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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已是傍晚。孟杨庄应该是这两年新盖的，家家户户两层楼，一模一样，楼挨楼。门外铺着两米宽的，毫不吸水的水泥地，隔着衰老的柏油路就是养人的田地。
从这头到那头，泥泞。
顾景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小的时候回老家，泥瓦房，院里几块砖头一串，就是一条路，下雨天泥洼洼的，多少砖头也不管用。
现在全是水泥地了，雨天，水就躺在地上；晴天，土扬起来又落下去，问候家家户户。
一路听王师傅家。村民对外来找王师傅的人平添几分好奇，虽对顾景笑，这笑中是一副看热闹的冷嘲，话中便是藏也不屑掩藏的热讽。
最后一排楼房后，过了地里一直往西走第三家。走出一排排楼房，几家孤零矮小到底平房如秋树落叶。
院门敞开，院顶搭有防雨布，刚踏入门槛一股木屑味夹杂泥土味，扑面而来。
“王师傅！”
院中男子头发泛白，小圆眼镜，敦实矮个，穿着过膝的旧罩衣，闻声停下手中的工具，“怎了？”
“王师傅，我来请您的手艺，烦您做件东西。”顾景靠门站着。
“奥，没见过你，你是谁家的啊？”
“从芝麻市来的。”
“市里来的，做啥啊，精细活的另收费。”王师傅看着身体状况、言谈举止毫无老态，泛白的头发倒让人难知年龄。
“王师傅，我想请您做弓和弩。”
“做这干啥？要在古代……”王师傅突然认真道，“是兵器啊！你小年轻干啥用，打猎啊？”
“啊？不是。”顾景哪有心思打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不做！”王师傅一口回绝，拿起工具弯腰忙起来。
“王师傅，不打猎，价格好商量。”
“是好商量啊，我给做个弓，你去打个鸟啊，逮个兔啊，再给你做个弩，你都能开野味馆儿了！”
“我不打猎。”
“回去吧！回去吧！我不会！会也不做！”
“王师傅，我……”话还没说完，王师傅东西一丢，走来，伸手连轰带推将顾景赶出门外，“回去吧，另请高明！”
顾景杵在门外。
自己这模样像是打猎卖野味儿的吗？眼瞅着天要黑下来，顾景在门外来回徘徊。
几家炊烟升起，虽不时鸡犬杂闹，但乡间的平静与柔缓随沉实的气息徐徐上升。
顾景对着门喊道，“王师傅，我真不是打猎，卖野生动物的！我也不吃野味儿！师傅，您开开门，看人看三分，不能一刀切啊！再说……打猎不是用枪吗？枪还快还准，您见谁……”
话没说完，门突然一开，“嗯，还用枪！”说完就要关上。
“王师傅，王师傅！”顾景扒住门挤出一条缝，“王师傅，您见识广，哪有人往野地一站，拉弓射鸟啊！”
“那你射啥？”
“我……”顾景没想到这个工匠师傅如此古怪，射啥？脑子里除了丧尸，只有——后羿射日，总不能说射日吧？
王师傅瞧他正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登时色变，斥问：“奥，不对着鸟，对人？”
“王师傅，王师傅！无论对人还是动物，如果心生歹意，何必需要弓和弩来招人耳目呢？背着弓箭，那不是自投罗网吗？”顾景认真的看着王师傅，眼神间坦坦荡荡，“师傅您阅人无数，弓和弩与我绝不还伤害人，更不会打猎，第一箭不会，最后一箭也不会。我向您保证。”
“那你要它干啥，卖啊？”
“不卖。”顾景心叹：难怪来时问路，那些村民神色戏谑。
“哼，说的一套一套的。”王师傅转身回到院中。
顾景跟上，“师傅，您听说过诸葛弩吗？”
王师傅突然定住。显然这个词吸引了他，顾景也是打着这个主意。
王师傅转身问道，“你还听过诸葛弩？不会，不会，我姓王又不姓鲁，做不出来。”
“有几分神像就行。”
“哼，王跟鲁神像吗？”
“师傅，几分像就行。”
“做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哪里还像诸葛弩？不做，不做，毁了诸葛弩也毁了我名声。”
“那做个王师傅弩。”这是顾景最后一招了——高人自信有傲骨。
王师傅没接话，半响，“贵着呢！”
顾景欣喜，意思是定了。谁知这个王师傅，手套袖套一摘，左右扭着脖子，一丝哀怨，“天天做柜子、桌子、板凳的笨活，终于能用上脑子了。”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景拿出之前记的笔记与王师傅商量“王师傅弩”，说着说着笔记越来越暗，九点了！
王师傅一拍腿“咳！又过了饭点！得，你也甭走了，就在家吃吧，多倒碗水的事。”
“没事，师傅。不晚，能回去。”
“回哪啊？公交早睡了，靠你俩腿走回去啊！”王师傅站起身，“连个电瓶车都没有，住这儿吧，我车是不会借你，骑跑了呢？都是老爷们，你那瘦竹竿，哎呀！讨不到老婆！”
“啧。”王师傅拍去身上的灰道，“搭把手做饭吧，小伙子。这个技能一会，以后有的用呢！”
顾景淡然一笑，那些正常人，正常的奇怪，怪人，怪的又合情合理。也许每个人都很奇怪，只是多数人学着“正常”。
王师傅这样，肯定没媳妇。脱了缰的怪马！
农村的厨房大多保留着地锅，进门左边两口锅，右边简单的两层长木桌。锅前留个人做饭的地方，锅后堆满麦秸杆和碎木柴。长木桌下层碗筷和米菜等，上层摆有调料和菜刀、案板。
“置火吧。”王师傅从厨房的门把手取过系绳围裙，穿好后，从锅后拎出一个小木桶便出去。一会儿提来一桶水，放在原位，掀开锅盖，大木瓢来回舀了五瓢水，已是大半锅，瓢扔进桶里盖上锅盖。
王师傅跟齐爷有那么点像。
谈话间知他媳妇早逝，儿子在上寄宿高中。这也许就是王师傅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做些普通家具的原因吧，可现在一般家庭用的都是家具厂组装合成、统一制造的家具，哪还有多少人有耐性一点点雕琢呢？
夜晚十点多，车厂高老板来电问什么时候来办手续，顾景知道言外之意是在问交款，说明现在在外地忙，过一阵回去立马处理，并嘱托改装事项。加厚，加厚，再加厚，性能上也要改一下。
高老板一再强调，怎么都能改，只是一层层钢板下来，车就丑了。而且顾景要求防弹玻璃外再夹一层钢网，能拆换的。主要是担心丧尸围住下，伸进利爪。
价钱一谈妥，高老板也没再多言。既然不担心美观，他也没什么怕，以前有过不少车主要求加固改装等，一完工见了车就抱怨丑。
第二天快中午饭点，张叔来电话说鸭有五百六十二只，咸鸭蛋七百一十个，鲜鸭蛋二百零六。顾景告知最后拉货前算好价整理好就行，并婉拒了午饭的邀请。
顾景告诉师傅他对“王师傅弩”的想法后，再次动身。
路上吃了仨之前在楼下买的烧饼，存在空间里仍保留当时的口感和温度。既然到了村里，粮食种子是一定要买的。之前种白菜只用了一半的地方，剩下一半和地下室用来囤货，这次买粮食种子加上鸭肉和蛋，估计余地所剩不多。
南应市有个服装厂，顾景早想加工些衣服。只要出门，身上的衣服即成为一层至关重要的保险。混乱之际去超市顺手牵羊肯定是要有的，市面上售的多是花花绿绿，逃命光靠它们不行。
足够结实、不容易磨损，最好口袋多，实用还能放些吃食和弹药，如此一来，军装迷彩服首屈一指。丧尸才爆发时，一身迷彩军装太过显眼，再背个弩，提把刀，招摇过市也就算了，万一被当不法分子给送监狱那真是再无光明之日啊！
所以，迷彩服要做成黑的，隐蔽为上。帆布鞋、运动鞋、篮球鞋华而不实，一脚踩到丧尸**里，很快能渗进脚面。
别问顾景是怎么知道的，就是踩到死人身上，球鞋网面上都能钻出几条蛆。适量高帮，能够把裤子扎进去的只有靴子。军用作战靴的靴底和靴头都足够坚硬，既能防冲撞又可以展开打击。好的靴子价格基本都要上千元人民币，明知盗版的差距显著，可经济条件是致命伤。咬咬牙买几双，其余的找鞋厂，贵也得做，行万里路靠的是脚啊！
顾景租了间空门市，这两日一直在跑服装厂和鞋厂，衣服、鞋全部完工至少一个月。王师傅那做好自会联系。
想到不久……只怕全部完工日子长着呢！
虽然是小县城，但普通招待所两日的花销也让人肉痛。张叔那需要些时日，顾景还要囤粮食种子，再这么花下去真要一贫如洗了。
空门市？门一关，睡空间？
这俩日在招待所睡觉总是梦见空间松软嫩绿的草坪，有种独特的，带有青涩味儿的青草汁香和缠绵的泥土气息。如果不是末世四年的苟活，他真要怀疑自己的身子骨不习惯招待所的硬床。
这间空门市位置很偏，距大马路有段距离，居民稀少，安全又便宜。
确定四周无人，顾景进门后将其反锁，在角落铺些废报纸，上面搭个旧毯子，别弄脏了，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样子要做做，万一有人来，孤零零的自己大晚上站在空荡荡的空门市里，再吓着别人。
东西一弄好，顾景进了空间。幸亏留下一半空地，都种上菜他才不舍得睡上去。随意念从地下室拿出三个烧饼和一瓶矿泉水，坐在草地上。几日没见白菜长出四五片嫩叶，长出叶子的一共有十八颗，撒种的时候大概有二三十粒。
没办法，自己不懂，能长出十八颗已经很不容易。空间四周还是被雾所包围，顾景摸不着头脑，按说植物生长需要光合作用，可四周都是雾；另外，时间也不对，地下室存的东西不会质变，地上种的菜怎么长那么快？
而且，空间没有准确的白天黑夜。
顾景白天看时，空间亮些，夜晚时暗了些。此时，空间看上去像是傍晚。能够有幸重生，获得空间……顾景盯着溪水陷入沉思，水太少，以前一直没舍得用。
到了末世总不能由它闲着吧，喝上一口会不会伐经洗髓，从此开挂？醒来获得强大异能、空间突然变大！
当别人为了一口玉米渣子争得头破血流时，手中的沃尔玛能开连锁超市；别人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蹭车，自己的车队早已冲上云霄……
美梦突然被当初那个玉镯子打断，算了，算了，物极必反。活着就很好。这水……万一不能喝，一命呜呼。
但小溪连着草地，现在这空间也算是烙印在他胸口，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吧？
拿瓶盖舀上一口……甜甜的，还有点泥土味儿。顾景吃完饼，又调出一条毯子躺在地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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