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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响过,巨大的丹凤门被几名卫士合力向两边推开,门轴发出了沉重地的“咿呀”之声,在这声响之中,宏伟的皇城开始了新的一天。
晨光熹微中,一架步辇停在了睿宗寝宫殿前,刚一落地,太平公主就一步跨了下来,挥开了上前来搀扶她的侍女,提着裙裾,疾步上了台阶,又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寝宫大门。
睿宗刚刚起身,对于一大清早就出现在面前的太平公主,他似乎并不意外,笑着对太平公主点头打招呼:“太平,来得好早啊。”
太平公主也不说话,气鼓鼓地看着睿宗,一句开场白也没有,直截了当地问道:“陛下,听说你要让位于太子?”
“你也知道了?朕正要叫人去请你进宫来商议呢。”
“不用你请,太平自己来了。这么早就进宫来觐见皇上,太平就是想要跟兄长说一句:太平不答应你让位!”她的一双丹凤眼冷冷地觑定了睿宗,从牙缝里迸出了几个字:“绝不答应!”
睿宗淡淡一笑:“太平哪,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也不要再说了,明日早朝,朕就亲口晓谕众位臣工。”
太平公主急了,一只玉手把榻上案几拍得“咚咚”作响:“四哥!好四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只图自己清闲,置祖辈的江山于不顾!这个天下你真的就不想要了吗?!这可是我太平拼了身家性命为你争来的啊!你却丝毫不以为意,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屣,李旦,四哥,你——你做事不要太过分了!”
睿宗不以为然地摆摆脑袋:“怎么过分了?这个江山朕也知道来之不易,怎么会不要了呢?!太子难道就不是圣主明君,就不能治理这个江山了吗?!他年少有为,胸有天下,江山交到他手上,朕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相反,朕放心得很!”
太平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睿宗:“你要交可以,晚几年再说。”
“朕也想晚几年再说,可是,昨晚天现异象,你也是知道的。天意不可违,天心不可背,让位正是为了顺应天意,如若不然,这个天下我李家可能就坐不稳当,太平你一向精明,怎么这次就不明白了呢。”
“天现异象,分明是警醒于你,太子有了叵测之心!要你多加防备,你倒好,干脆来了个大撒手,把皇位拱手相让!既然如此,当初太平何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置身家性命于不顾,诛杀了韦后一党,又硬逼着少帝退了位,一心一意地拥立你李旦坐上皇位呢?!”
睿宗两手一摊,一脸的无辜:“朕当初不是再三地说了嘛,朕一点也不愿意当这个皇帝,朕半点也不喜欢这把龙椅。不是你们苦苦相逼,朕会答应坐上来吗?!”
太平公主被睿宗一句话顶得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恨得咬牙,却把这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皇帝哥哥没有办法。她“呼”地立起,气冲冲甩下了一句:太平倒要看看,看你对群臣怎么说!说完,抽身便走。
出了大明宫,太平公主回到了楚国公府,派出家人,把窦怀贞、崔湜、萧至忠、岑羲等人一并召来,明令他们:皇帝若提起让位之事,一定倾全力劝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把玉玺交出去。几个人唯太平公主马首是瞻,唯唯诺诺地连忙应承。崔湜还直白地说道:“太子是我等死敌,他若继位,就是我等的灭顶之灾临头了,吾等须得拼尽了所有的气力,也要说动圣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惟愿圣上龙体康健,长寿百年,一百年也不让位,叫李三郎当个白头太子,一辈子住在东宫,休想踏进含元殿半步!”
一席话引得在座的人哈哈大笑,连太平公主冷如挂了冰霜的脸上也短暂地浮起了一层笑靥。
第二天早朝,睿宗果然说起了让位之事,话音一落,早有崔湜闪身出班,劝谏睿宗道:“圣上正当盛年,即位以来,政通人和,万方仰依,深得民心,吾等臣工还期盼在圣上统领之下,再造一个大唐盛世,令天下归心,令万邦来朝。圣上却屡屡言及要退位让位,寒了众位臣工的心,也寒了天下百姓的心,万望圣上以宗庙社稷为念,亲力亲为,掌管天下,则社稷幸甚,百姓幸甚,吾等臣工幸甚。”
接着,窦怀贞、萧至忠等人轮番上奏,劝阻睿宗让位,众人说得唾液飞溅,无奈睿宗心坚似铁,丝毫不为所动:“囊日中宗在位之时,有奸人玩弄权柄,天象屡屡出现凶兆,有河水断流,有地动山摇。朕当时心怀惴惴。屡次上疏中宗,请求他明了天意人心,在诸位皇子中间遴选有德有才之人,立为东宫,以上解天谴,下缓民心。但他却置之不理,一意孤行,这才有被后宫谋篡被亲女鸩杀之祸灾。今天想来,尚自惕惕于心,不能释怀。”他用目光扫视群臣,语声缓顿却掷地有声:“朕当年能劝谏他人顺应天意,今天轮到了自己头上,难道反而做不到了么!”
窦怀贞站在丹墀之下,还想开口再谏,睿宗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挥一挥手:“你退班吧,休要再说了。朕意已决,任是天崩地裂,也万难更改,谁人再多言多语,定然将尔贬出朝堂,削职为民,休要怪朕手下无情。”
早朝下来,窦怀贞、崔湜等人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众人一起去了楚国公府,把睿宗的言语禀报给了太平公主。太平公主面色铁青,又急又恨,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窦隆怀贞说:“殿下,看来吾等纵有翻江倒海之力。也难以挽回圣上让位心思,看来禅让已成定局,吾等如何处?”
太平公主的丹凤眼里射出“嗖嗖”的冷光:“哼,不要以为他李三郎能坐得稳龙椅,他登上皇位之日,就是吾等与他的较量剑拔弩张之时!不分出胜败,我太平就不是大圣皇帝的后裔!”
东宫之中,将要登上大宝的太子李隆基并没有多少欣喜和欢愉,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他不明白,父皇此时此举真的是为了除祸免灾,还是依然对他心存猜忌,以让位而求自安。他绕室彷徨,百思不得其解,越思越想,越是觉得这个宝座此时决不能坐上去。
为了面陈心曲,李隆基立刻进宫去觐见睿宗。一进延英殿,他就伏地不起,连连叩首:“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父皇正是春秋鼎盛之时,父皇却为何要作出这让儿臣惶惑不安的决断?儿臣万万不能从命!大唐江山不能没有父皇掌管治理,儿臣情愿为父皇多多分担政务,再次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早朝上与众臣工一番计较,睿宗有些累了,他眼睛半睁半闭,懒怠地斜靠在榻上:声音里也透出了几分倦意:“三郎,朕让你接过大宝,是信得过你,怎么就让你惶惑不安了呢?”
“儿臣功微德薄,却超越位列,忝为太子,本来就感到力不从心,日夜局促。而万万未曾料及,父皇匆忙要传位于儿臣。儿臣闻说,惶惶不可终日,更不知道父皇是为了什么缘故,突然要退位禅让,莫非是儿臣......?!”
“没有什么莫非不莫非的,你不要自寻烦恼。”
“可是,父皇突然要退位,总该有一个原委的吧,请父皇明示儿臣,儿臣也好稍稍心安。”
“好吧,你起来,听朕说。”
李隆基站起身来,躬身侍立在睿宗身旁。睿宗瞥一眼自己的儿子,慢悠悠地说道:“韦后乱政,奸臣弄权,国家是妖孽横行,风雨飘摇,国将不国,之所以转危为安,化凶为吉,朕之所以能以平庸之身,登上九重之位,全仗着你挺身而出,独力承担,以一己之力,横扫妖氛,肃清悖逆。若不是你,朕如今恐已身化白骨。葬身于沟壑之中了。前夜,天现异象,坠星落入南山,预示着家国有变,恐起灾殃。为了国家,也为了自己,朕才起了传位之心,你就安心接玺,不要东想西想的,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吧。”
李隆基一听,再次倒身下跪,脸上泪水汗水交流,如雨飞珠走:“父皇的话,使儿臣心中越发地不安,父皇即位,是天予神授,儿臣并无寸功。父皇归功于儿臣,儿臣实在是有愧于心,万不敢当!请父皇念在儿臣平日里恭谨小心孝敬父皇的情分之上,恩准了儿臣的请求,继位一事,纵然是父皇以抗命不遵的罪过赐死儿臣,儿臣也绝不能从命!”
听到李隆基说到“恭谨小心孝敬父皇”一句时,睿宗半闭的眼睛蓦然间睁大了,定定地落在李隆基身上,他长叹一声,开口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孝敬朕,既然如此,你接了帝位,就是对父皇最大的孝敬了!”
李隆基再也无话可说,一时间,胸中倒海翻江,万千滋味,一齐涌上了心头。他很想就此应允了父皇,但是,一个声音在内心里殷殷地告诫着他,警示着他:千万不能太急迫,千万不能太情急,千万不能让父皇看出来你推让是假,盼着早登皇位是真。他埋下头颅,把自己的脸对着地面,仍然不肯松口:“不论是当郡王还是当太子,儿臣都一样地孝敬父皇,一样地为父皇分忧解难,分担忧患,绝无闪避推脱之心!”
“唉,还要怎么说,你才肯领了父皇的情呢!”睿宗下了软榻,背手站在李隆基面前,由上而下,俯看着李隆基那一头乌发:“莫非真的要等到朕睡进了棺材,你才肯来个柩前继位么!”
“父皇——”
李隆基哽咽着一声呼喊,哭倒在地。父皇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内心柔肠,三分是感动,三分是激动,还有三分,是惊?是喜?是悲?是乐?说不清道不明,父皇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推辞不就,是不是就显得有些矫揉造作,反而要引起父皇不高兴了。
睿宗抬眼看着殿门外的一角天空,看着天空上悠悠飘浮着的几朵云彩,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朕被你们闹了一天了,实在是累得狠了,你出殿去吧,父皇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儿,想静悄悄地歇一歇了,你去吧。”
李隆基一路走,一路泪流不已,一直哭出了大明宫。
七月二十五日,睿宗下了诏书,正式向天下臣民表明了要把皇位传给太子李隆基的意图。
李隆基诚惶诚恐,忙不迭地上疏,再次表示坚辞不受。睿宗当即驳回了他的奏文,丝毫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太平公主万万不曾料到,自己借天象玩弄了点小聪明,本意是让睿宗对李隆基心存芥蒂,万不想反而把太子提前推上了皇帝的宝座,如此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来,连日里,她在府中大发淫威,看哪个都不顺眼,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闹得阖府上下鸡犬不宁,人人胆战心惊。
薛崇简回府探望父亲,见继父武攸暨已是命悬一线,性命只在旦夕之间。母亲却不在父亲病榻前守护。问下人们母亲去了哪里,有人回答说,殿下心中不快,正在园中骑马散心。
薛崇简赶紧去找母亲。果然,太平公主一身短装,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在一个木栏围起来的场地中策马驰骋。薛崇简喊了好几声,她才听见了,下了马,提着马鞭走出围栏,问道:“有事吗?”
薛崇简说:“母亲,孩儿看父亲的病势沉重,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太平公主满不在乎地说:“名医请遍了,好药也都吃了,他总不见好,母亲我又有什么办法?”她用手中马鞭一下一下地抽打着围栏的栏杆:“母亲心里烦得了不得,哪里还顾得上他呀!”
“敢问母亲为何事烦恼?”
“哼,你还假装不知道,圣上要传位于太子!你跟李三郎走得那么近,难道没有耳闻!他可是日思夜想,巴不得早有这一天。”
薛崇简轻言细语地反驳道:“母亲,太子殿下不像你说的,他再三地请辞,无奈圣上就是不依。再说了,太子仁德英智,正是帝位的不二人选,他若继位,于国于民也是大好事。”
话还没有说完,“啪”地一声,薛崇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烧,紧接着,又是钻心的疼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母亲抡圆了马鞭,又向他身上抽来,下手又狠又重:“连你也帮着他说话!他有什么好?!还自称‘阿瞒’,奸诈阴狠,十个曹操也敌他不过!”
劈头盖脑的几马鞭,打得薛崇简痛不可支,他不敢再多做停留,抱头鼠窜而去。太平公主余怒未消,指着薛崇简的背影连声诟骂:“你个大逆不道的畜生,再勿露头,你来一回,就打你一回,看你再敢为李阿瞒张目!”
打跑了薛崇简,太平公主静下心来一想,传位已成既成事实,再拼死阻拦也无济于事,不如在睿宗面前陈明厉害,劝说他对新君不能过于放手,紧要的事体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以免失去了主动。
当即进宫一说,睿宗深以为然,太平公主刚一出宫,他就召来了太子,对他明言道:“你年齿尚未及而立之年,理政恐不能偏全两顾,朕虽退位,心系社稷,因此,不能一下子把家国重担全部交付与你,你即位之后,大政方针由朕代你决断。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命,仍由朕下旨委任,重大刑狱,人命关天,也由朕勘察明细,你觉得如此办理,可否?”
李隆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唯唯诺诺,连声应承。他猜想,一定是姑母太平公主从中作梗,父皇才改变了初衷,把权力交一半留一半。说来说去,父皇还是为了安抚太平公主,以免她心生妒恨,坏了兄妹情分。
景云三年八月初三,烈日灼灼,熏风阵阵,长安城一派欣欣向荣。李隆基身着冕服,头戴冕冠,在含元殿登基称帝,是为唐明皇。三天之后,下制大赦天下,改元“先天”。
三十岁的李隆基登临含元殿,向下俯看,长安城广大无边,尽收于眼底。他觉得,这座巨大的都城像是一个恭顺的妇人,此刻正无限敬仰地拜服于他的足下,而南山之外,渭河之滨,那广袤的土地都向他投来了敬服的目光,等待着他大展宏图,治理振兴。秦皇汉武,此刻也在天际向他瞩目,太祖太宗,正并肩站在他的身后,同他一起,瞻望着大唐锦绣山河,他雄心勃发,准备一试身手,文治武功,重现贞观之治,让大唐再迎来一个辉煌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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