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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好像十年前那么耀眼。陈星堂翻了个身,避开洒进窗帘的晨光,打算再睡一会儿。
不对啊,按理说不应该有阳光的啊? 陈星堂在半睡半醒中琢摩着,难道是做梦吗?对,一定是梦。
大学毕业以后,陈星堂没有找到工作,只能开始在一家卖成人***的企业做销售,中间因为缺乏社会经验,本专业的大公司不要他,小公司他又嫌弃,做了两年,依然没有什么起色,帝都的消费那么高,一个月只有几千块钱微薄薪水的陈星堂,为了图房租便宜不得不搬进半地下室,每天与潮湿和臭虫为伍,还不敢跟家里说。
“喂,小雯,我汇回来的钱收到了吗?嗨,一点儿都不多,放心吧我还有好多生活费呢,你就安心上学,到时候也来帝都上大学。哥现在跟几个同学一块合租,放心吧,一百多平的大房子,我房间朝正南,每天都是被太阳晒醒的哈哈!小雯,你好好学习,等哥不忙了回来看你哈,不说了不说了,白~”
陈晓雯是陈星堂的亲妹妹,五年前父母在一场车祸中过世后,兄妹二人行相依为命,从那时起,陈星堂必须要不停打工,用发下来的微薄抚恤金抚养妹妹,供她上学,到今天已经五年了,妹妹也上高二了。陈晓雯完全不知道陈星堂每天过的连猪都不如,经常早上买一个馒头,吃一半留一半,中午在单位吃只有一点点肉沫的工作餐,晚上回家就着泡面汤把剩下一半馒头吃掉。
日子虽然很苦很苦,陈星堂依然坚持每个月能给妹妹汇几千块钱,这几乎是他全部的收入,去除房租,他每个月只有不到一千块钱的生活费,这在帝都这样的超大型城市里已经是最下等人过的日子了。不过,早早就懂得坚忍和习惯了艰苦贫穷的陈星堂,也有着比常人更出众的耐力和意志,这也许是几年间陈星堂唯一的收获吧。
挠了挠手背,陈星堂感觉晒的有些发烫,心想:不对啊,如果真的是梦,这也太真实了吧?
终于,陈星堂一咬牙,缓缓睁开眼睛,即使是梦,也不属于自己,这个世界的美好都与自己永世隔绝了。
透着阳光的半开落地窗。
干净的天蓝色薄窗纱。
窗前的晾衣架上,随风摆动昨晚刚洗过的白衬衫,能闻到久违了的淡淡洗衣粉味道。
马路上来往车辆的轰鸣声,行人走路踢到石子的磕碰声,路边早点摊的叫卖声,夏日里被风吹树梢惊起的阵阵鸟叫声。
我回来了。
这不是记忆中,我永远也不能忘记的,我最美的人生,十年前的夏天,我的家吗?
陈星堂想起来了,地板上摆着他的篮球鞋,床头乱放着昨晚看过的体育杂志,书桌上还有忘记扔掉的参考书,一台不算很新的电脑终端,是爸爸为了奖励他高考的礼物。红领巾、旧地毯、悠悠球、玩具狗,是的,这就是十年前的样子。
陈星堂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一定是梦吧,陈星堂缓缓做起来,感受四肢血脉,周围的空气,可是这梦做的也太真实了,掐了一下脸,好像还挺疼的,穿拖鞋下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手机。这种老式的触摸屏手机早在七八年前就淘汰了,这个梦还原的还真好。
不对!陈星堂把手机翻过来,赫然发现背板上刻了一个“星”字。
这不是十年前自己的第一台手机吗!妈妈为了奖励他考上大学给买的,小雯当时一直闹着也想要一台,最后爸爸又出钱买给小雯一台,兄妹二人绑定了亲情号码,运营商还提供了专属定制服务,给两个人的手机背面都做了镭射刻字,陈星堂是一个“星”字,而陈晓雯是一个“雯”字。
在陈星堂的印象中,五年后父母出事,他把自己和小雯的手机放在盒子中与父母一起埋葬了,然而现在这真实可感的手机,凉凉的手感是怎么回事?
“阿星啊,醒啦?快过来吃早饭。”
这是..妈妈的声音?
陈星堂的眼泪夺眶而出,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叫他“阿星”了,已经多久没听见妈妈的声音了,太久了,太久了,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才能享受的殊荣吧。
阿星推开房门,厨房里妈妈正在忙活,爸爸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小雯还是个小孩子,蹦跳着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牙膏泡沫。
我的家,真是久违了。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永远不要醒过来吧。
陈星堂默默祈祷。
“阿星你干什么呢,快去洗漱过来吃饭。”妈妈带着点责备的口吻,但更多是爱意。
“是啊儿子,快上一边去,挡着老爸看电视了。”爸爸也说。
“爸爸妈妈!快看啊,哥哥停电啦!”小雯笑着说“哥,需要我给你充电吗~嘻嘻。”
陈星堂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的叫出来“我靠!”
“哥哥你掐自己干什么,疯啦!”小雯围着陈星堂转圈,踮起脚尖摸摸他的脸。
“我没事,哈哈,哥没事儿!哈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哈哈哈哈哈哈!!!!!”陈星堂欣喜若狂,不停不停的大笑着,搞得全家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
“没错,咱们儿子就是疯了..”爸妈相视说道。
阿星冲过来抱住妈妈。
“哎,儿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抱妈妈?”妈妈被陈星堂抱了一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妈,我好想你。”陈星堂强忍住眼泪,带着哭腔,说出了这句他过去五年里都一直想说,只能默默在心里想的话。
五年了,那些他步行二十公里山路来到爸妈灵前的夜晚,在午夜的公墓里开着手机的灯光一遍一遍用手和泪水擦拭父母的墓碑,抱着刻着爸妈名字的石碑放声恸哭的夜晚,那些黄纸香马再也不能勾勒出这个世界美好繁华的冬季,他带着小雯颓坐在路口给爸妈烧一捧黄纸,洒一杯廉价的酒,看着别人家父母双全,妻儿圆满,牵着手走过大街小巷,小孩子怀抱年货和鞭炮,在五彩烟花和新年礼炮的堆叠声中回家,而他们兄妹面对的只有空荡的房间,变卖尽几乎所有的家当,一张木桌,两个菜,两碗米饭,还有两只空碗,和一腔思念。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陈星堂依然清晰的记得他失去了爸爸妈妈的每一天,这一刻他想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感谢老天,真的是上天开眼了吗,让他回来了,温暖的怀抱,略显粗糙的面庞,手指起了薄薄一层老茧,围裙上有菜籽油和煎鸡蛋的味道,泪水顺着妈妈的后背流下来,洇湿了她的居家服。
“妈,我好想你。好想,真的好想你。”阿星一遍一遍念叨着。
“这孩子,不就睡了一觉嘛,怎么还转性了!妈妈这不是在这儿呢吗,你哭什么!”
爸爸和小雯一脸奇怪地看着陈星堂。
“没什么!没事,我去刷牙洗脸了!”陈星堂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饭菜可真香啊!”
“儿子!冷静,男子汉之间可不兴这一套!”爸爸看陈星堂也想来抱他,赶紧拒绝。
“你也别抱我!我我我还得上学去呢!”小雯顺着陈星堂胳肢窝下面钻过去躲开了“妈,我要吃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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