜，震撼着第八峰山峰上的每一寸土地。 他此次来清河镇，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家族历练任务，也没兴趣夺取灵殿殿主亲赐的丰厚奖励，他完完全全是冲着第九峰十年换水一次的火山天池而来，焚天王者到底如何成就传奇王者，明明没有王者天赋却偏偏抵达了万千天骄望尘莫及的武道巅峰，他莫惊很想知道，这其中究竟存在了何等辛秘。 就连上届试炼第一名，注定在先天境上徘徊的人，都因为沐浴了天池，获得足可登上通天塔的资格。 林家林沧生。 林穆冷冷地仰视天空中遮天蔽日的紫电巨雕，此雕似生灵却浑然由灵气组成，不时有灵性举动出现，每一次鸣啸，都像在针对林穆，不断地削弱他在筋脉中流淌的灼热灵力，使得林穆身上袅袅燃烧的热火，渐渐有被压制的趋势。 “雷公轰苍穹！” 一声带有强大灵力加幅的大吼暴响，莫惊摧使着空中盘旋的紫电雕，朝下方林穆发出碾压了此前任何一次鸣啸的凄厉嘶鸣，引发那环绕在它身边的雷云震响，传荡于清河山脉的天空，就连第一峰广场上的武者，都能听见这声天震地骇的雕鸣。 在众人开始唏嘘议论间，突然整个清河山脉的上方云霄缓缓阴暗下来，雷声不断闷响，遮盖住方圆千里内的任何声音，仿佛天劫灭世，浩荡震撼。 噼嗤！ 一道暗紫色的闪电在第八峰的阴云处轰然落下，仿佛遮天蔽日的大蛇降临，将第八峰峰顶击出无数耀眼的火花。 塔万山瞪圆杏目，俏脸抬起，圣洁白袍下的表情一览无余，惊讶骇然之色占据了这张让无数男人想要一亲芳泽的脸蛋。 “紫电灵雕，如此雷系威能，若非太灵境武者，就只有紫电灵雕才能做到……试炼里到底混进了哪个不得了的存在，竟然能降服紫电灵雕！” 塔万山惊恐地呢喃着，她的声音落到林家家主的耳中，第一次令这个比古钟还要沉闷的男人起了一声轻咦。 “殿主阁下，紫电灵雕是何等生物？居然可以为武者降服？” 闻言，塔万山芳心又起惊讶，没想到林家家主这么神秘的人物竟不如她一介女子知道得多。 她平复一下心绪，轻声解释道：“紫电灵雕乃我灵武大陆东部的天灾森林特有生灵，具备得天独厚的雷电修为，幼崽往往出生就可搏杀灵导境武者，而成年了几乎没有先天以下的存在能与之抗衡，我曾在经书中见过一个有关紫电灵雕的事迹，传言东岸望天国一王子率数位太灵强者进入天灾森林打猎，结果惨遇天罚降世，全员覆没。” “我猜测，他们可能误闯了紫电灵雕的栖息地，被它们施放雷术，围攻至死。” “此人的紫电灵雕，或许也不是降服，可能是他的太灵境先天灵物，乃圣主恩赐的专属灵兽，所以甘愿臣服于他。”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成年紫电灵雕，按理来说也没有如此声势浩大的雷术啊。”塔万山困惑地皱眉喃喃。 “那要是紫电灵雕和太灵强者共同施展出来的绝技呢。” 忽然听见这道答话，塔万山猛地望向林家家主，对方古井无波的脸庞上，竟是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塔万山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口中念叨着自己无法置信的名字。 “莫惊……” 第八峰峰顶。 此地已经化作一片狼藉，所有草木尽皆焦黑，甚至没有火焰能够燃烧，宛如末日炼狱。 由于紫电巨雕的雷云覆盖，光线难以落入，使得第八峰如瞎灯灭火，无法视物。 莫惊望着漆黑一片的山地，桀骜的脸上渗出无数汗滴，胸脯此起彼伏，显然这门武技对于他身体的消耗委实大了些，若非碰见林穆这种棘手的敌人，若非想速战速决，他势必不会施展。 稍稍平稳一下气息，莫惊最后瞟了已经化为飞灰的林穆一眼，转身向山下走去。 可正当他一脚迈出，冰冷的吐息，忽然在他耳边吹拂而过。 “你的把戏这就刷完了？” 莫惊即刻大惊，慌忙一拳向身边扫开，此等反应本该让说话者措之不及，但莫惊的攻势就像打在虚空中一般，不，比虚空还要严重，确切的说是一团火焰。 借着这道火光，他惊恐回首，看到眼前景象时，脑海几乎没了任何念想，变成了混沌。 第六十四章 影焰 林穆。 此时此刻，莫惊满眼红色，目之所及，都是林穆浑身鲜艳肤色的躯体，遍布整个第八峰峰顶入口，阻挡上坡去路。 林穆的身体，仿佛被分为了上百份，与本尊毫无差别，没有一寸衣物留下，根本不能辨认。 更主要的是，这些分身神情一模一样，莫惊即便想寻得蛛丝马迹，也只得无奈作罢。 连口型都相去无几。 “挡道的，你那雷鸟的把戏已经耍完了吗？” 林穆，不，该说是林穆们，如同克隆的脸庞齐齐向天空望去，浮悬于阴云间的紫电巨雕，在释放了先前那阵毁天灭地的降世雷罚后，便是耷拉着脑袋，庞然的紫色身躯整个蔫了下来，仿佛已经用尽全身灵力，疲软不堪。 声音当真如同上百人一齐发出，聚蚊成雷。 莫惊满脸阴鸷，眼下的他体内所剩雷源已不充裕，要想再发出一记“雷公轰苍穹”是基本可能的事了，按照此刻情况，即便他还在巅峰状态，恐怕也奈何不了这个怪物。 “姓林的，你究竟是什么人？明明修为不在我之上，却比毒宗的人还要诡谲，我……我从未见过如此邪异的武者。” 林穆们冷面若霜，从中站出一道衣衫褴褛的红影。 “哼！” 冷哼骤响，莫惊瞳孔忽有精芒掠过，紧接着一阵细微的霹雳传荡，玄紫色的掌中雷刹那从莫惊袖中飞出，顷刻间将踏出的红影绞杀成灰。 一缕残焰在莫惊面前消散，转瞬又在林穆们的左侧幻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红影伫立。 “歪门邪道！” 莫惊冷笑还未落下，身形便是突然在原地一闪，化作雷电朝一众林穆疾飞而去，沿途留下清脆的噼啪之声。 数百个林穆里面，刹那间就有一道蜿蜒曲折的雷光左闪右挡，在“林穆”与“林穆”奔袭不断，每一秒钟都会带起一缕残焰飘散，旋即又在第八峰峰顶的一寸山地上重新凝聚成火红的身影。 在这样循环往复的无限杀戮中，空中悬停鸣啸的紫电灵雕，随着莫惊不断消耗体内雷源，身躯逐渐虚幻飘渺，周遭雷云也有些许似要驱散的迹象。 就在两人陷入无止境的消耗时，于第八峰下坡一处还未被殃及池鱼的树丛之间，漂浮着三道气息迥然不同的灵眼，此刻朝着上方雷鸣四起火焰冲天的峰顶观察，它们恰到好处的隐藏位置正好是林穆和莫惊的视线死角，双方鏖战许久，也未曾发现这三道从始至终都存在于此处的灵眼。 同一时间，第九峰抬眼眼层林尽染的山脚下，正有三位年轻俊美的少年少女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三颗各自灵眼，其上所呈现的景象，赫然就是莫惊在无数林穆之间奔袭杀戮的战况。 此三人正是林星庭、徐落云，以及俏脸隐含着一抹担忧和内疚的杨墨雪小姐。 “林兄，他们两人的决战应该一时半会没有结果，不若我等现在出发，前往峰顶吧。” 被灵殿宽大的白袍包裹在下的徐落云微微抬起被阴影覆盖的脸庞，望向林星庭，提议道。 林星庭闻言颔首，附和一句：“徐兄所言极是，莫惊少爷的修为我是知晓的，上京莫家三大天才之一，又有紫电灵雕护法，此番决战，纵使林穆手段诡秘，终究不敌于他，我们大可先在第九峰峰顶等候莫惊少爷，见证他沐浴灵池涅槃蜕凡，我们也好坐享前三之名。” 说到此处，他嘴角微掀，望着徐落云白袍遮掩下的面庞，带着感激拜谢：“此番真是有劳徐兄施法了，若没有徐兄你的身法武技加持，我和墨雪都不可能绕过林穆这个煞星抵达第九峰，他日必当另作答谢。” “哪里的话，如果没有林兄帮忙，我到现在都还没摆脱路冬雨的纠缠呢。” “呵呵，互惠而已，互惠而已。” 两人的交谈落在杨墨雪耳中，让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眸中歉疚之意愈发浓郁，时而望向灵眼里模糊的景象，看到那分出数百道身影的林穆，心下陌生的同时，也在纠结不已。 也许是她故作多情，总是介怀林穆极武道馆弟子的身份，此刻为了名次，伙同林星庭越过第八峰来到第九峰，她的名字绝对是出现在了第一刻灵板的顶上，要知道昨天晚上她仍旧在第二刻灵板和第一刻灵板之间徘徊，父亲的脸面都险些被她丢光了。 “不过林穆为什么会这么强，一个月前他明明只是灵生境后期的小强罢了，如今却能和莫家的太灵境天才一决高下……他真的是林穆吗？” 正在杨墨雪困顿间，她身旁的林星庭早已察觉到伊人黯然，即刻停止了和徐落云的攀谈，微笑地凑近杨墨雪。 十分温柔亲切地说道：“墨雪，我们走吧。” 杨墨雪闻言回神，看着眼前柔和如水的俊脸，目中有复杂涌现。 却也只得依从地跟着他们朝山上行去。 此时此刻，第八峰峰顶上的两人犹自在激战，莫惊身影如雷电捉捕不到，而林穆的分身大军也没有伤减一人。 由火焰组成的红色身影每一次消散，都会向莫惊释放一次灼烧，蚁多要不痛，但咬的久了，纵使莫惊具备先天身躯也难免有所损伤，他的绣金锦衣早在烈火焚烧中变得破破烂烂，一头紫发有几缕焦卷，莫家子弟的贵气荡然无存。 也不知道莫惊是不是疲倦了，还是对林穆死而又生的火影彻底束手无策，竟然一闪退出十丈，望着林穆。 可他那张稚嫩的脸庞上，却依旧存在狂傲不驯的神色，睨视着林穆，嘴角掀起讥讽。 “姓林的，你不是很想得到试炼首名吗？哼，老实告诉你，此刻第九峰已经有人先行抵达，这一次清河镇试炼的冠军，永远不可能是你。” “而我莫惊，只是在此拖延你的行动，等试炼了结，灵殿自会派人来收拾你。” “林穆”们纷纷望向莫惊，聚蚊成雷的声音低沉响起。 “凡人，在我眼中，你们永远是卑微渺小的蝼蚁，多一个不多，来者焚烬。” 第六十五章 我觉得可以 大言不惭！” 听得林穆沸反盈天的答复，莫惊气得满面怒容，双手雷光再次暴起，瞬间没入林穆之间。 第九峰山腰，此刻林星庭三人已经步行到这里，距离峰顶的天池还有千丈。 由于第九峰是清河山脉的九座山峰中海拔最高的，所以从山腰起，就能看到积雪层层覆盖，只不过四周枫林正艳，挡住了这番雪景，不然又是一座凄美如画的富士山。 “墨雪，不若我们先在此稍作歇息，等威压停顿后再攀爬吧。” 刚刚吃力地踏出一步，林星庭下意识朝身后瞟了一眼，看见林墨雪俏脸上的苍白之色，顿时感觉心疼。 “没必要，继续走。” 林墨雪强撑着回答，虽然体虚乏力，但清越的声音中依然保持着对林星庭的冷淡。 没有走到威压的源头，以她灵士境巅峰的修为还能勉强坚持，可是现在脚下就是第九峰，第九峰下可能有传奇王者级别的生灵沉睡，那股足以把灵生境武者摧毁的压迫感越发明显起来，连行走都成了问题。 对于杨墨雪的冷漠，林星庭没有表现出恼怒，但双目中却有阴翳掠过。 杨墨雪这里，他从五年前就开始追求，想了无数方法讨好伊人，也试着用若即若离的技巧剑走偏锋，甚至为她抛弃林家道子脸面低声下气，可换来了什么，如今的冷面如霜？ 极武道馆的那些所谓“情敌”他根本没放入眼中，论身世家底修为，没一样能比得上他，而杨墨雪也明显对他们无意，反而更愿意和自己相处。 但是五年了，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攻陷这堵城墙？让她向自己投怀送抱。 察觉到周围气氛中的尴尬，徐落云抬了抬白袍，望向高不可及的峰顶，轻叹口气。 伸手在袖袍里搜了搜，拿出之时，掌心放着一枚冰蓝色的玉丸。 徐落云有些肉痛，虽然这枚玉丸并非出自罗丹宗，但只要是丹药，哪怕源于散修丹师之手，也是不小价值的。 “墨雪小姐，这颗镇魂丹可以暂时驱散体内部分不适之症，你吞服后稍微运功，或许可以消减第九峰威压对你的影响。” 闻言，杨墨雪脸上的冷意顿住，望向徐落云递来的丹药，犹豫片刻，正要去取。 却让一只白皙的手臂挡住，紧接着听见林星庭漫不经心的话语：“此药多少钱？我买下了。” 杨墨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见林星庭将药丸强行拿走，然后放在她手中。 平静地望着对方琉璃瓶般晶莹的眸子，缓缓说道：“不管你厌我也罢，憎我也罢，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说着也没再理会杨墨雪，独自一人抬脚朝峰顶走去，留给她一道修长儒雅的身影。 “墨雪小姐，不知道你如何想，可在我看来，林少不失为一个温柔体贴的伴侣，比起那些只贪图极武道馆的家业和你的美貌之辈，他可能才是真心待你的。” 杨墨雪望着上方的背影，黛眉下意识地疏散开来，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但他每次出现在我身边时，那股压迫感甚至比第九峰的威压还要强盛，我受不了。” “况且男女之情，岂是能任人勉强的？” 言罢，也未与徐落云多言，随着林星庭的足迹，莲步微移，承受着第九峰泰山压顶般的威压，朝峰顶踏去。 …… 第九峰本是一座休眠火山，火山口积水成湖，夏融池水湛蓝，冬冻冰面皓白，而今正直深冬，天池本该凝结成晶面，山上枫林按理来说也该枯萎，可却因为这年是威压降临的一年，第九峰的景致异于往昔，更添一抹诡谲的美感。 林穆前世的国度曾有类似的景地，其名长白山天池，同样是火山湖，也存在了许多神话传说，令旅客游览之际心怀神秘。 传闻长白山存在着一个喷火吐烟的火魔，使全山草木枯萎，整日烈日蔽日，百姓苦不堪言，后有一位名叫杜鹃花的姑娘为了让凡民解脱，怀冰钻入火魔肚中，熄灭熊熊大火，火灭后山顶形成了湖泊，被封印的火魔则化作水怪在此潜伏。 天池成为了无数神话异志的聚焦，在自然形成的火山湖中，算是佼佼之辈。 可眼下清河镇第九峰的传说，则确有其事，并非人云亦云的流言，至少焚天王者每十年上山闭关的事迹有笔录记载。 杨墨雪紧随着林星庭的脚步踏上第九峰峰顶，望着面前这片银装挟红的天池美景，一时之间不禁痴了。 第九峰海拔最高，孤立群山之间，所以颇有与世隔绝的意味，身处峰顶的天池更是寂寥无人，仅有的生物或许只剩下飞虫鱼鸟，白鹤时而从峰侧飞掠而过，雀鸣之声偶尔从枫林响起，恬静绝美，宛若仙境。 “十年前我随着父亲踏上在这里观阅沧生前辈沐浴涅槃时，此处枫林还没有几株，甚至让人生起荒芜萧条之感，时隔十年，这些枫树已经弥漫了整座天池，呵呵，这便是世人常言的沧海桑田吧。” 林星庭背负着双手恬静观望着天池景色，似在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可落到杨墨雪耳中，让她不禁皱起琼鼻。 “没想到第九峰天池这般美丽，林兄，此番就算没有奖励，我也不虚此行了。”徐落云慨然感叹道。 林星庭颔首赞同，望着天池皓白如玉的水面，心头油然一动，俊脸上不禁浮现一抹淡笑，猿臂微移，放到腹间的白玉腰带上。 “徐兄，既然幸苦登临峰顶，你就不想下湖一浴洗污秽吗？” “这……不太好吧。” 听到林星庭的话语，徐落云心中不禁动摇，犹豫地摆了摆手。 杨墨雪闻言也是心急，赶紧出声阻拦：“林星庭，你别犯傻啊，清河镇试炼可是有明文规定，凡首名外的武者踏入天池洗浴，皆以异端罪名审判，若是让锦士发现可就糟了。” 林星庭摇了摇头，正要回转过身子时，突然猛地怔住。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忽而从天吃下方传递而来。 “我觉得可以，但诸位还是在岸上替孤护法吧。” 第六十六章 九峰复苏 “林穆！？” 望着盘膝坐在天池岸边的一道浑身上下都弥漫了雷击痕迹的血影，见到对方那头黑发有缕处焦卷的地方，林星庭心头当即震惊，撑圆双目，英俊的面孔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不是在与莫惊交战吗？我之前都用灵眼……你怎么会出现在第九峰？” 听到林星庭这阵欲言又止的问话，盘坐在天池岸边的血影稍稍回首，露出半张略显焦黑的面颊，还有一只宛若冰窟般的眼睛。 “孤的确吃下了那玩鸟的小子全力一击，若非这副躯壳不争气，此刻他早已命丧黄泉，哪用得着孤的火仆出马？” “区区太灵境的御雷武者，不配让孤在他那里耗费时间，而且若孤真的因为与凡人缠斗错过了这场机缘造化，即便那家伙声明绝不能残杀一人，孤也会大开杀戒，将此地生灵焚烧殆尽。” 林星庭身子微微颤抖，他很想质疑林穆的威胁，但在见识了此前第六峰峰顶上锦士们全军覆没的场面，以及莫惊那毁天灭地的一次雷罚降世而林穆仍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经历这一波更胜一波的冲击，林星庭已经很难相信林穆的修为只是灵生境这个事实了。 或许此刻隔岸静观血影下湖沐浴涅槃，才是最明智的举动。 “林穆……” 杨墨雪双手捧心，望着林穆在岸边的血红身影，俏脸上不自觉间掠起复杂的神色。 在他们三人间，杨墨雪是与林穆相处时间最长的，对他的了解也不仅限于极武道馆的同门，可能是因为他是天残子的徒弟，也许是灵殿报名那一日林穆带给她些许神秘之意，所以每天总有几个时刻，杨墨雪会去黄袍弟子房观察他练功，甚至会找他聊天解闷。 概因林穆是整个极武道馆，乃至清河镇里唯一不会被自己的美貌影响的少年…… 徐落云掀开自己的白袍一脚，眯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对着天池边缘的血影上下打量，清秀俊白的脸上时而有异彩浮现。 对于林穆这里，他着实没有见过人类的肤色是仿佛火焰和血液交融而出的，更未听闻大元国哪位林姓天才有自称“孤”的习惯，他身为塔万山的单传弟子，结识过不少三大武道世家的翘楚，对于林家前任少族林穆，他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与眼前完全看不出深浅的这位很难苟同。 此时此刻，第一峰的广场上，第一刻灵板下的围观武者们，皆是仿若呆鹅般凝望上面的排名，就连那几个在清河镇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脸上都是惊讶得合不拢嘴，无言以对。 林穆，第九峰峰顶，本次试炼首榜首名。 塔万山俏脸阴云密布，一双美眸惊疑不定，口中难以置信地呢喃着。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把太灵强者和紫电灵雕一起击败，林家何曾有过这样的天骄？” 她脸色阴晴难定，脑海乱成一团，因此未注意到林家家主已经在悄然之中，动身朝试炼入口走去。 当塔万山回过神来，他的身影已出现在第一峰的下坡，顿时花容失色。 “林家主，你这是为何！？” 她的这声呼喊甚至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份，引得周遭不少武者愕然的目光。 林家主脚步一顿，回头冷冷望了塔万山一眼。 片刻后，满脸阴翳地开口说道：“林穆犯下重罪，没有获得首名资格，更不能在天池洗浴，我身为林家之主，理当前去阻挡。” “此子，不能留。” 这最后一句，在林家主的心神内沉重响起。 ……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什么就是杀不死，在我的认知里，大元国没有这种阴邪的武技！你究竟是从哪处异域混进来的怪物！？” 莫惊浑身都是灼烧的痕迹，一张清秀的小脸桀骜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满面阴鸷和癫狂。 他在这群分身里进出不下二十次，每一次都杀灭上百个林穆，但他们的数量就是没有丝毫减少，多少个时辰过去，仍然保持在一百以上。 他几乎要被逼疯了！ 林穆们浑身赤裸，神情动作一致，向着莫惊淡漠望去。 仿佛机械般齐声开口：“区区一个凡人国度，怎么可能入得了吾王法眼，更不配记载吾王术法，也没资格知晓身为吾王御下火灵的我等名号。” 此言一出，莫惊陡然怔住，脑海中似有一根窍门敲开，细思之下，神情惊骇。 他与“林穆”相斗这么长时间，的确没有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有过怀疑，按理来说，林家的年轻一辈，哪怕是上京城那个拥有灵宗资质的林纵，也没理由具备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实力。 倘若此人并非林穆，那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他居然和一群来历不明的魑魅魍魉消耗了这么长时间，而这魑魅魍魉似乎还有一位统率他们的头领，想必就是此前那个只身抗下雷公轰苍穹的“林穆”了。 “既然不是本人，我也没必要在此磨蹭，第九峰天池还等着为我加冕，这片大陆，恭候着未来的至尊王者绝世莅临。” 莫惊猛地一挥袖袍，正要转身朝山下离去时，后方那群模样毫无二致的分身们竟是突然齐齐拜倒，向着第九峰的位置，疯狂礼拜，场面形同邪教的献祭仪式。 莫惊心头一惊，半转的身子又下意识地扳了回来，诧异地望着这些火焰化作的人形。 林穆们礼拜了片刻，停歇少许，高声呼喊。 “造化降临，我等皆为吾王火灵，当以身供奉，侍卫护法，恭迎灭世火灵之王重临大陆，主宰苍穹！” “什么火灵之王？” 莫惊惊疑不定，前脚踏出想上去拎起一个“林穆”质问。 突然之间，后方第九峰深处，一股强烈的震感刹那席卷而来，仿佛地底有一头巨龙在翻滚打转，无数地壳断裂翻起，从第九峰和第八峰之间，疯狂撕裂出一道天埑，隔绝了两个山峰通行的可能。 这股强烈的震颤就像瘟疫一样飞快朝其余山峰蔓延，未及数息，第七峰、第六峰……一直延伸到第一峰，山河颤抖不息，连灵士境武者都险些摔倒，而那些被威压扼制住的灵生境更是凄惨，有的已经气息全无，还要被无数裂开的深渊吞噬，沉入地底岩浆，化为灰烬。 这一刻，仿佛灭世，第九峰峰顶，火光如袅袅狼烟缓缓升至天空。 林穆浑身被刺眼的火焰包裹，灼烧周身空气，他狂笑着望向脚下开始升温的天池，那逐渐有翻滚之势的湖面，让他胸中冰冷的心脏产生悸动。 后方林星庭和杨墨雪三人，满目惊骇震撼，此刻第九峰天池仿佛有一头巨兽在天空幻化，引导者第九峰这座沉眠了数百年的火山重燃天火，地震之势让山地四分五裂，刹那千沟万壑。 轰隆！ 突然一声巨龙般的咆哮响彻天地苍穹，第九峰天池就像炸开的锅炉，从内到外爆出一股浓稠的岩浆，瞬间没入天际。 天空，渐渐被浑浊的烟幕笼罩起来。 林穆癫狂中大笑着，身形缓缓没入岩浆之下。 可却突然在脑海响起一声冷哼。 “火灵王，你该滚回丹里去了!” 第六十七章 火灵之丹 林穆被蒸腾的天池湖水尽数浸没，血火之色交织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肤都让高温烫得皮开肉绽，整个人都让袅袅蒸汽所遮盖。 尽管如此，可他还是没有断绝声息，反倒疯狂地叫嚣着。 “呵呵，吾乃火灵之王，如今得此涅槃造化，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凡人小儿来威胁？好不容易才借着小女娃的手从牛鼻子的缚神阵中逃脱，想让孤再被罗丹宗囚禁千年？做梦！” 林星庭三人在天池翻滚升腾的水雾之后，看到林穆在湖面上高举爽不狂然笑傲的身影，一时间有种他已经超脱人类躯壳的错觉。 “这林穆非人，定然如此！” 徐落云在第九峰地动山摇的震颤下，勉强保持身子伫立，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白袍下的俊脸洋溢着惶惶之色，望着天池中似是安然无恙的林穆，道：“武者在苏醒的天池湖水包围中，除非修为越过灵宗境，否则就与凡人浸入熔浆无异，天池的湖水虽然看似平静，其内蕴含的火灵力连我师父都心生忌惮，现在第九峰喷发，火灵力狂暴如斯，若我此刻下湖，必定瞬息蒸发！” 林星庭在一旁听着，猛然回头注视徐落云的眼睛，大声道：“也就是说，这个怪物不是林穆本人？！” 他一直就在怀疑，天赋资质不足灵宗，修为在灵生境就停滞不前，少族之位还被他的兄长夺走，这样庸碌无为的败狗，怎么可能如此逆天。 况且眼前的林穆自称“火灵之王”，明显并非上京林家那个过气的少族。 “无论此人是不是林穆，眼下我们危在旦夕，十万火急的危机中你们还有心情非议林穆的身份？活腻了吗！” 杨墨雪艰难地侧跪于第九峰峰顶入口，此山威压在喷发后已经抵达到顶点程度，即便没有熔浆和火山灰的吞噬，不久后她也会窒息而死。 漫天烟幕从峰顶一侧升腾而起，这是第九峰另一处火山口爆发而出的喷发柱，此前的震动，就是由它引起的。 天池作为整座超级火山最庞大的火山口，还没抵达爆发的临界点，但是，倘若等到天池喷发，延绵九座山峰的清河山脉必将面临一次翻天覆地的毁灭。 半只玉肩从宽松的绿裳中滑出，颇有几分开肩衣裙的意味，杨墨雪俏脸上的薄怒微嗔，以后方群山崩溃为景，伊人如此千娇百媚，如此凄婉柔弱，让林星庭心头产生了上前英雄救美的冲动。 他即刻强顶着肩上的千斤重压，快步向杨墨雪赶去，口中振振有词。 “墨雪，你放心，即便天崩地裂，我也会将你从厄难的爪牙下夺走。” “夺走你个大头鬼啊，老娘根本动不了了你看不出来吗？！快带着徐小哥逃跑啊！” 看着越发向自己靠近的林星庭，杨墨雪气得脸都白了，他俩都是灵导境的武者，勉强能在第九峰行动，要是拖上她这个累赘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我说过的，你恨厌也罢，憎我也罢，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林星庭坚定地说着，侧峰又是一阵巨响传来，天空中顷刻间升起数百道从火山口喷发而出的岩浆，恰好掉落到林星庭脚下三尺处，瞬间融化了地面。 他身子微顿，瞪大双眼望着那剧毒般在腐蚀着山岩的熔浆，暗红占据了这片地面的颜色。 拥有如此热量的熔浆，不难想象，即便他有灵导境的灵力护体，落到肌肤上，顷刻间就能把他融化成血水。 如果再背上林墨雪，怎么在崎岖陡峭的山石上躲避从天而降的岩浆？ 有很大概率，将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林星庭心头猛地一个颤栗，再次望向林墨雪时，眼中已经带上几分忌惮。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徐落云也赶紧跟上，当走到杨墨雪身前时，踌躇了片刻。 然后蹲下来抓住杨墨雪的双肩，满脸郑重其事地开口：“墨雪，你先在此地等着，我去下边寻找能将你我紧紧捆在一起的鞭条，记住，一定要等我，我会回来救你的！” “你是第一个真心喜爱的女子，此生非你不做道侣。” 杨墨雪连连点着脑袋，不断附和地应承：“好的好的，你们快走吧，没机会千万别回来找我！” 在杨墨雪凄美如画的绝美脸蛋上流连一眼后，林星庭出奇地没有丝毫犹豫，果断起身朝第九峰山下走去，毅然决然，毫不拖泥带水。 待两人走远后，杨墨雪叹息一声，剪水秋眸中有哀婉和恐惧渐渐升起，望着已经被蒸汽笼罩的天池，不禁颤声感慨。 “林穆，不管是不是你，今日我们都要在黄泉之下作伴了。” …… 天池湖面上，林穆浑身的皮肉已经被沸水煮开，没有一处肌肤完好无损，伤口泛着翻开的血肉，脸上有无数水泡涨起，触目惊心之中甚至带着熟透的味道。 湖面上弥漫的蒸汽中蕴含了大量硫磺，吸入一口足以将常人毙命，即便林穆是武者，仅仅灵生境在这种绝境下，已经和凡人无异。 可他依旧存在着生息，每一次喷吐吸纳，都似乎在将天池湖水中浓厚的火灵力吸掠入体。 他的脑海里，此刻有着两道迥然不同的声音在焦灼争吵。 “火灵王，你想天池吞噬的火源也罢，不想被罗丹宗囚禁也罢，现在必须从我的身体滚回丹内，刻不容缓！” “你让孤滚孤就滚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以为我清楚吗？倘若我的肉身崩溃，而你汲取了足够火源，就能破开那枚丹丸的束缚，作为火灵之王降临大陆，而我只能在你重生的过程中化为乌有。” “你都知道了还挣扎什么，倒不如安然等死，孤赐你见证帝皇莅临天下的伟大一刻。” 林穆冷冷一笑，沉寂少顷后，在火灵王的脑海中淡定地说出让他心惊肉跳的话语。 “如果我在你冲破丹丸之前自杀呢，公孙牧铃给我的这枚丹药里，存在着我的灵力，足以自毁经脉而死。” “而本尊被禁锢在丹丸里的你，火灵王陛下，你觉得覆巢之下还有完卵吗？” 火灵王狂傲的声音戛然而止，控制了林穆肉身的灵魂出现了些许悸动。 相比之下，林穆则显得异常冷静，早在第四峰的时候，那股磅礴的灵力破丹而出的刹那，他就已经有了预感，这枚所谓公孙牧铃炼制的复伤丹，其内蕴含的那股不弱于莫惊的灵力，很有可能，就是公孙牧铃加入林穆前任的灵书后异化为林穆自身的灵力。 或许公孙牧铃进行的炼丹实验，就是要制造出可以控制这枚丹药里的火灵王的存在，而林穆前任的灵书不知具备了什么，居然在公孙牧铃失败多次后，找到的一个恰好与那股灵力契合的绝佳材料。 这是林穆在火灵王操控自己的身体横冲乱撞的时候，冷静冥想得到的他自认最为合理的答案。 也难怪公孙牧铃会如此大方托人上门赔礼道歉，即便林穆没有重伤，她也会想方设法要把丹药送到自己手中。 就是不知道，罗丹宗那边的人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居然让一介弱冠女流主掌这么重要的任务，从丹术和修为上看，完成这种封印超级强者的丹药最后一步炼制，不都是要留给宗主或者长老执行才算万无一失吗？ 林穆体外的蒸汽越发浓厚起来，下方湖水的火灵力也疯狂躁动，仿佛有着什么洪荒猛兽要从火山深处破封而出，激发天池这座清河山脉最大的火山口爆出有史以来最恐怖的喷发。 火灵王依旧在沉默，而林穆把控着丹丸里面的灵力，看似波涛不惊，实则已经面红心跳，倘若这具身体还属于他自己的话。 天池低下渐渐升温，林穆的脚底似乎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哪怕在全身麻痹的状态下，这股高温吞噬神经的剧痛还是能刺激心神，十有八九是岩浆快要漫上来了。 林穆此刻已经紧张得快要昏厥了，他没把话说太绝，就是为了给火灵王一个台阶下，让他知难而退，可眼下火灵王似乎有种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从该死的丹丸里破封而出的势头。 怎能让林穆不急！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天池外的杨墨雪高高抬起雪白的脖颈，望着那遮天蔽日的火山岩，凄美得让人窒息的俏脸上，布满了生无可恋的绝望。 第九峰峰顶的硫磺剧毒越发浓郁，使得种植在天池沿岸的枫树纷纷枯萎落叶，这种份量的毒素如果在人体内侵噬太长时间，后果几乎是不可逆转的。 已经浑浊不堪的蒸汽之下，林穆的肉身被滚水烫出层层皮肉，似乎不成人样。 而火灵王，依旧没有给林穆一个满意的答复。 感觉到身体快要奔溃，林穆仿佛要跳出来的心脏，渐渐冷凝下来，他在心头悠长地叹了口气。 将丹丸里严阵以待的灵力运转遏停，林穆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意味，缓缓开口。 “火灵王，我打算放弃……” “踏极。” 就在林穆要将他最后的恳求叙说而出时，火灵王同样无奈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传响。 第六十八章 踏极之境 “踏极？” 听到火灵王的声音，林穆紧绷的心头即刻如离弦之箭，刹那将负面情绪释放而出，来不及欢欣鼓舞，赶紧问道。 “这是一个境界。” 火灵王解释道：“你们这些凡人修为中的每一个阶段，譬如你的灵生境，公诸于世的巅峰境界是大圆满吧？” “嗯。”林穆应承一声，话语中充满了好奇之意。 “大圆满之上，还存在着一个足以统治跨越两个阶段所有境界的霸主，你们人类世界的高层极力隐瞒的存在，踏极武者。” 火灵王缓缓叙说着，声音渐渐由此前的目空一切，慢慢弱化了语气，显得平和淡然。 然而落在林穆的心神中，却宛如晴天霹雳，震撼的情绪顷刻间堆满了林穆此时的思维。 大圆满上面，居然还有更强的境界，那岂不是有着比莫伟还要可怕的天才，倘若真是这样，即便是莫惊和林星庭之流，又算的了什么？ 这灵武大陆，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没被他知晓，什么灵书子，圣主大人，以及眼下这位自称“孤”的火灵王，甚至……林穆入梦便是移魂易体的至高者躯壳巫王安格玛。 现在又出了一个被灵武大陆的人类高层极力隐瞒的踏极武者，他林穆此刻，算是彻彻底底地茫然了。 没有因为林穆的惊愕停止解释，火灵王继续说道：“凡是有幸进入踏极之境的人类，大多都会被灵武大陆的高层人物，嗯，是叫灵殿对吧？会被第一时间发现并找出，但凡冲击踏极境，这个过程所引动的天地异象甚至不会弱于此刻这座山峰爆发而出的天灾，反正实力在先天境之上的强者，应该都能察觉得到。” “灵殿很难允许踏极武者这种违规的存在大陆逍遥，倘若一个修为如你的人类，可以击败灵导境武者，如果再跨越五个境界呢，灵宗直接碾压王者，这样反常的战力，凡人如何接受？” 林穆闻言，心中也是肯定，换位思考便能知道，如果一个网游里面，有种氪金职业三十级就能打爆五十级的老玩家，绝对会是短命的，概因这种赤裸裸的敛财机制，已经完全违背了网游赚钱的底线，这是在挑战玩家的底线！ 但是火灵王的下一句话，很快就打消了林穆的疑虑。 “踏极武者强虽强，但孤纵横天下逾千年，未曾见过有人真能能做到先天踏极，那种层次的武者，已经是大陆的巅峰级生物，却比你们的传奇王者还要稀缺。” “所谓的踏极武者，根本就是你们人类势力的高层人物手中操控的战争机器，他们绝不会允许机器比人还要强，当然，这也不是真正的缘由，最大的原因，是踏极境的修炼，难度远超你们人类正正经经地闭关辟谷，直至传奇王者这种流水线般的修行，每一个阶段的踏极，都是要用性命去交换的！” “性命？” 听出火灵王声音里的郑重，林穆的心不禁也凝重起来。 “没错，第一重的踏极，也就是灵生境步入灵士境的前提，武者必须拥有太灵境的修为，散尽所有灵力，来达成开启踏极大门的钥匙，仅仅只是钥匙，能不能成功，还要看他的机缘。” “也就是说，想要成为踏极者，第一个条件就是本人必须先修炼到太灵境，然后弃掉辛苦练出的灵力，还不一定可以一举踏极成功，甚至会搭上自己性命。”林穆问道。 “嗯，确实如此。” 听得火灵王肯定的答复，林穆的心神不自觉地涌入一股寒意，看来公孙牧铃用自己的灵书炼丹，又出奇大方地将丹药赠予自己，其居心用意，并非挑选能够制衡火灵王的人选，而完完全全，是在为罗丹宗制造踏极武者。 林穆，恰好就是适合这场残忍实验的活体。 此事可能连公孙家都未曾知晓，公孙牧铃，或许就是在欺瞒父辈的情况下，接下了罗丹宗的这一任务。 天池之外，杨墨雪因为吸入太多火山岩灰当中的硫磺气体，意识已经渐渐陷入了低迷状态，双眸之间昏花模糊，漫天烟幕遮盖了阳光，使得她的视线，近乎是黑暗的。 毒素侵蚀入血，身体疲软无力，顺着威压躺倒在地。 余下的震动还在九峰之间隐约传荡，天池沿岸的四五株枫木被地震硬生生地对半折断，上躯干落入湖水中，于湖面随滚烫的温度剧烈浮动。 杨墨雪静谧地仰望天幕，双眸之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宛如蝶翼轻分，在这弥漫了岩浆臭味的天池，荡起一抹微不足道的芬芳。 她的心头，万念俱灰，却有着哀婉涌生。 “爹，女儿不孝，本想成为巾帼，却被外人当做花瓶，任性地推掉了您为女儿安排的所有亲事，可如今，却不能回来继承极武道馆……” “女儿，不孝。” 心声落下，杨墨雪绝望地拉下了眼帘。 与此同时，天池深处，竟突然传来一阵宛如灭世的震动，就像要把第九峰从中撕裂，无数苟延残喘的枫木纷纷倾轧而下，落到在山地上，声响却被这股惊天动地的震颤完全掩盖。 轰隆！ 狂猛的喷发声瞬间将杨墨雪的玉耳震得发聋，可蜜蜂般嗡鸣却无法与地震争锋，顷刻之间，她的世界陷入一阵灾厄狂想曲歇斯底里的演奏中。 这一次喷发，将积蓄已久的岩浆几乎冲上了云霄后方，九天之上，滚滚黑烟仿佛一头幽冥地狱踏着千万妖魔尸体缓缓爬出的死亡巨龙，带着它残破的庞然双翼，挥洒出一片片遮天蔽日烈焰，将第九峰上方的一切生灵，焚成灰烬。 当岩浆被第九峰凝聚了数百年的能量冲到了云霄之末，便是宛如中途坠毁的火箭，至天空中向下方倾覆而下，仿佛大雪山的崩塌，一场雪崩带着无可抵挡的气势，瞬间把第九峰到第一峰甚至峰下的地面整个遮盖。 第九峰上方的火山岩，是最多的，也是离地表最近的。 当无尽的岩浆挟裹滚滚浓烟向杨墨雪倾泻下来时，那强猛的温度即刻让她感觉死期将至，却只能紧闭双眼妄想逃避死亡瞬间的痛苦。 可就在温度抵达她肌肤承受的极限时，一抹红光竟突然隔着眼帘霸道地灌注在她双目之上。 那股恐怖的高温，似乎也有了少许削减。 “也就是说，你是最后一次帮我了？”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杨墨雪不禁快速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浑身血红的身影，以及那张同样熟悉的年轻面孔。 “也不能说是最后一次，只是孤的火源将熄，顶多只能把你送到这座山脉之外，此后的路，你自求多福。” “小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林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手撑出炫目的火焰光幕，将第九峰的岩浆尽数抵挡。 另一只手，连带着她全力都无法承受的威压，将那具柔若无骨的娇躯揽入怀中。 “师姐，抓稳了，这种情况，我很难保证你的安危。” 第六十九章 满目疮痍 第九峰山腰间，已经面目全非的枫林雪地，暗红色的岩浆从峰顶横流而下，沿途的花草植株无一幸免，全部融入岩浆之内。 就像魔兽世界里的死亡之翼重临艾泽拉斯曾说过的誓言，在我的双翼阴影中，万物皆成灰烬。 巨大的黑云如同夜幕淹没了来自天际的阳光，使得第九峰唯一能散发光亮的熔浆，成为了最为瞩目的存在。 借着这些特殊的光线，林穆在阴暗的山地上疯狂奔走，那第九峰的威压似乎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的速度快到足以让第一峰广场上的围观武者叹为惊止，如果他们还在那的话。 杨墨雪躺在他的双手怀抱中，俏脸仍旧残留着不知所措的神情，像一只惊惶的狡兔，双目怔怔地注视着林穆，即便是此刻下方踩踏着能将她瞬息焚烧殆尽的熔流，也没有丝毫担惊受怕的意味，有的只是讷然。 跑了一段时间，林穆渐渐降缓脚步，轻微喘息两下，身形一瞬掠起，踏在近乎坍塌的山岩上，开始了跳跃。 杨墨雪这才有些醒觉，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躺在林穆的怀中，顷刻间，此前被第九峰威压摧残已久，布满惨白的俏脸上，不禁浮现出两抹酡红。 片刻后，怯生生地开口。 “林穆，不要勉强自己，将我放下吧，一人死……好过两人死。” 听到怀中传来细腻的声音，林穆没有低头察看，注视着前方因为地震而变得崎岖陡峭的山路，在期间灵巧地躲避开无数绝壁深渊，堪堪有了喘息的机会，才回应杨墨雪。 “师姐，你觉得以我现在的状态，需要抛弃你来保全性命吗？” 闻言，杨墨雪愣了愣，紧接着略带不服气地反驳一句。 “可你带着一个人，始终都是累赘啊，我……我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值得你牺牲逃生时间来让你搭救。” 话音刚落，第九峰突然又一次响起一声巨颤，这次的喷发急促而猛烈，多达上千道的岩浆朝山下飞射而来，完全覆盖了此地的任何角落，即便林穆迅捷如山猿，也没法在这种高密度的攻击之下存活。 一缕熔浆携带着高温落向林穆背后，炽热的火焰在它的表面燃烧，可就快触及林穆的体肤，仅仅离他只有三五寸时，竟像是撞在了无形的壁障上，如水花飞散而开。 而林穆的后背，此时有一片火幕升起，将陆续袭来的熔浆悉数阻挡。 “师姐，你若是累赘的话，我早在天池时就已经无视，你此刻便是一具焦尸了。”林穆接着说道：“我们下山之后，会去第一峰察看状况，但不能待太久，这次的喷发想必会将蔓延到清河原上，镇子估计是保不住了。” 此言一出，杨墨雪因为林穆的答复而略显羞窘的表情，不可抑制地低沉下来。 缄默片刻后，抬脸望向林穆那张布满了血迹的脸，问道：“林穆，今后你打算去哪里？” 林穆掠过一块断裂而开的山石，落到了第九峰尚算平坦的山脚地面上，毫不迟疑地开口。 “南地。” …… 如果你能在八级以上的地震中存活，你应该感谢那些把运气借给你的倒霉蛋。 这句话用在清河镇上再合适不过，毕竟这座曾经可以与凡人世界里的十万兵马抗衡的小镇，此刻已经完全坍塌破碎，只剩下了地震过后的残垣断壁，以及无数被巨石碾压出来的血滩。 如果还有幸存者，那他们当真算是坐享福缘的天选之人。 林穆带着杨墨雪来到极武道馆的大门前，从塌陷的门庭里，能窥见几个来不及逃跑的白袍弟子的残肢，他们年岁皆在二十以上，因为没去参加试炼而在道馆逗留，所以无一幸免，被倒塌的道场彻底碾碎。 杨墨雪紧跟在林穆身后，一路上的惨象让她几乎时刻捂着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呕吐。 可看到道场里七零八落的尸体时，她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旁呕吐不止。 “师姐，如果你受不了了，我们可以先离开。” 看着弯着纤腰，表情无比难受的杨墨雪，林穆不禁提议。 闻言，杨墨雪尽管依旧在吐着，可却赶紧伸出左手摆动，似在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没事的，林穆，我们进去找找幸存的道馆学员。” 林穆颔首，上前将已经吐得差不多的杨墨雪扶起，带着她越过坍塌的门庭走入极武道馆。 灵生境道场损毁最为严重，高耸的房梁完全断裂开来，两截掉落在四分五裂的地板上，其中有不少逃之不及的黄袍弟子被砸死，景象惨烈。 林穆和杨墨雪各自在探寻道场里的尸体，看看有没有气息尚存的人，但这样的念头明显是天方夜谭，毫无成功的可能。 去到灵士境道场，号称道馆藏经阁的地方，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无数被弟子们奉为至宝的体修方略，皆是掩埋在狼藉之下，不难想象，要想将它们挖出来，你得有和即将来临的岩浆抗衡的勇气。 杨墨雪坐到一根还算完好木梁上，俏脸有些魂不守舍，望着这一片片的残垣，心中的无力感止不住地涌生。 林穆站在她身后，冷不丁地道：“师姐，该走了。” 杨墨雪摇头，叹一声气：“林穆，你大可不必理我……” “我不理你，等着你爹理你吗？”他的语气忽然透出严厉，将杨墨雪的娇躯扳过来，直视着那双晶莹如玉的眸子：“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我说走，你不能停！” “你大可等待喷发结束，岩浆冷却之后，再回来找寻幸存的弟子，救人心切我理解，但此刻无力回天，只能自保，懂？” 望着林穆触目惊心的血脸，杨墨雪却没有丝毫抵触，反而觉得对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自己而行。 想到这里，她的芳心莫名地悸动一下，浑身似像触电，刹那有了几许精神。 “谢谢你，林穆。”她颔首低头，有些不敢和林穆对视。 就在此时，陷落的**之中，忽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哀嚎。 两人即刻心头一惊，下意识朝**望去，正要前去时。 又听到一阵自言自语的声音肆无忌惮地传了过来。 “天杀的第九峰，老夫幸苦撰写三年的残天经，就这么毁在你的手里，王八蛋！老夫要把你的熔浆硬生生地打回去！” 第七十章 远山 天残子？ 这声音出现的一刹那，林穆的脑海里即刻想到了天残子，虽然这一个月来他即便在道馆也很少遇到过自己所谓的师父，但对天残子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毕竟害的自己跳楼无数，还得故意自断臂膀证明自己的自愈能力，林穆着实从骨子里记清楚了这笔账。 “师姐，跟过去看看。” 朝杨墨雪知会一声，林穆拔脚就往已经变成废墟的庭院走去。 穿过一片土木残渣，来到据说是天残子御用居所的地方，赫然望见一个坍塌的木屋里，极力在徒手挖掘的一道削瘦的身影。 “天残子长老！” 杨墨雪看到眼前这位身形有些老迈的男子，愣了片刻，旋即很快回过神来，惊讶地捂住樱唇。 那身影闻言扭头，露出一张灰扑扑的老脸。 “你俩怎么回来了？不去避难吗？” 天残子疑惑地问道，双手犹自在杂乱的废墟中摸索。 “长老我还得问你呢！第九峰喷发那么久了，火山灰和岩浆很快就要侵袭到镇子上，这里的一切都将被融化，您还不赶快逃命？”杨墨雪瞪着美眸道。 “急啥，岩浆跑的有老夫快？” 天残子耸了耸肩，淡然道：“老夫敢回道馆，就算准了退路，倒是你们两个，修为不济，速速离去吧。” 说完，又调转脑袋，望着自己不堪入目的废居，继续用双手不断挖掘这片碎石瓦砾。 杨墨雪见状，芳心一急，张口还想劝诫，可林穆的手掌已经盖住她柔软的肩头。 “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他肯定有着十足的把握，反观我们实力微渺，熔浆来临时恐怕逃之不及，先离开此地避难吧。” 说着，也不待杨墨雪反应，抓起柳腰将她娇小的身子横抱而起，瞥了天残子奋力挖掘的背影一眼，便是立马往道馆的大门掠去。 林穆走远后，天残子才停下手中疯狂搜素废墟的举动，转而起身猛地跳后，清癯的老脸瞬间苍白许多。 他冷冷地注视着身下的碎石，只见那里突然出现猛烈的震动，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掌竟诡异地从其下霍地钻出，紧接着抓住地面，爬出一具被残破的狐裘大氅包裹着的身躯。 一双阴沉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天残子，那张古井无波的严苛的脸庞上，被阴鸷所弥漫。 此人，赫然是踏入试炼追杀林穆的林家主。 “阁下道法浩然，竟能将鄙人封印在土石之下三刻钟，不知是什么催使阁下舍得损耗寿元施展了这样的武技，去阻止鄙人斩杀罪孽？” 林家主沉声说道，双手上灵力疯狂汇聚，那无数的结痂已久的伤痕，此刻竟发出渗人的幽光，一股股歹毒的恶气从内里不断透发而出，未及俄而，便已经笼罩了整个极武道馆的废墟。 天残子苍白的老脸此刻变得阴沉，一双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林家主散发着幽光的手，凝声开口。 “晋升太灵境的灵物与众不同，双手天生伤疤，却是性命相修的宝贝，其内常年孕毒，毒性惊人，吸食足量可让先天境灵兽当场毙命，曾经毒宗宗主最为青睐的门下弟子，却亲手葬送了你师父的盖世修为，毒宗头号叛徒，疤手林堕天。” 在他说话期间，脸色短短几息内就惨白了一半，嘴唇本来还存在血色，此刻却已经完全铁青。 林家主释放而出的毒气，渐渐侵入了天残子体内，这种迹象，显然已是中毒不轻。 听得天残子的讲述，林家主依旧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阁下知晓的事情如此丰富，想必也是大陆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何不看在鄙人的份上，让出到来？” “此事牵扯过多，还望阁下莫要陷入太深，及早收手为好。” 天残子微微一笑，戏谑地摇了摇头。 “就凭你这疤手，也想左右老夫的决定，真是痴心妄想，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披上锦袍你还真当自己是贵人？” “可笑至极！” 林家主波澜不惊的脸庞刹那闪过寒芒，手中的伤疤绿光暴涨，此间的天地灵气都似乎要被毒气所污染。 见此情景，天残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体内灵力瞬间聚合爆发，身形顷刻间在这片天地消失。 出现之时，已经是林家主的后背。 …… 林穆怀中抱着柔软的娇躯，可此刻的心念却一团乱麻，没有丝毫情绪享受双手上传来的舒适的手感。 杨墨雪寒蝉若惊，起先被林穆强硬抱走时，她整个人都懵了，等到走出道馆塌落的门庭后，才微微反应过来。 可望着这张脸上满满的凝重之色，她又不怎么敢问话。 直到走下了第一峰，来到荒芜的清河原，望着面前一片寒烟衰草，杨墨雪终于忍不住开口。 “林穆，刚才怎么不带着天残子前辈一起下山，如果……如果劝一下的话……” “有一股气息。” 林穆冷不丁地回答，让杨墨雪俏脸一滞。 “气息？” 林穆颔首，漆黑的瞳眸中有忌惮在攀升。 “一股非常强大的气息，哪怕现在的我也无法抗衡，所以师父才会急着驱赶我们。” 闻言，杨墨雪惊讶地捂着小嘴，片刻后，俏脸掠起忧虑。 “有人要对天残子长老不善？” 林穆摇了摇头，脚下速度始终未有懈怠，疯狂地在寂寥无人的荒野奔走。 他双眸微眯，掠过寒芒。 “恐怕，是有人想对我不善。” 林穆说着，丝毫不给杨墨雪惊诧的机会，接着道：“师姐，你知道除九峰之外，还有哪座离清河镇最近的山峦吗？” 听得此言，杨墨雪硬生生压下心头刚想脱口而出的话语，沉吟少顷，轻声回复。 “嗯，倒是有一座挺矮的山峰，与我们的距离也不远。” “我好像记得名字，似乎叫做远山，再往南边走几天，貌似还有一座挺繁华的城市，专门驯养鹫兽做着搭载客人远行的生意，所以也是聚集了许多武者。” 林穆嘴角略微翘起，望向杨墨雪，颔首道谢。 “那便有劳师姐带路了，哦，若是今天能到远山，我们便在那里寻一处洞穴过夜吧。” “等第二天灾厄消退，再回去察看也不迟。” 杨墨雪巧笑点头，正要答应时，突然注意到林穆话语中的一个词眼。 “过夜……” 一瞬之间，略显苍白的脸蛋刹那通红无比。 第七十一章 搏！ 杨墨雪所说的远山确实不远，两人行走了大半天，终于是在漆黑的月夜中，看到了远处一座低矮的山峰，也是清河原边缘一片茂盛的草原上，唯一的山峦。 幸好远山不大，花费半个时辰，两人在这里寻找到了比较狭窄的洞窟，收集一些，搭起了火架，准备在此驻足一晚。 自从参加试炼以来，杨墨雪就没有闭合过眼，此刻算是有个安逸的居所了，靠着洞壁就陷入了睡眠。 望着眼前袅袅燃烧的篝火，林穆撑起下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他大概能猜到，今日在极武道馆埋伏的强者，是哪一方的人，若非灵殿，就是清河镇林家。 那日在第六峰，林星庭看见火灵王从峰侧悬崖爬上，第一个过去展开攻击，林穆不信他会自愿协助灵殿缉捕自己，毕竟试炼在即，没人会为了逮一个违规者而耽误了赛程，更不会中途折返。 如此想来，林星庭应该也是受家族之命，前来拔除林沧生留下的子嗣，断绝林纵后顾之忧，令其坐稳家主宝座。 而灵殿大动周折抓捕自己，维持试炼秩序是其一，但恐怕，他们与清河镇林家可能有着某种协议也说不定。 反正林穆在清河镇试炼上，绝对是受到了封杀，有些人物，不想让他登上九峰下浴天池。 “南地……” 零碎的火星不断从篝火上飞升，至空中又立刻泯灭，林穆注视着眼前之景，口中莫明地呢喃。 火灵王把他自己所剩无几的火源交给自己，留下几缕保底，此刻为了逃生消耗殆尽，林穆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自保的手段了。 他在沉睡之前嘱咐自己，一定要去南地为他取得一物，不然等他苏醒的时候，必会拼着玉石俱焚，也要焚烬林穆的内脏。 虽然林穆不知道他何时复苏，但那日子一定离现在不远，毕竟他留给自己的火源也不算丰富，总之肯定还有后手。 “踏极……吸收辛苦修来的灵力，进行一次生与死的豪赌，成则无敌于天下，败……万劫不复。” 林穆呢喃着，将一只手掌放在篝火上炽烤，筋脉中流淌的灵力忽地催动，火焰的光亮即刻黯淡几分，而手掌内的脉络渐渐衍生出了一股火气。 他此刻的武技境界是中期，离大圆满还有两个境界，也就是说，想要踏极，或许需要经历烈焰、甚至更强力的火源洗礼，如今气海穴里的丹丸药力未尽，也就是公孙牧铃用自己的灵书制造而出的灵力，有着足以与太灵境抗衡的能量，他大可利用这股灵力，去帮助自己完成踏极。 但是武技境界要怎么解决？ 林穆烤着双手，脑海里若有所思，突然有精芒掠过，一个想法霍然在他的心头升起。 “火灵王的火源如何？貌似还剩下一些，可以用来突破武技境界，毕竟……那是一股足以抵御第九峰熔浆的能量。” 想到此，他不禁望向杨墨雪，目光落在对方沉鱼落雁的睡容之上，那张恬静的脸蛋与凡间格格不入，她不该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也不该与一个浑身是血的怪人待在低矮的洞窟里。 就像白雪公主被囚禁在了红灯区，多么荒诞。 “倘若我踏极失败，你就自求多福吧。” 林穆皱着眉头，注视杨墨雪的眼神闪过了迟疑，半晌后，他在心头低语。 对于杨墨雪这个人，他还是抱有些许好感的，尽管并非男女之情，可这些日子形影相吊，她却总会在自己落单的时候，及时出现在面前，虽然叽叽喳喳烦躁不堪，但极武道馆除了杨丹和天残子，唯独这位馆主千金理会自己。 踏极之事刻不容缓，林穆能很清晰地感觉得到，气海穴里的复伤丹，自从灵力爆发后，便开始飞快流逝，如果再耽搁两天，恐怕就已经沦为一枚废丹，而放在林穆眼前的踏极机会，将与他永世隔绝。 天下没有什么大事能够安安稳稳地完成，富贵险中求，巨额收益总是建立在疯狂的投资之上，乔布斯如果没有那些大胆的创意，也就没有统治全球手机行业的苹果了。 “你是愿意在灵武大陆修炼一辈子，还是想踏在通天塔的最高台阶上掀开九天的面纱？” 林穆心神中念叨着这一句话，体内属于灵生境的弱小灵力，又开始不自量力挑逗起复伤丹里的磅礴能量，试图要将它们从中引出，结果却被对方反身操控，沦为守护丹丸的卫星。 可在此时刻，一股恐怖的热量轰然在筋脉里爆发，林穆被血红皮质包裹着的肌肤竟隐隐有燃烧的迹象，不断地提升着温度，周遭空气似乎都被这样的高温灼烧得剧烈幅动，似乎要被点燃一般。 林穆冰冷的眼眸猛地收缩，缓缓将眼皮闭合起来，在视线消失的瞬间，身上嘭地升起了蓬勃的烈焰。 将身下的篝火，贪婪地吞噬进来。 今夜，乌鸦妄图涅槃，誓要飞升天际，将它身上的诅咒，也带去给上边的神明尝尝。 …… 精灵大地。 不，应该是准精灵大地。 弗朗多以一只娇小迷你的浣熊身躯，驾驶身下雄姿英发的独角骏马，在辽阔的平原上领着余下三头独角兽奔跑，小短手指点不断，捭阖纵横，那激扬亢奋的模样如同一支骑兵团的团长，带领着虎豹之骑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地向敌人发起冲锋。 “诸位，我等都是巫王大人赋予重望的能人异士，无论前方埋伏千军还是万鬼，我们皆往矣！” “现在巫王大人正陷入无止境的休眠中，毫无防备，丧失警惕，但我等万万不能一样放松，因为我们，不配做巫王大人的利剑，只能做他的盾牌，若不坚固，则没有存在的意义。” “去吧，勇士们，为巫王大人抵挡万箭，以身作盾，不畏死亡。” 耳边不断传来着尖利的嚷嚷声，洛克俊白的脸上都难忍地阴沉下来，瞪着弗朗多大吼。 “你这白痴能消停一会吗？倘若让别人看见一只浣熊居然意气风发地在吟唱颂词，又会招惹该死的好奇宝宝过来劫掠，我们一路上干翻了多少个这样的混蛋，全部都是被你引来的！” 浣熊一听，马上调转脑袋，朝着洛克呲牙。 “你就羡慕嫉妒恨吧，我比你更稀奇，我更能吸引精灵族的美少女，她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你！” 看着两人激烈地拌嘴，一旁的依米若儿只得呵呵讪笑，俏脸满是无奈。 她又望向安东尼大法师，这个自称药剂大师的老前辈，不知道给独角兽灌了什么药，让它如同行尸走肉，只会跟着自己的独角兽屁股跑，但速度依然不减，无论队伍怎么快马加鞭，它都能稳载着安东尼紧随。 而安东尼，此刻已经盖上帽子打起沉闷的呼噜来了。 “巫王大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苏醒。” 依米若儿望向安然坐立在马背上的少年，他闭着眼睛，很是安详，丝毫不受颠簸影响。 少年沉睡，至今已有两天两夜，哪怕不吃不喝，也没有睁眼。 可偏偏他的两个精灵下属都没有半点紧张，犹自各干各事，丝毫不担忧。 “我跟着这群人，当真是没有一个正常的呀。” 她心中小小哀叹，正要开口劝诫两人不要吵时，突然耳边传来安东尼急促的声音。 “到了，快让这两个活宝住嘴！” 第七十二章 踏极难 听到安东尼的话语，依米若儿刹时一滞，望向缓缓将尖顶法师帽摘下的老头子，有些惊疑。 “这么快就到达人类的地界了？前辈，您是不是睡太久了……” 安东尼嘴角微翘，伸出一手遥指远方，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之上，那朦胧的地平线边缘，似乎存在着一道细微的凸起隐约露出，但委实不易察觉。 “美丽的德鲁伊小姐，您身为半精灵，那么体内流淌一定流淌着人类的血液，可您却对人类最伟大的工程一无所知，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失误。” 闻言，依米若儿扑闪着一双翡翠般晶莹的美眸，其内的困惑化为好奇。 “人类最伟大的工程？” 安东尼颔首，对依米若儿的疑惑感到十分满意，满目都是对接下来的解释跃跃欲试的神情。 “精灵族与人类数千年来一直没有过和平往来，倒是近些时候总时战争不断，但是源头往往都是精灵族这边，居住在人族边境的游猎一族，为了生计会侵入人族地界劫掠，人类逼不得已，联合多个公国，在精灵大地和人类联盟的边际，修筑了一座连绵六万八千四百公里的恢宏长城，使得游猎一族轻易攻打不入。” 依米若儿闻言惊诧地捂住樱唇，她重小在精灵族长大，总是会被灌输人类卑鄙无耻、残暴不仁的观念，但未想到，人类却是被精灵族逼迫到只能筑墙防贼的那一方。 安东尼点了点头，瞥向还在激烈拌嘴的洛克和浣熊，脸色一沉。 “所以赶快让这两个白痴安静点，我们从精灵大地而来，守城的士兵会相当紧张，即使我们没有尖长的精灵耳。” 依米若儿满目认同，俏脸微板，望向洛克和浣熊正要拿出些许威严时，突然惊愕地瞪起眸子。 “巫王大人醒了？” 她竟望见，靠在马背上仰睡的少年，此刻撑开眼帘，露出黑曜石一样的双瞳。 可内里却毫无神采。 见此情形，洛克一改怒色，俊脸刹那沉凝下来，浣熊看他这样，也立刻回过神，转身朝少年望去。 同样有凝重露出。 “巫王大人没醒。” 洛克沉声开口，眉目间的阴沉越发浓厚，他望着此刻似真的化为傀儡一般的少年，继续道：“每一次巫王大人出现这样的状况，醒来时都会非常疲惫，我们现在只能尽量保护他，弗朗多，驱使好你的马匹，别让它颠簸，我们要降慢速度了。” …… 林穆浑身被火蛇包围，非常不好受。 他已经将火灵王的火源尽数释放而出，现在这股力量不再属于他，只是因为火灵王存在他体内的原因，没有致他于死地。 此火有灵，但未必无伤，林穆周身肌肤，本来就已是布满了干涸的血迹，此刻被烈火包容，疯狂焚烧，毛孔自然又渗出许多鲜血，流淌在上上下下的体肤，宛如叶脉，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林穆双臂的筋脉骨骸，在灵火超凡的高温炙烤下，已经逐渐产生质的剧变，原本只有灵生境中期的水准，现在却已经隐隐有着突破的趋势，气息如同猿猴爬树飞快攀升。 火砂怒拳的修炼要旨本就在于以火焠灵，以火炼骨，无论何等火焰，都能为修炼者带来强化，程度越猛烈，则效果越显著。 林穆从前使用的火焰，都是寻常人家就能制造出来的凡火，然而火灵王的灵火，已经脱离了凡物界限，蕴含了惊人的灵力，若没有火灵王保护，这火林穆敢碰一下，势必灰飞烟灭。 但灵火投鼠忌器，让自己成为对火砂怒拳的大补灵药，简直宛如作弊器一样强化着林穆的体魄和灵力。 突然一声清脆的破响从体内传出，林穆眼皮微抬，掠过欣喜。 突破了，灵生境后期。 没想到半个月前刚刚抵达中期，时隔半月，就奇迹般地冲击灵士境后期成功，这样的速度，在灵武大陆，恐怕只有公孙牧铃这群天眷骄子才能比肩了。 可这股欣喜只是昙花一现，因为林穆知道，仅仅只是灵生境后期还不够，他需要的是大圆满。 但是大圆满这种境界，惟有天赋绝顶强悍，再有一定机缘才能成就，眼下他初入后期不稳，若要再突破，可能会不慎晋升灵士境。 要把握好这个度。 身上袅袅燃烧的灵火还没有丝毫衰减，这片洞窟似乎蕴含了不少天地灵力，可以源源不断地为灵火提供能量，让它燃烧不息。 同时，灵火会把自己的热力，毫不吝啬地从林穆的全身毛孔肆意灌输进去，送达四肢百骸，疯狂地强化着林穆的身体。 无数的灵力被灵火肆无忌惮地消耗着，几乎在短短十分钟里，就被它燃烧殆尽，将洞窟抽空。 然而林穆的筋脉也像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灵火的力量，也没见到丝毫大圆满的迹象。 “灵火的能量委实强大，就算我拼命压制着疯涨的灵力，也有种抑制不住的感觉，再这样下去，我或许会直接越过大圆满，踏入灵士境。” “得想个办法，骗过灵力，让它误以为大圆满，就是灵士境。” 林穆咬紧牙关，浑身不住颤抖，他的灵力已经按耐不住想要突破的冲动，如同渔网里群鱼，疯狂地向网外游动。 洞壁边缘，睡梦中的杨墨雪被刺眼的火光惊醒，一手下意识地挡在额前，艰难地望向林穆，看见那道盘膝坐着的火影，芳心惊骇。 “林穆，你怎么了？” 她试着朝林穆叫唤，可怎么也无法把他从沉寂中拉出。 精致的俏脸油然浮现焦急，脑海中一无所措，虽然早已知道林穆并非极武道馆里那样弱小，在天池上那道为她遮挡漫天落焰的火红身影，正是林穆本人。 他或许蕴藏着不为世容的强大力量，但自己却掌控不住，有时会陷入被力量反噬的危机？ 一想到此，杨墨雪即刻惊起，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穆死在自己面前，他是自己的恩人，极武道馆的人无恩不报。 第七十三章 踏极！ 远山洞内，林穆盘膝而坐，身上有强烈的火焰在灼烧，仿佛要把他当成一道食材，使其外焦内嫩。 想要让灵火错把灵士境当成大圆满，就必须制造出林穆快要突破的迹象，如今他已经接近，只要再获取一点灵力，或许就会出现突破的契机。 洞里的天地灵力是不足以借给林穆强行突破了，那么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从他自己身上获取灵力，也就是灵火本身。 “很好，火灵王，成败就看在你身上，你可好生休息，别在关键时刻出来。” 心念一动，林穆全身穴窍张开，开始吸收灵火里的强悍灵力，每一个血管都被灵火撑裂，鲜血泪泪留出。 杨墨雪在洞内偷瞄着林穆，小手捂着嘴唇，十分不可思议。 林穆的脸色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而且，灵火上的威压似乎随着时间流逝开始减退。 他竟然在汲取灵火的灵力？ “难道第九峰上的林穆，和现在的林穆都是同一个人？可他只是一个灵生境的静修武者啊！” 林墨雪惊讶地想着，但下一刻，林穆那边突然喷出一口热血，整个人从盘腿打坐的状态中脱离，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裂痕。 灵火汲取失败了。 意外来得非常突然，连林穆都没有料到，按理来说有着火灵王的授权，灵火对他的伤害已经被降低到极低的程度，总不会伤及性命。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火灵王居然留了一手，就是为了防止林穆夺取灵火，将之据为己有。 失去了林穆的掌控，灵火开始渐渐熄灭，不久后远山洞就完全失去了光亮。 “林穆！” 杨墨雪花颜失色，瞬息掠至林穆面前，不顾他浑身血污，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她看到林穆紧闭着眼，显然是昏厥过去了，却并非是正常的昏迷，他的气息在飞快地弱化。 如果不施以任何救治，林穆必死无疑。 杨墨雪赶紧向他灌注灵力，修复他破损的皮肤和血管，但仅仅只有灵士境后期的她，灵力的治愈能力接近于无，何况她本就是体修武者，没有任何的治愈系能力，对林穆的伤势杯水车薪。 冷汗在洁白无瑕的额头上溢出，杨墨雪极尽全力地朝伤口灌输灵力，却宛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丝毫起效，随着林穆的生命力在悄然流失，她甚至已经惶恐地哭了起来。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总会有一大群赶着献殷勤的天才子弟帮忙解决，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叫她如何应付？ “林穆，对不起，对不起，师姐太无能了，师姐对不起你！” 杨墨雪紧紧抱着林穆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啜泣着，她内心想用性命去换取林穆的苏醒，但不知道如何实行，仿佛独自坠入深渊，无助与恐惧将她包围，绝望至极。 林穆曾经将她从死地救出，而今，她却无法触碰林穆不断沉入地狱的灵魂，愧恨的情感占满了心底，杨墨雪接近崩溃。 “火伤性属烈阳，俱阴，以女修灵力压制，无效，阴阳交融之术可破，此法为急救用，对施法者损伤极大。” 突然，杨墨雪混乱的思绪中忽地掠过这段话语，此为她仍是极武道馆学员时，一位为师不尊的教员授予的，当时她只当耳边风，没想到危急情况，竟能想起。 阴阳交融之术，顾名思义，就是让她发挥女性最大的特质，激发体内阴气，去中和林穆火伤里的激烈阳气。 而手段和过程，让她禁不住地面颊一红。 不过她也果决，想到此法立刻就尝试，蒙尘的玉手拉开腰上的系带，毫不犹豫地抽出。 一具赤果果的白嫩娇躯暴露在空气中，杨墨雪脸红心跳，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把剩下的贴身衣物都脱去。 然后抱着林穆，义无反顾地靠了上去。 第一次的剧痛让杨墨雪眉头微皱，也仅此而已，她心无旁骛地运行着体内的阴性灵力，开始朝林穆体内输送过去。 …… 混沌之中，林穆感觉自己好像在一团烈焰中沐浴，脆弱的神躯被高温炙烤，痛苦不堪。 但很快，一股冰冷的凉水就往这边浇来，熄灭了少许火焰。 “嗯？” 林穆有些诧异，按理来说，阴性力量是不可能侵入灵火的包围，火灵王对火系力量的控制是至高无上的。 当然也有破解的办法，只是需要一点牺牲。 “管他呢，正好解我燃眉之急。” 虽然对搭救自己的人有些愧疚，但林穆可没时间感恩，趁着火势削弱，他赶紧从中逃出。 然而灵火对他的占有似乎胜于凉水的威胁，阴魂不撒地追了上来。 “火灵王，你是想让这把火焰将我吞噬，独占那枚踏极丹吧？它正好可以为你补充失去的火灵？” 林穆冷笑一声，右拳握起，积蓄着力量，往后退了一步。 怒拳！ 一击而过，火焰竟被他打散，分成数片。 但紧接着，有快速地向他围拢。 “痴心妄想！” 残生诀运转，剧痛煞然袭来，似要撕裂全身。 而痛苦换来的，是林穆瞬息间的消失，在灵火包拢的那一刻，如魑魅魍魉般奇迹闪过。 出现在灵火之外。 “臣服，或者，死！” 林穆双拳扬起，无数灵力在其上聚集，不知哪来的强悍力量，竟让他的气息爆炸般的狂涨，已经突破了太灵境。 踏极丹，踏极！ 一双怒拳轰出，灵火竟恐惧地要躲开，但林穆接着催动残生诀，身法一变，就到了它的逃路前。 散！ 一阵凄厉的哀嚎响彻，灵火被双拳击中，居然像融雪一样化去，消失于天地间。 而林穆的气势，也如高空坠落般不断跌降。 灵导境巅峰，灵导境中期，灵导境初期，灵士境巅峰，灵士境中期，灵士境初期。 当境界落到灵导境时，林穆猛然睁开双眼。 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间，让他心境平和。 突然感觉身上好像压着一具重物，林穆诧异地把目光向下移。 然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七十四章 有客来犯 杨墨雪静谧地躺在他的胸膛上，被火山灰和沙尘沾染的青裳盖着洁白的后背，只露出少许羊脂白玉般的肌肤。 她的双手摆放很不自然，左边撑在地上用作睡枕，小心翼翼地不去压住林穆的伤口，而右边，则非常暧昧，放在了林穆与她娇躯之下的黑暗森林交汇处。 林穆心头有些尴尬，他不是傻瓜，当然清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有点难以置信，杨墨雪为了他居然做出这样的牺牲。 “没想到，我和此女萍水相逢，虽然对她有救命之恩，但在这等毁灭灾厄下，自保已经极难，何况献身就义……” 他感慨地想着，望向杨墨雪的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 自从与安格玛巫王融合后，他的感情也越发向不死族靠拢，经常用冰冷的森林法则去对待人际，除非是图蒙萨斯大坟墓的仆从，还有曾经那个毫无心机的林家侍女，林穆很难向其他人放松警惕。 此次能把后背交给杨墨雪，只是料定她孤独无助，不会去谋害自己这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难友。 但不管怎么样，林穆通过了踏极的考验，成功在突破前的临门一脚时刹住，当然有一大部分功劳要归于杨墨雪，林穆绝不会忽视她的恩情。 “嗯~” 一阵慵懒的娇喘声响起，林穆感觉到身上的负担突然加重些许，杨墨雪半露的娇躯从衣物中脱出，整个人都落回地面，引起伊人不满的闷哼，一双浓墨色的美眸迷迷蒙蒙地缓缓撑开，困惑地望着林穆。 但很快，这双眼睛的主人就反应过来，惊喜地挑起柳眉。 “林穆，你醒了！” 然后毫无顾忌地抱住身下的少年，玉臂因为过于激动而搂得太紧，后者连忙咳嗽几声，杨墨雪这才意识到他还是个伤员，赶紧从他胸膛上下来，但双手依旧缠住对方，仿佛生怕他消失。 林穆满心无奈，杨墨雪此刻仍是一丝不挂的状态，他能感觉到左手上传来的饱满触感，柔软得让他不禁亢奋，呼吸根本无法控制。 估计再等几分钟，他就要犯错了。 于是林穆撑着身子想起来，却立刻被一只温软的小手紧张地拉了回来。 “别调皮，你身上有伤。”杨墨雪又加重了力度，灵士境巅峰的体修武者，能生撕耗牛，即便是女生，也属于战场巾帼，力道可想而知。 于是林穆又倒了回去，被她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浑身闷热难耐，却不敢再动弹丝毫。 气氛很尴尬，也仅仅是林穆一个人尴尬，因为杨墨雪确定林穆不逃跑后，就安心地闭眼睡起来。 “玩火自焚啊。” 林穆望着身侧这张宁静祥和的绝美脸蛋，努力强迫自己的眼睛不去往下看，但很困难，毕竟他的这副躯壳，还拥有着雄性基本的生理机能。 那根不屈扬起的象征物已经红得发紫了，仿佛主人再不行动，它就要炸裂而亡。 但林穆心中清楚，他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它舒坦，毕竟杨墨雪昨晚已经奉献了太多阴气，生机已然不足，正需要休息来调养，此刻若兽性大发，强行行事，那他与畜生何异？ 可话虽如此，摸一下总行吧？ 此念在脑海闪过，林穆当即咽了口唾沫，唯一能动的右手不着痕迹地往左侧缓缓挪去，手指在触碰上去前，刹那停住。 他在山洞洞口，察觉到一股极其熟悉而强烈的气息。 这股气息十分阴枕，明显是在竭力地隐藏自己，而且似乎早就在注视他们了。 “仅仅因为惊讶和诱惑就麻痹大意，唉，我还是太稚嫩了些。” 林穆心头低叹，大致感知对方的位置，将视线锁定在洞外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片刻后，伸手帮杨墨雪盖好衣服，遮住大片雪色。 “阁下，眼福饱足否？” 听到林穆冰冷的问候，野丛后的身影也毫不墨迹，直接现出身形，当林穆看到他的相貌时，瞳孔微微缩起。 路野虎。 清河原最大的拦路匪头目，半步灵导境的强者，林穆的马车夫仇人。 “嘿嘿，小子，当日没能杀死你，想不到灾难临头，人人自危之际，唯独你能逍遥快活，真让老子十万分不爽。” 路野虎狞笑着，他的身体被乌黑的火山灰污染，从头到尾，除了眼睛和牙齿，没有一片人类的肤色，好似刚从矿洞里挖煤回来，非常狼狈。 他一边笑着，一边朝洞内走去，气息疯狂而危险。 “天无绝人之路，老子手下被该死的天灾毁了，却在这荒僻的秃山上碰着如此撩人的女娃，哈哈哈，此番不亏！” “小子啊小子，上次放你一条狗命，今日你居然带上这等大礼孝敬老子，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乖孙哟。” 林穆原地不动，只是像看一具傀儡般注视着路野虎，眼眸里充满了冷漠。 他能感受到，路野虎的威压随着脚步而愈发强大，连这山洞里的天地灵气都抑制不住地朝他冲去，逐渐汇聚成一团巨大的灵气漩涡。 看来此人已经踏出了那一步，进入了灵导境的殿堂，体内灵力已经足以引动天地灵气。 路野虎进到了洞内，双眼肆无忌惮地在杨墨雪曼妙的曲线上游弋，脸上因为太黑，没有看到表情，但林穆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猥琐。 “小子，咱们商量一下，你让出这美人，我留你一命，再给你当我手下的机会，日后老子必定东山再起，你将会成为最核心的班底。” “女人嘛，有权后总会有的，缺一个不缺，但小命只有一条，你可得仔细权衡。” 林穆闻言，脸上若有所思，半晌后，轻轻点头。 见状，路野虎哈哈大笑，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走向杨墨雪，漆黑的贼手急色地朝她弱躯抓去。 但他立刻发现，林穆居然迅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臂，而他竟然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这令路野虎心头莫明升起惊恐。 林穆默无表情的脸庞上，此刻出现一丝阴冷的笑意。 “我决定，让你痛快的死。” 声音落下，路野虎只感觉身体不受大脑控制，被猛地拉向对方，然后……视线突然天旋地转，肉体似乎在一瞬间与自己分离了。 路野虎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就彻底跌入了深渊。 第七十五章 紫罗兰城 杨墨雪缓缓撑开眼睛，干净整洁的雪白床帐出现在视野里，她此刻居然没有睡在肮脏的山洞，而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客房。 “怎么回事？” 她赶紧坐起来，玉手猛地一抓，柔软的被褥在她的力量下竟直接捏碎了。 “只是睡了一觉，怎么起来就在床榻上了？林穆呢？” 杨墨雪芳心动荡，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地，林穆也不见其人。 莫非他见自己是个累赘，趁她沉睡安养之际，抱到远山镇上卖给人贩子了？ “呸！” 杨墨雪赶紧摇头，且不说林穆人品如何，光是他那身伤势自己行动已经艰难，何况还要背负一个百来斤重的体修武者，不切实际。 说不定她一睡就睡过头了，整个人不省人事，让林穆一直照顾到远山镇。 毕竟那一晚，他……他也太生猛了，明明身上有伤，还神志不清，怎么一那个起来，就像头耗牛一样…… “阴阳交融之术……呸呸呸，以后老娘打死也碰这种邪术，吃力不讨好，还伤身！” 杨墨雪口中狠狠地碎碎念着，挪动娇躯想从床上下去，可刚一站起，就牵引到大腿内侧的伤口，疼得她直叫唤。 “林穆，老娘究竟欠了你几辈子的恩？” 越想越烦闷，杨墨雪捂着小腹，一瘸一拐地往门口挪去，然后朝着门扇使劲地踹出一脚。 顿时一位修长的青年背影出现在过道上，悠闲地扶着栏栅，似乎在看客栈楼下的什么热闹？ 可恶，还穿着崭新的修士服，这穷鬼哪来的银两？ 杨墨雪气得****起伏，也顾不得胯部的伤痛，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嘴上也丝毫不饶人。 “林穆，老娘为你昏了不知几天，醒来后连你人影都见不着，你想怎么样？” “问你话呢，也不答应一句！” 就在杨墨雪抓住栏栅看向林穆的脸庞时，她整个人突然又安静下来了。 居……居然睡着了。 这种地方都能睡着，他到底有多累啊？ 望着他枕着手臂趴在栏栅上熟睡的模样，杨墨雪此前熊熊燃烧的怒火，现在就像被扔进了冰窟，瞬间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温暖。 “难道他是为了让我休息得更好，才……才在外头睡觉的？” 杨墨雪芳心悸动，俏脸马上浮现出一丝甜蜜，她温柔地为林穆拂开挡住脸颊的刘海，望着他的侧脸，越看越心动。 “真是的，还流口水。” 望到林穆嘴唇边流下一丝哈喇子，杨墨雪不禁嗤笑，玉手竟不嫌脏地要去为他拭去。 突然，林穆喃喃梦呓了一句。 “若儿，不错不错。” 杨墨雪怔了怔，忽地意识到从楼下总是传来一阵阵莺莺燕燕，往下一瞟，才发现这家酒楼，原来是一间窑子…… 少年望着面前温顺得如同一只猫咪似的狮鹫，回想起它之前误饮了狂暴药剂在兽圈里横冲直撞的狂性，忍不住鼓掌夸耀一句。 “巫……少爷，谢谢您的赞誉。” 依米若儿向着少年微微躬身，刚才为了驯服这头失控的狮鹫，她德鲁伊的自然能力得到充分发挥，也让少年见识到她在这队伍里杰出的作用力。 虽然她没有什么心机，但受到一个连风狼萨满都要俯首屈从的强者夸赞，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巫王大人，还有我呢，我也用兽语术与那大家伙沟通了。” 浣熊被洛克藏在袖袍里，好不容易露出头，又立刻被使劲按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没事就好了，巫……雇主哟，也许我们该启程了。” 法师老头子轻轻扶好脑袋上的尖帽子，尴尬地咳嗽两声。 如果不是他看到这头狮鹫便宜廉价，向少年建议花费全身积蓄买下来，用作飞往他老家紫罗兰城的交通工具，他们也不会被奸商敲诈买了一只病弱的狮鹫回来。 没有这只狮鹫，法师老头就不会又用错药水，把狂暴药剂当成治疗药剂给狮鹫猛灌。 还好依米诺儿的自然能力强大，不但抚恤了狂暴的狮鹫，还为它消除了所有的新伤旧患，现在这大家伙已经生龙活虎，而且对她绝对效忠。 少年微微颔首，他没有过多追究老头的责任，毕竟他也是一片好意，只不过弄巧成拙而已。 况且去紫罗兰城的路还得他来带，有一个七阶法师在队伍中，遇到特殊情况也好应对。 “启程吧，我很快又要睡眠了。” 第七十六章 扭曲虚空 林穆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毛绒绒的兽背上。 他猛地坐起来，身下的生物剧烈颠簸，险些把他摔下来。 “哎呦雇主，你可得小心点，老夫现在是没法力的，一个大意从这狮鹫上滑下去，高阶石肤术都救不了啊。” “天啊，巫王大人醒了！” 巫王？ 反了吗他们，居然敢在外边直呼我这个名讳，现在这个世界我还并不熟悉啊！ “你就是那什么巫王！林穆和你什么关系！他现在在哪？！”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林穆一愣，意识到这道声音的主人，赫然就是为自己无条件献身的杨墨雪。 “什么情况，我在另一个异世界，怎么会听到灵武大陆原住民的声音？” 他寻着声源向后望去，看见一袭青衫的杨墨雪，此刻正被双手熊掌化的依米诺儿死死抱住，双眸喷火似的瞪着自己。 “杨墨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巫王大人，其实我们也很疑惑。” 浣熊从洛克的胸襟里探出头来，敬畏地望着林穆，它的眼神中再也没有林穆作为少年时的轻松，似乎对现在的巫王大人有些恐惧。 那是一种，弱者对强者的先天警惕。 “弗朗多，你知道？” 林穆从兽背上站起来，狮鹫突然像是解脱一般，倏地往天空飞跃，留下一脸茫然的林穆。 然而他的身体，并没有在强引力的作用下垂直掉落。 林穆悬浮在天空中。 50级法术天赋，浮空本能。 这是一项被动技能，只有50级以上的法师系职业才能学习，林穆仗着至高者安格玛巫王的身份向法师公会强行买下一本浮空本能的卷轴，所以才习得了这个法术天赋。 但拥有此项能力的身体，是远在图蒙萨斯大坟墓的巫王本体，可不是这具傀儡身啊！ “莫非，我的两具身体，同时融合在了这具傀儡身上？” 林穆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只狮鹫脱离他后如释重负，原来是他的另一个偷学技能，20级法术天赋，自重增倍在作怂。 既然浮空本能存在，就说明，这里并不是图蒙萨斯大坟墓所在的异世界，而是灵武大陆！ 或者是另一个世界？ “先不管那么多，回去狮鹫背上再说。” 林穆缓缓抬起手来，朝远去的狮鹫虚抓一记，后者马上像被巨型磁铁吸附的小磁铁似的，飞速往后牵拉而去。 60级法术，精准引力。 这个法术是实打实的戒灵技能，只不过在游戏里过于废物，只能吸取比自身等级低于20的目标，所以林穆一直不想使用。 如今对付这种情况，却再合适不过了。 狮鹫和上边的人很快被林穆的精准引力拉扯过来，对着狮鹫平缓的空位，林穆取消浮空本能状态，准确地完成降落。 “弗朗多，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林穆抓着膝盖，慢慢凑近颤抖的浣熊，它死死地低着头，弗朗多已经回味起来了，当初第一次面对安格玛巫王时的压力，这可不是区区一具傀儡就能体现出来，那是真真正正世界统治者的无上威严。 突然他的胸口涌入一道热流，止不住颤抖的身体也立刻恢复自然，浣熊惊讶地抬起脑袋，望向林穆，在动物中堪称丰富的表情皆为崇敬。 “啊，全能的陛下，安格玛巫王大人，您的恩赐弗朗多无以为报。” “废话少说，你应该解释点什么。” 浣熊惶恐地点了点头，从洛克怀中跳出来，以浣熊独有的姿势跪拜在林穆面前。 “尊贵的巫王大人，您按往常一样在休息的时候，我们小队四人带着您一起坐上通往紫罗兰城的狮鹫，可是在途中，出了些小意外。” “意外？”林穆眯起眼睛。 “没错，是意外，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往我们的路线上释放一个扭曲虚空，然后……狮鹫就出现在这个古怪的地方。” 扭曲虚空！ 林穆大惊失色，这可是100级法师才能施展的觉醒技能，无神之世里的一次公会大战中，曾经把一个至高者吸附进去，直接把他扔出服务器之外，简直就是一个bug技能。 那个异世界里，居然存在着100级的强者，他难道不受位面压制影响吗？ “大坟墓呢？它还在异世界吗？” 闻言，一直沉默的洛克突然插了一句。 “巫王大人，关于大坟墓，师尊给我传递几条讯息，属下现在禀报。” 林穆盯着他翡翠般精致的眼睛，似乎预感到又一颗重磅炸弹就要袭来。 “首先，大坟墓除第九层领主傀儡天使迪姆外，其他所有领主包括第七层领主极夜梦魇，全部苏醒。” 林穆瞳孔稍微紧缩，这个消息相比起他扭曲虚空，并不算太震惊。 当然，这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摩柯，既然大家都醒了，你是不是应该见见我？”林穆突然对着周边轻声念道。 只是一瞬间，所有人的大脑似乎在进行一场回忆风暴，就像走马灯浮现，一生中所有经历飞速地在脑海中掠过。 宛如做梦一般。 林穆的心头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冷风，仔细聆听，能提取出一句幽灵低语般的问候。 “尊敬的安格玛巫王陛下，吾辈噩象地宫最高负责人，图蒙萨斯大坟墓第七层领主，极夜梦魇摩柯前来觐见。” 第七十七章 极夜梦魇 听到这阵非人非鬼的声音，林穆不像其他人那样陷入恐慌，反而有趣地微微一笑。 “摩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这吓人的出现方式，真叫人怀念。”他在心头想着。 极夜梦魇摩柯，图蒙萨斯大坟墓第七层领主，圣堂第一次千人讨伐大坟墓时最后遇见的boss，也就是冒险者们老生常谈的“无面恶魔”。 作为统御魔戒的持有者之一，极夜梦魇没有形体，他如同人类睡眠衍生的梦象般存在于每个生物的思维当中，只要它愿意，随时可以摧毁任何人的精神，这就是极高阶梦灵的可怕之处。 只有梦灵，才能跨越位面的限制，从一个世界穿梭到另一个世界。 最早回过神来的，是法师老头。 他的魔力虽然因为封印被禁锢了大部分，但作为七阶法师，安东尼的精神力是极其强大的，仅仅是摩柯的种族天赋“梦境侵袭”，最多只能影响他一小会。 而像林穆这种至高者，绝大部分被动天赋都无法对他产生任何作用，所以他才安然无恙。 “我果然没看走眼，这小子不但是一个强大势力的首领，本身的力量已经全面超越了精灵王，现在还有一个灵魂类手下跨越位面穿越到异世界追随他，看来跟在他身边，老夫极有可能突破那层该死的壁障。” 安东尼默默地摸向胸口，那里刻画着一记玄妙的印纹，其上有微弱的魔力泄露，其余的能量，都用在禁锢安东尼体内魔力上了。 “摩柯，大坟墓的情况怎么样？” 林穆懒得与曾经公事多年的老友客套，直接开口问道。 “呵呵呵。” 脑海里响起怪笑，摩柯的声音中似乎有些调侃。 “自称对您坚贞不渝的第六阶层主，火焰之王夏菲儿大人，为了能早些来到您的身边守卫，一意孤行，闯到那个世界里最强大的势力里讨要空间密道，对方莫名其妙，派了所谓的高手进行驱逐，结果那家势力直接被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连周围一个无关平民都没有波及。” “……” 闻言，林穆哑口无言，他不禁转头望向安东尼，发现对方松弛的老脸已经紧绷起来，神情无法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夏菲儿，这妮子干的可真绝啊，一言不合就把别人唯一的神教总会给烧了，要摊在林穆身上，估计反应比安东尼还大。 明明是夏妮娅这座冰山御姐的姐姐，怎么脾气如此暴躁呢…… “咳，摩柯，除了第六层领主外，其他阶层主有什么行动吗？” 阴风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第八阶层主血煞，第五阶层主龙徒，已经开始进入那片世界的通天塔挑战强者了。” 通天塔！ 原来那个异世界里也有通天塔，这和灵武大陆别无二致啊！ 林穆显得很是震惊，他的父亲林沧生，据说就是以先天天赋进入通天塔试炼，结果一去不复返，而通天塔，就是灵武大陆武者们的究极目的地，武道的巅峰所在。 成者，可以探寻到不为人知的神秘境界。 不过血煞和龙徒这两个战斗狂，lv已经超越90，居然跑到战斗力大概只在50到60以内的地域挑战“强者”，真的有些黑色幽默了点。 “嗯，我大概知道现在的状况了，摩柯，你去这里以北的一座城池里，找到一个名叫公孙的世家，告诉他们的家主，本座来找他麻烦来了。” “依米诺儿！” 林穆吩咐完摩柯后，立刻厉声喝道。 挟持着杨墨雪的半精灵依米诺儿闻言微愣，与林穆深邃的黑瞳对视一番，心灵掀起翻天巨浪，即刻意识到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一位君王，马上垂下螓首。 “若儿在此，请吾主示下。” 杨墨雪仍旧奋力地在她的熊掌中挣扎，虎视眈眈地瞪着林穆，后者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神色平静。 “把这女人放了，让她带你们去上京。” “杨墨雪，你应该知道上京城的路线吧？” 言罢，在对方惊疑的眼神中，林穆径直跳下了狮鹫的兽背。 第七十八章 远古巨蟒 林穆之所以从狮鹫上跳下，是因为他感应到一股刻意传来的气息。 自从他恢复安格玛巫王的力量后，感知能力也随之回到巅峰时期，加上戒灵骑士对杀气和敌意特有的嗅觉，林穆几乎能肯定，在这附近，存在着一个非常强大的生物。 “灵生境相当于5级左右的戒灵，那么至高者，应该就是武者所言的神秘境界，甚至在其上的存在。” “哪怕灵武大陆有再强大的生物，也不会对我有所威胁，应该，是想召唤我，或者受到了封印？” 确实，林穆在这股气息中，察觉出了一丝微弱，这个家伙，与安东尼的情况有些类似。 林穆踩了踩脚下的大地，这里是一片延绵不绝的山岭，繁茂的野林遍地，不时有兽嚎响起，令人生畏。 大概是远山以南的又一座山脉，反正人迹罕至，可能是某个禁地也说不定。 “气息来源于地下，可能是这个地界的岩石层下的东西。” 林穆蹲下身子，往湿润的泥土地抓起一把，手心立即有股灼热传来。 此方地质，看来因为那头生灵的缘故，开始元素化感染了，这种现象，一般只能在类似于夏菲儿和夏妮娅这种元素领主的地界里出现。 虽然效果偏弱，但能影响环境，足以说明它的强悍。 绝对不只限于传奇王者。 “需要找到一处溶洞吗？还是……” 他右手微微张开，略作爪状，虚贴地面。 一滩黑色的血液从他指间渗出，逐渐在指间汇聚出五滴血珠，当血珠掉落，竟瞬间在泥土地上扩散出一人宽的大圆，仅数秒之后，黑血就将地表侵蚀得深不见底。 戒灵王血 这也属于戒灵骑士的觉醒技能，相比起花俏壮观的扭曲虚空，戒灵王血的功能简单而且作用范围极小，它来源于戒灵骑士获得肉身后，生成出具有强腐蚀性的血液，能够侵蚀所有物质，哪怕是世界上最坚硬的钢铁，在它面前也撑不住几分钟。 林穆经常会用自己的血液开凿山洞，在无神之世的各种副本里开发隐藏宝物，往往把游戏地形破坏得面目全非，然后系统再来帮他擦屁股，还原环境。 大概十分钟后，林穆看到地窖里的岩浆，离地表目测有100米。 直接这么下去，对林穆没有任何伤害，至高者加上戒灵王的体质，已经可以免疫60级以下的任何物理伤害，像这种暗红色的岩浆，温度不足1000，对林穆来说如同白开水。 所以他很放心地跳了下去，深深沉入岩浆河中。 戒灵骑士拥有强大的夜视能力，同时也有深海视力，运用到熔浆中，一样如此。 林穆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除了峥嵘不平的岩石外，别无他物。 他可能是史上第一个敢在没有任何防护服的包裹下深潜熔浆的人了。 “气息越发强烈起来，我的想法没错，它应该就在这附近。” 林穆思考着，一边不断用视线捕捉周围的异处。 突然，耳边传来数道惊悚的嘶鸣，他低下头，望见熔浆深处，逐渐游来五六条怪异的身影。 “什么东西？” 林穆没有多虑，直接抬手朝前一指，在死亡魔法的影响下，两条身影无力地落回浆底。 其他几条看见同类死亡，却丝毫没有动容，继续朝林穆游去。 “被操纵了？” 立刻想到这些怪异生物机械式行为的原因，林穆来了兴趣，干脆也朝他们靠近。 当看到这些生物的样貌时，林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蜥蜴，而且是四肢全数退化成鳍的蜥蜴，墨绿的双眼不受高温灼烧，径直张开，瞪着林穆。 它们的等级不高，在超凡感知的作用下，林穆探测到这些蜥蜴怪的实力，最高的不到45级，所以才被死亡魔法直接秒杀。 它们的主子，想必就是那头神秘的存在了，就在熔浆底部。 “杀了它的鹰犬，它会不会生气呢？” 林穆恶意地想着，但手上并未有动作，加快速度往下游动，路过蜥蜴怪时，它们直接对林穆展开撕咬，可后者的皮肤上连一点破皮的痕迹都没有。 带着三条蜥蜴怪，林穆渐渐沉入深渊。 熔浆与深海比起来，除了温度外，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是越潜越亮，越深入，越接近光源。 抱着蜥蜴怪，林穆踩到了浆底，没有想象中的落地感，反而有些柔软。 他低头一看，上边居然还有光滑的鳞片。 突然，他抬起头，往周围一扫，看到一幕让他惊骇的景象。 那些岩石缝隙中，藏数以万计的蜥蜴怪，每一头，都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仿佛来源于同一双眼睛。 没错，这些蜥蜴怪没有生命，它们的行动都来源于脚下这头巨兽。 或者说，一条远古时代就存在的弥天巨蟒。 第七十九章 诸神战争 亡灵奴仆，这和大坟墓第四层，克尔苏加德的手下们很相似，没有基本的生命，却拥有行动能力，当然唯一的不同是，它们不会思考。 它们的中央处理器，就是这条远古巨蟒的大脑。 竟然能以一人……一蛇操控上万的亡灵奴仆，这大家伙的精神能力不可小觑。 “喂，作为东道主，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客人吗？” 林穆扯下一条蜥蜴怪，指着它无神的眼珠子狠狠说道。 哪怕嘴里灌了一口的岩浆。 可是除了蜥蜴怪持续的瞪视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见状，林穆随手一捏，将这条蜥蜴怪的脑袋按爆，体内魔力掀开，周身百米内的蜥蜴怪瞬间集体爆裂而亡。 紧接着，他一个纵身从巨蟒的鳞片上跃向岩石，一拳打在上方，一阵地动山摇，无数碎石在熔浆里激射，又有上百条蜥蜴怪当场身亡。 林穆手掌霍然浮现一道微型魔法阵，强烈的火元素风暴即刻在巨蟒上方刮起，熔浆宛如被一根擎天柱搅动般，逐渐形成巨型漩涡，将大量蜥蜴怪卷入其中，旋转而上，仿佛要让它们登上地表。 突然，此间响起一声沉闷的嘶吼。 “停！” 林穆瞳孔微微缩紧，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继续释放者强烈额火元素，这门被他从90级魔法师那里学来的禁咒级火系魔法，烈焰风暴，会在火元素越密集的地方，造成越大规模的破坏，只要他持续释放下去，别说这些蜥蜴怪，就连这片地壳都有可能被掀翻。 但是以熔浆为栖身之地的巨蟒可不会袖手旁观，它虽然因为某种缘由无法动弹，但能力强悍的魔兽，从来不缺乏自保手段，林穆的脚下当即有无数鳞片凭空飞起，如忍者的镖器般划过他的肌肤，拥有免疫60级以下物理攻击的肉身，居然被这些锋锐的飞镖硬生生刮出千百道伤口，大量血液喷薄而出，迫使林穆停止魔法，运用部分魔力恢复伤势。 尽管伤口在两秒内就让戒灵王天赋的强大自愈能力与牧师魔法治愈，但林穆的脸色已经不如之前从容，显然刚才的打击对他造成轻微的伤害。 如果他事先开启魔能护盾，这些鳞片可能根本没有威胁，但这也警醒了林穆，脚下这条无法目测长度的古老巨蚺，实力不在大坟墓任何一位阶层领主之下。 林穆匆匆罩上一层魔能护盾，墨绿的魔法印记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形成不可逾越的壁障，将所有鳞片抵挡在外。 他手掌一番，腾空的鳞片仿佛失去了浮力，纷纷掉落到巨蟒身上。 “孽畜，你胆子真大，不怕本座当场镇压你吗？” 林穆狠狠往脚下一踩，巨蟒庞大的身躯顿时震颤，微弱的嘶鸣声传来，夹杂着人类的通用语。 “强大的后辈，吾并非有意冒犯你，刚才的沉默，只是在揣度你的能力，以此衡量我们之间对话的地位，很显然，你是处于上方的。” 巨蚺的语气略带示弱，这无法让林穆放松丝毫，眼前的庞然大物可能拥有着不逊于冰元素女王夏妮娅的力量。 “你用气息引诱本座，意欲何图?” 林穆抓起一把鳞片，感受着其上冰冷的锋刃，他甚至能从中提取出浓郁的火元素，这头蟒怪竟然将熔浆与自己融为一体了。 “把我的鳞片拿给你们世界里最好的工匠，应该能打造出一把耐砸的传奇级武器。” 闻言，林穆眉头一挑，这头魔兽在说什么？它的鳞片能打造传奇武器，开玩笑？ 传奇武器在无神之里，可是仅次于世界级道具的物品，别说它本身了，就连它的材料也是奇珍异宝，不刻意在世界级副本里刷上十几二十天，决计凑不齐一把品质低劣的传奇武器材料。 巨蟒的下一句话，立刻让林穆的惊讶升级。 “如果能进入通天塔杀掉几只伪神，说不定能用他们的神格和我的鳞片，锻造出一把弱等神器呢。” 伪神！ 灵武大陆的最终试炼地，传奇武者一生归属，通天塔，居然有伪神镇守？ 曾经无神之世的原名是诸神战争，其背景创建在万神林立的远古时代，所有玩家都有机会成神且能信仰任何神明，当初林穆还未曾触碰这款游戏，而那时杀戮之王昔拉，图蒙萨斯大坟墓初代会长，已经在诸神战争中占据一席之地，成为主掌杀戮神系的邪恶主神之一。 经过漫长的神明征伐，大部分神祗都已陨落，仅剩的几位主神，包括昔拉甚至黑暗君王索伦在内，几乎无法支撑他们的神国，致使其崩塌而下，在主物质位面分裂成零零落落的大陆和岛屿，也就有了后来无神之世浩瀚无垠的地图。 可以说，诸神战争就是无神之世的前世，在官方一次重大的版本更新后，才逐渐演变成一个几乎没有神明存在的虚拟世界。 自此之后，80级的玩家无法封神，但被认为是神级玩家，大概相当于诸神时代的弱等神明，而无限接近80级的79级玩家，则被视为曾经的伪神或者半神，只是不再具备神格，也不能创建教会，享受信徒供奉。 “大蛇，你所言其实？……看你好像被封印了，本座帮你解脱吧。” 林穆一把隔空握紧右手，巨蟒的部分身躯都在他违悖地心引力的力量下曲拱起来，他试图把巨蟒的脑袋拽到眼前，可前方无边无际，哪怕在戒灵王的超凡视力下，也根本看不清尽头。 他一动手，身下马上传来了巨蟒急促的求饶声。 “邪恶而尊贵的强大神灵啊，请别再折磨吾了，吾身上的枷锁可是另外一位强大神力的主神设计的，不按照他的手段，您是永远无法解除的。” “本座可不是神灵，充其量非法武装组织的头头脑脑身后的终极反派BOSS罢了。” 林穆调侃似地笑了笑，手上的力量越发猛烈，几乎要把巨蟒的内脏从他的体内吸出，痛得它浑身颤抖嘶鸣不止。 “大神饶命，吾只是上界阳神座下一条弱等神宠而已，枷锁什么都是骗人的，吾的存在只是为了给残天目提供养分，像吾这样的神宠，灵武大陆还有八条！” “还有，通天塔不止有伪神，上界各位神明的属神，每隔一百年都会轮流下凡镇守，您看在同为强大神力的阳神份上，饶了小神吧。” 第八十章 阳神 “残天目？那是什么？” 林穆眉头微翘，手上的引力停顿，好奇地问道。 远古巨蟒立刻舒畅许多，一小截狭长的身躯再次落回浆底，在某种强大的力量拉扯下绷直起来。 “尊贵的强大神灵，吾由衷地赞美您的仁慈，您的光辉仅次于伟大的吾主阳神。” 巨蟒一番天花乱坠的恭维过后，才小心翼翼地解释起来。 “小神来自上界，也就是连接这片大陆的通天塔顶端，主宰着下界的天空位面，本来小神实力低微，只是区区高阶魔兽，并没有沾染神性，吾主阳神见吾尚具微薄潜力，从他的一具中等神力的道身上取下一目，并将它赐予小神，小神当即涅槃蜕变，获得神格与神躯，从此在吾主神国内长侍吾主，而像小神一样得到恩赐的魔兽，吾主座下还有8头。” 居然有这么强的分身。 林穆心头一震，听了巨蟒的描述，那拥有强大神格的阳神，似乎比自己想象之中要厉害的多，他记得以前无神之世进行全面更新前，在那个诸神征战的时代，有些强大神力的神是可以从身外幻化出一具弱于本体的分身，用这具分身，来参加中等神力以下的战争，以此让本体幸免于难。 虽然图蒙萨斯大坟墓的初代会长昔拉好像没有这种能力，但她在讲述诸神战争的经历时，透露过一位神名为暴虐之神的强大神力玩家，就是通过操纵多具分身来获取神系战争的胜利，而暴虐神系，也是为数不多从诸神黄昏的末日中存活下来的神族。 暴虐之神的阵营是守序邪恶，也算与杀戮之王昔拉同属一盟了。 “大蛇，本座还有一个疑问，像你们这样拥有神性的生物，是怎么堕入凡间的，莫非是你们的神明陨落了？” 林穆眯起眼睛，凝视着巨蟒庞大的身躯，他能从厚实的鳞片下感觉到一股恐惧的震动，仿佛他的那番疑问唤起了巨蟒经历某场远古之灾时的可怕记忆。 “不，不，您误解了，吾主阳神拥有永恒之身，万古不灭，这世上没有任何力量能摧毁他，没有任何力量！” 巨蟒占据了地幔狭缝的躯体不安地抖动，这股恐惧对它的打击越演愈烈，周身潜伏着的蜥蜴怪纷纷因此萎缩干枯，化为一具具干尸在熔浆的高温下湮灭，林穆没有对它的耸动进行任何干扰，只是继续说话。 “既然你们的主人像你描述的那样无所不能，可为何你被封印了，他却无动于衷呢？一头弱等神宠，也有足够的价值吧。” “而且为什么你要引导我下来，难道你不知道，别的神灵施下的封印，当另一位力量足够强大到超越封印界限的神明踏入时，就会不解自破吗？” “告诉我，你们的神为什么不来拯救你们？” 随着林穆的推测渐进，巨蟒越发不安和狂躁，尽管其身被囚，但是在弱等神力的作用下，还是对岩石面造成不小的影响，至少地表的生物，已经开始感觉到微弱的震级了。 “我们的神……吾主……不会死的……” 巨蟒的精神已经开始紊乱，从它身上传播出来的精神力量竟无差别地攻击熔浆层内的任何生物，包括林穆在内，但身为强大神力的存在，安格玛巫王的灵魂坚不可摧，这样的攻击如同蚊叮。 “终于忍不住冒头了。” 林穆嘴角泛起冷笑，他早就察觉到巨蟒体内寄宿着另一颗魂魄，也不算魂魄，只能是一缕意念印记，用以支配巨蟒的思想，但这枚印记和巨蟒的神力有所冲突，所以林穆断定此举非它的主人阳神所为，而是另有其神。 或者是，某位恐怖如黑暗君王索伦的深渊领主。 “摩灵，该你出手了。” 林穆在心中轻声念道，只听到一阵阴森的应答，比巨蟒此刻历经的恐惧还有强烈数倍的噩象瞬间侵袭它的大脑，那道经过上万年能量流逝的印记仿佛要被这股阴煞的噩象所抹杀，巨蟒全身一阵抽搐，径直昏倒过去。 第八十一章 高级情感计算 “摩灵，怎么样了？这家伙的心智数值。” 林穆踩着脚下昏厥的远古巨蟒，观察周围同样一动不动宛如尸体的蜥蜴人，用意念与藏在脑海中的第七阶层主极噩梦魇摩灵交谈着。 在看见巨蟒，确切地说是看见它庞伟身躯的一部分时，林穆至高者的被动天赋，【强力侦查】就已经把巨蟒的部分信息传递到视线前，林穆看见，这头巨兽不但拥有神性，而且心智处在崩溃状态。 所谓崩溃状态，来源于无神之世最初版本，拥有高级情感计算和人工智能系统的诸神时代，在那个版本里，每个玩家都具有一项名为理智值的属性，当理智值下降时，游戏头盔会相应刺激玩家神经，情感计算功能也会赋予玩家适量感情干扰，打个比方，如果某人中了恐惧术，而且系统意志判定为成功，那么此人的理智值会下降，而且本人也会感受到恐惧。 也因为太过逼真的模拟能力，诸神时代被迫进入全规模神系战争，以便官方删除情感计算功能，减少神位或者抹杀神位，真正成为了另一款奇幻网游，无神之世。 摩灵阴翳沙哑的声音，像一架破败的风箱在林穆脑海呻吟。 “现在是70%，我只挽回了20%，我的主人。” 听到摩灵的回答，林穆的脸色马上变得浓重阴沉，他作为图蒙萨斯大坟墓的会长，担任了3年的最高管理人，对手下极噩梦魇摩灵的实力知根知底，拥有世界级道具统御魔戒，而且等级高达95的摩灵，就算在中等神力层次的神明当中，也可以纵横无忌，神挡杀神，哪怕是稍弱一点的深渊领主，在面对摩灵时，也必须认真对待。 况且，它以一人之力，就灭杀了圣盟全军，要知道在当时，圣盟派出的九十级高手，可比传言中描述的要多两倍啊。 “没办法恢复它的理智吗？动用觉醒技能呢？” 摩灵沉默了一会，每一位等级达到90的玩家，都会获得本职业的觉醒技能，作为一个强大的梦灵，摩灵的觉醒技能，便是操纵某个目标的记忆，修改并扭转他的认知，虽然对玩家不能直接使用，但是90级梦灵通常会把一只与自己不相伯仲，甚至还犹有胜之的高阶BOSS记忆篡改，让它误认为自己是它的创造者或是父母，服侍于那位梦灵。 如果摩灵用觉醒技能设置巨蟒的记忆，巨蟒就会从阳神的神宠变为摩灵的神宠。 但代价是，摩灵将放弃自己现有的85级宠物，三首蛇魔加兹瑞拉，眼前这只巨蟒明显比前者脆弱，而且难以掌控。 “主人，我有一个两全之策，您为何不直接杀死这条丑陋的蛇怪，然后用搜魂术检索它的尸体呢？”摩灵恭敬地问道。 下一秒，它马上为自己的言行后悔了，因为在林穆的脑海中，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无上威压，摩灵简直是苏醒后首次感觉到死亡的逼近，哪怕它无形无体。 “摩灵，你，是否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了？” 林穆从地上扣起一块绯红鳞片，拿在手中灵活地把玩，仿佛这是一颗核桃，而他可以轻易捏碎。 鳞片确实也被捏碎了，而且摩灵的一缕意识，在瞬间从林穆脑海逃出。 摩灵毕恭毕敬的声音充满敬畏地响起。 “我不死不陨的主人啊，摩灵永远都是您卑微渺小的仆人，为了您的事业和愿望，我将付出一切所有，包括灵魂与生命。” 这缕意识在说话中，飞快投射入巨蟒身体，像一只迅捷的寄生虫一样瞬息间游离到它的大脑区域。 林穆微微翻手，撒下鳞片的粉末。 “多少年了，你们终于诞生自己的意识，呵呵。” 这番呢喃屏蔽了摩灵的信息接收，然后他冷冷地望向巨蟒头颅的方位，板着脸庞淡漠地说道：“我不是要你放弃加兹瑞拉，也不需要收服这只蛇怪，你要做的，是搜寻到它的恐惧根源，了解施法者的身份。” “而且，我还要知道，它的主人，如今是否健在。” 闻言，摩灵的本体在林穆脑海中松了口气，恭敬回应。 “遵命，我至高无上的主人。” 第八十二章 千喉之魔 摩灵的记忆侵入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虽然同是觉醒技能，戒灵的亡灵之墓可以瞬发，是因为这一招式在施展前就已经可以在体内酝酿，如果安格玛巫王需要，随时能够释放，而且略过吟唱过程。 这就是至高者戒灵如此强大的原因之一。 但记忆侵入不同，它的启动是要耗费极大量精神能量的，哪怕高达95级的摩灵出手，也颇为耗力，而且耗时。 毕竟能够操纵BOSS心智的手段，无神之世的官方不可能不会加以限制，否则高阶梦灵就要单挑无敌了。 无尽的恐惧化作一阵阵电磁波般的精神能量铺盖在这条狭长无垠的熔浆底部，蜥蜴傀儡顷刻间像是失去了蚁后的工蚁，四处逃窜，它们是没有意识的，但在记忆入侵所释放的巨量精神海啸的冲击下，哪怕只是死物，也会出现仿佛生物般的诡异耸动，就连千百年来安若磐石的熔岩，也随着这股跨越物质位面的力量前发出剧烈的战粟。 具备弱等神力的阳神仆从，林穆脚下这条身躯无限延伸的远古大蛇，立刻从一动不动的昏迷中惊醒，毫无理智地疯狂挣扎，完全出于野兽的本能，而非自身的意识。 摩灵的精神能量像无孔不入的细菌般纷纷钻进巨蟒的皮下，用类似电脑病毒的方法在它盘根错节的神经内肆意游窜，刹那间巨蟒的灵魂被打入了深渊，连同野兽的本能一起被入侵者屏蔽，巨蟒骤然安静下来，宛若尸体。 强大的弱等神力在这群蝗虫般的精神能量下，竟是连最基本的免疫排斥反应都没有做到。 “摩灵，别浪费时间，搜索它的记忆。” 林穆的手指和脚趾在控制不住地抽搐，很明显，哪怕已经达到至高者的境界，在面对梦灵的觉醒技能前，也不能无视其强大的影响力，即便摩灵的记忆入侵对象不是他。 听到墓主的命令，摩灵立刻将精神能量汇聚到一起，朝着巨蟒大脑穿梭而去。 可能是这头神兽的躯体太过庞大，摩灵发动全速侵略后，并没有马上抵达目的地，而是延迟了足足一分钟。 记忆入侵在神经里的效果，可是媲美光速的。 当摩灵到达巨蟒的大脑时，外界已不再是熔岩和地幔，竟是一层肥沃的泥土，离地表极其近。 它尽量不分出精神思考这其间的缘由，把记忆病毒悉数引到百万条神经末梢上，它们负责各自的区域，分工明确，搜寻着巨蟒存在的记忆。 “巫王陛下，我好像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摩灵检索了一阵子后，突然收回部分精神能量，其俘获的记忆来到摩灵的思维中枢，使其享有这部分记忆。 “说。”林穆沉声道。 “陛下还记得尤格萨隆吗？” 听到摩灵提及的这个名字，林穆的瞳孔刹那间收束，他记得，他当然记得，千喉之魔尤格萨隆，无神之世五位拥有杀死至高者力量的深渊领主之一，可以操纵玩家意志的变态BOSS，在诸神之战中吞噬了上百位神明的怪物。 作为戒灵至高者，无神之世为数不多的百级玩家，林穆经历的巅峰战役多如牛毛，以致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杀过多少个在游戏中堪称传奇的角色，但有两次战斗林穆毕生都难忘，其一就是昔拉带领公会围剿黑暗君王索伦的一战，而第二次，就是林穆伙同其他五位至高者攻略主宰级副本千喉之巢时，以四死一伤的结果重创尤格萨隆的战斗。 最后林穆已经没有余力斩杀它了，只好强行退出副本。 至今都没有任何人或公会拿到尤格萨隆的首杀。 “你为什么提起尤格萨隆？” 林穆有些不好的预感。 “陛下，我觉得这个位面好像要遇到一些麻烦了，不……” 摩灵的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无奈，它沙哑的声音透出一丝颤动：“这个位面，早在一千年前就被我们的世界入侵了，而侵略者的首领，名叫尤格萨隆。” 第八十三章 千年前的灭顶之灾 千年前？ 尤格萨隆在千年前侵略过这个世界？ “这怎么可能！” 林穆惊骇欲绝，他带着在网游里的整个公会穿越到异世界，而且所有由人工智能主导的阶层主全数获得新生，成为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这样的奇迹已经让他困惑不已，至今未能找到答案。 而此刻，他竟被告知自己重生后的这个世界，为三大武道家族和十宗派统治的灵武大陆，曾于林穆未诞生的千年前，受到过无神之世五位深渊领主之一的千喉之魔侵入，此等巧合，已经无法用逻辑来解释了。 莫非这个世界真是由某位凌驾一切的主宰者暗箱操纵的吗？而林穆，甚至尤格萨隆，都是被他召唤而来的试验品？ 还别说，灵武大陆的世界观，真的与游戏设定很像。 “摩灵，你察看清楚了吗？这头弱等神兽，认识的尤格萨隆，和千喉之魔是同一个生物？” 虚无缥缈的摩灵在林穆脑海中轻嗯一声，以示记忆入侵的结果没错，与此同时第二道精神能量回归，它又收到一份关于尤格萨隆的记忆。 摩灵在林穆神经中的反应有些疑惑，对于这份记忆，它似乎缺少必要的信息，这让它无从解析。 “巫王陛下，您能和我共享部分记忆吗？关于您的问题，我或许要获取您在这个世界的经历来加以解释。” “我在这个世界的经历？” 林穆皱起眉头，他在灵武大陆待的时间并不长，对于这个异世界的了解未必比摩灵多多少，但既然它需要，林穆也就应允了。 “陛下，请原谅我的冒犯。” 摩灵恭敬地致歉后，即刻动用留在林穆脑海里的几丝精神能量，光速般地搜索着有关灵武大陆的所有记忆，很快，它得到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让它震惊。 直到林穆低喝数声后，才幡然醒觉。 但它的声音，还处在惊骇的震颤中。 “陛下，我此前认为这个世界遭遇了空前可怕的麻烦，这是我的失误，确切地说，应该是无神之世的麻烦。” 脸角刹那间出现一阵抽搐，林穆胸中不可控制地涌起强烈的波动，这颗包含无数信息的重磅炸弹，对他的冲击已不是尤格萨隆的出现能比拟的了。 “摩灵，你此话何意？” 林穆绷直着身体，仿佛要一跃逃出这片空间，头顶高不可测的熔浆突然给了他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哪怕是金刚不坏的至高者之躯，也难以抗衡这股源自心底的恐惧。 摩灵努力平复一下心情，带着犹自不禁颤动的语气向他解释。 “恕卑职不敬，在您的记忆中，我得知您在这个位面的家族中，拥有一位不可多得的红颜，她的身份是千年前险些毁灭大陆的灵书子。” 闻言，林穆点头肯定，脸色如常，对于若若，他确实有着比林家其他人更深的羁绊，但和图蒙萨斯大坟墓诸位成员比起来，不值一提，更多的，只是他对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一种精神上的补偿罢了。 “可您不知道，千年前杀人如麻的女屠夫，为何要用百万尸骸堆积出一座白骨宫殿，而她又为何突然没有缘由地死亡了？” 确实，林穆不会思考初代灵书子的杀戮原因，毕竟和他无关，不过强大如灵书子这样的人物，世间没有任何传奇强者能阻挡，居然在完成一座人骨建筑物后，就力尽而亡了，千百年来，无论学者怎么解释都不通。 “她是被尤格萨隆的心智干扰远程操纵的，这就是千喉之魔跨越位面的侵略方式。” 心智干扰！ 林穆吓了一跳，这可是尤格萨隆的招牌能力，不同于其他四位深渊领主的纯粹杀戮和破坏得力量，尤格萨隆靠的是精神系法术，他的每一个技能，都相当于至高者梦灵的觉醒技能记忆入侵，它是无神之世精神控制能力的始祖。 而心智干扰，属于尤格萨隆最顶尖的精神系法术，能够无视距离和等级直接操纵一个目标的心智，使其为自己所用，而且数量限制在两位数以下，也就是说，尤格萨隆至少能同时操纵十个目标，而且无视其实力和境界高低。 它的心智干扰居然能跨越位面甚至是次元的限制，这个消息让林穆大惊失色。 第八十四章 阳神的真实身份 以前曾见识过尤格萨隆从千喉之巢跨越五个大陆，直接精神控制五个世界级BOSS，然后动用那边的空间传送门来到副本，当时至高者们都惊呆了，他们计算到尤格萨隆会施法对操纵几个BOSS的心智，所以提前把附近的怪物都清剿了，而且还花费大量资源制作了世界级道具干扰发射器，免疫了尤格萨隆的精神力量。 但林穆他们万万没想到，尤格萨隆居然能无视大半个游戏地图的距离，远程控制了断脊沙漠的五位巨魔王，按理来说这么多至高者要刷一个主宰级副本，成功率就算不高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可就是因为漏算了尤格萨隆的一个技能特性，导致讨伐以惨败告终，由此可见，无神之世的深渊领主是有多么可怕。 在千喉之巢攻略战失败后，尤格萨隆吞噬了四个至高者的肉身，变得比以往更为硕大，实力凌驾于其他三位深渊领主之上，仅次于索伦，而此战结束，无神之世空出四个至高者职位，引发众玩家争相抢夺，便没多少人把精力关注在尤格萨隆和深渊领主上了。 时至今日，林穆依然未能看穿尤格萨隆的底线，这头蛊惑人心的千嘴恶魔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只要林穆越是探究，就越是陷入浩渺的黑暗中，看不到半点边界。 他的后背让冷汗浸湿，呼吸未被察觉下渐渐急促，像是有一条巨大的畸形触手伸入了衣襟内，紧紧勒住他的上半身。 如果……如果尤格萨隆真的要侵占灵武大陆，那么现在的它，有着能倾覆山脉的巨大身躯的上古恶魔，此刻又在哪里筑好了巢？ “陛下，您在听吗？” 摩灵担心地在他的脑海中轻轻唤道，将林穆的思绪从寂寥而又压抑的恐惧中拉出，他不着痕迹地抹开额头上的冷汗，竭尽所能让声音不显得颤抖。 “本座没事，摩灵，你继续说吧。” 闻言，摩灵谦卑地答应一声，然后以平静的叙述者语气轻描淡写地讲解起来。 “灵书子接到尤格萨隆的指令，尽可能屠杀这个位面的武装力量，一方面以便它的军队能在穿越过去后减少它们遇到的抵抗，能更轻松地侵略整个灵武大陆，第二就是用献祭的方式，杀戮百万高武生灵堆积出一扇空间传送门，跨越位面的传送是需要巨量资源为代价的，而灵武大陆别具一格的灵力修炼者正好可以作为献祭的原生力，精纯的灵力可比斑驳的魔法能量要实用的多，而且也不排斥以原住民为材料搭建的空间传送门。” “在骸骨宫殿构成后，尤格萨隆留在灵书子身上的强大神力已经消磨殆尽，仅剩的一点神力，被用作保护宫殿的强大结界，其坚固程度，哪怕是一亿万名传奇王者同时使用最强的手段攻击，也不会对结界造成1%的损伤。” 听到这里，林穆突然打断它。 “但在一位强大神力的亡灵生物，还有8位不弱于中等神明的不死之主的联手攻击下，这个结界绝对支撑不住。” 摩灵迎着主子的话呵呵一笑，表示对此并无异议，继续叙述。 “再次击退来犯的敌人后，丧失了尤格萨隆赐予的全部神力的人屠女修，在气数将近前找到一位适合她本位灵书的平民女子，将这本灵书以微小形态融合在她的血脉中，世代繁衍不息，直到数百年后的今天，这位平民女子的后裔都没能觉醒灵书子留下来的力量。” “但这股力量被发现了。”林穆平淡地补充一句。 “没错，您另一分身所认识的红颜，就是灵书子千年后的传承者，她有可能将作为尤格萨隆的仆从获得强大神力，继续侵略灵武大陆。” “可这些事情阳神的神宠怎么会知道？” 闻言，摩灵停顿半晌，仿佛在思考林穆的问题，又像在考虑是否该告诉林穆真相。 最后在墓主的威严和压力下，它终究选择了开口。 “陛下，您所言的阳神神宠实际上是不存在的，这个位面，从来都只有一位拥有神格的生灵。” “嗯？” 林穆惊讶地挑起眉头，望向脚下远古巨蟒的躯体。 “这头神宠，额，卑职该称它为阳神目，它的本体其实就是阳神真身之一，而它所说的八个同伴，也都是阳神的四肢和器官，它们组合在一起，就是整个阳神，它们是九体同源，乃是一个生灵，同时，担任着灵武大陆的守护神日以继夜地保卫这块大陆上的每一寸土地。” “此间并不存在上界一说，所谓的通天塔，是一架为了延续阳神神力的传奇王者吞噬机，因为阳神在凡间并无信徒，更不像图蒙萨斯大坟墓有着数以十万计的墓仆崇拜我们，阳神的神力来源既然不是信仰之力，那当然就是武者的灵肉之力，传奇王者是最好的食材，通天塔每百年开二十年，这二十年，就是用来给阳神献祭生灵的，只是大部分传奇王者都未能意识到就莽撞地闯进去。” 熔浆里一瞬间寂静起来，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威压控制着。 林穆的气息很快就平息下来，他刚才险些暴走，摩灵带来的这个消息，实在是颠覆了他之前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原来他前任的父亲，林家的先天资质天才林沧生在进入通天塔后不是了无音信，而本身就已经堕入黄泉了，只因为林家近代未再诞生过一个足够踏上通天塔的传奇王者，才会对这样的迹象感到惊愕。 林穆心头的滔天波涛还没平息，摩灵紧接着又抛出一个疯狂的事实。 “单凭一扇空间传送门是无法把尤格萨隆的军团运输过来的，而且这么庞大的门，其启动的力量非神力不能胜任，所以陛下，您的那位红颜知己，将是尤格萨隆侵入大陆的关键，甚至可以说是钥匙。” “您所要做的，用我们世界的成语，有一个很适合，叫……” “辣手摧花。” 林穆平静地道出这四个字，他没有丝毫顾虑，径自对摩灵下令。 “你在这里守卫这条蛇，不，你分出八个分身，寻找其他八条蛇，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它。” “遵命，我的王。” 片刻后，巨蛇的身躯上方，灼热的熔浆突然被一道星辰般的尾迹切出瞬息的缝隙，在近千米的深渊中异常醒目。 第八十五章 强势 上京城 这座八街九陌的繁华古城依然保持着车水马龙的盛状，莫家的祖楼像一座高耸入云的里程碑，刻画着近代莫家如同霸主般的强盛和族中历届天才的光辉战绩，同时向这座城池的其余两家趾高气扬地宣示了自己在大元国的统治权。 尽管距离这座高楼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是依米若儿的德鲁伊天赋“鹰眼”已经清楚地捕捉到上边一个个如蚂蚁般渺小的民工，这座工程量巨大的建筑物，实际上并未竣工，塔顶还裸露出莫家打造的熔岩石像，莫家初代老祖的严肃面孔正对着依米若儿的方向，那双无神的眼睛仿佛已经发现了她的窥视。 “大概还有两公里的路程，各位，我们可能需要降落了。” 她扭头朝狮鹫背上的伙伴们说道，众人皆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表情，惟有杨墨雪一脸震撼地望着前方宏伟壮丽的围城，她绝美的脸蛋几乎无法用一点余地来展现除惊愕外的任何表情了。 “那儿就是上京城，我的天，也太大了吧，比爹爹他们描述的都要大几倍啊！” 她叹为观止的言语马上遭到一声嗤笑的嘲讽，浣熊从洛克兜里钻出来，露着一张滑稽的小脸朝她嗤牙咧嘴。 “那也叫大？你这乡巴佬，当真没见过风雪城延绵万里的卧龙墙，那才是奇迹般的建筑物。” “萌物，你终于出来了！” 杨墨雪碧绿色的瞳眸一亮，即刻倾过身子抱向浣熊，吓得后者赶紧缩回脑袋，消失在洛克的长袍内。 “切，真小气，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她气鼓鼓地抱住胸口，正生闷气时，耳畔旁突然出现一张脸庞，吓得她猛地转头。 “老爷子，您别神出鬼没啊。” 安东尼法师嘿嘿一笑，在前往上京城的路上，肯跟杨墨雪说话的人，除了浣熊外，就是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七阶魔法师了。 杨墨雪不知道魔法师是什么，也充其量认为安东尼或许是个年长武者罢了。 “拥有艾瑞达仙草般美丽瞳孔的女士，已经快到目的地了，你就算告诉我你和雇主的关系，也得介绍一下前面那座城市里的情况吧。” “我不知道。”杨墨雪摇着头：“我都说我是第一次来的，而且，我跟你们雇主没关系，他只是……” 突然，她洁白如雪的脸颊莫名透起一层绯红，声音顿时迅捷如飞蚊掠过：“有点像某个混蛋而已。” “哦？”安东尼饶有兴味地摸着灰白的胡须。 “那个混蛋的家就在这里了。” 杨墨雪指向已经近在咫尺的上京城，然后朝依米诺儿喊道：“快找个没人的地方落下，听说上京城的三大家族对领地的制空权管理是很严的，若被他们的巡逻卫士发现，就我们这几个人，只能束手就擒。” “哈哈哈哈。” 一直沉默寡言的洛克突然豪放地大笑起来，丝毫没有顾及到狮鹫正处在城墙的上空。 “你笑什么？” 杨墨雪皱起黛眉，不满地望着这位相貌近乎妖异的金发青年，可回答她的却是一阵直白的讽刺。 “我笑你蠢，蠢到跟我们相处了足足一天一夜，还没察觉出这鸟背上的人，除你之外，都能轻易屠杀沿途遇见的任何生物，哪怕是眼前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里面根本没有一股气息能和夏妮娅大人相提并论的，就连我父亲都能和这座城市的最强者单打独斗。” 浣熊早已从洛克领口内跳出来，踩在他头顶上俯视杨墨雪。 但他很快就被一只大手拍下来，径直从狮鹫宽阔的兽背上摔向城墙。 “洛克，你特么想杀人啊！” 浣熊的嘶叫好像一只被砍了耳朵的野猪，尖锐的嘶鸣马上惊起了城墙走道上卫戍的莫家子弟，纷纷抬起被头盔压久的脑袋，惊愕地望见一只毛绒绒地棕红物体正从天而降，如同陨石般朝他们砸来。 “掌管大气游离的精灵啊，请倾听我的祈祷，为您仁厚的朋友创造出自由的空间吧。” 浣熊眼看着自己就要像一枚肉球炮弹精准地砸在敌人头顶上时，突然霸道的地心引力就让一股柔和的能量快速地征服了，它的四方瞬息间各出现一道空气墙，把它整个熊都束缚起来，特别是下面那道，简直就像一根擎天柱，在它棕红色的屁股和城墙走道间建立起一股无比强大的排斥力。 连下边那十几个哥们都跪在地上抬不起头来了。 “降落吧。” 从祈祷状态中脱离出来，依米诺儿拍了拍狮鹫的头颅，让它安稳地从上千米的高空中径直飞落。 巨大的双翼将莫家子弟头盔硬生生地掀落下来，狂风把听到动静过来支援的公孙子弟弹到城墙两旁。 “有敌来犯，鸣钟！鸣钟！” 一名距离较远公孙家斥候看见千米外的情景，当即朝瞭望塔下的掌钟人大喊道。 可没等对方击打警钟，他的衣服上莫名奇妙就燃起一股烈火，吓得他赶紧把族袍脱下来，扔在地上。 诡异的是，这股烈火仿佛拥有了生命，在族袍被烧尽前，飞快地从瞭望塔的木板蔓延到斥候脚上，紧接着是他的小腿，等目标反应过来时，火势已经将他的下半身一股吞噬，并疯狂地朝上方攀爬。 仅仅数秒间，这位公孙家的斥候就被火焰烧成了白森森的骨骸，而在瞭望塔下方，同样存在着一具尸骨，只不过骨架更大一点而已。 洛克掀翻手掌，掌心中的墨色火焰陡然消散，释放“恶焰”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到了易如反掌的境界，只是没有跟随克尔苏加德修炼过。 但全系天才毕竟是真正的天才，离开大坟墓不足半年时间，已经把亡灵魔法修炼到25级的层级，假以时日，克尔苏加德定下的目标将很快被他超越。 杨墨雪倒吸一口凉气，她就坐在洛克身后，全程目睹了那枚诡异的火焰像一道凌厉的箭矢精准地落到位于瞭望塔的两名卫士身上，然后在电光火石间将皮肉燃烬，而骨头却完整地保存下来。 “陀罗长生木！” 一阵愤怒的低吼声猛然从身后响起，她赶紧回过头，看见上京城坚若磐石的墙壁竟然自上而下崩开一道巨大的裂口，一株仿佛存在了千年的巨树拔地而起，阴影眨眼间笼罩了这一大片的城区。 “敢犯我莫家地界，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在巨树的顶端盘坐着一位全身裹缠着绷带的执剑男子，他的面孔被一张罗刹面具遮挡，只露出两只布满血丝的怒目，随着他的声音震荡，座下巨树的上百根树枝不住颤动，暗红的叶子宛若血雨般洒落而下。 出神仅仅半息，杨墨雪很快就认出上方那位执剑男子的身份，他是十年前，莫家代替莫惊父亲，也就是莫家家主前来清河镇参加十古一造试炼的一位年轻长老，她绝对没记错，此人曾在与林家的天才人物林沧生争执中被其施法烧伤，导致现在全身都要缠绕绷带遮掩伤疤。 那时他的修为仅仅还徘徊在先天境，而今杨墨雪看到眼前这副壮观的场景，再加上执剑男子刻意释放出的威压，她几乎可以认定，这位长老一定已经达到灵宗甚至更高的境界了！ “来了个有趣的人物。” 洛克嘴角微翘，秀美的湛蓝眸子里绽放出浓烈的战意。 “可惜你打不过他，洛克。”浣熊躺在依米若儿制造的气旋立方体中，用浣熊特有的声线揶揄道：“你打不过这个木乃伊的，他拥有30级的气息。” “我可是全系天才！”洛克回头骂道。 “你才25级。” 浣熊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躺着，这顶悬空的方形气旋让它有种俯视众生的上帝感觉，一时半会还不想下来了。 “该死的弗朗多。” 洛克暗骂一声，手掌再一次翻出恶焰，在脚下释放了浮空术:“我会让你这只白痴浣熊目瞪口呆的。” 四枚由恶焰主体分裂出的火星从地面瞬息弹射进陀罗长生木内，墨绿色的火焰像染料铺洒在白纸上，短短几秒钟就从四处树皮蔓延到树根，仿佛要把它整个吞噬。 “邪门歪道。” 执剑男子冷哼一声，把手中的长剑插入树干，一股刺眼的雷光竟凭空爆射出来，恶焰竟被这炽白的光芒瞬息吞没，对公孙家斥候无往不利的亡灵魔法，仅仅几秒钟内就让这名执剑男子轻松化解了。 “真棘手！” 洛克皱了皱眉，凭借浮空术飞向巨树的一条枝干上，然后迅速给自己全身套上四五个有益魔法和一张魔能护盾，深吸一口气后，再次用脚尖轻点树枝。 他整个人像一根离弦弓箭弹射到树顶。 执剑男子把剑身从树干中拔出少许，雷光也渐渐开始减弱，在光芒最弱时，洛克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眼前。 “我讨厌你的样子，更讨厌你的武技。” 望着面相被罗刹面具完全掩盖的对手，洛克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那是因为你丑陋的长相让你在本大爷璀璨的光辉中自惭形秽了。” “黄毛小儿，不自量力。” 执剑男子说着，手中长剑猛地一转，瞬息间直刺洛克。 锋锐的剑尖没入洛克的腹部，鲜血从血肉和金属的缝隙间迸溅出来。 “额，可恶！”洛克握紧剑刃，努力不让长剑刺入更深的部位，然而这样根本无济于事，剑尖很快就出现在背后了。 “弱小不堪。” 执剑男子遂其意愿地抽出长剑，甩掉剑身上的鲜血，正要将它回鞘时。 他的后背突然传来一句轻佻的讽刺。 “愚不可及。” 脚下败倒的洛克竟突然化为烟雾，连同鲜血一起消散在空气中。 第八十六章 阴影化 “东城门出现了外来的武者，境界好像在先天左右，独老已经前去阻挡了，不过，似乎陷入了僵持。” 上京城莫府，大厅之前，数名斥候整齐跪列，前头一位太灵境巅峰的莫家青年正向长老汇报他们侦测的情况。 “先天？” 莫长老抚着山羊胡须，其年纪不算太老，在莫家资历与独老等同，但直接管理整个莫家的情报职能，他是莫家影踪社的最高负责人莫煌，实力至今已达灵宗境，离尊者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先天的话，老独应该可以应付，你再去查探吧。” 闻言，莫家青年低喝应诺，随即只一秒之差，便同手下跳跃到屋檐上，飞快朝城门方向闪掠而去。 待影踪社的斥候走远后，莫煌才不急不缓地靠向首座，安稳地坐在其上，抚着黑须若有所思。 “此番家主与长老会大多成员前去影盟，公孙那边更是空有年轻一辈在镇守，而林家不知内情故而按兵不动，以林紫山的脾性他应该不会在族中散播消息，况且这次计划绝大部分是他设计的……到底是谁想在这种紧要关头横插一脚？” “我可不会傻到让你刺中。” 趁着执剑男子发愣的瞬间，洛克赶紧给自己又套上一层特制魔能护罩，这门防御系魔法是他自创的，其防护机制与传统的魔能护罩不同，在被受到任何程度的攻击都会自爆，然后瞬间将施法者位移一个短距离，但只要对方攻势足够迅疾，则能在触发瞬间一击中的。 所以洛克才又给自己释放了另一个有益魔法“稻草人”，当施法者将受到致命伤害时，会立刻分裂出一具由魔能构成的分身，这次伤害将转移到分身上，然后自毁化为烟雾，但冷却时间足有一天之长。 刚才洛克没有想到对方的攻势会快到逼出自己的“稻草人”，只想用冷却时间更短的特制魔能护盾试探他的力量，实际上如果洛克身上没有“稻草人”，他现在已经被剑刃贯穿了。 重新套上特制魔能护盾，只是洛克惯用的一种威慑性手段。 “接下来真的不能被他刺中。”洛克在心中凝重地警告自己。 “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冷哼一声，执剑男子再次将长剑没入树干，陀罗长生木竟猛然朝后方倾倒，其势汹汹仿佛要把城内的建筑都倾轧在身下，可异常诡异的是，树干在极度扭曲的状态下，居然刹住了断裂的趋势，悬停于半空中，使树身完好无损地横卧在数座房屋上方，形成一座不可思议的巨大木桥。 洛克在巨树弯曲期间很快利用翔跃术降落在下方的一片屋檐上，他注视着面前这根严重破坏物理规则的百米大树，脸色沉寂如铁石。 突然，执剑男子没有一点热度的声音从茂密的树叶间传来。 “刺杀他，陀罗飞矢。” 命令响起的瞬间，悬立空中的树干竟骤然爆射出上千支有木材组成的完整弩箭，密密麻麻地在像一片翻涌的巨浪，朝形单影只的洛克铺天盖地地吞噬而去。 “升起冰墙！” 洛克不慌不忙地在身前释放一个二十五级冰系魔法，屋檐上竟凭空升起一面巨大的冰筑城墙。 “化水为泥！化泥为石！” 洛克不愧为大坟墓罕见的施法天才，冰墙很快被木箭突破前，紧接着连续释放了两个土系基础法术，将空气里的水分与沙城加速结合为泥土，然后用魔力把泥土在半空中凝固，临时制造出一堵土墙，将随后追来的剩余木箭卡在土石的缝隙中。 “龙息术！” 一口气做完这些防御工作，洛克仍没有丝毫懈怠，双掌结出龙形印记，向元素墙壁两边的空隙喷出灼热的火焰，仿佛两头巨龙在喷吐龙息，竟真的将几支落网的木箭烘烤为灰炭，无力地散落在屋檐上。 “该死，我真的打不过他。” 洛克捂住小腹，上边有一根木刺没入肌肉中，虽然扎得不深，但这也意味着洛克使出浑身解数展开的防线被对方突破了。 一连串释放了的四个防御法术，本身就对洛克造成极大负担，他可不单单只是施法，两个法术专长“快速施法”和“吟唱缩短”也在一定程度增加了法力损耗，这是不能关闭的被动技能，所以洛克通常都以速战速决为战略目的。 而眼下他面对执剑男子的攻势，只能被迫防守，直到现在都没有施展一个反击用的法术，足以见到两人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 就在洛克打算给自己施加一个隐身术来逃脱时，他的耳畔边突然响起执剑男子的冷哼。 “你的把戏耍完了？” 洛克惊悚地回过头，一张惨白的绷带绑缚成形的脑袋就靠在他左肩上，情急之下他连忙想往屋檐边缘跳下，可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均动弹不得。 从自己制造的土墙中，竟悄无声息地生长出一片荆棘藤蔓，而其来源，是一根根被卡在土石缝隙中的木箭。 藤蔓疯狂增殖，生长到洛克手脚高度，已经将他四肢牢牢缠绕。 “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长剑高高挥起，执剑男子莫独为了不让鲜血溅到眼睛，用另一只手掩住面部，然后没有丝毫迟疑地朝洛克斩杀而下。 噗呲！ 洛克听到血肉被洞穿的撕裂声，他心头一瞬悲凉，但很快察觉出身上没有任何痛感，猛地转身，看到莫独满目惊愕地低头望着腹部露出的剑尖。 多年来积累的战斗意识让莫独把挥向洛克的剑斩向身后，逼对方松开握住利器的手，然后像一条受伤的野猫警觉地向后掠去，足足与洛克拉开上百米的距离。 “这是！” 洛克惊讶地瞪圆眼睛，他的面前正有一道虚影在逐渐从空气中浮现，当对方的面孔成形时，洛克立刻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夏妮娅麾下第三位墓将，斥候组织影子的首领，洛克之父，影。 影握着自己惯用的双刃中的一刃，全身被阴影包裹着，只露出一张银发精灵的脸庞，这是他所掌握的阴影魔法，阴影化，可以在短时间内进入阴影位面，是比隐身还要高明的匿踪手段，没有任何反隐藏法术能侦测得到，这是潜行的最高境界。 所以莫独才在战斗中没有察觉他的气息，因为影与他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但影能捕捉到他的位置，并在一瞬间从阴影位面进入主物质位面，然后进行刺杀。 但在出刃的时候，莫独那身经百战的战斗直觉和闪避直觉让他在受伤瞬间用灵力封住利刃，使影不能扭转匕首然后直刺心脏来达到绞杀效果，没有直接将莫独当场重创，所以让他留有逃跑的余力。 这也是影不选择割喉和刺心，而是刺向更容易击中的腹背，因为他在观察洛克与莫独的战斗中，分析出莫独的行动能力和危机直感非常强大，必须慎重对待。 可就算如此，影的匕首上淬抹的剧毒也足够莫独承受了，尽管那种毒液对强者来说并不致命。 第八十七章 阴影通道 “老爹，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这里……这里和那个世界可不是同一个物质位面啊！” 洛克在震惊过后，满脑子都充斥了疑问，他非常肯定，在大坟墓穿越后座落的地界，存在了一股对高中阶力量的排斥力，使得巫王大人与至高者大人实力受限，只能施展50级的法术，连肉体强度都被控制在50级以下。 而这个世界，不但能让巫王大人施法自如，而且连摩灵大人的精神力量也未受到限制，此界位面，绝对没有那种可怕的能量排斥力。 影没有立刻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洛克，沉默片刻后，把自己的子母刀中的子刃摊放到洛克手前。 “留着防身。” 洛克愣愣地接过短刀，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突然看到父亲把手放到腰间，利落地从斜挎于左侧的刀鞘中抽出一把肋差刀，然后形体渐渐淡化，最终从他的视野中完全消失。 “不见了！” 站在远处咬牙观望的莫独瞳孔骤然紧缩，银发刺客又消失了，而且是连带气息一起消失，就像刚才出现时那样了无痕迹，简直宛如从冥界而来的缉魂使。 不行，不能按照以前的思路去战斗！ 莫独深吸一口气，将充血的双眼闭上，松开捂住腹部刀尖的手，放在被绷带缠绕的耳朵上。 关闭了两个感知，他对周围杀意的察觉力比之前更加敏锐，就连洛克所在的位置都能清楚地找到，这个世界仿佛失去了除杀意以外的任何现象，而他能在黑暗中“看见”每一个正在厮杀和想要厮杀的生灵。 但是，他仍然感觉不到银发刺客的存在。 “冷静，就是一瞬间的事。” 杀意感知让他获得了比真眼更敏锐的心眼，而他自己要做的，就是在心眼看到敌人后，及时并且迅猛地做出反应。 就像……现在！ 莫独以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瞬息蹲下，随之而来的是头顶响起凛冽的破空声，仿佛空气都已经被斩杀，他毫不犹豫地抓向剑鞘，把长剑猛地抽出，看也不看便往前方横劈而去。 “当！” 金铁交击之声从剑刃和刀刃的冲撞中鸣起，莫独抬起头来，看见银发刺客左手反握肋差刀，与自己的长剑堪堪相抵，离剑尖只有数寸距离。 “死吧。” 影平淡地说了一句，左手手腕微微向下方挪动，肋差刀即刻与长剑磨擦出刺耳的交鸣，莫独面色大变，在他的腹内，那柄被灵力封冻住的母刃竟然随着肋差刀向下割裂，强行用灵力控制住的伤口，即刻如崩溃的堤坝般一发不可收拾，疯狂地喷涌而出，把下身的绷带染成红色。 这母刃，居然会被肋差刀牵动，而且还突破了他的灵力封印！ 此人的手段，究竟师出何门？影盟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暗杀术！ 影的左手只停顿了片刻，让肋插刀与长剑剑尖获得一小段的距离，然后好似弹射攻击的响尾蛇，猛然朝上方拉扯，飞快地从两把武器的对峙中撤出。 “嗤拉！” 莫独的长剑斩了个空，与此同时，他的上半身被母刃撕出一条巨大的裂口，直达左胸末端，连跳动的心脏都能隐约看见。 血淋淋的大肠从伤口内滚落而出，莫独整个人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摔倒在他的陀罗长生木上。 影面不动色地走到他身前，将母刃从心脏下抽出，放入一柄极短的半圆刀鞘内，脚尖一踩巨树，身形立刻消失在原地，连续从各个屋檐间跳跃，只数息时间便回到了洛克身边。 “老爹……” 洛克双手握着父亲留给自己的子刃，怔怔地望着眼前毫发无损的父亲，脸上犹有震撼的神色。 他自小就在父亲的阴影中长大，也曾一度以他为奋斗的目标，当全系天赋传颂于整座大坟墓时，洛克就陷入长期恃才放旷的状态，除阶层主和巫王大人以外，目中不入任何人，哪怕是他的父亲。 大概也因为父亲的低调，夏妮娅大人才会委任他影子首领的职位，也正由于这份沉稳冷静，父亲深深地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至今没有超过十个以上的墓仆见识过他的暗杀能力。 而现在，洛克才清楚地看到自己与父亲间存在了一道天埑般的沟壑，那是初学者与强者之间遥远的距离。 “阴影通道。” 影淡淡地开口，就像在与自己对话的人非亲非故：“我在那个世界里，找到了一条阴影通道，然后阴影化，来到这附近。” 阴影通道！ 洛克湛蓝的眸子兀地睁大，他虽然对于父亲的阴影魔法研究不多，但从小耳渲目染下，洛克也记住了一些专用名词，比如这个阴影通道，就是他印象最深刻的。 那是一种类似于传送门的空间虫洞，能无视物质位面里两个点之间任何距离，将它们连接起来，而阴影通道，是将阴影位面中的两个点用空间虫洞连接起来，这必须是对阴影魔法掌握到规则层面的存在才能制造出来。 而且阴影位面需要阴影化方能进入，整个图蒙萨斯大坟墓能阴影化的人物屈指可数，除了第八阶层主血煞，就是他父亲影了。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洛克无法置信地摇头否认：“如果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拥有阴影通道，那么……” “它们拥有同一个阴影位面，它们处在同一个物质位面。”影冰冷地替儿子说出答案。 “它们并非间隔了一个位面的差距，而是一片海洋的距离。”洛克呼出一口重气，凝视父亲：“老爹，那边有这里的空间传送门吗？” “有。”影毫不犹豫地说道：“夏妮娅大人正在尽力寻找，克尔苏加德大人已经着手构阵，大坟墓有望在近期降临这个世界。” “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巫王大人！” 洛克显得很是兴奋，如果能及时为巫王大人传递喜讯，相信这一定是不小的功劳。 “老爹，刀给你。”他把子刃递向父亲，却被对方用手推开。 “说了给你防身。” 闻言，洛克抿了抿嘴，也不再矫情，再次给脚下施放翔跃术，从屋檐上跳下，影注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才有所反应。 不带丝毫波动的冷言冷语，在此间直指莫独一动不动的身躯。 “别想着伤害他，子刀在他手里，我随时可以用母刀牵引子刀保护他。” “但你也会分心的，是吧？” 莫独诡异地颤动起来，下方的陀罗长生木竟悄无声息地小了一大圈，他像诈尸的恶魔般缓缓从树干上爬起，其身上的致命伤竟已消失无踪。 第八十八章 冰天 “你在用这颗树的生命治疗自己。” 影把肋差刀横架在面前，冷硬的面庞第一次皱起眉头，刚才的斩杀足以让莫独致死，所以他才敢安然自若地收起母刃，可就在与洛克对话时，影察觉到莫独消失的气息再度复苏，这诡异的迹象令他不得不先遣走儿子，因为莫独的手段已经超越他之前的预计了。 “不愧是差点逼我入死地的强者，你的观察力非常敏锐。” 从陀罗长生木上站起的莫独嘴唇惨白若雪，其身形摇摇欲坠，此前充血的眼瞳也清澈了许多。 他把长剑柱在树皮下，一股幽绿的灵力即刻从树茎内缓缓涌上剑尖，然后一点点没入莫独手掌中，他苍白的唇瓣竟渐渐红润，正常的双目又开始生长出血丝。 莫独把长剑拔出，然后近乎病态地从剑锷抚摸到剑刃，最后在挟裹了一层树肉的剑尖上划出微小的创口，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吮吸。 “这就是我的先天灵物，陀罗长生木以及它一半种子所化成的陀罗长生剑，两者互生互存，只要长生木不死，长生剑和执剑人就永远不死，这是莫家乃至整个灵武大陆，唯一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双子灵物，它们原本侍奉的主人是一位传奇王者，陀罗至尊，灵武大陆最长寿的老人。” 说着，他的神情突然夸张地扭曲起来，仿佛陷入崩溃的疯子，狂笑地瞪大眼睛。 “可他死了！哈哈哈，一位生活了数百个春秋，被人们当作神仙膜拜的武者，居然因为长眠后得知后代灭绝，萌生绝望而自杀身亡，天啊，这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段子！” “我莫独有幸，正好落入他自裁的陀罗谷，趁长生木和种子枯萎之前，及时将它们融入体内，成为第二代陀罗至尊。” “子嗣是多么无聊的东西，可你作为砍伤我的对手，居然拘泥于儿子的安危中。” 他挥起长生剑，绷带一条条地松解落下，露出满是烧伤的地狱身躯。 “我要把你杀了，无趣之人。” 莫独整个人突然悬空而起，脚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推力，把他像幽灵一样迅速推到影的面前。 当！ 肋差刀与长生剑激烈相撞，两者主人的力量把周遭空气都振出短暂的真空层，凛冽的刀风剑气甚至将莫独和影的脸颊划出一道细长的伤口。 莫独的手腕轻移，使长生剑在肋差刀上挪出一小段的位移。 “你的刀鞘里的母刃好像没有动静啊。” 他空出左手指向影的曲形刀鞘，笑道。 “与你无关。” 影闪电般地抽出母刃，在莫独的左臂上划开深可见骨的巨大裂口，可不到片刻，这道在常人身上需要百日才能恢复的伤势，瞬息就化为一块烧伤的疤痕。 “哈哈哈，没用的，你杀不死我。” 在莫独的狂笑声中，影收回肋差刀，趁长生剑斩下前施展“暗影步”，靠这个35级刺客技能光速般地瞬移到莫独身后，旋即跳跃到他的脖颈上，母刃与肋差刀从喉结处分别切出可怕的血口。 动脉血抑制不住地喷射而出，仿佛两道脱弦的血箭，妖异而艳丽。 但鲜血流失的速度竟急速降低，逐渐缩短喷涌的血柱，最后在伤口不科学地愈合速度下收回莫独的颈部动脉中。 “我说过了，只要长生木不萎，我的长生剑便不折，则我长生不死。” 莫独向后挥出长剑，剑刃携带灵力所化的剑气，将措不及防的影劈成两段。 但另一个影又出现在莫独身后，死去的影化为烟雾。 “看来你也会那小子的把戏啊。” 莫独桀笑着，背部心脏位置让影的肋差刀深**入，用力扭转搅动，将其中的血肉撕成碎片。 莫独咳出心血，拄着长生剑缓缓回头，注视影那张绝美而俊逸的脸庞，似嘲讽又像羡慕地沙哑说道：“你真是好看到了极点，跟你那绣花枕头的儿子一样。” 这番言语间，他破碎的心脏奇迹般地愈合起来，逼得影赶紧把肋差刀拔出，看着碗口大的致命伤又恢复烧伤状。 “你在嫉妒我？” “嫉妒你？”莫独反笑道：“我怎么会嫉妒你，因为你的英俊？开玩笑，在我的眼中，人与狗都只是一团未肢解的肉块罢了。” “我不是说这个。” 影将肋差刀放回刀鞘，再将母刃抽出，挡住莫独突然转身的一斩：“你不能生育，不觉得可怜吗？” 此言既出，莫独充斥着血丝的双眼骤然扩放，罗刹般的扭曲脸庞刹那间如发怒的恶鬼般狰狞起来。 “胡说八道！” “长生木，万箭无踪！” 咆哮命令之下，他们决战后方的巨树再次分裂出数之不尽的木箭，一瞬间化为棕色的海啸将天空吞没，到达顶点之际便朝两人坠落而下。 影的身形短暂潜入阴影位面，等木箭落尽，才露出淡淡的虚影。 他看着浑身扎满木箭的莫独，见证箭矢逐渐化作其血肉愈合密密麻麻的血洞。 影低头看了看莫独的影子，那扭曲而疯狂的黑影，然后开口：“你自愈能力很强，但有的伤势却无法完全愈合，比如你身上的烧伤，以及你那块被夺去的性别象征物。” 莫独牙齿剧烈颤动，他大喝一声。 “长生剑，将此人斩杀！” 手中长剑立刻离开莫独的掌握，升至天空逐渐扩大，最终化作比陀罗长生木还要庞伟的耸天巨剑。 “这剑要是落下，你也许不会死，但你的同伴可未必能逃开。” 言罢，他大手一挥，长生剑像脱离了扯线牵引的木偶，无力地坠落下来。 “是吗？” 苍穹之上，一阵宛如来自极寒深渊的冰冷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天际传来，巨大化的长生剑上莫名散发出温度极低的霜气，不知这冰封的速度有多快，眨眼间就在长生剑和地面之间凝结出一座擎天冰柱。 天空中的水气又被快速地收集起来，每秒过去，都有上百道阶梯凝聚而成，在阶梯的尽头，一道冰蓝色的倩影缓缓走下。 第八十九章 冰天 图蒙萨斯大坟墓，第四阶层。 充斥着恶臭和死气的黑巫地宫，今天迎来了它第一批生者客人，他们横躺在阴暗的洞窟内，像是准备作为克尔苏加德实验材料的食尸鬼，浑身都布满被烈焰肆虐过的烧伤，毛发与表皮皆化作灰炭，但仍然有气息进出。 衣衫褴褛的克尔苏加德在他的骨骸灶台上整理着宝贵的药材，他正配制着药剂，某种能够把生者转换为死者的药剂，至于试药者，当然是这些尊贵的客人，他很乐意让客人们品尝一下自创的可口饮料。 “杀死我，你这该死的怪物……”其中一位客人有气无力地举起半条胳膊，截肢的血液已经和坏死的肌肤凝固起来，看上去浑浊的就像一团被打扁的水蛭。 “噢，烤糊的贵客，我怎么会杀死你呢，你将成为永生不死的存在。” 黑巫师把一袋爪牙锋利的老鼠倒入锅中，再放进一簇长嘴巴的粉**花，它们在锈迹斑斑的黑锅中烹煮时，洞窟内的客人们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佛面前出现了可怕的幻象，这股气味正是幻象里火发妖女炙烤枢机主教时的香气。 “快停下来，你这个异端，无上的光明神会审判你们！” “我曾经在一场战争中干掉一个自称二代光明神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亲戚？” 克尔苏加德发出幸灾乐祸的怪笑，他要的就是实验品的憎恨和恐惧，这样的情感越强烈，他们成为亡灵后的可塑性就越强，冤魂与怨魂只有一字之差，但力量寥之千里，就像无脑僵尸和憎恶缝合怪的差距。 这些客人本身实力不小于40级，只要稍微加工，会比守门的亡灵骑士强上许多。 “克尔苏加德！” 一股灼热无比的飓风从洞外呼啸而入，仿佛在地宫内引起了爆炸，像一道巨龙喷吐出的硫磺气息，将沿途堵塞的食尸鬼烤成灰烬。 火焰最终抵达克尔苏加德面前，逐渐回旋凝聚，塑造出一位由密密麻麻的火焰构筑而成的妖娆女人。 她伸出熔浆般耀眼的手指，指着身后惊恐万状的生者们。 “这就是你的审问？克尔苏加德，我要的是你用搜魂术获取他们的记忆，而不是把他们制成恶心的缝合怪。” 黑巫师停下手头工作，抬头望向火焰般的女士，罕见地干笑着。 “稍安勿躁，夏菲儿公主，我由衷地钦佩你急着赶去墓主身边效力的忠心，但我毕竟不是摩灵阁下，没有他那样直接盗取别人记忆的力量，我还需要提取这一不可或缺的步骤。” “什么步骤？” 夏菲儿喝问道，相比起妹妹夏妮娅的冷静，她作为火界领主的暴躁要更突出些。 “把客人的灵魂赶出肉身的步骤。”黑巫师用干枯的手指掀开斗篷，露出干尸般憔悴的脸庞：“这需要客人先服从我，服从于他们内心的恐惧，然后这些不开窍的圣职者就会知无不言，像门口可爱的亡灵骑士一样。” 克尔苏加德刚说完，离洞口最近的一位生者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疯狂念着“炎魔，侵略，救赎”之类的词汇，而他也是身体保存最完整的客人，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圣白项链。 “啊，有成品了。” 黑巫师高兴地从骸骨灶台上翻过，顾不得夏菲儿身上烈焰引燃他的灰袍，带着满身大火跑到嘶叫的客人面前。 “他怎么了？”夏菲儿皱起明亮的火眉。 “他太害怕这个世界，他要变成幽魂了。”克尔苏加德一边观察着他，一边邪恶地笑着回答。 “他会害怕这个世界？” 夏菲儿很不解，在这群人之间，只有一个能和被压制力量的她周旋一二的人物，好像是某个教会的教主，看上去非常年迈而且处事不惊，哪怕在她用寂静之火将上万圣骑士瞬间付之一炬时，他那要被眉毛压垮的眼睛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死去的是一群渺小的蝼蚁。 如果不是拥有熊焰之躯，只要千里空间内存在火元素她就能重组身体的能力，否则在这位老教主施展某种照明式的驱魔神术下，她还真有可能会被镇压。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的想法，因为在那具已经烤糊的衰弱身躯上，夏菲儿看到一股阴邪的气体在缓缓攀升，黑巫师非常期待地随着它升起而慢慢站直，等他逾两米的身体不再驼背时，夏菲儿清楚地看见教主完好无损的形态以灵魂出现在他的遗体上。 “你可以提问了，夏菲儿公主。” 黑巫师伸手作邀请状，老教主就像一位恭敬称职的老管家，安分地拱手站在他身旁，只不过是以悬浮的方式。 夏菲儿虽然疑惑，但还是没有戒心地走过去，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大坟墓里少有阶层主能在任何情况暗算她还能得逞，她很有信心。 “道格教主，你的手下是这样称呼的。”夏菲儿注视着老教主：“我再问一遍，这个世界有没有空间传送门？” 老教主厚长的白眉下，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苍白脸颊，他陷入了死寂的沉默中，让夏菲儿的火眉皱的更紧了。 他又是这样，眼看着部众为他烈火焚身也无动于衷，该死的圣职者，这群…… “有。” 就在夏菲儿打算把他的尸体焚烬时，老教主突然开口了，夏菲儿紧皱的火眉一下子松开，并欢喜地挑到额头上。 “在哪？” “在天上。”老教主淡淡地道。 “天上？有趣。”这样的回答令克尔苏加德都有些动容了：“在哪里的天上？为什么会在天上？” “在教会总部的天上，因为一场神明之间的战争。” 老教主的声音落下，夏菲儿与黑巫师的奇异面庞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惊愕，他们异口同声地追问道：“什么神明？！” “九位来自天上的火神，一位庇佑圣仑大陆的光明神，火神带领他的信徒们找到了圣仑大陆，然后在天空开辟出一扇巨大的虚空之门，让他们得以摆脱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界限，就像一瓶沙漏打开了中间的漏口，火神在万年前通过这道漏口向我们发动了侵略战争。” “火神最终失败了，它们被吾主赶回天上的世界，但巨大的虚空之门一直存在，过去一万年间不断有来自那里的强者从门内出来，但都被吾主净化了。” “然后呢……” 两人还没说完，老教主突然就睁开了他致死都没睁开的双眼，透发出看穿未来般的光芒。 “吾主因为战争陷入休眠，却被一个操控强者心智的怪物趁机杀死，火神也将在它的爪牙伸展下悉数灭亡，还有……一位统率万军的诸恶之王。” 老教主的灵魂突然急剧扭曲起来，只片刻时间，就莫名地消散无踪。 “他有预知能力，耗费的魔力太多，幽魂形态支撑不住了。”克尔苏加德扭头望向同事，他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罕见的震惊幽芒：“夏菲儿公主，通知在外面寻找对手搏斗的龙徒和血煞，还有沉眠中的库斯。” “告诉他们，墓主和他所在的世界将会有很大的麻烦。” 第九十章 龙徒血煞 才这么点攻击就累了？你们是娘们吗？” 圣仑大陆西北部，阿拉雷亚沙洲国境内，在往四面八方东西南北都看不到尽头的戈壁深处，有一股硝烟袅袅升起，在这一片金黄颜色中显得格外突出，走到近处，能望见一具被七八个身影团团包围的巨型蜥怪，它诡异地盘腿坐在黄沙上，背后生长的畸形残翼将它猛犸象般的躯体紧紧保护着。 那些渺小的人类身影大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仿佛几年没清洗过身体，沙尘将肌肤倾覆，所以每个人看上去都如同脚下的黄沙一样，邋遢至极。 手脚都有着断开的镣铐，好似曾经受到了囚禁，以至现在才能重见天日。 “诸位，此兽的羽翼牢不可破，我等已被这世界的妖王封印已久，灵力早就在岁月摧残下消磨殆尽了，若在这么与它耗下去，恐怕会力尽而亡。” 其中一位稍微能分辨形貌的长发老者先朝蜥怪隔空劈出手刀，一股灵力而化的刀刃从手中激射而出，在蜥怪的翅膀上打出一道浅浅的白痕。 “长孙前辈，您先带着大家离开，莫某来殿后。” 一位肩披残破斗篷的中年男子手中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阔剑，格挡在老者身前，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淳厚的声音中透着些许沙哑，语气充满浩荡之气，看上去该是一丝不苟的光明之士，可同伴中却立刻响起反对的声音。 “莫上帆，老子跟你在这被锁了一百二十年，你的秉性老子都摸透了，说什么殿后，其实是想让我们去吸引这龙兽，好让你独自脱困，你们莫家擅长的不就是逃跑吗？！” 一位肩上扛着巨大戒刀的沙陀嗡嗡喝道，他的胡须长的比莫上帆的头发都要长，而且杂乱不堪。 “你！胡说八道！”莫上帆气得面目狰狞，大声反驳。 两人争执间，龙兽突然口吐人言，足可遮天蔽日的残翼缓缓伸展开来，将八位气势与威压都达到传奇王者的高手覆盖在它的双翼阴影下。 “无知的小虫虫，软弱的小虫虫，你们打个群架也要内讧，真是无趣之极。” 喷吐阴冷和灼热的龙息，它那双井口般硕大的幽深眼眶内，早已不在的双目凝望沙漠平凡无奇的一处。 “血煞，你来搞定这帮白痴的人类，我要回大坟墓了，这里的荒芜与安静让我昏昏欲睡。” 天雷滚滚般的声音把高手们震的双耳发聩，龙兽说完后看也不看他们，扇起翅膀时掀开龙卷般狂猛的飓风，尘土漫天飞起，一片巨龙的庞伟身影在炽热的炎日照耀下印出可怕的影子。 来自异界的高手纷纷将身体弯曲成虾状，他们在一股出奇强烈的威压下直不起身子来，仿佛脑袋上扛着千万斤的无形巨鼎，面色痛苦万状。 突然，一具血红色的阴影在龙兽的脖颈上瞬息浮现，伴随着一阵阴森至妖的尖利声音，与龙兽进行着两个极端的对话。 “稍安勿躁啊龙徒，难道你这粗大的神经就没察觉到夏菲儿的气息吗？她正在寻找我们俩，而你却要回大坟墓，南辕北辙。” “血煞，你先从我的头上滚下来，我不喜欢被别人骑着，就连墓主都没骑过！” “让我在这些小虫虫面前耍下威风嘛，他们可是这个世界里最强力的存在了。” “哼！最强力的存在，我看是最脆弱的爬虫吧！” “你别忘了，你在地上也是爬虫。” “血煞，我要向你发起领主挑战！” 龙徒在半空中突然翻转了一圈，巨大的身躯和残翼将周围空气悉数掀开，将血煞硬生生地从头顶抛下来。 而血煞，左手从血红色的哥特式贵族华袍内伸出，优雅地在蓄甲的修长手指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口，洒落在天空，只片刻时间，就逐渐扩大变形成半个龙徒大小的鲜血飞龙，而他悠然坐于其上，竟能浮空而行。 这是血煞的中阶种族技能之一，能够以生命值为代价创造出弱于目标一半的血液克隆体，尽管实力远逊于本体，但作为随从已经超越许多所谓的魔宠了。 “如果你如愿的话，我接受。” 他的手中凭空凝聚出一把鲜血长枪，直指高处的龙徒。 如果不是受位面压制，他在血量充足的状态下，可以用血液创造出一片半数于这广袤沙漠的复制领域。 吼！ 龙徒张开狰狞大口，一股灼热与冰冷相融的龙息携带硫磺的气味朝血煞扑面而去，周围的空气一半被逐渐凝固，一半凭空燃烧，宛如一曲冰与火之歌。 下方的高手们看见此情此情，不少人都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要是轮到他们在没有充足防备的条件下接了这口冰焰，当场陨落已经算是最好的下场了。 “咆哮吧，吾血之血。” 血煞口中低吟着，血枪之上突然爆发出数道刺眼的猩芒，高手们反应及时地掩住了双目，那股阴森的红光激起了他们蒙尘已久的危机直觉。 期间天空不断传来诡异的狼嚎，还要不知道是哪一方的撕咬与吞噬声，等到透过指缝的猩芒渐渐减弱，胆大的莫上帆和沙陀才敢张开眼睛观望。 看到的景象，令他们震惊。 一头从血枪枪尖上诞生的血色巨大狼头吞没了龙徒的半个身躯，周遭的冰火仿佛遭到了时间的凝固，竟在狼头两边停滞不前，而龙徒更是动弹不得，也没发出丝毫惨叫。 半晌后，才传来它轰隆隆的冷哼。 “你这小把戏到底要玩弄多少次才肯换个花样，老是用同一个招式不觉得无聊吗？” 血煞捂嘴咯咯直笑，妖娆的身段与精致的面容恍若少女。 “你每一次都上勾了，龙徒你真是爱我。” “恶心！” 它漆黑的鳞片间渐渐透发出强烈的火光与蓝光，炽热与寒冷的气息再一次从它的体内酝酿开来，而这一次不再影响周遭的空气，但却让血煞的脸色微微一变。 “龙徒，你要干什么？” “老子要让你闭嘴！” 龙徒一声震响天地的怒吼，在狼头之中突然爆发出一股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一道如同星际时代的轨道巨炮般的白灼炽光将龙徒前方万米内的空间笼罩在内。 第九十一章 四主 炽热的白光出现之际，地上的所有人都短暂地丧失视力，他们看不到血?11??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位与龙徒似乎不相伯仲的神秘强者到底有没有死亡。 但在这股如世界末日般的冲击之力下，哪怕再强悍的人物，也会丧命于此吧？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白光消失的很快，但它的余威久久未能停息，大约五分钟后，才有一位传奇高手试着睁开眼，在他的视野中，黄沙竟是亮白色的。 这就是致盲效果，在无神之世中，此效果一般最多维持三十秒，却不知这一能力植入现实中，威力竟强至如斯。 他抬头望向龙兽，却发现这具庞然大物此刻正盯着自己，磐石般浑圆硕大的双瞳紧紧凝缩，像在观察他一样。 这位传奇高手是众人中年纪最轻的，方才年过花甲，有灵力维护皮肤，相貌保持着青年姿态，他的眼角下有一道明显的火痕，散发着浓烈的火灵力，这大概也是他能最快恢复视力的缘由，这枚火焰印记功不可没。 青年高手眉头微皱，他突然感觉到龙兽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在注视着患难多年的老友，而且其中也携带着一股莫名的戏谑之意。 天雷滚滚般的震响嗡嗡传来。 “不好意思，小虫虫，我们的战斗殃及池鱼了。” 青年高手还没回味这段话的涵义，颅腔内的血液骤然鬼使神差地凝固起来，神志瞬息间陷入空白，他的眼珠诡异地突出，宛如死鱼。 下一秒，青年高手恢复如常，脸色十分平静，甚至比此前多出了一份优雅的气质。 “龙徒，你下手可真狠啊，上来施展五十级龙语炎息，真想我死吗？” 这道阴柔至极的话语在身边响起，其他传奇高手们纷纷不顾眼睛上的痛楚，挪开双手震惊地看向青年。 此刻这位同伴竟身着一袭华贵的血衣，和之前被灭杀的妖异男子神似。 “你！” 莫上帆惊愕地指着面前的青年，满脸无法置信。 他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就发觉喉咙被巨力束缚，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并直接用手掌扼住他的脖颈。 二话不说，一把扯断，血流似水柱喷向天际。 “龙徒，把他们都解决了，我接到夏菲儿的消息，墓主有难。” 龙徒硕大的龙目微微凝起，他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位老友露出认真的神情。 “你真的确定？” 一阵携带着龙威的震撼之声向其袭来，刚刚夺舍的肉体似乎承受不住，青年痛苦地皱了皱眉头，但是话语很平淡。 “我确定，这是克尔苏加德的研究成果。” 听到青年的回答，龙徒蓦然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 “克尔苏加德，那家伙信得过嘛？” “这一次可以，夏菲儿姐妹佐证。” “好。” 声音落下，龙徒出奇地过多疑问，挥舞残翼朝传奇高手们俯冲而去。 …… 霜天之上，冰蓝女子步步走下，她每踏出一脚，脚底便油然扩散出冷冽到零点以下的冰寒，这股温度甚至影响了整座上京城的天气。 执剑男子莫独失魂地望着天空，长生木在他不知不觉中结起了冰霜，逐渐地蔓延到他小腿之上。 “绝美……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女修……” 影及时从巨树之上撤离，落在远处一片房瓦上，他回头望去，此时执剑男子已经化作一具冰雕。 90级中位神的力量…… 影依旧面无表情，但双膝已然跪下，他是阶层主夏妮雅四位将领中最受她器重的，而且是最深知阶层主的可怕之处的人。 为了墓主，她什么都干的出来，这一手冰天，怕是堪比中等神迹了。 “夏妮雅！” 一道火急火燎的娇斥自天际响彻，冰蓝女子微微侧首，看到头顶上方出现一盆陨石大小的火球，当它飞速迫近自己时，下方的冰封阶梯竟疯狂朝上方回卷，将冰蓝女子整个包裹起来，火球触碰到这间冰牢后，不但没有融化，且瞬间就被凝固起来， 愤怒的娇喝声再度响起。 “这座空间传送阵是我发现的，你凭什么比我先进来！” 夏菲儿凭空踏在五千米外的高空上，此刻的她身体不再由火元素组成，而且体态非原先婀娜丰腴，反倒变得娇小可爱起来。 根据火精灵的天赋被动“烈焰之躯”，当火精灵的等级越加提高，则形态向人类靠近，而且外貌会幼龄化…… 所以在现实中，很多男性玩家会选择火精灵这个职业，并且皆为女性，因为这样的逆向养成模式，令喜好童颜的群体十分痴迷。 冰牢化开少许，夏妮雅清冷的俏脸朝向天上的夏菲儿。 “姐姐，夏妮雅无意与你争抢，但是墓主有难，传送不分先后，您要识大体。” 此话一出，夏菲儿当即气得火冒三丈， “我怎么不识大体了！夏妮雅你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女人就是麻烦！” 龙徒的吼声从天际轰隆而下，带有龙息的口气瞬间把夏菲儿吹了个正着，炽烈无比的火焰化为绯红的柱子，将她淹没在内。 如果是一般的传奇高手或是半神，在这口无意吐出的龙息之下，恐怕早已化为齑粉。 可龙息散去，清稚的倩影尤自安在，只不过可爱的小脸上怒色横生。 “龙徒你翅膀痒了还是牙口松了，要老娘给你修整修整？” 她手中的火元素爆炸般地脆响，一颗足以将夏妮雅所在的冰牢整个倾覆的火球瞬息间凝聚而成。 “我莫非还怕你不成！” 龙徒冷哼一声，巨大的身躯从天而降，一双残破的黑翼将下方的巨型长生剑整个笼罩。 “适可而止了两位，我们阶层主的任务，是要去协助墓主，这个世界如果不保，图蒙萨斯大坟墓也将失去容身之所！” 阴柔之声在上京城的天空毫无征兆地传响，一道血红的瘦长身影紧随龙徒而下，随手弹出数粒猩红的飞点，竟在龙徒俯冲的航路上硬生生地创造出一面临空的血墙。 图蒙萨斯大坟墓第八层领主，吸血鬼之王血煞。 第九十二章 座落 “摩灵，这就是你所说的天空次元门吗？” 上京城中，乔装成市11井小民的林穆抬头凝望上方，无视了飞流直下的冰封阶梯，以及猩红壮观的血墙，还有那头被血墙撞了狗啃泥的庞然飞龙，直接将视线投放在被密云层层遮挡的一道飘渺火阵。 “是的陛下，一共有两扇，一扇来自上世界的魔法位面，一扇就是阳神所造的火灵阵。” 摩灵沙哑而邈远的声音携带着阵阵森冷传入林穆脑中，他已化作九道分身守护在灵武大陆每一条阳神蛇的封印处，倘若它的传音能迅速抵达林穆这边，就说明，有一条阳神蛇离上京城并不遥远。 “能找到灵书子吗？” 林穆马上就洞悉出这个重要的信息，意识到摩灵的精神力肯定覆盖了整个上京城，要搜寻到灵能最为强大的灵书子不会很难。 “不在城内，但是离城不远。”等待几分钟，摩灵的声音幽幽传达：“陛下，您来我这边，他们就在附近。” “好。”林穆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然后在脚下加持了高等敏捷魔法，一跃升空。 “领主们！” 林穆负手高呼，仿若雷霆劈空，飓风呼啸，震响于九天之上。 火元素之王夏菲儿，冰元素之王夏妮雅，吸血鬼始祖血煞，以及被血墙撞得龙头发昏的石身古龙龙徒纷纷振奋望去。 “参加巫王大人！” 众领主几乎同时跪下，崇敬与激动在不亚于林穆高呼声的参拜声中毫无压抑之感，虔诚的态度堪比信徒朝圣。 林穆点了点头，接着继续用魔力扩大话音。 “我现在要请求你们随我做一件事。” “谨听巫王大人旨谕！” 难以压抑兴奋和激动的心情，夏菲儿在与同事们齐声呼应的同时，颤抖着身子抬起螓首，眼眸一转不转地凝望向林穆。 巫王大人，换上了人类的躯壳。 她微微皱眉，旋即快速释然，只要有着至高无上的灵魂，安格玛永远都是领导着她的坟墓之王。 相比起姐姐而言，夏妮雅则显得十分镇定，她已经见证了巫王安格玛从不死者向人型傀儡的过渡，那时这位尊高的强者所表现出的不屈与魄力实在让夏妮雅钦佩至极。 “诸位跨越位面之隔降临此界，大多都已经了解大坟墓即将面对的敌人了吧？千喉之魔尤格萨隆，这头诞生于蛮荒时代的深渊领主早就先于我们入侵这里的主物质位面，只不过千年前因为选民生命力耗尽，无法维持它的圣者形态，所以未能征服大陆就空手而归。” “我们图蒙萨斯大坟墓，自建会以来就在血与火的公会战争中奋力挣扎，经过初代会长与诸位一次次背水死战才逐渐铸造出无神之世最强公会的传颂之名，跟随杀戮之王昔拉攀爬到黑暗巅峰的阶层主啊，你们可还记得当年公会引以为傲的会训吗？” 随着林穆的停顿，兴起的是四位领主高昂的吼声。 “征伐不休！” 林穆嘴角微翘，抬起右手直指林家祭祖墓山的方向，那是上京城的东北方，一座平矮的连绵荒山。 “没错，征伐就是支撑大坟墓崛起的柱石，因为这句会训，多少至高者公会，主宰级BOSS被大坟墓的亡灵军团鲸吞殆尽，就连最初看不起我们的圣盟也在所谓对大坟墓的神圣讨伐战里全军覆没，黑暗君王索伦被初代会长斩杀于末日山脉，深渊侵略军也在我们大坟墓的力挽狂澜下被迫撤回深渊位面，我们在最辉煌最急于向外探索的巅峰时期被传送到了这个崭新的异世界，死去的原主神和被封印的九体神不会是大坟墓的对手，唯一能引起我们征伐欲望的，只能是……” “尤格萨隆！” 林穆最后一声咆哮声，混杂了心灵进入强烈共鸣的阶层主们歇斯底里的震吼，四股位面意志难以压抑的魔力瞬间蔓延至上京城以外数千里的荒山辟岭，所有生物都被迫匍匐战粟，天空中的异次元大门万年以来首次出现崩溃解体的趋势，一枚枚赋予了神性的阵纹点点掉落，逐渐把万里无云的晴天笼罩于漆黑的灵雨中，仿佛翻嚣的墙壁在巨震之下灰絮盈室。 一道庞大的阴影在裂缝般的次元门内缓缓露出它的边角，那是黏附了一层厚实泥土的灰色墓碑，它的形体几乎比五个上京城还要辽袤，以至于次远门的都容纳不下，被它坚硬的碑石一点点挤压张裂，让阳神精心绘制的阵纹如墙嚣般翻落。 图蒙萨斯大坟墓降临的进程无比缓慢，但正是这种不断延伸的末日感让上京城的居民更加恐惧无助，林穆向下极目扫视，发现已经有上百名武者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灭世趋向，运转灵力冲破死穴而死。 大坟墓坐落后，上京城的平民也会失去容身之所，林穆并非铁石心肠者，自然知道如何去完成自己份内的责任。 他当即动用体内一成的魔力，将附近所有生者全部转移到较为安全的旷野上，然后向他们传音。 “上京城的生者们，我们的国度将不得不以牺牲上京城为代价降临凡间，届时你们会失去安居千年的住所，所以为了弥补你们，我以国家首领的身份向你们发出两个提议，一、你们将暂时以荒原为家，等我们剿除了这世间的极恶源头，就为你们建造一座更加宏伟的城市。” “二、加入我的国度，成为我的公民并获得永生，但代价是你们将抛弃人类的身躯，转化成亡灵，你们应该不晓得亡灵是什么样的生物吧？见过尸体吗？会动的尸体，便是亡灵。” “那么，做出抉择吧，生者们。” 飘渺空灵的声音在脑海中消失，因为离开魔力作用范围而得到解放的上京城居民们大多木若呆鹅，但是少数境界颇高的武者很快就顿悟了，连权衡利弊的心思都没及时生起，立刻决定臣服于那位神明般伟大的存在。 天空次远门内的大坟墓已经逐渐把墓碑的基石裸露出来，泥土化作褐红的冰雹雨落而下，浣熊待在空气墙里都能感受到泥土上浓郁的亡者气息，而洛克则兴奋敞胸迎接照面降临的泥土，依米洛儿震撼地望着苍穹上那座巨大的阴影，安东尼法师则激动地观摩着手上大坟墓充满魔法气息的泥土，杨墨雪整个人失魂落魄地沐浴在泥雨中，恍惚地望着霎那间空巷的上京城。 随着时间的流逝，图蒙萨斯大坟墓的降临已经接近尾声，在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控制中安稳地把上京城碾压在座下，溅起的尘土足以与沙尘暴媲美。 “安格玛，这世界很弱啊！” 黑巫妖克尔苏加德挥舞手杖，指挥着墓仆从冰封大门中走出，暗夜精灵与食尸鬼、骷髅生物等不死族迈着异常整齐的步伐，宛如人类大军般稳健行军，其后跟随着火元素墓仆，庞大的石身龙族，还有优雅而妖异的吸血鬼。 安东尼一行生者脑海中猛然出现洪流般爆炸的思绪，仿佛有无数意志在干扰他们的大脑，但很快就有一个更强大的意志钻入，其他意志就像面见国王般霎那间寂静下来。 “朋友，我的子民吓到你们了，请允许我为他们的粗鲁和好奇道歉，接下来他们将去辅佐巫王大人，灭杀在这个大陆作耸千年的妖孽，各位敬请静候佳音。” 安东尼法师愣愣地点了点头，他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类，仰仗于他渊博的魔法学识，对这种古灵精怪的灵魂系生物也算见怪不怪了。 然而依米洛儿和杨墨雪两位女士吓得不轻，刚才那种脑袋里像有上万个声音在开会的感觉可不好受。 “安格玛，诺姆已经苏醒了，大坟墓随时可以进入战争状态。” 克尔苏加德的提示让林穆精神一振，第九阶层主傀儡师诺姆已经醒觉，那就代表，整个大坟墓将开始正式运作。 “让它动。”他急不可耐地答道：“告诉诺姆，让它动。” 克尔苏加德斗篷下的枯脸露出神秘的微笑，他手杖一挥，消失在大坟墓顶上，不过片刻时间，大坟墓的基石竟剧烈地颤动起来，一节石腿从墓碑上分离出来，整个大坟墓短时间内发生巨大的变化，化作一具庞大的傀儡巨人。 图蒙萨斯大坟墓从建会起，其基地就是傀儡师诺姆制作的世界级傀儡，但是要启动它，诺姆所花费的是数百年才能累积起来的魔力，所以诺姆守卫第九阶层，属于整个大坟墓的禁区，除会长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不用会长命令就能入内。 图蒙萨斯大坟墓一直以来处于沉寂形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参加建会以来意义最为重大的征伐。 与生死存亡息息相关的征伐。 “咚！” 图蒙萨斯大坟墓挪动了它庞大的碑石关节，比上京城还要宏伟的足部径直踩向一座山坡之上，将之从灵武大陆的板块中硬生生碾成碎石土渣。 “这是图蒙萨斯大坟墓第一次对外位面的侵略战争。” “诸位，尽情征伐吧！” 林穆站在石碑顶端，挥扬铁灰色的戒灵王剑，用魔力将号令传遍全军。 巨坟之下，亡灵大军的战吼声沸反盈天，骸骨战马和石身巨龙呼啸飞驰，整片山峦都遮掩在魔兵的百万黑影中 第九十三章 终极献祭 “紫山，我们真的要走出这一步吗？对抗……那样的存在。” 三长老挨着六神无主的二长老，心有余悸地抬头望着由漆黑阵纹组成的乌云，颤抖着嗓音问道。 在这座林家的祖墓荒山，汇聚了灵武大陆当今在各自领域都达到一流级别的武道势力，诸如五行道门、瞒天宗、影盟等等十大宗派的核心成员摩肩擦踵，熙熙攘攘地从山腰挤到山头，一眼望去恍如蚂蚁搬家，可这些个“蚂蚁”，每一个都能只手毁灭一个地下巢穴的蚁群。 林家5位长老和家主林紫山站在队伍的最前头，与他们处在同样位置的，还有公孙家的长老会，莫家长老会，以及每个武道宗派的宗主，上次在上京城内城暗杀了莫家刺客的影盟女子，此刻她满面苍白，当天的煞气了无踪影，很明显，大坟墓从次远门穿过的奇景打心底震撼了她，影盟成立四千年，几乎收集了大陆所有情报，没有一位影卫探索过的古代遗迹是比刚才那股强大势力入侵还要可怕的，那时简直就像阳神造门远征外界的传说故事。 林紫山额头有数道冷汗流淌的痕迹，呼吸抑制不住地愈发沉重，听到三长老的回答，只是微微点头，仿佛喉头被某种透明的力量扼住。 他的双眼一直凝视着崖边，被公孙家主和莫家家主膜拜的对象，最初为林家少主林穆服务的小侍女若若。 她的模样仍是被公孙家带走前那样玲珑小巧，但神情已然像变了个人，而且一股神秘古老的灵魂若有似无地缠绕在她身上，哪怕只是看着她，都感觉内心被一双巨大的眼睛窥视着，这种浑身暴露的恐惧感，甚至比刚才死亡碑石的降临更加不可思议。 “尊敬的至高存在，您确定那股势不可挡的阴邪力量，是能被驱逐的吗？” 影盟的女子抱着畏怯的心情向若若询问，鉴于那双晶莹透亮的眸子太过渗人，她迟迟不敢与之对视，只好微俯螓首。 和她相同感觉体现在每一位附近的宗主身上，哪怕是年逾9个甲子的五行道门的老门主，有着洞天仙人之称的洞天宗宗主，以泰山般镇定著称的铸剑谷伍越锋，见惯战场厮杀的黑血宗宗主，这些早已不在乎生死循环的传奇王者，在面对神秘力量附身的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侍女时，心头竟只剩下敬畏这份情感，有些人甚至有幸遇见大陆的守护者阳神的一体，就算如此也不认为那样一条体型占据了一国之地的大蛇能比眼前的存在高深。 若若露出俏皮的微笑，纤细的小手摆弄着绣有白菊的翠色裙边，一举一动尽显小女儿姿态，但话语中却蕴含着无穷的深邃和仙灵般的飘渺。 “不能，你们可打不过那么厉害的大家伙。” 山外百里突然传来巨大的震动声，强烈的波动延及山头，在场每个人都感觉脚下似有地龙翻身。 影盟女子眼露惶恐，急忙再问道。 “那您呢，外神阁下，您说过只要我们付出足够的代价，您会作为大陆的新任守护神保卫这个世界，现在正是您履行职责的时候了。” 闻言，若若拼了命地摇头晃脑，小脸也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无奈表情。 “我也打不过，他们可是全副武装的完全状态，就凭这具脆弱的身体和一小部分跨界的领主精魂，想把曾经战胜过黑暗君王索伦的图蒙萨斯大坟墓赶回无神之世，相当于创世神把这个大陆重新复制一份克隆位面，那是开天辟地的壮举你知道吗？我只是区区一个位面殖民者罢了，别把那么沉重的担子交到恒河沙数的位面殖民者身上啊。” 她的回答让一众宗门头脑面如土色，在进行这次活动前，他们已经背叛了宗门把大部分门徒献祭给了骷髅神殿，让这位远古的外神能顺利通往灵武大陆，为的就是应付这场阳神预言中的门外势力入侵的浩劫。 阳神在举全界之力入侵门外世界后，被那边的守护神祗击溃后力量尽失，为了保持神明的地位，他不惜献祭了大量子民的生命施展界外探索法，成功联系到位于深渊巢穴中休憩的尤格萨隆，与它签订了恶魔契约获得了难以控制的力量，但代价是若干年后必须让尤格萨隆进入这个世界搜刮生命能量。 阳神为了驯服这股黑暗的神级力量，将自身分为九体封印在大陆底部，就像冬眠的蟒蛇一样尽量减少驯服过程中的损耗，直至今日未能苏醒，其九体由尤格萨隆的部分意识代为管理，以应付灵武大陆基本的能量运作。 但它在封印自己前，得悉尤格萨隆所在的世界中，有一个足以弑神的庞大势力从它们的领地诡异地消失了，而且正以接近光速的穿越力量在通往灵武大陆的坍缩之洞中持续行进，预计将在万年以后抵达灵武大陆。 为了保住自己的领地，阳神再次与尤格萨隆做了一个交易，他提前让尤格萨隆进入世界，让它用自己的办法组建一个可以自由出入这边的神祗祭坛，但要求是，倘若那股门外势力入侵大陆，它必须竭尽所能阻止它们的征伐，否则阳神将以意志摧毁神祗祭坛并永远断绝双方联系，尽管代价是他将献出自己的神格抵消毁约所带来的可怕惩罚。 巨震越渐强烈，高耸入云的漆黑墓碑用它从两侧伸出的古怪巨臂掀翻沿途一座座阻碍亡灵军团行进的矮山，它的每一次踏前，都会在原地留下一口堪称绝景的天坑，所过之处天坑无数，从高空俯视，就仿佛林穆前世用天文望远镜观察月球表面一样充满了坑坑洼洼的谷地。 影盟女子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上百万到远远凌驾于她之上的气息在疯狂迫近，作为这次行动的代表之一，她却急的都快崩溃啜泣了，无论她如何哀声请求，眼前被外神依附的若若一直无动于衷，似乎门外势力肃清了灵武大陆反而能让它和这个世界脱清干系，于是便坐视不理了。 但她知道，在场宗门头脑也知道，如果外神放弃了他们，它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所以若若这副雷打不动的态度只表明外神的一个贪婪的要求——它还没吃饱。 影盟女子与诸位门主相互对视一轮，各自在短暂的目光交流中坚定了念头，她再次朝向若若，咬了咬樱唇，艰难出声。 “外神阁下，这里的武者够不够？再举行一次神祭，可否让您的精魂完整地君临灵武大陆？” 若若水汪汪的美眸猛地眯起，体内来源悠远的灵魂发出喜悦的颤动。 “当然可以，只要你们诚心敬意地诵念着尤格萨隆伟大的神名，就像，嗯，就像这两个乖巧的宝贝。” 她勾起裙下的公孙家主和莫家家主的下巴，让影盟女子和其他宗门首脑清楚地看到，这两人此刻空洞无魂的神情。 他们马上意识到，这位贪婪无度的外神索求的不再是简单的生命能量，而是他们可以进入位面轮回得以重获新生的灵魂。 那是凡人延续生命的最后机会，而它将残忍剥夺。 “选择吧，是你们渺不可及的灵魂，还是这块可怜大陆剩下的寿命？” 影盟女子缄默了，山头上的其他宗主也在沉寂中天人交战，是拯救苍茫众生和文明璀璨的世界，还是自己的生死轮回，这样痛苦的抉择，就像让你选择女儿落水和妻子落水，你只能救一个那般纠结，那是令人崩溃的问题。 “我愿意献祭。” 林紫山举手站出来，神色坚定但话语里透着一丝叹意，其身边三长老见状愣了愣，旋即低叹一声，同样随着他站出来。 “我也愿意献祭。” 影盟女子紧咬薄唇，鲜血自伤口泪泪流出，她的指头被捏出一片雪白，良久后，终于卸力松开。 宗主们相互叹息，转身向各自带来的门徒传令，听从外神指示献祭生命，以求外神跨越世界限制护卫大陆。 巨大的阴影渐渐出现在武者们的视线中，它的庞大超乎祖墓荒山上所有武者们的想象，竟然以一具石碑遮挡了大半阳光，阴森诡异的气息占领了这一大片的荒林山脉，整座荒山正以缓慢的进度被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所蚕食吞噬，那份阴曹地府的即视感，让每一位武者内心已经沉重的防线瞬间垮塌。 “我等愿以蝼蚁之躯祭献外神，请尊者照约驱散黑暗，还我灵武大好河山！” 十大宗派的门徒跪倒在山地上，战粟着嗓音屈求外神，一阵阵哀音传遍山峦，却让若若整个人乐开了花。 “我听到你们的祷告了，当我的真体莅临此地，我将把我宝贵的神恩赐予这块大陆的一草一木，让此界永垂不朽。” 林紫山与影盟女子的首级被若若吸附在双手上，两股强弱不一的灵魂快速于原主人体内流失，进入到附近最纯粹的邪恶灵体中，当这个过程结束，两人马上脱力倒下，与公孙家主和莫家家主一样虔诚地向若若臣服膜拜。 “勉强可以进食，但还是神性生物的灵魂更美味。” 若若妖艳地舔了舔唇瓣，朝山下莲步轻移。 就像图蒙萨斯大坟墓一样，每踏前一次，便有一道灵魂遭其俘虏，曾经名憾大陆的门主陆续跪地臣服，宛如新王登基，所过之处皆有将臣伏拜，娇小玲珑的少女恍惚间化为执掌天地的神皇，携子民抗衡亡灵墓军。 她背后不知何时逐渐凝聚出来一只硕大狰狞的肉怪虚影，上百条触手如柳枝条般血饮狂舞，其身遍布着不断开阖的贪食巨喉，仿佛永远都吞噬不尽这宇宙中所有的精华。 第九十四章 心智干扰 “尤格萨隆！” 克尔苏加德拉扯着自己残破的斗篷，指向远方荒山上人群汇聚的中央，嘶哑了嗓子惊呼道。 在那密密麻麻的人影簇拥下，千喉之魔硕大的身影犹如要吞噬了这座矮小的山峰，触手上石磨大的吸盘紧紧黏附着每一块山石和树木，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山头上。 “安格玛，那是尤格萨隆啊，真的尤格萨隆！” 黑巫妖激动得枯体震颤，手杖不断拍打着脚下的墓石，深陷的眼睛瞪大到了极致。 对于大巫妖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世界上最纯粹邪恶的深渊领主更完美的研究材料了，如果尤格萨隆的一根触手落到克尔苏加德的实验室里，他能宅在第四阶层永远不走出洞府。 “我看得到。” 林穆拄剑而立，凝望林家墓山上的千喉之魔，在他作为戒灵骑士四处征伐BOSS的那段时日，印象最深刻的怪物就是这头可以掌控人心的深渊恶魔了，在看到这只触手生物的第一眼，林穆便认定它和前世至高者组队刷深渊洞穴的尤格萨隆是没有区别的。 “摩灵！竭尽你的能力扩大心灵力场，九体神就不要管了，眼下攻略尤格萨隆才是当务之急。” 他赶紧在脑海向摩灵下令，尤格萨隆的心智干扰太过棘手，控制普通墓仆不算什么，但要是阶层主被策反了，讨伐成功率将直线下降二成以上。 “转告所有阶层主，不要走出心灵力场，这是死令！” “是。” 摩灵恭敬地应诺后，即刻将散布在大陆九处阳神封印地的意志回收，然后将它们传播到亡灵军团核心位置的四位阶层主脑内，把林穆的命令郑重其事地复述一遍，直到阶层主了解后，便立刻回归摩灵的本体，开始集中精神能量以林穆为中心缓缓扩散心灵力场，隔绝尤格萨隆的远程干扰。 但就算是摩灵全力以赴制造出传说中梦灵最强的终极心灵力场，在面对尤格萨隆的精神控制时，心智指数依然无法避免要下降，如果心智指数持续降低到维持理智的底线以下，那么在场所有人包括林穆在内，都将陷入神志不清的疯狂状态，百万墓军会不分敌我互相厮杀，尤格萨隆几乎是坐享其成，这也是它为何被玩家列为最难对付的深渊领主的恶心之处。 “摩灵，报告心智指数。” 林穆在心中沉吟道，很快摩灵就把大略的数据一一列举出来。 “目前尤格萨隆的心智平均干扰速率是每分钟1%，经心灵力场削弱后，每分钟0.7%，陛下您的心智指数正在99%与99.7%间波动，阶层主的心智指数下降到98%，近千头石身古龙下降到95%，火精灵正处在94%，吸血鬼93%，暗夜精灵90%，大坟墓和克尔苏加德的不死造物心智指数没有影响，或许是因为它们没有脑子。” 这份数据并未超出林穆的预计，当时他和其他几位至高者探索深渊洞穴时，心中指数降低速率甚至比摩灵算出的还要低一些，其中有队伍全由至高者组成的原因，至高者的神级天赋将在一定程度抵御尤格萨隆的心智干扰，使这项逆天的精神技能无法迅速起效。 “陛下，西方发现不明军队接近！” 影从阴影位面中撕扯出一道裂缝，灵猫一般跳跃到大坟墓顶端平台，尤格萨隆的心智干扰让他身体一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恭敬地朝林穆单膝跪下。 “影子指挥使，心智指数以每分钟0.5%速度下降，剩余99.5%。” 摩灵的报告又在心中响起，可林穆更看重的，是影在墓军西方侦查到的情报，拥有阴影化能力的斥候，非常适合在战争中收集敌情。 “人类军队？”林穆问道。 “不，是一支庞大的无面者队伍，数量大概在五千头左右。” 影凝重地答道，这让林穆的眉头不由紧紧地拧了起来，看来尤格萨隆并非是只身面对大坟墓的讨伐，连深渊洞穴的无面者军团都被它过来了，双方的胜负天平又遭到不小的扰动。 “摩灵，你的心灵力场覆盖到尤格萨隆了吗？” “已经扩大到它所在的山头。” 林穆点了点头，无面者是一支隶属于尤格萨隆的异形守卫军团，它们最初由尤格萨隆的触须分裂生成，无须语言就能通过精神进行交流，所以尤格萨隆想要对无面者下令，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无面者通常体型庞大，甚至连泰坦都敢搏斗，而且本身无视元素魔法伤害，具备少量精神技能，属于世界级副本深渊洞穴内最棘手的小怪。 “影，传令全军。”林穆很快就做出决断，向影吩咐：“让石身古龙转移到队伍后方，暗夜精灵搭乘在它们身上，作为对抗无面者的先锋军，但不能走出心灵力场的范围，其他阶层的军队在原地待命。” “摩灵，让诺姆出动大坟墓里所有能运行的巨型傀儡，作为地上部队迎战无面者，并且让大坟墓转向防守无面者的袭击。” “其他阶层主除了你和诺姆外，随我讨伐尤格萨隆！” “遵命，陛下！” 两人恭敬应诺，即刻退下完成林穆交代的传命。 “那么尤格萨隆，你究竟还藏了多少底牌？” 死劲捏着戒灵王剑铁灰色的剑柄，林穆将目光远远地投在盘踞着林家祖墓荒山的千喉巨怪上，它硕大无朋的淡蓝色身躯挥舞着布满倒刺和吸盘的触手，招扰之间，仿佛具备了一股无以言喻的妖异魅惑，就连拥有媲美神体的至高者之身也无法抵抗这种直接挑逗本能的诱惑力，林穆不得不把眼神移开，看向被大坟墓的黑暗笼罩住的天空。 “生存意味着苦难在轮回，只要真正的死亡才会拥抱遍体鳞伤的灵魂。” “而我，就是死亡之神。” 在尤格萨隆的阴影深处，若若浑身被触手的虚影团团包围，她清丽纯洁的脸庞让炽白的灵光耀得灼目，黑曜石般的瞳孔内重复映含着自己的身形，仿佛一具无限缩小的俄罗斯套娃，永远看不到瞳孔的尽头。 “巫王安格玛，玩弄死亡之人，囚禁灵魂的黑暗之王。” “从头到尾都在散发着阴暗的香气，没有一点神圣和光明的细胞，啊，等不及想要尝试这顶级的美味。” “何不让他臣服于我，让我享受永恒的盛宴？你说对吧，若若。” 若若伸出莲藕般玉洁的小手，抚摸着牛奶般柔滑的大腿肌肤，口中不可抑制地发出压抑的叮咛，而这阵阵难受的呻吟，竟没有饱含尤格萨隆纯粹邪恶的气息，甚至有点像完璧少女对暴行挣扎的脆弱抗议。 她突然又目光转向，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雪原狼，死死注视着天空。 凌厉的剑光，呼啸而下。 第九十五章 心灵内场 那是一把通体被火焰包裹的元素长剑，剑柄无锷，赤红的剑身若一根巨龙獠牙，狰狞而立，释放着无穷无尽的极致烈息。 如果有圣盟的玩家在场，一定能认出这把武器正是圣盟著名百级NPC屠龙者伽罗的破晓神剑，因在圣盟讨伐图蒙萨斯大坟墓的过程中伽罗失踪而了无音讯，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把主宰级的神器竟然会出现在大坟墓的一位阶层BOSS的手上。 火焰之王夏菲儿浑身爆发出强烈的绯红焰气，魔力之强盛竟在瞬间超越了此刻的林穆，随着破晓神剑的火系攻击受到最大幅度加持，这一剑而下，连灵武大陆的元素位面都遭到斩击破坏！那可是元素位面，与物质位面完全隔绝，此等跨越位面的一击，哪怕是强大神祗也不敢硬接。 “神级火元素吗？” 若若冷冷地凝望着一剑砍在尤格萨隆血肉之影上的火躯魔女，龙牙宝剑将一张巨口焚为灰烬，但仅此而已。 “纯净之燃。” 夏菲儿玉手在剑锋上打下一枚绯色咒印，破晓神剑剑身上的赤炎即刻化为森森白火，此火仿佛能融化一切，尤格萨隆的身体眨眼间就被焚尽一半，露出在内部凝视夏菲儿的若若。 “尤格萨隆！” 火躯魔女的眉骨骤然紧锁，眸光绽放出无穷杀意，这深渊恶魔头曾经让巫王大人尝食败果，对她来说，这就是死罪！ 她的破晓神剑再度挥斩而下，想要把眼前充满黑暗气息的若若劈作两截。 可无物不焚的白火刚刚碰到对方的一缕青丝，破晓神剑竟诡异地失去了火元素效力，绯色咒印收归夏菲儿掌内，白火顿时消亡。 “什么？” 夏菲儿愣了愣，趁此时间，尤格萨隆破败的身体妖孽般疯狂愈合，整个血肉之影把夏菲儿都笼罩在内，若若伸出小手，透过她的胸口直接触碰内里一枚光华流转的晶莹宝石，那是火元素最为重要的核心，倘若被破坏，身体将直接分解为火元素，除非一点点收集还原，否则没有复活可能。 她拼了命地挣扎，让魔力在体内化作屏障阻挡若若的手指，但这点反抗毫无意义，雪白的柔胰仿佛如同灵体，穿透了夏菲儿全力凝聚的火焰屏障，将核心拿捏在掌心中。 “你的灵魂将在死亡温暖的怀抱中消融。” 若若诵念了悼词，然后用力捏碎核心。 烈光洪流喷涌四射，尤格萨隆的血肉之影内一时间光芒万丈，迟迟赶来的夏妮雅在内的四位阶层主怔在半空，林穆阴沉着清俊的脸庞。 “我要把它做成冰雕。” 夏妮雅冷冷说道，踏上虚空朝荒山掠去，其他三主互看一眼，也随之跟上。 “尤格萨隆不能用物理手段攻破。” 望着手下都无畏冲锋，林穆却留在原地沉吟，他是唯一面对过尤格萨隆的真身还能活着逃出的玩家，当年惊天动地的苦战历历在绘，这只身躯庞大的千口章鱼根本就像一条什么都能吞噬的黑洞，无论在战斗受到多严重的创伤，都能通过汲取游离于空间内的物质瞬间恢复，对它来说，生和死仿佛就是只有两个区间的转轮，随时可以翻到另一边。 当最后一位至高者队友用牺牲生命为代价换取尤格萨隆肉体泯灭时，它的心灵内门洞然打开，那是尤格萨隆的心灵世界，传说它连梦境都能吞噬，内里存在着成千上亿不同生灵的记忆片段，林穆有勇气通过内门看向里边的万象梦境，却因为残血不敢踏入其中，趁着尤格萨隆恢复肉身前逃出深渊。 随即他们攻略深渊洞穴的视频流传出去，不久就有高端玩家在神纪官方论坛发贴猜测击杀尤格萨隆的方法，有一种说法是尤格萨隆的攻略法和其他深渊领主需要靠人海战术堆杀不同，它的吞噬生命能力足可以一当千，对付它最好的方式是小队围攻，而且是由至高者组成的精英小队，强大的单体输出足以让尤格萨隆自愈不及，当它的心灵内场打开，小队内幸存者就可以入内直面尤格萨隆的本体，所以当时巫王安格玛是最接近让尤格萨隆毙命的人，然而他却临阵脱逃了，这在当时也给林穆抹了不少黑，导致图蒙萨斯大坟墓在邪恶阵营名誉窘迫。 “需要一股力量把尤格萨隆的肉体毁灭到原子状态。” 正在林穆思考时，阶层主们已经抵达祖墓荒山，笼罩在它们头顶的蔚蓝巨影挥舞着森蚺般狰狞扭曲的触手接而连三地砸入山地，力道柔弱甚至没将山体拍碎，以至于夏妮雅直接用冰枪术将袭击过来的触手戳穿。 “吼！” 龙徒从喉中酝酿已久的热息随着咆哮喷吐向整座祖墓荒山，石身古龙独有的石焰将沿途所遇的草木生物尽皆烧作石灰，夏妮雅以及血煞及时支起冰墙血璧挡住龙息，克尔苏加德则直接扔出备用身躯抛弃原有枯体，重获新生。 “该死的疯子。” 摔下山崖的克尔苏加德从急湍的谷底河流狼狈爬出，望着天空中庞大而壮观的石身古龙，狠狠地咒骂一句。 它随手一挥，埋藏在河谷土地深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尸骨与远古化石纷纷像受到诡异的力量召唤，一根根大小不一的骸骨破土钻出，按照符合巨龙骨架的顺序浮空拼接，几分钟过后，与上方龙徒体型几乎别无二致的合成龙骨架勉强诞生。 克尔苏加德异常白嫩的新手掌中跳跃起一缕充满生机的亡灵幽火，将这股用来赋予尸体生命的墨色火焰打进龙骨，别扭的牛角头颅中猛然燃起两道同样的亡灵幽火，足以看作它的眼珠。 “以后我就叫你龙徒二号了。” 克尔苏加德恶趣味地怪笑道，牛首骨龙发出无声的嘶吼，一双根骨参差嶙峋的森白翅膀用力拍打，沉重庞大的龙型骨架马上跃然升起。 石化龙息不出龙徒意外把尤格萨隆恶心的血肉焚化成僵硬的石雕，尽管仍能从其上感受到无穷浓郁的阴暗气息，但至少它在短时间内是无法行动了。 “你们快些，石化不会维持太久。” 龙徒吐着余息沉声催促，威严的龙吼中透露了少许萎靡的意态，一下过量释放石化龙息对于石身古龙来说相当于法术透支，虚弱不可避免。 夏妮雅点了点头，因为等级恢复而高度拟人化的洁白躯体散发出一股直指心灵的顶级寒气，哪怕身边实力已至中等神位的血煞在接触这股冷透心扉的寒气时，也不得不远远躲开，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低温，而是足以冻结灵体的冥府冰术。 看到夏妮雅已经开始准备自己最强的力量，血煞很快也进入吸血鬼真祖形态，他没有任何终极必杀技，相反他作为阶层主，所有技能都是用于闪避和自保的招数，极少靠法术主动进攻，但大坟墓的所有人包括林穆在内都不敢轻易面对完全形态的血煞，因为他是无神之世唯一一位得到最后吸血鬼真祖传承的吸血鬼玩家。 真祖体就是血煞最强的武器，体内全部血液都被搬出来凝聚一袭猩红血衣，獠牙反而收敛缩小，尖长的耳朵变作普普通通的人类耳，连吸血鬼象征性的利爪都简化成了稍微细长的纯白指甲，血煞此刻除却装束古怪外和正常人别无二致，但只有真正与其战斗过的人才知道，这具身躯才是最最非人的形态。 望着一根触手突然抖落石肤的尤格萨隆，血煞摸着嘴唇妖魅地舔了舔拇指，阴柔的血眸中浮现出灼灼战意。 “让我们来好好玩玩吧，千喉之魔。” 第九十六章 位面隔离术 血煞亮白如玉的拳头打在尤格萨隆的一根石化触手上，当即让它整条断裂，但尤格萨隆的恢复速度完全超乎他的想象，裸露出的一截刚刚复原血肉的断面立刻生长回吸盘密布的蓝色触手。 “霍啦霍啦霍啦！” 古怪猎奇的战吼声连珠炮弹似的飙起，血煞一反阴柔之态在尤格萨隆无数触手中来回闪掠，快拳接连打碎根根石柱，待柔软的恶魔血肉重新长出，又回来一拳砸成泥酱。 仿佛不给它半点喘息的机会，石身古龙又从空中俯冲飞下，微弱的石焰气息准确地落在破解石化的血肉触手上，刚刚出现淡蓝肤色的尤格萨隆又再一次变成灰白的石雕。 祖墓荒山下霍然传来一阵得意的呐喊。 “龙徒，快来看看你的兄弟。” 克尔苏加德驾驭着骨骸牛头龙飞向尤格萨隆的后脑勺，骸骨制成的爪牙狠狠扯落它干硬的石肤，裸露出腐烂果肉般的躯体。 “克尔苏加德，别给我们添乱子！” 石身古龙又吐出一口稀薄的火焰后，有气无力地朝克尔苏加德咆哮一声。 “反正迟早它会恢复，倒不如直接扒开干它的身体。” 黑巫妖法杖挥开，死灵魔法马上在尤格萨隆庞大的躯体上闪开，一只只凭空出现的僵尸如狼似虎地开始挖掘它的身躯。 “龙徒说的对，收起你的邪门歪道，这里不需要疯子。” 夏妮雅不带情感的话语冷不丁就响起，她整个人已然被灵魂寒气环绕覆盖，手心沁出层层白霜，寒术属于无神之世冰元素的独有魔法，而灵魂寒术唯独夏妮雅一人掌握，因为此术正是她原创技能，在无神之世里，独创法术条件是角色必须先于其他同职业玩家，所以安格玛巫王也拥有自己的独创法术。 在她纤细指尖，灵魂寒气极为凌冽，那片区域让灵体位面的幽魂根本不敢靠近，它们能感觉到，这是一种直接跨越灵体位面秒杀自己的法术。 “我会终结这头恶魔的灵魂，它将永无转生之日。” “是吗，我将永不转生？” 一张石体破裂的丑陋大嘴徒然张开，若若嘲弄的俏脸悄悄探出。 “集火！” 龙徒怒然暴喝，宽大而残破的黑翼扑扇急掠，牛角龙头向若若呼啸咬去，血煞紧跟其后，无所不破的始祖身体冲破沿途阻拦的触手，克尔苏加德驱使着亡灵仆从接踵爬向那张洞开的大嘴，夏妮雅双掌擎着灵魂寒气冷冰冰地漂浮而去，所过之地其寒气竟虏掠远在灵体位面的无辜幽魂，不断为这门独创法术提供源源能量。 面对这些来势凶猛且威力不俗的攻击，若若目**芒，视线先是凝聚于龙徒硕大无朋的黄金瞳孔上，让石身古龙顷刻间失去平稳，坠落山崖。 疯狂凝视，尤格萨隆的神级法术之一，能让一个目标短时间内丧失全部理智并收到巨大的暗影伤害，但随即目标将恢复心智指数。 疾驰之下的血煞见状用手拂过眼睛，一团污血盘桓在双目之上，让若若无法将疯狂凝视生效。 不稍片刻，他已经闪现在若若背后，蓄势待发的一拳捶打中她的后颈，娇弱的少女被巨力砸成了碎肉。 但在夏妮雅的视角，他却已经远远偏离了尤格萨隆的位置，任她怎么大声提醒，血煞犹自朝空气连续击打，恍若身处另一个世界。 “幻术？不，不对！” 克尔苏加德惊诧地望着血煞诡怪的行径，短暂判断后，藏在袖袍中右手朝他洒去一片幽火，可将死物转生的墨绿星焰透过至强的始祖之躯，但有一缕极其渺小的火点残留在了他猩红的血衣上，旋即在强大的血液鲸吞下一闪而逝。 “这家伙，被施加幻术后还陷入了灵体位面！” 他顿时惊恐无比，血煞作为吸血鬼唯一的始祖，对幻术与魅惑术的抗性已经是整个邪恶阵营中首屈一指的，哪怕强大如深渊领主，在此之前克尔苏加德也绝不相信它们有能耐迷惑血煞。 而瞬发发位面隔离魔法更是不可思议，要知道这种禁咒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属于凌驾在神灵之上的规则魔法！ 突然，克尔苏加德如遭棒喝，他意识到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如果让生者未穿戴任何灵魂保护装备就进入灵体位面，除非本人像摩灵一样躯体意识化，否则即使是肉身至高至强的始祖也会被两个位面不可阻挡的排斥力碾成魔法粒子。 他赶紧竭力嘶喊：“冰丫头！别理尤格萨隆了，快去救血煞！” 手上的灵魂寒气已经聚合成两颗篮球大小的冰璇，夏妮雅突然听见黑巫妖的嘶吼，全神贯注的苍白脸蛋掠过一丝狐疑。 当她望向血煞，深红而纤细的身影正在逐渐模糊，仿佛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正致力于稀释他的存在，凡人视力难以捕捉到的拳击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气息也随着时间逝去越显虚弱。 “该死的，你倒是动手啊！” 黑巫妖看见夏妮雅依旧在沿途劫掠灵魂，当即急的炸毛，眼下只有灵魂寒术可以冻结位面隔离魔法，他知道那是一种无懈可击的反制魔法，他可是亲眼见过夏妮雅在人前把黑暗君王索伦的地狱火雨扼杀在咏唱中。 但选择去救血煞，意味着她将没办法重新凝聚寒气，尤格萨隆的讨伐战可能要告吹了。 夏妮雅僵冷的绝美面庞隐隐浮现痛苦和挣扎，她对尤格萨隆的恨意在姐姐裂解的一瞬间膨胀到肝胆寸碎的地步，可血煞也是与她踏过百场死战的挚友，如果她今日见死不救，一样会愧疚终生。 “去救血煞，我以公会二代会长的权限命令你。” 心灵经受空前拷问之刻，一道并不动听的沉重声音落入耳中，却让夏妮雅仿佛瞬间获得救赎般松懈下来。 “巫王大人。” 她目之所及的前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瘦峭身影，这个世界的躯体让他看起来失去了亡灵的邪恶气息，却依旧无法琢磨和逾越。 林穆从长袍中挪出左手，掌中一樽平凡无奇的迷你沙漏安静耸立，底部玻璃球装载的流沙稀疏低矮，可以预测反转过后的运行时间将不超过一分钟。 “那是……”夏妮雅狭长的冰眸微微睁大，她曾见过这个沙漏，那是在索伦讨伐战中，初代会长昔拉斩杀索伦前使用的最后一个法器，其展开工作时所释放的力量，让整个无神之世遭到了有史以来最疯狂的法术后遗症。 “对付深渊领主，不使出浑身解数怎么行？” 他朝夏妮雅笑了笑，人类的脸庞让他不再显得压抑恐怖，随即又嘱咐了一句：“用你的寒术冻结那处灵体位面，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擅自出来。” 言罢，林穆再用法术把指令传入其他阶层主的脑海：“跟随夏妮雅进入灵体位面，别出来。” 第九十七章 时间禁咒 收到了墓主的命令，克尔苏加德和龙徒即刻冲向血煞，夏妮雅也没多虑，按照林穆所说将灵魂寒术的目标转移到冻结血煞所在灵体位面的坐标上，不断盘绕膨胀的冰璇从她纤弱精细的指尖脱缰掠出，电光火石间撞在血煞的始祖之躯上，一片片冰晶仿若破碎镜像在空气中悬浮凝现，逐渐蔓延冻结上百米。 “开！” 一声清脆的咒令响起，血煞上方的一面冰晶突然层层龟裂，最终碎开一口半人宽的灰白洞口，其内是血煞所在的灵体位面，在那个世界，所有一切皆为黑白之色，如果踏进半点生者的彩色，将会受到灵体位面强烈的排斥并渐渐遭到其强大规则的渲染同化，倘若不及时脱离，生者将永无返世之日。 龙徒给自己施加一道短效缩小术，足可遮天蔽日的庞大阴影刹那萧逸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连克尔苏加德手掌都不及的小巧幼龙。 “老实说，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让我萌生前所未有的收藏欲。” 克尔苏加德抬起帽檐下的惨白笑脸，伸手过去触摸奋力扇动翅膀的石身小龙，但听一阵刺耳的尖啸炸响，一缕银灰色的石焰喷打在黑巫妖的无名指头上，即刻一根石块应声凝成。 黑巫妖抽回手掌，却满不在意地怪笑道：“攻击性是优秀藏品的重要特征。” “快进通道！” 夏妮雅娇喝一声，她已经察觉到林穆正在展开法器的封印了，于是提醒两人后，便跳入灵魂寒术冻碎的位面交界点。 黑巫妖深深地看了林穆一眼，不顾龙徒抗拒，捉住它紧随冰元素穿过灰白洞口。 看着属下一个个都成功离开灵武大陆，林穆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尤格萨隆数以百计的石化大口中，唯一露出内部景象的一张。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气质翻天覆地的绿裳少女，从她身上那源源不断流溢而出的深渊力量让狡黠的明眸清灵不再，除了这副皮囊仍旧熟悉，林穆找不到曾经任何一处令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倍感亲切温暖的地方。 “尤格萨隆，你非要这样做吗？拼尽你在深渊来之不易的积蓄，也要侵略这块信仰贫瘠的位面？” 林穆双手掩着小巧的沙漏，一边用魔力破解昔拉留在其上的封印程序，一边冷着脸对陌陌大张挞伐。 “安格玛，噢不，少爷。”陌陌忽然脆生生地娇笑起来，一瞬间清颜犹在，又变回林家大宅里的少主近侍：“我可是陌陌啊，这里正是我的家园，哪来的侵略一说，我看少爷你啊，学武都学坏脑子了，咯咯。” 林穆一张俊脸阴沉得吓人，他自然没有被这头深渊恶魔上限已满的高阶魅术所迷惑，但眼睁睁地看着陌陌的身体被怪物恣意亵渎，他人格中作为林家少主的那部分于潜意识中影响了巫王的情绪。 “我会让你滚回无神之世的，不，口误。” 林穆悄悄翻转自己的双手，一股无可阻挡的规则力量悄悄从指尖逃逸而出，他紧紧注视着陌陌青稚却压抑不住魔意的圆脸，人类瘦长的躯体隐隐战粟。 “在深渊中长眠吧，死亡之神。” 初代会长昔拉用来斩杀黑暗君王索伦的禁咒魔法，和尤格萨隆的位面隔离术本就处在同一层次，但后者由于瞬发缘故，缺少积蓄力量的步骤，何况又是灵魂降临，有其局限性，所以送走血煞已是极限。 但林穆的沙漏不同，一是昔拉已经将驱使魔法运行的规则力量封印在内，二是借由法器催动的禁咒魔法，其威力会受神力放大，效率比空手施法要高的多。 林穆全身如遭石化，定在原地毫无动弹。 发动禁咒魔法有一个弊端，施法者将不能进行施法外的任何活动，这意味着也不能终止魔法发动，就像发射的氢弹一样，不可逆。 规则力量已经浓郁到让千喉之魔嗅到的程度，陌陌神色僵硬，让对手当着面咏唱禁咒魔法，她可没那么蠢。 漫天触手倾拍而下，即使林穆真的化为磐石，也抵挡不住百来次巨力倾轧。 眶次！ 三具魔能傀儡突然横跨林穆而过，阻拦在他面前，硬生生抗下尤格萨隆接二连三的触手拍击，其坚硬程度，每一具竟能抗过二三十下。 当一具魔能傀儡摧毁，又有一具凭空出现补充防线，短时间内让尤格萨隆的攻击全部落空，堪称滴水不漏。 而在它们背后的林穆，已然完成禁咒魔法的吟唱程序，此刻沙漏上方的玻璃球发出晦涩的咒文投影，一粒流沙倒落在底部。 顿时 无形的波动自林穆为中心向四方传播，所过之处万物静止，禁咒魔法的规则力量跨越千山万水，沙丘绝谷，荒岛汪洋，整个灵武大陆，这一块位面的时间，都在流沙滴落间陆续静止，仿佛一卷无穷广袤的世界之画，自然万灵于此停顿。 天际尽头，空间次远门破碎的暗符骤然定格，规则力量透过大门远传另一位面，不停蔓延吞噬沿途动态，而流沙随着滴落消逝一半。 林穆的面前，唯一有动静的，就是规则力量所收集的时间，那是沙漏所侵蚀的世界中，未来十秒将要产生的能量，上至无可匹敌的至高者魔力，下至草木生长的流体动力，一一被囊括在掌中小小沙漏之内。 昔拉沙漏，林穆是这么命名的，它由杀戮之王昔拉用世界级道具为材料铸造成时间法器，经过长时间收集规则力量以及昔拉日以继夜地编写魔法，集无神之世能工巧匠合力加工，最终勉强铸造出这具足以影响整个无神之世规则运行的逆天造物。 林穆清楚记得，在索伦倒下，昔拉沙漏释放过后的副作用简直如同浩劫降临，能量爆破接连不断在无神之世每一个角落凭空发生，那是昔拉沙漏在收集无神之世十秒内的能量返还所引发的短暂冲击，对高级职业可能不会损失太大，但低级生物几乎会被瞬秒。 自此一役，昔拉便埋头进行沙漏的改造，传到林穆手上时，已经不会再发生当年的副作用，但威力大打折扣，想要再释放出足以斩杀深渊领主的攻击，唯有一个办法。 “献祭。” 在沙漏流尽的最后一刻，林穆脑海里闪过这个词汇。 作为昔拉沙漏的新主人，如果林穆愿意用生命换取沙漏重获自由，那么它将在昔拉本身设定压抑副作用的程序中爆发出完整的威力，这股毁灭攻势，将彻底摧毁尤格萨隆现在的选民身体，也包括内里的灵魂。 短短十秒很快过去。 灵武大陆再一次有了动静，但万物眼前，却被一道闪耀视线的亮白之光遮掩了。 祖墓荒山在数微秒内被抹去存在，其后的地形一马平川，仿佛被巨人军队践踏而过，放眼视去尽皆焦黑。 时间禁咒，无神之世排名第一的黑暗秘术。 第九十八章 深渊记忆 “所有生命的目标都是死亡。” 继黑暗君王索伦被首杀后，无神之世官方很快更新了第二位深渊领主，尤格萨隆，在它苏醒后从古老的深渊登上物质位面时，新资料片里的这句台词成为了触手粉丝们唠叨不绝的唯一教义，千喉之魔的邪恶力量开始了它在无神之世足以追溯到初古时代的侵略计划。 巫王安格玛的灵魂在灵体位面的撕扯下不断扭曲模糊，他孤然矗立在已经化作焦炭的废墟上，空洞无物的铁王冠内静静凝视着前方。 由于现有的昔拉沙漏需要献祭施法者的生命和灵魂才能解开禁锢最大威能的枷锁，帝皇只好将潜意识里的林穆人格以及他的肉身用作祭品牺牲，这样的后果是他的灵魂赤裸裸地暴露在灵武大陆的能量聚合打击下，近一半灵体灰飞烟灭，已经没有余力抗衡物质位面的排斥与灵体位面的引力。 但尤格萨隆的永恒之体也萧逸无踪，包括它赖于展开活动的选民陌陌，与林穆一同被毁灭浩劫抹去了所有存在。 一片无垠的漆黑荒芜，尤格萨隆透明的心灵大门凭空浮现，物质位面的生者无法望见，但已经处在位面夹缝处的帝皇却看得一清二楚。 “无论游戏还是现实，感受怎么都一样。” 拖着遍体鳞伤的魂体，帝皇一步步蹒跚走到大门近前，朝内部探望一眼，果然还是生前那般深不可测的苍茫空间，成千上万的意念残渣漂浮游离，一股股庞大的信息洪流争先恐后往外涌去，仿佛想逃出心灵大门年复一年的囚禁。 帝皇深吸一口气，他还是没能习惯魂体的感觉，仍旧以为自己还需要呼吸。 跨入半边魂体，帝皇瞬间感觉两个位面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开始迅速减退，当他完全进入心灵内场时，犹如与外界断绝，回头仍能看见的伟岸的图蒙萨斯大坟墓，却有一种隔着屏幕的距离感。 “这就是尤格萨隆的心灵。” 帝皇的视野里满是一根根骚动的触手，尤格萨隆的内心世界被装饰成威严壮阔的静谧殿堂，那些触手就像卫兵一样守护于通往王座方向的大道两侧，帝皇极目远眺，却无论如何都望不见殿堂尽头的景象。 灵体不再被纠缠让帝皇行动自如，他走在宽敞殿宇大道上，沿途伸手触摸漂游的记忆碎片，一段段埋藏在无神之世历史长河中不为人知的故事呈几何式的植入速度疯狂在脑海内留下印记。 “它到底吞噬了多少神祗和英灵？” 帝皇心头涌起一个个在史册上震古砾今的名字，盗贼之神马卡里，铁山之神奎恩，蜘蛛女神艾达奥，堕落之王伊苏，骷髅大帝奈落，这些在无神之世开服以前就存在的NPC，名字只出现在装备介绍里的先代生灵，最终居然都死在了同一个怪物手上。 突如其来的震撼让帝皇几乎忘记自己正处在尤格萨隆的心灵内场，忘乎所以地触摸空间内游离的先灵记忆。 不知何时，他的前方豁然变换了场景，一颗不住跳动的巨大淡蓝心脏高高悬挂在殿堂的天花板上，帝皇愣了愣，心下即刻谨慎。 “尤格萨隆什么意思，把自己的灵魂核心暴露在敌人面前？” 巨大心脏突然向下方靠近，帝皇下意识退后半步，但速度根本及不上它下落的速度，淡蓝阴影整个吞没帝皇。 他稳了稳灵体，发现自己正站在心房心室的挤压交汇处，中间有一枚所见最完整的记忆碎片。 “这是尤格萨隆的记忆？” 好奇心的驱使让帝皇不禁把手伸向碎片，把它牢牢握在手中。 眼前突然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帝皇感觉自己的思维被接纳到一个很远很远的蛮荒地域，周围无海无木，无湛蓝穹顶，无鸟兽虫鱼，无人类居所，宛如创世之初，天地开化的始源位面。 “吾等被虚空大君投放到这片星球，为的是完成污染光明的任务，如今伊露维塔的维拉降临这里，我和我的兄弟遭到他们的血腥镇压，愚蠢的亚煞极被众神之王曼威捏成碎肉，胆小的克苏恩自掘洞穴闭门制造自己的虫人护卫，尚有智慧的恩佐斯与我一同建立了深渊，可它的远见只此而已。”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段段犹如自述的念头，帝皇发现自己的视野似乎正与某位存在达成重合，而它的描述又如此熟悉，他很快就想到这是尤格萨隆的第一视角。 “莫非是无神之世的初古年代，创造者伊露维塔让自己的儿女前往未经开发的诸神位面，那里是无神之世的起源世界。” “不过尤格萨隆跟它的同族更早来到这个世界，它们的力量远不及伊露维塔的维拉，所以只能暂时避让……” 帝皇正想着，眼前景象再一次猛地变换，视野清晰时，他内心登时掀起翻天巨浪。 索伦！ 黑暗君王索伦，此刻他高大的身躯正站在帝皇面前，确切地说，是尤格萨隆匍匐于他伟岸而壮观的铁鞋之下。 但现在的索伦浑身没有丝毫邪恶力量的气息，更像是一尊高贵光明的神祗，他身穿银白铠甲，宛若世界脊椎的光明长枪斜跨后背，威严英俊的将帅盔让他浑然化作正义之师的指挥者，时刻清澈的黄金眼更让人无法与末日山脉上犹如俄罗斯套娃的无尽索伦魔瞳相提并论。 “万恶的污秽者，你还有留存于这世界的最后遗言吗？” 尤格萨隆的蔚蓝触手不住往自己硕大的双眼上遮遮掩掩，索伦身上的光明深深刺痛它长年蜗居在深渊熟悉黑暗的眼球，但它的思维却异常清晰，以至于帝皇都能听见它的心语。 “恩佐斯真是被恐惧蒙蔽了大脑，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倾注在腐化光明女神瓦尔妲上，自己却被光明吞噬，引至于深渊被维拉发现，派出米尔寇清剿深渊，可我就是要蛊惑这位最强大的维拉，恩佐斯没有发现这位高贵神祗灵魂中的阴暗面，而掌握心灵视界的尤格萨隆却是这方面独一无二的好手，没人比我更了解米尔寇。” 它小心翼翼地挪开一点触手，强忍着钻心剧痛直视着高大的索伦，纵使有一千张口舌他也难以吞噬面前这位堪称无敌的强者，只好将它们应用于伶牙俐齿的谈判当中。 “伟大而尊敬的米尔寇大人，尤格萨隆不想被死亡的黑暗永恒蒙蔽，尤格萨隆也想沐浴在美好的阳光普照下，但您的兄弟姐妹让尤格萨隆反感，尤其是瓦尔妲和雅凡娜，她们创造了什么？一片绿绿葱葱毫无力量和建设性的森林，还有那群无所事事整日歌唱的高等精灵，这些生灵生来毫无欲望可言，它们甚至都无法被称之为生物，尤格萨隆羞于同他们朝夕相处，请伟大的米尔寇大人法外开恩，让可怜的尤格萨隆回归深渊去，那儿充满了真正的生机。” 说完尤格萨隆害怕地蜷缩起来，触手又一次遮掩住自己的双目，它像极了快要死去的章鱼。 索伦静静地凝望它，似乎若有所思。 “恐惧。” 他心底默默吟道，这个词汇根本不能在自己的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造物身上看到，那些人似乎生而无惧，日日无忧无虑，即使面对死亡也能载歌载舞，与他千万年来一直想象的真正生灵南辕北辙。 死亡本能和求生本能是生物的两大基本特征，瓦尔妲和曼威他们的子孙根本就是一堆捏造出来的空洞载体，如果让他来创造，一定能诞生更加完美和真实的种族。 尤格萨隆静静地用心灵能力观察着索伦，心里差不多要乐开花了。 “创世大乐章在演奏前，米尔寇是众维拉中最强大的一位，就像早熟和傲慢的孩子，在创始大乐章中与上神伊露维塔竞争，他坚持造物应该拥有健全独特的心灵，不能按照自己为模板生硬地捏造，每一个造物都必须拥有自己独有的性格，而不是千篇一律的欢笑精灵。” “他把自己创作的乐曲加入大乐章中，与伊露维塔的主旋律互相对抗，但因为缺乏力量而沦为杂音，反倒帮助大乐章推向高潮，伊露维塔当着众维拉的面无情指责米尔寇，曼威等维拉更是发出阵阵笑声，让米尔寇无地自容，这是怨恨的萌芽。” “如果我能说服米尔寇背叛维拉，虚空大君的污染大计将指日可待！” 听着尤格萨隆的心声，帝皇魂体震颤，虽然官方早已暗示黑暗君王索伦可能曾经是一位神祗，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索伦竟是伊露维塔儿女中的一员，他还以为索伦只是误入深渊的一位强大神灵而已。 在史册记载的初古年代，维拉就是自然万物的首创者，先代诸神的始祖，无神之世的源头。 索伦既然身为维拉，那他当年到底创造了什么？ “不得不说，你是一个独特的污秽者。”索伦屈膝蹲下，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动作，却在土地上卷起堪称风暴的沙尘，他观察着蜷缩战粟的尤格萨隆，说道：“你的深渊果真如你所言，充满了真正的生机？” 尤格萨隆闻言，蔚蓝肉体上的一千张大口洞然开阖，极为兴奋地再度把触手缓缓移开，佯装怯懦地望着索伦。 上钩了，米尔寇上钩了！ 它激动地想着，这阵心声让帝皇感到不安，可察觉不到他存在的尤格萨隆自然没有在意，他准备最后施展自己的口舌之功了。 “伟大而尊敬的米尔寇大人，在我的家乡，位于世界底部的深渊大地，所有生物都要为了生存厮杀壮大，弱肉强食是最基本的法则，倘若生存暂时得到保障，它们会寻找满足自己的快乐。” “满足自己的快乐？” 索伦疑惑地问道，对他这样强大的维拉来说，快乐似乎只有像高等精灵这种无脑的种族才会拥有。 “是欲望，无上的米尔寇大人，在深渊中，生物为了追逐欲望会努力完善自己的条件，雄性乐于侵占雌性，以找寻交合时短暂的快感，贪食的暴徒为了饱腹会到处逐杀猎物，有的存在则痴迷于让比它弱的同类甚至异族屈服，逐渐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您听起来可能觉得很凶险残酷，但尤格萨隆的家乡本就是一个个被欲望支配的生物层层搭建起来的世界，对尤格萨隆来说，它是真实的，而不像高等精灵虚幻缥缈的水晶森林。” 极尽言语之能，尤格萨隆把它在深渊里的造物描述得绘声绘色，但索伦只是静静地看着它，好像对它这番天花乱坠的解释无动于衷，这诡异的寂静和沉默让帝皇神经紧绷，因为此刻就连尤格萨隆的心声也萧逸无踪，它难道就不紧张吗？ 良久之后，帝皇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仿佛能压垮苍穹的伟岸身影，黑暗君王索伦终于出声。 “污秽者，带我去你的家乡。” 他缓缓站立起来，背后的光明长枪竟显得暗淡几分，铠甲上的光华浮现一点漆黑。 “谨遵您的命令，高贵的米尔寇大人。” 尤格萨隆内心桀桀怪笑，帝皇可以感受到它阴谋得逞的喜悦。 “还有一件事。”索伦又说道：“深渊里的生物，难道都长的跟你一样吗？我不希望如此真实的种族，品相却丑恶如你。” 对于这种疑问，尤格萨隆只好如实承认，但它也有说辞：“米尔寇大人，这是没办法的，我在创造它们时，毫无参照物，根本不知道还有像您一样高贵华丽的存在。” 索伦点了点头，它的银白将帅盔中满是黑暗和空洞。 “既然如此，它们就交由我来重新塑造吧，但命名的权利必须在我手上。” “能得到米尔寇大人的赐名，它们将倍感荣幸。”尤格萨隆毕恭毕敬地答道：“您打算为这些造物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索伦缄默了片刻，当他浩大威严的声音再次于这片空旷的荒地间响起时，帝皇的心灵遭到了史无前例的巨大冲击。 “同族之间弱肉强食，那就这样叫它们吧。” “人。” 第九十九章 冥王曼督斯 在听见索伦口中所述无神之世璀璨历史起源的真相后，帝皇隐伏在尤格萨隆的扭曲肉体中久久没有动向，以前经历过的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未有现在这样让他惊愕。 “游戏里人类真正的始祖，是暗黑暴君索伦……” “如果这是事实，那就说明无神之世的初代人类为索隆造物，历经长久演变，初代人类衍生许多支脉，如今大部分的类人种族，或多或少具备初代人类的基因，既如此，索伦岂非无神之世的缔造者了？” 帝皇越想越心惊，魂体跟随着尤格萨隆指引索伦行进，沿途的荒芜越渐严重，这片土地就像受到强烈的黑暗气息感染，已经无法种植草木，容纳不下生机。 死寂充斥在空气中，旷野似苍茫宇宙般漫无边际，灰色乌云将伊露维塔创造出来的太阳深深遮挡在世界之外，哪怕帝皇的魂体本就具备死灵特性，置身于这样的荒古大地，仍然涌起阵阵不适。 “很快就到深渊了，米尔寇大人。” 尤格萨隆蠕动着蔚蓝色的肉体一边超前挪动，一边恭敬地向索伦提示，在这个地方，帝皇甚至能感受到其他黑暗生物的存在。 这里就是深渊的地界了。 帝皇依稀能看出初古年代的深渊地貌，在物质位面不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际，这片巴洛炎魔和深渊恶魔享受残忍杀戮的乐园似乎未受太多时间的影响，仿佛亘古不变。 “很浓重的邪恶气息，你的造物果然和伊露维塔的理念背道而驰，但我并不喜欢这样。” 索伦低头俯视尤格萨隆，这团扭曲的蓝色章鱼在他庞伟的躯体面前委实显得可怜。 “伟大的米尔寇大人，您可以改变它们，凭您那股无与伦比的意志和力量。”尤格萨隆谄媚地道，然而帝皇却听见它的心声在这样说：“但很快您也会被邪恶玷污，呵呵。” 对于尤格萨隆的辩解，索伦未做评判，深深地凝望这块蓝色的肉团后，便移动他足能顶天立地的巍峨身躯，向前走去。 深渊的最上方是万渊平原，这里是一片鸟无人烟、寸草不生而且灰尘厚积的贫瘠之地，炙烤在地狱般的深红太阳之下。满是灰尘的平原间穿插着各种通往深渊的巨大黑洞，尤格萨隆所要寻找的，就是一口能让索伦如山峰般高不可及的躯体轻易落下的入口。 凡人如果没有任何准备就掉进深渊则必死无疑，哪怕他幸运没在第一层就摔成肉泥，等待他的还有一群饥渴难耐的劣魔与凶猛好战的牛头怪，如果他足够强大活到了第二层的入口大门，那么牛头怪之王巴菲门特很乐意让它的恶魔砍刀沾染上一位传奇人类的残肢血液。 帝皇在当年和至高者小队闯下了数之不尽的深渊，每一层深渊都被尤格萨隆设置了一头半神以上实力的恶魔，而且还有一大群堪比帝国军队数量的恶魔小怪，在无神之世，深渊这个地图可谓是多元宇宙里最复杂和最困难的副本了。 深渊的底蕴和规模，任何玩家组建的公会都无法匹敌，哪怕是以物质位面最强副本著称的图蒙萨斯大坟墓。 帝皇随着尤格萨隆在万渊平原游离徘徊，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月，终于在这片浩渺无垠的不毛之地寻找到一处天坑般宽阔的深渊入口。 “还是太小。”索伦已经黯淡漆黑的将帅盔下，两条江河般的眉毛拧成一片，他试着把脚放入黑洞，但不知道是维拉光明纯净的泰坦之躯本能排斥黑暗，还是深渊意志拼死保护自己不受神圣力量的侵入，索伦竟根本触碰不到深渊内部。 “污秽者，我无法踏入你的家乡。” 索伦冷冷地盯着尤格萨隆，他渐渐失去颜色的黄金瞳中再次绽放出一抹微弱的光芒，尤格萨隆知道这是什么迹象，这意味着索伦体内维拉的血脉正在抗拒他的邪恶意志，消除它的心灵魅惑。 但千喉之魔不慌不忙，它对此早有预料，当即恭顺地解释道：“是您的躯体在作怪，您虽然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和道路，但是生命的力量犹自存在，它之浓烈，连深渊都不敢接纳您。” “所以您需要找到一具肉身，既能和黑暗共存，又能容纳您强大无匹的灵魂和力量。” 听到尤格萨隆的话语，索伦的脸上倏忽一变，他立刻就想到自己的一位同胞，生而枯萎丑陋的维拉，冥界之王曼督斯。 他是初古时代掌管亡灵的主神，精灵死后会在曼督斯的殿堂接受审判，他为人严峻冷静，就像木头一样毫无感情，对众神之王曼威唯命是从，索伦对这个维拉最是讨厌，因为他呆板顽固，坚持精灵死后必须以魂体方式重生轮回，却不知道死亡即是终结的真理，导致现在的造物对死亡毫无恐惧之心，甚至看作一种向更高级存在的涅槃升华，沦为一群只知吃喝玩乐而不晓生命意义的麻木生物。 曼督斯的泰坦之躯是维拉唯一可以进入深渊的，污秽者恩佐斯便是死在曼督斯手上，如果能把曼督斯的身体弄到手，他就可以在深渊里无所顾忌地展开自己的创造。 而曼督斯即使失去了他的本身，索伦也可以将自己的至上神躯送给他，相比之下，他认为自己的本身要更为强大许多。 在短暂的沉默中，黑暗君王索伦做下了自己的决定。 …… 阿尔达大陆，冥府审判官曼督斯的命运殿堂。 这片地界就像尤格萨隆的心灵内场上，其内颜色无一不是灰霾和黑白，帝皇藏匿在尤格萨隆的淡蓝肉体中，观察着面前手握庞大镰刀的黑衣巨人，他的身体被万千灵魂缠绕，而气息却毫无阴冷黑暗之意，反而让他显得更为庄严肃穆。 “米尔寇，你带着这污秽者来到神圣的死亡大厅做什么？你要净化它，就在外界执行你的任务。” 曼督斯的声音就像是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回音于空旷的殿堂中四处传荡，他抬起壮观的镰刀指向索伦，不带丝毫感情命令他离开。 索伦皱了皱眉，他自诞生以来最讨厌别人用武器对准自己，这对于维拉来说无异于开战的挑衅动作。 他尽量平息了怒意，沉声静气地说道：“曼督斯，我是来跟你商量事情的，你放下武器。” 然而曼督斯就像一个榆木脑袋的和尚，紧紧握着武器没有任何放下的趋向，甚至对索伦的警告更严厉了。 “米尔寇，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把这污秽者带到外界净化，否则别怪我动手。” 索伦登时火冒三丈，然而他还是忍了下来，急声说道：“曼督斯，把你的身体给我，我把我的本身给你。” “没得谈！” 此话一出，帝皇就知道命运殿堂要爆发战斗了。 索伦英俊的脸上升起雷霆之怒，黄金瞳瞬间射出无穷黑芒，他将背上的暗淡神枪猛地拔出，指向曼督斯。 “我没跟你开玩笑，把你的本身让出来！” “妄想。” 曼督斯霍然抡起巨大镰刀，神体外萦绕的幽魂瞬息透进刀锋，帝皇一眼看出，这把镰刀此刻可以斩开灵体位面。 他从殿堂的审判之座上一跃而起，朝此方飞掠闪去，沿途无数幽魂哀鸣，即使帝皇处在心灵内场也难以忍受这阵可怕的灵魂声音。 如果不是维拉的身躯实在太过庞大，以冥府殿堂的穹顶高度是可以自由躲闪的，但是索伦的本身庞伟无比，简直就是万里绝锋，尤格萨隆在他面前只能是一只渺小的爬虫，肉体凡胎就更不用说了，那是细菌。 但索伦，突然高举神枪，以帝皇的视力都难以看清的速度将之投出，一根足可擎天的极长箭矢在殿堂内破空飞行，甚至连灵体都在周遭魂飞湮灭。 只一瞬，帝皇险些睚眦欲裂。 神枪竟从曼督斯胸中贯穿而过，即使强如维拉，也无法躲开索伦的致命一击，难道他的攻击带有必击效果，那可是无神之世最早删除的无解属性。 曼督斯死神般的伟大身体从穹顶上无力陨落，摔倒在地面上时，万千幽魂皆遁入虚无，打进灵体位面不得超生。 而索伦趁此时机，把魂体从神躯内逼出，然后强硬钻入曼督斯体内，再把曼督斯的灵魂驱逐出来。 他熟悉一下新躯体，便是拿起神枪迅速折返。 “污秽者，走！” 尤格萨隆闻言，兴奋称是，跟随着索伦飞快逃出冥府，他知道曼督斯已经把警戒传播给附近的维拉了。 第一百章 首生迈雅，震惊的真相 “这就是索伦与他的同族反目的开端……” 帝皇随着尤格萨隆来到深渊，其头顶上的曼督斯躯体，也就是重获神体的索伦在天际悬浮，远方有战吼声传扬，那是维拉的军队在后方追赶的动静。 “时间不多了，米尔寇大人，我们下去吧。” 尤格萨隆催促到，它的一只触手已经伸入一望无底的黑洞边缘，只要索伦一声令下就立马爬进去。 “等等！” 索伦突然厉喝一声，千喉之魔倏忽怔住，不清楚这维拉还在犹豫什么，正当它想要心灵侦测对他的思维一探究竟时，索伦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它如遭雷击。 “污秽者，我知道你一直在窥视我的内心，但我并不在意，因为你那脆弱的幻术于我脑海内泛不起半点涟漪，我的所有行径都单凭意志决定，而非你之操纵。” 索伦缓缓蹲下，仿佛能遮天蔽日的大手猛然把蓝色章鱼攥在掌中，冰冷地凝视着它。 “你可以选择被净化，但我相信你绝不会做出这等愚蠢决定。” 帝皇听见尤格萨隆的心底首次出现慌乱的反应，它的心灵侦测无往不利是事实，但这终究只是奇淫巧技，遇到真正强大的力量时仍旧无法抗衡。 为了保住性命，它即刻表示自己不愿意被净化，而索伦也守信地没有执行曼威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它必须交出自己的灵魂印记，让索伦牢牢掌控其性命，而索伦则不定期赐予它维拉力量，逐渐将它培养变强。 等尤格萨隆钻入深渊时，帝皇眼前的情景又再一次发生巨大变化，这一次好像未跨越太长时间，他觉得自己正处在阿尔达大陆，只不过这里是一片庞大的岛屿，如果帝皇的记忆没有出错，应该就是维拉们与化为黑暗君王的米尔寇作战后大陆遭到破坏，被迫迁入阿门洲，建立了乐土维林诺。 魂体的视线无边无际，没有肉眼限制，帝皇可以越过一切看见维拉和精灵族建造的城市维利玛，两颗参天古木拔地而起，笼罩着整个城市，那是维拉种下的双圣树，可以庇佑维林诺不受深渊大军的入侵，就连索伦想要进入这里，也需要花费十分巨大的代价才能突破。 双生树下有一圈巨大的王座，王座之上皆是维拉，精灵把此地称作麦哈纳萨尔，意为判决圈，是维拉的议事大厅。 帝皇在最左侧的王座上看见了索伦的本身，也就是现在的曼督斯，他的收魂镰刀挂在王座的靠背上，神情肃穆地望着最中间的维拉，那是一位头戴金丝花边冠的老者，衣着文雅而不失威严，总有一股洁净的光明萦绕在他的两肩之上。 如果索伦在场且未曾堕入深渊，则会尊敬地称呼这位老者为哥哥，他是伊露维塔在阿尔达大陆册封的维拉之王，管理所有造物工作，必要时可以召集同胞展开商议，讨论对某件大事的决策。 而今它们要商榷的，正是背叛者米尔寇的讨伐大计。 “无论我们再怎么不想相信，米尔寇都已经背离了创世大乐章所演奏的造物轨迹，他放弃了作为主神的权利和义务，投奔黑暗与虚空的歧途，事情既已发生，我们唯一能帮助这位可怜兄弟的方法，就是竭尽所能让他回归平静的虚无，将他彻底净化。” 曼威的想法让帝皇不寒而粟，即使亲如兄弟，维拉这个以造物至上的种族依旧如同机械人般冷酷无情地执行法令，或许索伦所言没错，高等精灵的麻木与这些冷淡的创造者存在着直接关系，可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兄长，我们不能这样残忍地对待米尔寇。” 一位身形非常高大的女维拉说道，她披着一袭翠绿长袍，像一颗挺立在苍穹之下的大树，但美貌摄魂夺魄，让人一眼过后便难以忘怀，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祥静宁和的气质。 她是植物女神雅凡娜，掌管阿尔达的草木生长，同时也是高等精灵的创造者之一。 “姐姐，一味的仁慈只会铸就错误，米尔寇的邪恶意志在大乐章演奏前就已经萌生了，没有及时纠正他的思维是我们的纰漏，现在净化堕落的米尔寇才是弥补错误的最后机会。” 刚毅而极富磁性的声音响起，外貌神似精灵族的狩猎之神欧罗米沉声静气地道。 “欧罗米说的对，不能让米尔寇那败类苟且活命。” 战斗之神托卡斯发言时麦哈纳萨尔就像经历雷霆洗礼，他有着一头扎辫的金发和金胡须，身躯无比健壮，天性骁勇善战，他也是在场维拉中唯一能与索伦肉搏的主神。 回应托卡斯的，却是一道唉声叹气的柔美女声。 “非要让阿尔达陷入暗无天日战祸吗？” 雅凡娜的侧座，悲哀女神妮娜以手抹泪，她似乎永远都与泪水作伴，那股沉重的哀伤曾让大乐章远在终章前便转为悼歌，使倾听到的造物学会了怜悯。 “够了，我不是来听女人哭哭啼啼的！” 大海之神乌欧牟的话语吸引了众维拉的瞩目，概因他是在场众神中性子最为孤僻古怪的一个，每次曼威召开神会，他都未曾发表过一句言辞，所以维拉们对他突然这样暴躁的发言感到非常惊奇。 “米尔寇背叛了阿尔达，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所要做的不是讨论怎么处置他，而是抓到他然后寻找到促使他堕落的源头，否则我不确定在座的哪位将来也会步米尔寇后尘。” 乌欧牟一席话让帝皇都不禁汗颜，这样直接无视其他维拉感受就口无遮拦，不知道这些强大的生命究竟会作何反应。 但恰恰相反，除了最暴躁的托卡斯外，众维拉没有表现出厌恶和反感，即使托卡斯怒不可遏，也不敢在曼威表态前就对乌欧牟动手。 “吾友，说说你的计策，索伦现在的位置我们不好进入。”年老的曼威不急不缓地说道，大海之神是众神之王最好的友人，尽管前者脾性怪诞孤傲，但他始终对这位形单影只的维拉保持着长久沟通与深厚友谊，而且也深知乌欧牟不会做出无准备之举，他发言前必是经过深思熟虑。 乌欧牟点了点头，突然望向换上索伦本身的曼督斯，问道：“曼督斯，米尔寇的身体没有经历过媾合吧？” 闻言，帝皇脸角微微抽搐一下，他下意识望向雅凡娜等女性维拉，却没有找到预想中的红晕和窘迫，倒是托卡斯这样的大男人气的满面泛红。 “没有。”曼督斯平静地答道。 “很好。”乌欧牟露出少见的微笑，他环视麦哈纳萨尔的众维拉，目光流离在悲哀女神妮娜和雅凡娜之间，沉吟半响后，说出让帝皇咋舌的话语：“你们之中，哪位肯为曼督斯生儿育女？” 声音刚刚落下，不止是托卡斯面红耳赤，就连曼督斯本人也激动的站起来，但女维拉们依旧十分镇定，仿佛根本就是不知繁衍之事的稚子。 “乌欧牟，你知道在说什么吗？”曼督斯用索伦的黄金瞳直冲冲地瞪着他：“你居然让我借用米尔寇的身体亵渎我的姐妹们？” 面对曼督斯的指责，乌欧牟未做辩解，只是把戴着泡沫黑羽冠的头颅朝向曼威，他知道自己的交心好友能理解这起计划的可行性。 乌欧牟的期待没有落空，曼威代替他高声辩驳道：“曼督斯，就照乌欧牟说的做，我们之中既然没有能安然踏入深渊的维拉，那就要生养一个足够强大到打败米尔寇的迈雅！” “迈雅，您说的是迈雅！”狩猎之神欧米罗最先反应过来，他俊美的脸庞上惊起恍然之色：“我明白了，只有曼督斯的力量才能染指深渊，那么曼督斯的子嗣也会具备这样的力量，而且米尔寇未曾贡献过自己的本身精源，他的首生儿女定然是能力强大的迈雅，这样即使米尔寇逃回深渊，我们也能展开对他的追捕。” “同时还能净化深渊。”乌欧牟淡淡地补充一句。 “没错，这个计划真是天衣无缝，乌欧牟，我一直低估你了。”欧米罗兴奋地高举自己的猎弓，仰天喝彩：“终于能将邪恶从美丽的世界底下永恒根除，伟大的伊露维塔会为他的子女感到自豪。” “哪个姐妹肯把自己托付给曼督斯呢？”雅凡娜冷不丁在王座上打断他，周围其他女维拉的神情无一不显得淡漠。 她们并非对同胞媾合没有羞耻之心，而是根本就未曾表态赞同，冥王曼督斯虽然也是一位能力不俗的维拉，但他呆板严肃的性格太难讨女性喜欢了，没人会把自己的婚姻寄托给冷酷无情的命运审判者，这点是索伦和她们唯一的共同点。 “我……我愿意。” 一道孱弱而纤细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响起，悲哀女神妮娜瑟缩在王座上紧张地发言，作为阿尔达14造物主神之一，她对世界的创造和发展几乎没有半点贡献，存在感和力量都是维拉中最为低下的，但有一点让在场维拉皆是难以置信，那就是妮娜她在被伊露维塔创造出来时，和曼督斯是亲生兄妹，血脉非常契合。 “妮娜，你不必承受这个重担。”曼督斯对妹妹大喝道：“我们是兄妹，不是夫妻。” 帝皇在远处尴尬地观察着，乌欧牟的这场计划要是放在后世绝对会被当作遗臭万年的馊主意，哪有让亲生兄妹珠联璧合的，即使两人情投意合，血缘和传统也不会允许啊，况且看曼督斯这副禁欲作态，帝皇根本想象不出他能对女维拉能产生那方面的兴趣。 “不，哥哥，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面对曼督斯的严辞呵斥，柔弱的妮娜回答时声音充满哀伤，泪水悄然从两眸顺流而下，但话语却十分坚定：“这么多年来，我除了悲天悯人，没有其他特点，当然我也不奢望功名……我只想，只想有一个孩子能发自内心关心我。” “曼督斯，你坐下吧。”曼威轻轻用权杖敲打地面，雷电声闪现：“如果妮娜心意已决，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你和她的婚礼将择日举行。” 曼督斯咬了咬牙，却未作抗议，他对曼威奉命唯谨，万年以来从未违背，今日也不会特例。 “我需要他的命名权。”妮娜用缺乏中气的声音轻轻说道。 “当然可以。”曼威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是他的母亲，这是你毋庸置疑的权利。” 妮娜把目光投向哥哥，一直以来她很难面对曼督斯那张可怕而板刻的脸庞，但而今却不知哪来的勇气镇定地直视着他。 “如果是男孩，就叫他莫丁，意为忍耐。”她以毕生最坚实的声音告诉哥哥：“如果是女孩，就叫她昔拉，意为奉献。” 帝皇在远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惊骇。 第一百零一章 可怕的类似 上万年岁月过去，帝皇对灵体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他用第三者的视角静静观察着阿尔达发生的一切，时刻把精力关注在一位稚幼的少女身上，她的成长与阿尔达的未来息息相关，概因索伦已经在深渊沉伏了数万个千秋，维拉们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迎来深渊大军的侵袭，届时众维拉将联手击退索伦，然后让这名拥有曼督斯血脉的迈雅踏入深渊追捕重伤的索伦。 随着少女的长大，帝皇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起初他一直暗示自己妮娜给孩子取的名字恰好与初代会长重名罢了，但这些年来见证她的形貌和性格逐渐形成，可能连帝皇都不得不承认，这位青稚的迈雅与杀戮之王委实太像了点。 “可这并不符合逻辑啊。”帝皇脑海中不断重复这样的否定，他机械地把目光投放向阿门洲的位置。 维林诺内一处静谧的庭院中，身着紧身甲胄的高挑女孩正接受着战斗之神托卡斯拟定的体能训练，对身形娇小的迈雅来说，如山脉般庞伟的维拉委实不算好老师，托卡斯所能完成的各种锻炼，昔拉不一定能如法炮制，这让训练进程变得异常阻塞艰难。 但少女迈雅似乎拥有耗之不尽的精力，她昼夜不停地在此修炼，即便母亲妮娜一再表示她很心疼女儿，可昔拉却继承了他父亲的执拗，发誓未完成师傅交代的作业前，绝不离开维林诺回冥府休息。 “拿回你的武器，强大的战士永远不会让武器蒙尘！” 托卡斯极力把体格控制在迈雅的高度，他挥舞的金色战斧却依旧庞大，每次劈砍在昔拉的宝剑上，都会硬生生将她的武器击飞出维林诺，这样她又得费劲气力外出取回它。 “昔拉明白。” 没有表现出对训练艰苦的不满，少女谦逊地应承一声后，便快步往城外跑去。 当她来到宝剑之前，几乎与帝皇近在咫尺，虽然他已经仔细端详了少女近乎数万光阴，但每一次都必须感叹这是两位维拉血脉结合的巅峰造物，他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昔拉的独一无二，这要积多少岁月的阴德才能生下这样完美的女儿啊。 就在昔拉准备拾起自己的宝剑时，阿门洲的天际边突然闪现出一道璀璨的幽芒。 “他来了。” 维拉宫殿深处，在山脉般的卧房中盘坐冥想的曼威蓦然睁开垂暮老眼，凝声喃呐。 “深渊出动了。” 一身精灵猎者装束的欧米罗望向远方，极目远眺之下看见一团墨绿色火焰包裹着陨石正往维林诺高速坠落，而在这块陨石后方，还有上百道同样的绿火紧紧跟随，只不过稍微渺小一点。 接到维拉指令的高等精灵在城门吹了战争号角，低沉的呜鸣之声响彻整座城市，所有士兵马上以最快速度整装待发，布置防线。 烽火在通天塔般高耸入云的瞭望台点燃，将信息传播给阿门洲的每一座精灵城市，很快无数军队朝维林诺进发，展开支援。 这样有条不紊的军事行动如果放在索伦进入深渊前决计不可能出现，但在万年前的诸神会议结束后，维拉开始对自己的造物严格起来，每一个精灵国度都必须组建自己的军队，并且定期训练，一座城市要有足够的兵力和武器，年满100岁的精灵，需要在军队服役三年才能选择继续服役或是做回平民。 精灵天性好玩，起初这样的条定险些激起他们罢工，但是维拉们公布深渊的存在以及米尔寇的背叛后，终于让一些理智的精灵意识到危机，自愿自觉地维护军事活动，同时也诞生了许多从前不曾有的打铁匠。 维林诺外的一大片茂密森林核心部位，高度足可媲美维拉的参天古木下，为了休眠而一直缩小身形的雅凡娜睁开了数千年也未曾撑起的眼脸，翠绿王冠下的绝美脸庞高高仰起，凝望着正往维林诺无情坠落的幽芒陨石群。 “该醒了，我的儿女们。” 雅凡娜站起身来，高挑修长的完美酮体让天地黯然失色，她轻启薄唇低声喃呐，这阵细微到本无法让任何事物侦查到的轻语，却让整片高耸巨木纷纷有了奇异的反应，这些草木瞬间仿佛出现了生命，或者说沉眠的远古植物生命终于在今日奇迹般地舒醒，一具具树人拔地而起，最长的树枝化作它们的臂膀，成形的树桠则是它们的手指，粗长的树干分化两半，用作双腿。 这些树人是雅凡娜利用一万年的岁月创造出来的新造物，具备高等精灵的思维和智慧，但力量和体型远胜他们，是维拉一方目前最强悍的战争机器。 帝皇在世界夹缝处平静关注着这一切，他深知这场战争会以索伦溃逃告终，否则也不会出现未来的诸神时代和无神之世，但当他见证了深渊大军的势力时，却免不得为尤格萨隆的创造水平惊骇。 那是一片遮天盖日的地狱火军团，用云山云海来形容毫不为过，它们足足绵恒十万公里，每一千公里都设置一位深渊层面的守护者带领军队，规模空前浩大凶猛，相较之下阿门洲的高等精灵护卫军根本就是童子兵，两者倘若冲突维林诺必然化作湮粉。 “看来这场战争决胜点是十四位主神了。” 帝皇心想，军团的力量固然不可藐视，但维拉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至高存在，哪怕深渊的声势再庞大，仅凭索伦一人也难以挽回综合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地狱火军团很快就降临了，山头般庞大的陨石被地心引力狠狠拖拽到维林诺的地面上，倾砸而下让无数城居瞬间化作废墟和火海，虽然已经疏散了精灵平民，但城垛上的守军却不可避免被深渊大军的浩劫侵袭无情吞噬，悉数葬身幽火之中。 欧米罗从宽阔的宫殿中走出，比世界密度最高的物质还要坚硬的拳头轻而易举将坠落下来的陨石击成湮粉，当他正想跳向另一块嵌合在土地上的地狱火陨石，心头倏忽颤抖一下。 他感觉自己刚才摧毁的石块中，蕴含着类似于高等精灵的生命气息，而不是深渊恶魔那种极度浓烈的邪恶气味。 “这是……” 欧米罗迟疑了，他看到地面上破碎的残肢碎肉，但那些明显不属于深渊恶魔，反倒很像他们维拉亲手创造的小巧儿女。 欧米罗不禁把目光朝向维林诺，关注着地狱火陨石，这群庞大的石块竟倏忽从中间破碎龟裂，像是空中载体一样露出内里安全的魔法护罩，在那乳白的能量保护下，数十名长相极似高等精灵的矮小生物瑟缩着抬头望向外界，神情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此时此刻，他的背后传响了精灵护卫军高昂的战吼声。 “为了维林诺！” 第一百零二章 神话之战 战场之上，高等精灵组成的护卫大军化作滚滚奔流源源不断地冲向地狱火陨石，平日斯文宁和的形象顷刻间破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你死我活的绝命呐喊，以及振聋发聩的漫天马蹄声。 帝皇惊愕地凝望着几乎成为废墟的维林诺，他可是从万年前始终观察高等精灵直到今日的唯一局外人啊，怎能不知晓这群维拉以自身作原型却捏造出一个乐天派的种族，整日无乐不欢，视死亡为无物。 可他眼前这番足以让任何男人热血沸腾的盛大场景，倏忽将帝皇一万年以来对高等精灵根深蒂固的印象破碎得连渣子都不剩，这简直就是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百战之军才能爆发出的勇冠气势啊！ 果然不愧是维拉的造物，绝无法用肉眼去度量，隐藏得深不可测。 一块块被邪能魔火笼罩的偌大陨石纷纷从中碎裂，内里的深渊士卒陆陆续续爬出护罩，虽然他们也身穿精良坚固的装甲，但神情上无一例外地都透露出或多或少的恐惧，那是一种初次上战场的拽拽不安。 按理来说，深渊里的恶魔是不可能畏惧死亡的，它们比任何种族都熟悉杀戮与破坏，尤格萨隆邪恶的力量造就这些丑陋异形仇视生命的本性，自诞生以来就渴望着屠杀一切美好的生物，在深渊里和同族厮杀根本无法满足它们，只有有朝一日登上阿尔达踏碎高等精灵才可以稍微平息他们的杀戮欲念。 所以眼前的深渊士卒，无论从体型和情绪上都与高等精灵极其想像，但他们比高等精灵多出一样后者没有的东西，那便是，求生本能。 而在索伦心中，求生本能是真正造物不可或缺的基本要素。 他的意思是，让自己的造物和高等精灵一决胜负吗？帝皇不安地想着。 两军接触时，金铁相撞声像一场世界最壮阔的交响曲高潮开始，壮烈的战吼刺破空气中任何一处原本静谧的部位，维林诺的硝烟把阿门洲的天空染出一片浑浊，万籁在此归于战争。 帝皇屏气凝神，他看到一位黄金加身的精灵把漆黑如墨的深渊士卒轻而易举砍成两半，鲜红的热血泼洒得满脸都是，白皙肌肤此刻染上残忍的猩红。 深渊士卒并没有像恶魔那样彪悍狂暴，反而他们面对精灵护卫军排山倒海的攻势就如同麦草遇见镰刀立刻被摧枯拉朽地收割，恐惧让他们节节败退，根本没有丝毫力量反抗精灵们势不可挡的进攻。 索伦创造的人类，居然这般软弱吗？ 帝皇的这股心思甫一升起，他的双眼便捕捉到距离深渊大军后方的一位高大的深渊恶魔，它双手擎着一把战舰般庞大的锋锐砍刀，狞猛的牛头面庞上布满疯狂的战意，它不分敌我地在战场上横扫，每一次劈砍都会带起上百名士兵的残肢碎肉，宛如死神般恐怖。 远方突然响起一阵阵沉重的踩踏声，帝皇望过去，看到雅凡娜的树人军团仿佛一片翠绿的海洋翻越灰色的废墟徐徐靠近，雅凡娜以小巧娇躯伫立在最高的树冠上，翡翠长袍随着猎风狂乱飘动，而她犹自用平静的蔚蓝眸子凝望维林诺上发生的壮烈厮杀。 欧米罗把巨弓从背后抽出，在腰间楼阁般欣长的箭筒中拈起一根箭矢，搭弓朝牛头恶魔一箭射去。 噗呲！ 黑色的血肉以恐怖的程度从内翻卷开来，牛头恶魔捂着贯穿胸口的一根钢铁巨箭不敢置信望着欧米罗的方向，那里与它足有上百公里距离，尽管它并不惊愕于对方的准度，它真正骇然的是，居然有人可以一箭穿透自己堪比世界最坚硬铁石的皮肤，那是尤格萨隆大人和米尔寇伟主赐给它的无上礼物。 它不甘地摔倒在战场上，压死无数精灵和深渊士卒。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帝皇以极致的视力看到地狱火延绵了半个阿门洲，像牛头恶魔那样的领队几乎还有十万余头，而深渊士卒更是数之不尽，令人望而胆寒。 这一次的深渊入侵，并不像维林诺的精灵们所见那样简单，真正的考验和艰难还有十万余次，他们所要经历的厮杀将一次比一次严酷，对方数量远在护卫军千倍以上。 但是精灵们在清理了维林诺城内大部分敌人后，在城外见证汪洋般浩淼无涯的深渊大军时，其将帅们却坚定不移地喊出郑奋人心的嘶吼。 “士兵们，我们以鲜血捍卫荣耀！” 金甲精灵们以猛烈拍胸回应，骑兵像坐骑脱缰般急不可耐地奔往敌人，步兵在树人的掩护下紧锣密鼓地跟随前锋。 当微不足道的一点兵力在冲出城门纳入深渊军团的包围圈时，巨大无比的恶魔们瞬间围拢而上，用手中与身形不成比例的巨型武器掀翻护卫军组织的阵型。 护卫军虽然勇猛无畏，但面对千倍于自己的敌人难免寡不敌众，加上有这些强大的恶魔恣意横扫，他们的伤亡顿时以几何态势迅速暴增，眼看就要逐渐被深渊侵吞殆尽。 此时东方和南方忽然有冲锋的蹬响，帝皇看到维林诺外的精灵诸国援军已经赶到，它们就像一柄锥子把深渊军团包围圈薄弱的地方轻而易举地就冲破了，被困的护卫军很快与其接应，然后和南方的援军拼接成一条直线，树人站在前方，深渊大军马上被这场变动生生从中间切割开来。 欧米罗作为维拉正全神贯注在射杀深渊恶魔的要事上，其他的维拉如雅凡娜这些女性维拉则负责军队的维持和祝福上来，托卡斯像一条疯狗一样手执大剑大开杀戒，乌欧牟驾驭着海浪从阿门洲边缘以海啸之姿无情地收割者深渊军团的有生力量，而众神之王曼威挥舞权杖，让天空由乌云遮掩，雷光诡异地闪掠于眼前，一道道雷霆震响九天劈坏每一个胆敢冒犯伟林诺的邪恶生物。 这是一场神话般的战争。 第一百零三章 索伦的阴谋 维林诺后方的新古山脉内，两棵高可遮天蔽日的世界之树尽忠职守地释放着它们的光辉，右边的巨树叶色璀璨，仿佛一轮灿烂的太阳在其内发光发热，而左边的巨树犹如星辰般柔和，通体暗银，无须靠近便能沐浴它身上的洁净光辉。 这是阿尔达的两棵双圣树，为整片大陆带来源源不断的光芒，金圣树负责万物的生长和抵御深渊的黑暗侵袭，而银圣树则需要孕育永恒的治愈魔力，让维拉的造物免除瘟疫和伤痛。 如果双圣树被砍伐，阿尔达会陷入到永无止境的黑暗中，所有生灵都终将枯萎甚至歪曲成恶魔，但所幸双圣树出自伊露维塔之手，本身拥有难以摧毁的质量，哪怕是索伦用尽全力攻击，最多只能在上边留下一道浅显的伤痕，而在此之后索伦就会被其他维拉联手制裁，它们的安危是全大陆最不需要担心的。 然而明知故犯，一道巨大的阴森黑影飘然飞来，窃取了冥王曼督斯本身的索伦冷不丁地出现在双圣树夹缝间，虽说是夹缝，但就连维拉这种大陆体型最伟岸的生灵，在两棵刺破云霄的世界之树笼罩下，在这片山谷般的夹缝中竟显得如同蝼蚁般渺小。 索伦骷髅般的手掌把握着一团漆黑如液的烟雾，历经深渊长达万年的侵蚀，亦或者是索伦染指黑暗力量，改造恶魔为人类的副作用，如今的曼督斯身体已经被邪恶气息完全污染，变成腐朽的维拉本身，这样的躯体是无法长时间暴露在双生深的神光之下的，迟早有一天将被纯净能量化为乌有。 他向银圣树，柔和的月色幽芒深深刺痛死神身上的每一片肌肤，但索伦就好像已经丧失了一切感觉，顺着山体般巍峨的树干蜿蜒直上，掌中黑雾沿途散播可怕的邪恶烟气，似在侵蚀着银圣树，但实际上并未有任何作用，圣树安然无恙。 贯通苍穹的躯干实在太过高大，倘若以路程计算，摆在索伦面前的几乎是维林诺到临近诸国的距离，凡人的肉眼根本不能从树底望见树冠，那是目不可及的高空。 帝皇观察到了索伦的踪迹，于是抛下维林诺城外的史诗战争，跟随索伦攀上银圣树。 抵达树冠时，索伦还在艰难地在树干上攀登，从顶端俯视，高大的维拉也只不过是个指尖上的苍蝇罢了。 “他想要在这做什么？” 帝皇低头沉吟，银圣树的树冠与普通树木并无本质区别，除了让人叹为观止的宏壮外，也只是成片成片的繁茂银叶，根本没有世俗传言的那样说树冠蕴含世界源泉，这两颗赐予阿尔达光明的神树本就被伊露维塔设计得无懈可击，创世神可能也早已料到维拉之中会有人受心魔所障，被邪恶吞噬。 忽然，帝皇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大一小的身影，那是在刚刚赶到圣树底下的托卡斯与昔拉。 “米尔寇要污染圣树，托卡斯叔叔，我们必须上去阻止他！” 望着银圣树上巨大的阴影，昔拉黛眉锁紧，抬起俏脸看向魁伟的托卡斯，然而后者却神情轻蔑，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他没办法动圣树，那是伊露维塔的造物，就算整个深渊降临，也敌不过圣树的光辉。”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事，毕竟我们不曾知晓深渊中到底存在何种力量，伊露维塔大人……那是创世时代的事情了。” 昔拉认真解释着，继承了母亲妮娜海蓝色明眸的眼睛坚定地与托卡斯对视。 “叔叔，把我送上去，只有我的身躯不会被米尔寇的深渊气息腐蚀，我可以对付他。” “那无异于送死！” 托卡斯一口否定，但也没有把话说说绝。 “我可以带你上去，但你要和米尔寇保持距离，否则你就在这下面好好待着。” 昔拉乖巧地点了点头，托卡斯见状，大手一挥就将侄女牢牢攥住。 “见到索伦，你可能会对他产生奇异的亲切感，那是因为你父亲的本身缘故，千万不要被蒙蔽。” 言罢，他粗壮的大腿略向下沉，蓄势片刻后，原地纵身跳跃，瞬息出现在空中五百米外，且仍以爆发性的冲头蹦向上方。 帝皇望见索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树冠近千米的边界，它银叶树枝间穿行，宛如林中阴魂飘忽不定，那股压抑沉闷的诡异形象，让帝皇无法与千年前神威凌冽的米尔寇联系在一起。 深渊的腐蚀力量真是不可小觑。 当索伦攀上树冠时，帝皇近距离地看见那副骷髅般的干枯面庞，即使是克尔苏加德也没有这样可怖的面容。 “来了？” 索伦侧过目光，似在端倪着银叶树枝，但实际上正和刚刚抵达此间天空的托卡斯互望。 他手里没有任何的武器，唯独掌间缠绕氤氲般的漆黑雾团，可托卡斯分毫不敢懈怠，给昔拉施展一道恒效浮空术后，抄起闪金巨斧便往索伦砸去。 索伦虽然只剩下一袭斗篷和骨架，但身手依旧灵敏，轻而易举便避开了托卡斯的金斧，然后反手一掌拍向对方后脑。 “叔叔，不要让他碰到！” 听见昔拉急切的娇喝，托卡斯不禁全身抖索，他警觉地往前头使劲翻滚，勉强躲开索伦的掌击，只是后背让黑雾碰上少许。 也仅仅是细微的侵染，托卡斯刺人眼球的亮金铠甲当即暗淡下来，黑雾好似水蛭般紧紧依附在托卡斯的甲胄上，挥之不去。 额间冒起冷汗，托卡斯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着索伦，此刻才发现，他手掌中的那团黑雾拥有着生平见过最为浓郁的黑暗气息。 “索伦，你究竟创造出了什么东西？” 回答他的是索伦默不作声的攻击，这次托卡斯谨慎地没有冒然迎战，而是将金斧架在身前，朝后面闪躲，但这样一味的避让总没有好下场，所以他一边退让，一边寻找着索伦攻击的漏洞，找准时机挥出迅雷不及的一板斧。 “托卡斯，这就是我的计划。” 愉悦的冰冷声音在耳边倏忽响起，托卡斯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想要回身扫劈，但一切都已经晚了，索伦把黑雾一点不漏尽数打入他的后脑。 金斧势如破竹地穿透他的身躯，死神阴影烟消云散，却留下了索伦飘忽的话语。 “我把灵魂注入深渊之源，这样的黑暗力量足以污染你的心智，从今以后，我既是你，你便是我，深渊将会把所有维拉都引至正途，生死不再轮回而是对立，一切错误都回到正轨。” “曼督斯的女儿，你将作出怎样的选择呢？呵呵呵。” 最后一道声音越过托卡斯直接传送在昔拉的脑海中，她悬浮在空气稀薄的云端，俏脸失魂落魄。 帝皇眼前景象瞬息如走马灯般飞快变化，其灵体短时间接受了无法衡量的庞大记忆。 第一百零四章 后手 那是阿尔达大陆的未来，索伦的黑雾侵入托卡斯体内后，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深渊气息污染的力量之神带着昔拉回到维林诺，深渊大军陆续撤离，只将尸体和人类士卒弃置战场，沦为高等精灵的俘虏。 托卡斯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众维拉，森林女神瓦尔坦试着借助银圣树的纯净能量去除托卡斯身上的邪恶之气，结果毫无收获。 为了挽救托卡斯的良知，曼威带着他飞出阿尔达，去到苍茫之宙寻找创始者伊露维塔，期许这位无所不能的神父可以化解深渊诅咒。 秉承着不杀降兵的原则，高等精灵把人类放逐到阿尔达大陆外，让他们独自在大洋中自生自灭，但是这些天真的精灵们怎么也料想不到，在这个荒芜浩渺的星球上，还座落着另一个未经维拉开发的隐秘之地，那里同样具备孕育生命的潜质。 中土大陆，无神之世的最初地图。 帝皇依稀还记得，官方发布的第一个资料片，就是已经在中土大陆繁衍壮大的人类帝国，建造了无敌舰队向阿尔达大陆发起大规模远征，所有游戏玩家都只能选择两个阵容，要么加入中土，要么成为精灵，这场凡间的战争虽然没有对已经隐世的维拉和迈雅，也就是众神产生丝毫影响，但对无神之世后来的成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历史大事。 战争以人族的败退告终，紧随其后的，是诸神因理念不合而爆发的内战，两座大陆在神力的浩劫破坏下分解成上百个独立土地，许多邪恶生命都是被这场战争的能量风暴催生出来的，包括戒灵骑士。 昔拉从迈雅的宝座跌落，隐没于世间，修炼造物的术法和技能，逐渐成长为今日魔名远扬的杀戮之王，建立起一代顶级公会图蒙萨斯大坟墓。 直到深渊资料片公布，官方开启了深渊副本，她带领邪道讨伐队攻略索伦，将这头曾经给阿尔达带来恐慌的深渊领主就地正法。 然而昔拉自己被没有逃脱死亡的厄运，她欺骗了安格玛，她所创造的时间禁咒即使未经夺去贵为迈雅的生命力，可在昔拉灵魂消弥前，索伦无孔无入的灵魂混入了她的躯壳，然后在尤格萨隆的帮助下踏上前往新世界的虫洞。 三年后，安格玛巫王试图用统御魔戒创造以昔拉为原型的公会BOSS，系统告诉他索伦就是昔拉，因为她的数据已经被索伦污染…… “你已经明白这一切了吗？” 帝皇如梦初醒，周围的景象回到了尤格萨隆心灵殿堂，巨大而不断跳动的淡蓝色心脏悬挂在穹顶，游离记忆碎片依然反射着历史名人的传奇事迹。 尤格萨隆的声音又一次在大殿响起。 “安格玛，你已经明白这一切了吗？” “我明白？” 帝皇梦呓般地自喃着。 “对啊，你明白了，经历这千万年的历史。” 尤格萨隆的话语里隐含着窃笑，它引导帝皇进入自己的记忆碎片，让他恍如隔世误以为真，为的就是帝皇现在这个反应。 “安格玛，这就是世界的真相，你崇拜的迈雅其实现在正被魔王主导着躯壳，而你被带到这个世界来并非偶然。” “是你带我来的吗？” “没错，我是你的引路人，这个脆弱的世界需要一个手段强硬的统治者，你将是新深渊的主人，安格玛巫王阁下。” 这只精于蛊惑的恶魔诱导着帝皇，后者经过千万年的记忆阅读，精神跌至低谷，很难抵挡它的语言洗脑。 “深渊，灵武大陆拥有深渊吗？” “你可以建造一个，用你引以为傲的图蒙萨斯大坟墓以及我的爪牙从旁协助，黑暗气息将蔓延到这片未经邪恶染指的处女地，我们将是武者的再造人。” 它一边低语着，一边在心里沾沾自喜，只要安格玛被它污染，这个世界就不缺乏深渊的管理者，而天上的那个世界，已经有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帝皇的灵体眼神越发空洞无神，一缕缕黑气自瞳孔缠绕浮生，那是深渊意志在猎杀他的意识。 “我是否已经死了？” 他问尤格萨隆，尽管神志已然模糊，至高者的灵魂之强也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抹杀的。 即使是索伦也需要深渊积年累月的污染才化作枯骨，但神识并没有被尤格萨隆控制。 “您的灵魂犹在，我会为你构建一个全新的肉体，甚至超越您的生前。” “哦，听起来很诱人呢。” 在尤格萨隆得意洋洋之际，它的心灵殿堂忽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阵飘渺阴森的嘶哑之声，那声音一点也不比它的蛊惑和善，甚至更为恐怖。 谁！ 千喉之魔首度感到惊惶，除了米尔寇未曾有人给过它这样的情绪，哪怕后者已经被深渊完全玷污，失去了维拉身躯和正义意志。 喑哑的声音幽幽传来，这次却不是对尤格萨隆，而是下方的帝皇。 “巫王大人，您该清醒了，这可是您亲自拟定的计划。” 这道声音宛如惊雷，霎那间把混沌的脑海劈开一道光明，帝皇眸子里的黑气瞬息烟消云散，他整个人此时才是如梦方醒。 对，没错，他并非毫无准备就踏进心灵内场，而是布置了后手，甚至于夏菲儿那次近乎自杀式的攻击也只不过是众阶层主和他的商议结果罢了。 “夏菲儿呢？” “巫王大人，卑职在此。” 饱含无数敬仰之意的婉转话语在帝皇身旁响起，他下意识偏头望去，浑身火焰交织的绝美少女婷婷玉立。 第六阶层主，火元素之王夏菲儿。 她率先袭击尤格萨隆，只不过是为了在它体内引爆肉体，让火元素得以潜伏，直到帝皇打开尤格萨隆的心灵大门，它携带着摩灵紧随其后，在神级梦灵的技能掩盖下甚至连尤格萨隆都未曾察觉到它俩的存在。 然后帝皇经历了对他来说时隔千万年的历史，但在心灵殿堂也仅仅是短短十分钟的时间。 现在，正是对尤格萨隆执行真正征伐的时刻了。 第一百零五章 诸恶之王 次元之门崩裂漫出的神性阵纹在昏暗阴云间纷扬洒下，如一场闪耀着淡淡金光的瓢泼大雪，每一道阵纹落在图蒙萨斯大坟墓阵前战场，深渊无面巨兵和墓仆纵横交错的尸山血海，一具具流淌着五颜六色鲜血的尸首上时，这些由阳神亲手刻造而出的灵阵单位便会迅速溶解身下的亡者，直至完全落到地面，化作种子深埋泥土。 战争最终以无面者全军覆没告终，图蒙萨斯大坟墓伤亡大半，但仍有一战之力。 夏妮雅整合了幸存的残兵，尽量将战死的墓仆回收大坟墓，交给克尔苏加德研制亡灵。 龙徒把仅剩十头的族人送回第八阶层，它相信这些经历生死血战的手下才是大坟墓的骨干栋梁，在下一次征伐中，第八阶层的战力将绝不弱于今日。 血煞刚刚逃过被灵体位面囚禁终生的厄运，现在清点了自己带出来的吸血鬼，始祖形态已经消去的妖柔脸庞上一直愁眉不展。 上京城的废墟外，浣熊等人亲眼见证了祖墓荒山不远处的惊世大战，安东尼法师早就瞠目结舌，而自从图蒙萨斯大坟墓浩劫般的降临便失魂落魄的杨墨雪更是整个人昏厥过去，让依米洛儿化作白马驮运，洛克对墓仆的勇猛赞不绝口，暗暗发誓将来再度爆发对外征伐时，自己必须在此之前超越父亲，然后带领暗夜精灵冲锋陷阵。 当外界正井然有序地收拾残局，心灵内场却陷入剑拔弩张的状态。 “安格玛，你竟敢暗算我，古往今来，从未有任何人敢这样戏耍尤格萨隆！” 千喉之魔暴跳如雷，着了帝皇后手让它无论从尊严和利益上都无法接受，为了实现侵染灵武大陆的大计它甚至不惜离开无神之世，把灵魂都押在弱小的选民身上，只要能成功腐化大坟墓的主人，虚空大君交给它的任务便指日可待了。 然而千喉之魔想也没想到，猎物居然反口咬向了猎人，这是对猎人最大的羞辱。 灵体的精神状态恢复大半，帝皇确认自己还有余力施法，便无所忌惮地出言讽刺。 “你自诩为最聪明的上古之神，玩弄维拉于股掌之间，骄傲早就生根发芽，怎么会注意到敌人手段中微不足道的细节呢？聪明之人总有被聪明绊脚的一天，现在恰好轮到你倒霉了，尤格萨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尤格萨隆，它那硕大无朋的心脏怦怦跳动，每一下都像要炸裂般强韧有力，殿堂开始无声震颤。 “住口，你只是一介凡人!” “哼，一介凡人，那你呢？一头连凡人都能战胜的虚空恶魔。” 夏菲儿冷冷地呵斥它，绯红焰火从指尖绽放出绚丽的光彩，将不住震动的心灵殿堂映照出雄雄火色。 “别以为人多就能翻盘，我要你们全部葬身此地！” 尤格萨隆尖啸一声，两人脚下的石板骤然崩裂，一条条蔚蓝色的触手破土而出，带着巨大的压迫力向两人蹂躏而去。 帝皇灵敏地躲开袭击，而夏菲儿则直接在手中凝聚出一把形似破晓神剑的牙刃剑，其上附带灵魂火，直接一剑斩断触手。 “在死亡之神的面前屈服吧！” 千喉之魔见偷袭不成，立刻换回拿手的心灵魔法，它在帝皇和夏菲儿之间牵引出一条意识锁链，甚至连两者脑海中的摩灵都无法幸免，三人当即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企图扭曲他们的神智。 “菲儿，离我远点，这是尤格萨隆的意识连接，凡是被法术选中的目标距离不超过20码，每个人都要承受大量的暗影伤害和每秒2%的心智损失。” 夏菲儿迅速领命，劈碎挡路的一条触手，然后飞跃到大殿的角落，灵体受到的伤害和心智损失很快就遏止了。 但摩灵是始终都需要一个意识载体的，所以它必须存在于夏菲儿与帝皇甚至尤格萨隆脑海内，摩灵不敢贸贸然就钻进尤格萨隆的意识核心，也就是那颗跳动不息的淡蓝心脏，毕竟对方是从阿尔达诞生之初就存在的上古魔神，而且精于灵魂邪术，甚至可以说梦灵这个种族概念上的祖先。 两人的心智指数在飞快下降，同时还要承受数值不小的暗影伤害，这让摩灵心急如焚。 “巫王大人，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它催促道，心底已经做好不拖累帝皇扑向尤格萨隆以卵击石的打算。 “我知道。” 帝皇沉重地回复部下，他早已料到尤格萨隆会施展这门棘手的技能，自然也有应付它的策略。 但成功的几率不尽人意。 亡者共鸣，这是安格玛巫王自创的禁咒法术，能够读取一定范围内任意亡者留下的痕迹，哪怕只是指纹也能生效，施法结束后，施法者将暂时获得该亡者的所有招式。 这道禁咒魔法正好适用于尤格萨隆的心灵内场，因为它吞噬了太多强大神祗的灵魂了，空气中漂浮的记忆碎片就是最好的施术对象，说不定其中就有可以制裁尤格萨隆的存在。 它所害怕的神。 想到就做，帝皇立刻开始吟念咒文，灵体内蕴含的庞大魔力无拘无束地跳跃而出，寻找着符合施法者心意的目标。 空中游离的强者记忆实在太多了，就像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魔力必须从数之不尽的水滴中寻找一粒独特的水珠，根本是强人所难。 但不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亡者残存的怨念帮助，帝皇竟直接捕捉到适合他施法的记忆片段，它悄悄地悬停在殿堂的穹顶一脚，仿佛绝世独立。 “把你毕生所学传授于我，我将让你夙愿得偿。” 他低声凝念着，魔力马上锁定了那枚特别的记忆碎片，将它主人的信息以光速传输到帝皇的灵体意识内。 当他完整接收这些知识时，深邃无底的铁王冠中发出一闪而逝的低笑。 帝皇高举右手，勇往直前地指向千喉之魔的心脏。 “尤格萨隆，你本是虚空维度一颗无法成长的时间粒子，被一名虚空生物发现放在另外三颗粒子旁边培植成形，你天生与三位兄弟性情不同，充满了变幻莫测和深思熟虑，以至于被它们孤立。” “在指派到阿尔达后，你为了独占这座星球向维拉发出信号，让他们奏响大乐章创造生物，引发兄弟们和维拉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然后自己渔翁得利，在深渊中坐享其成，你以为这些神祗里不会存在威胁自己的人物，但却发现了一个能让自己致命的维拉。” “冥王曼督斯。” 淡蓝色的巨大心脏登时停止跳动，触手像是暂时失去动力般再未钻出，殿堂陷入一股如同死亡的沉寂。 尤格萨隆害怕了，自从诞生以来，除却发现曼督斯秘密那一次，史无前例地害怕了。 帝皇说的没错，它畏惧曼督斯，虽然得益于虚空大君的恩赐千喉之魔近乎不死，无论面临怎样恐怖的攻击都可以恢复原型，只要心灵内场存在，它便永生不灭。 但这样的能力有一个缺陷，那就是这颗维持内场运作的心脏，它必须不断吞噬灵魂才能生存，而当尤格萨隆吞噬了曼督斯的灵魂时，竟发现曼督斯竟学会一个让它无比忌惮的魔法。 熔魂亡语，曼督斯用来对付不从者灵魂的审判神术。 “此魂不该转世轮回，仅以我曼督斯的名义起誓。” 帝皇高声诵祷着咒语，千喉之魔惊恐万状地从石板下破出上千条触手，试图在对方把咒语念完之前绞杀，但它似乎晚了一步。 帝皇空洞无物的铁王冠中发出宣判这位深渊领主死刑的昭告。 “冥域之火，将它熔炼为宇宙的一份子吧。” 话音落下，尤格萨隆淡蓝色的庞大心脏瞬间被电光火石间燃起的黑火焚成灰烬，连带着心灵内场也瞬间熔化飞灰，帝皇和夏菲儿的灵体刹那间暴露在灵武大陆的天空之下。 “结束了。” 望着被时间禁咒摧毁的半片平原，帝皇吐出一口惆怅的叹息。 五天后。 大元国南地，东岸的一座巍峨仙山上，五行道门座落在千仞悬崖边角，规模宏大的道观比比皆是，有些建筑甚至违反了物理定律悬浮在云烟间，让凡人望而生畏。 一位斗篷披肩的黑衣人踏过六千级阶梯来到山门之间，望着这扇比上京城城门还要宽阔数倍的巨门，伸手用指背轻轻敲打两下。 “来客何人，报名以便我等接待。” 道门的看守弟子拉开门阀，很难想象一位龄年孩童就能推动足重千斤的木门，让黑衣人稍微对这支最古老的武学宗派另眼相看。 “告诉你们掌教，我是来找公孙牧铃的，至于名字，就唤作林穆好了。” “你是来找师叔祖的？” 小道士惊讶地撑开眼睛，对眼前这名不速之客的身份有些好奇。 “哦，她已经在道门里混到这个辈分了吗？” 黑衣人轻笑一声，让小道士听着感觉有几分怀念的味道。 莫非是师叔祖的旧人？ 小道士豁然起敬，师叔祖在道门里可是属于开山教主级别的，不说那身无所不能的修为，就光是她洞悉一切世事的智慧就已经折服了道门上下大大小小的长老和弟子，哪怕是掌门林纵，在面对师叔祖时都只能毕恭毕敬地悉心请教，绝不敢有分毫逾越。 “前辈在此稍候，晚辈马上就通报给师叔祖。” 小道士彬彬有礼地朝黑衣人作了一揖，正要转身往宗门内部跑去时，却立刻被黑衣人叫住。 “算了，我也知道她在哪。” 闻言，小道士愣了愣神，旋即望见黑衣人的身形从原地消失，他赶紧抹干净眼睛，但还是看不到黑衣人的踪迹，当即大惊失色。 这也是一位大能啊！ 公孙牧铃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还能再次见到他，她端坐于蒲团上，望着面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内心之中五味杂陈。 “林穆。” 她刚刚说完，就让黑衣人打断了话语，眼看对方大步上前，在正对着自己的另一蒲团上稳稳盘腿坐下。 “会长，你知道我找了你多长时间了吗？” 公孙牧铃摇了摇头，她忍住了想去掀开黑衣人面罩的冲动，柔声问道：“你怎么能确认？” “就是你给我的那枚极境丹，能囚禁阳神的一颗散魂，那根本就不是一枚丹药吧，而是，世界级道具，我之所以能在时间禁咒的反噬下保存灵魂，也正因为这个道具，而您也是。” “你找到阳神的本体了？”公孙牧铃显得很惊奇，这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办到的事情。 “没错，它被尤格萨隆埋藏在大陆地幔之下，我杀死了尤格萨隆后，便解放了它。” “你怎么能释放它，阳神再怎么说也是强大神祗啊。”公孙牧铃捂住唇瓣，只有在这人面前她才敢做此等姿态。 “那又如何，我让他滚到了天上那个世界去了，有朝一日哪怕它要卷土重来夺回大陆，也是给图蒙萨斯大坟墓征伐的BOSS，即使在力量碾压一切的异世界，墓仆也不能缺乏磨练，阶层主现在正苦心孤诣地研究如何回到无神之世的方法呢。” 他的这番回答让公孙牧铃沉默了，说的没错，大坟墓是她亲手建立起来的，她知道这个公会所蕴含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否则也不会放心让他讨伐尤格萨隆。 “哦，对了，他还在您的体内吧。” 对方这句问题让她倏忽震颤，没想到连这种秘密也被他识穿了。 “嗯，我和他做了交易，一人主导灵魂一百年。” 自从索伦夺走她的躯壳后，在空间虫洞内她便一直与索伦抗争，不稳定的灵魂展开长途穿梭是很危险的，于是索伦和她定下契约，两者凡有一人死亡则另一人也将赴死，神魔之间诡异的和平自此便不可思议地维持下来。 “还有多久？” 黑衣人身子前倾，浓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公孙牧铃俏脸攀上淡红。 “大概四年吧。” “那就来大坟墓住吧，直到他出现。” 他霸道地挽住公孙牧铃的双肩，面罩下的嘴角咧开邪恶的弧度。 “我会让他知道，骚扰诸恶之王的妻子会得到多么严峻的结果。” 公孙牧铃瞪圆杏目，整个人僵直着娇躯，久久没有回复。 半晌后，她面红耳热地支支吾吾。 “终于……开窍了呢。” （断断续续地写了半个学期，终于把这太监重新续上一根阳痿的生殖器了，新书已在存稿，大概春节上传，这波绝对是有备而来，想切都切不断，诸位摒弃前嫌吧，毕竟咱也诈尸一回了嘛[滑稽]。）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