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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后，周山和龚工开始聊天。他们聊了天文、地理、人文、政治，当然，聊得最多的还是学校的漂亮女生，不过还有比漂亮女生更吸引他们的，那就是游戏。话题总归要回到游戏上，这次是龚工先开口了。“不过，我后来想来想。”他若有所思道，“之前你说的那两个手持***的NPC，与其说是BUG，不如说是某种保护机制。”
“什么，保护机制？”忽然听到这么一个貌似很高级的名词，周山很有一点小激动。
“对的，保护机制。”龚工说，“为了避免玩家在中立城市胡作非为，便对守护秩序的力量进行一定程度的强化，比如说将某些NPC的血量调得无限高，或者说，像你这样的，守卫持有更好的武器。”他说，“这么做固然会减弱玩家的代入感，但是它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限制了玩家的行动，避免了一些悲剧的BUG出现。在以前的开放世界游戏中，这样的保护机制很常见，这是因为那时的游戏大多有一条主线任务，里面有一些特定的任务人物，如果玩家过早杀死了他们，会导致任务无法继续进行，乃至游戏崩溃。但是，现在的游戏基本上都取消了这种线性的任务系统，这种保护机制似乎也没必要存在了，但是，游戏开发商总比你聪明。”
“嗯？”周山愣了一愣。
“你还记得‘屠城世界’吗？”龚工贴着周山的耳朵说，看起来颇有些鬼祟。
“什么？屠城事件！”周山大叫一声。
“笨蛋！”龚工拍了拍他的脑门，大声骂道：“你们旧人类都这么愚蠢、没眼力、反应迟钝的吗？我小声跟你说就是不希望别人听到。你倒好，把‘屠城世界’这么重要的事都大声说出来了。好了，我马上就要死——乐！”他转头望了眼饭店老板娘，所幸她只是低头刷着手机，还不时挠挠腋窝，然后将手放到鼻子上。
“好了，我又活过来了，她有99%的概率没听到，像她这种整天只知道刷虚拟商城与快眼视频的中年妇女，听到了也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更别说向**举报了。”龚工转过头，吹了声口哨，“这一事件，或许说是‘生活大爆炸’更合适？好歹你也玩过这个游戏，你起码听过这个名字吧！”
周山点了点头。他确实记得，有一段时间——就是《械斗》游戏忽然停止运营之后，游戏论坛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高频词，那自然就是：生活大爆炸。
《械斗》是一款感官游戏，自2089年第一次公测便在帝国游戏界引起了轰动，在此后十余年里，它一直盘踞着感官游戏排行榜第一的位置。但在“生活大爆炸”发生后，《械斗》就被第二帝国雪藏了，虽然帝国**全力封锁消息，但是，各种传闻仍是不胫而走。周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他一直是《械斗》的忠实玩家，但事件发生时，他并不在线。而龚工是在线的。
“那是两年前，我还是大一新生，医学院第一年总是很闲，我也没参加什么社团，所以就可以一直玩游戏。”龚工说，“我在‘游戏宫殿’里租了一个包间，困了就在虚拟世界里睡觉，渴了饿了有工作人员定期给我注射营养液，要排泄了，有机器人输尿设备与臀部清洁装置，有性需求了，数不尽的NPC等我临幸。我完全不用担心现实生活，就这样沉溺于游戏世界。啊，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他感慨道，“我就这样在游戏世界里待了整整一个月，一直没有回到现实世界，直到大爆炸的发生。”
“大爆炸发生时，我正在星蝗太空城不远处一个矿物小行星上采矿，忽然看到一抹耀眼的光芒。那光太亮，亮得近乎黑色，在游戏世界2222年2月22日22时22分突然出现，然后膨胀开来，又渐渐消失，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个半径二百公里的球状太空城里与里面的2000万NPC和200万名玩家。”他吞了口唾沫，忽然站了起来，两只手牢牢抓住周山的两只胳膊，歇斯底里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周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龚工的眼睛透着某种疯狂，像是极度痛苦，又极度兴奋。周山感觉到痛，他使劲想要挣脱，但是龚工抓得太用力，他挣脱不了。“龚工，你怎么了？你弄疼我了！”
饭店老板娘听到了他们的大呼小叫，瞥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嘟哝道：“现在这些年轻人啊，真是激情无限啊！”
龚工使劲抓着他，用尽他所有的力气，要将指甲深深嵌进周山的肉里。然后，他忽然放了手，浑身无力地瘫倒在自己的椅子上。
“龚工，你没事吧？”周山顾不上两臂的疼痛，见龚工如此怪异的表现，只是惊惧。而龚工没有看到他惊惶的表情——即便他看到了也不会在乎——他只是不住呢喃：“这意味着，爆炸！爆炸！！啊哈哈哈哈……爆炸！”他笑了好一会，才叹口气，重新坐了起来。
“龚工——”周山话音刚落，龚工便打断道：“如果你是想说：‘龚工，你没事吧！’那就不用说了，因为你刚刚已经说过了。而且，我没事，谢谢关心！”
“不是，我想说，滚犊子！”周山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发什么疯？神经病啊！”他褪下长袖，只见两臂各多出了一排指甲印，所幸没有流血。“但是，又听到你这犯贱的声音了——你好像恢复正常了，我很高兴。”他吐了一口气。
“什么，犯贱？你就是这样评价我的吗？啊哈，我知道了。”龚工挑眉道，“但是，在我研究出报复你的手段之前，我还想告诉你一些信息——刚才我说的那些信息随便哪个会用CAOCAO（一种搜索引擎）的人都能够获取到，但是，接下来这些信息，我敢担保，整个世界，帝国本土外加火星殖民地，知道的人不超过两位数。怎么，你有兴趣听吗?哦，不，最关键的是：你敢听吗？”
龚工狡黠道。他眨了眨眼，目光掠过周山的脸庞，带着一丝不屑。周山听到他声音中挑衅的成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当然敢，有什么不敢的。”他虚张声势道，但内心已不由得忐忑，于是他又想：“不如我现在找个借口离开，像是拉肚子上厕所什么的？”他的脑子仍是一团乱糟糟的，而龚工那一对使用过度的丰腴嘴唇已经分开，正从中吐露出一个又一个音符。
龚工的话：
“那一次大爆炸，原是一次核爆。
“你不用怀疑，‘龚工永远是正确的’，我没有跟你解释这一条推论吗？那你为什么还是一脸懵逼的愚蠢样子？总之我告诉你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好了，事实上，如果你想要证据，我自然可以展示给你看，只不过那样太麻烦，而且今时今日，这样做的风险也委实太高了。我可能会被帝国特务发现，甚至被大学开除！什么！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相信我？那好，我就跟你说说我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我们都知道，《械斗》是一款赛博朋克游戏，游戏的背景被设定于人类刚刚征服太阳系，正准备利用光帆飞船进行星际大开发的前夕，那是23世纪——我不得不怀疑这个设定，因为参考我们这个社会的科研进展与政治内耗情况，只怕我们到33世纪都研制不出恒星际飞船。哦，好了，切回正题吧！在那个时代，阶级斗争异常激烈，太阳系议会的权威被严重削弱，而太阳系各殖民星球的离心力也进一步加强，于是乎，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就是我们玩家各显神通的舞台——乱世出英雄哈？这句话真是永不过时！
“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超高的自由度。在《械斗》的游戏世界里，你可以做一切事情，包括在现实生活中你能做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在现实生活中你不能做的事。哈哈哈哈……对吧，要不然这个游戏为什么那么火呢？周山，你在太空城的无重力大厅跟性感的女售票员玩过‘倒挂金钩’吗？你吃过卡巴斯基虫子的大蛋蛋吗？什么？都没有！那你算哪门子的械斗玩家？我都怀疑我们他妈是不是玩的同一个游戏了。
“这是天堂，这是地狱，这是人间仙境，这是他奶奶的食人魔窟！
“我跟你说，械斗世界就是一个狗日的真实世界。在这个游戏里，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一个平行世界去了——真实，你知道吗？真实！在现实世界里，我们的身上有多少个细胞，在械斗世界里，你身上就有多少个；在真实世界里，我们的地球由多少个量子组成，械斗一个不少地给你还原；在地球上，你是个懦夫，啊哈，那么在游戏里，你还是个懦夫！但是，唯一的不同，周山，唯一的不同，那就是，相比我们这个真实的世界，我更喜欢械斗的世界啊！
“但是，那一场核爆，那一颗狗日的原 子 弹，把这一切给毁了，毁了！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相信确定那是一颗原 子 弹，而不是游戏里常见的某种违反物理规律的科幻武器，像等离子炮、二向箔、反物质武器？因为我实地调研过了，不然我会跟你乱说？就在**将《械斗》强制下架后，我黑进了游戏总局的网络，用一个新注册的三无小号重登了械斗世界，在末日的世界里，我是唯一的玩家，哈哈哈，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我驾驶一架小型侦查舰，回到了星蝗城，那一片废墟，我穿着防辐射太空服采集了一些灰尘与土壤，然后用化学分析仪分析里面的物质成分，猜猜我从中找到了什么？哈，铀-238和钚-239，还有一点点一点点铍元素，知道了吗？这是一颗货真假使的核裂变弹，而且考虑其能够毁灭星蝗城的威力，它的爆炸当量至少有五千万吨，但是也不一定，嗯哼？毕竟我手上只有大气层内核爆炸的数据，没有真空的数据，所以这只是一个推论，也许多一点，也许少一点？天知道！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一颗核弹！
“你想想，《械斗》的玩家，在游戏世界自行研制出一颗原 子 弹，这意味着什么？不，不，不，你真好笑，居然说这意味着他很聪明，哈哈哈……这意味他们不仅在游戏世界中，而且在现实世界中，也具备了生产核弹的能力——只要他们找够了原材料与设备。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哦，对，是他们，不是他，也不是她们！你蠢吗？一个人或一群女人能够研制出核弹吗？对不起，鸡腿饭大妈，我不是歧视你们女人，我只是认为相比枯燥的科研生活，也许你更适合刷刷快眼视频这个样子。回到我们的问题，他们是****吗？他们打算在械斗世界研究核武器，然后在这个世界搞恐怖袭击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真正，且唯一感兴趣的，是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在我们这个世界，也许是一座大城市，也许是喜马拉雅山，也许是南海太空电梯，也许就是我们这里——晚城大学，来上这么一发！巴巴巴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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