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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天气酷热无比,我沿着人行道往车站方向一路行走,感受着有点不像话的阳光暴晒和汽车尾气,只觉得汗水流淌,眼前有点晕乎乎的,几乎快要中暑了。我的名字叫新平,新旧的新,平静的平。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堪比路人甲一样又普通又随便的名字,原因当然必须归结于家里那位老头子。这位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头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据说当年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在村里正好路过一位谜之和尚。在那个年代,大家懂的,村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饭馆,这位大和尚赶路又累又饿,于是心血来潮决定找家看起来好忽悠的人家结点善缘,然后在踏进我家的那一刻突然职业病发作,指着用被子包裹起来正叼着奶瓶看起来很无辜很有爱的我喊道:“这孩子身上好大的杀气!”。
哇!有杀气的孩子哭了。
他妹的杀气!见过出生仅仅一天的小屁孩身上就有汹涌澎湃的谜之杀气的吗!当我长大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以后,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想把这货找出来然后让他真正见识一下我现在的杀气。
忽悠手段虽然很老套,但是对付我家老头已经足够了。和尚又念诵了两句半通不通反正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的经文,然后这个虔诚的种地农民当场就被吓呆了,嚷着要大师赶快给个救全家的好方法,我甚至怀疑要不是现场碍眼的人实在太多他都想对我这个有杀气的小屁孩做点会被和谐的很不好的事情了。反正最后在孝敬了一顿斋饭和数量可观的钞票后,和尚总算给了一个办法。既然“杀气太重”,那么用名字“镇压杀气”就可以了,所以干脆给孩子起一个佛性点的名字吧,看多简单。
于是从此我就叫做新平了,谐音心平。心平气和嘛,多佛性,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长大以后出家的料。
至于和尚,薅完羊毛当然要跑路了,反正从此以后我是再也没见过他,心里一直盼望着他肯定是圆寂在哪座寺庙里了吧。
全村人都知道新平的名字是和尚给起的,虽然都不太懂,不过据说很厉害,是有法力的,能用来镇压风水镇压霉运还有镇压村里的恶霸土狗,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喊出名字镇压土狗纯属胡扯,不过出家预备役小新平好歹就这样一路磕磕碰碰地长大了,赶上了大学扩招的风潮变成了村里少有的文化人,毕业后又跟着一群同学到大城市里发展,现在在创意行业里当朝7晚12的苦力打工仔。
没错,这就是我,平凡到谁都会觉得司空见惯的简单人生。当然了,这种平凡仅仅持续到今天,而今天以后的经历堪称波澜壮阔。
呜哇呜哇呜哇!似曾相识的手机铃声响起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
“领导,什么事情啊?我刚从XX会社出来。不行啊,他们说剩下的款子下个月再付,让我回去等着。”
“明天再去催?好,好。而且还有其他事?什么?大豪地产那个商场案子的报价单?上星期我就发给他们了啊,请他们查一下邮箱就行。”
“他说没收到?怎么可能!发送以后我特地检查了回执,肯定丢进邮箱了。而且大豪的对接人全都统统抄送了一遍,他们就不会……”
“不管客户有没有收到,反正我再发一次?然后发完再另外发函道歉?领导,做人要讲良心……”
“客户是上帝?好吧好吧,我懂了。上帝永远是对的!我现在就跟进。对,对,我懂,二十分钟以内!”
狠狠挂断了电话,这个时候我只想找根皮鞭把甲方爸爸用力抽死。虽然不在现场,不过大致也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多半是大豪地产的那个六十多岁快要退休的土鳖老总不会用电子邮箱吧,而且怕丢脸还不好意思说,所以干脆就把责任全部推在我们这些混饭吃的倒霉蛋头上了,然后一群跟班还不敢说真话让他没法下台,就开始一起装傻。再说领导难道会不知道他们那边的猫腻?他心里肯定也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也在故意装傻!反正不管道理对不对,在付款以前甲方永远都是对的。
这种时候,为了混口饭吃,我也应该认栽再发一次邮件,就是最好的选择。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就这样此残酷啊。嗯,报价单就存在笔记本电脑里随身带着,不过这种时候上哪找网络?现在回公司肯定来不及了。我左右观望了一眼,瞄到了某个绿底白色美女头像的门头商标。好吧,看来今天又要破费了。
大城市的日常生活成本确实够高,不过同时也有它的便利性,就是在一些糟糕的时候肯定总能花钱找到应急的替代方案。比如这家招牌随处可见的咖啡店就提供免费网络,对于像我这样需要立刻上网发送邮件的倒霉蛋来说真可谓解了燃眉之急。至于代价嘛,如果还要脸的话,只需要掏钱买一杯咖啡就行了。
遇到这种不讲理的混蛋上司,类似的事情我已经做过不止一次。
咖啡店里冷气打得很足,从烈日下急匆匆走进店里,强烈的反差感甚至都让我觉得有点冷了。找服务员随便点了一杯咖啡,我急急忙忙找个座位就把笔记本电脑打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开机速度特别慢,是我的错觉吗?
咔……咔……咔……硬盘发出奇怪的声音,让我把心提了起来。机型有点老旧,不过还没到使用年限。啧,该不会是中毒了吧?早知道就不去那种网站下载小电影了。话说以前听到过一个梗,说是不文明上网的单身狗肯定都会电脑中毒,但是只有少数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而大多数人却装作不知道,毕竟对于单身狗来说,比起电脑中毒这种小事,有办法欣赏艺术绝对更重要。俗话说的好,怕死不要单身嘛。
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如果动作不再快一点的话,公司里的混球就要打电话过来催了。我开始着急了,忽略了服务员那声“先生,您的咖啡。”然后随手将它放在桌上。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炒了那家伙?没完没了的加班倒也算了,姑且也算是行业特点,但是隔三岔五就让我背黑锅这算什么意思?哪天实在忍不住的话,干脆把键盘拍在那家伙的脸上吧?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老家种田呗,我是农民我自豪,虽然真心不懂到底应该自豪些什么,只知道这种时候必须自豪就对了,这是政治正确。
大概是听见了我心里愤懑的牢骚,电脑终于进入了开机页面,但是在再次发出一阵刺耳的咔咔声后,屏幕突然暗了下来。
“哎?”我心中一沉,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浮了上来。这下完了。
就在我开始考虑紧急抢救强制重启的时候,漆黑的屏幕上冷不防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光标,就像是有一段话即将显示出来一样。
“嗯?这个发展套路好像有点眼熟啊。”我皱起了眉头,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在等待了十秒钟后,屏幕上终于完整呈现出了这样一段话。
冷场。我无意中将嘴越张越大。话说,这句话后面是不是还缺了一句?到底是什么来着?
“想真正地活着吗?”屏幕上紧接着又显示出这样的文字。
“对,就是这句!”我一拍手心,心中竟然莫名有点得意,我的记性还是不错的嘛,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还能记得这个当年流行网络的梗。话说,当这句话结束后,紧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情来着?
两个醒目的图标浮现在了文字下方。Yes、No。
哎,怎么办?谁能告诉我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我的心好慌,背上冷汗不停地冒出来,如果现在按下Yes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要迎来开挂的人生了?但是按照剧情,后面发生的事情好像在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啊,我是不是应该赶紧抱紧主角大腿?话说那部文艺作品的主角到底是谁来着?忘了,彻底忘了。
我犹犹豫豫,把鼠标挪到了位置上,但是就是没法下定决心按下去。我觉得这种时候还是需要酝酿一下情绪的。
然后这台电脑自己帮我做出了决定。啪嗒,它自动在Yes上点了一下。
“我的天啊!”
我从座位上狠狠跳了起来,发出乒的一声巨大撞击声,然后就是椅子摔倒声哗啦啦惨烈回荡着,但是还没等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看到桌上那杯原本一直被我忽略的咖啡正在不正常地倾斜,然后在坚持了短短一瞬间后终于很不给面子地翻倒,里面浓浓的液体散发着扑鼻的香气不可阻挡地泼在了电脑上。
啪擦……
……
“先带回去放在窗口晾干,过两三天再来找我,到时候再拆了看看还剩下什么零件能继续用,比如外面这个机壳……”
我在出租房里烧水泡面,恶狠狠地回忆着之后发生的事情。打电话回公司说明了情况后,在领导的咆哮声中无可奈何地把电脑送去了维修店,维修小哥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湿漉漉又自带咖啡香氛的笔记本电脑,就把工具收了起来,然后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兄弟,换一台吧。”
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可想,只能硬着头皮回家了,打算明天再去其他店问问,就算到最后实在保不住电脑,至少也要想办法保住硬盘里的工作资料。
电水壶冒出了滚烫的蒸汽,屋里没有开灯,电视机散发着忽闪忽闪的亮光,我觉得这就像是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昏昏沉沉只剩下一片灰暗。
“警方发言人在今天的记者会上发布重要公告,在上级领导指挥部署、众多干警精诚合作紧密配合的情况下,现已将编写‘无限病毒’的嫌疑人抓获到案。”
电视里好像正播放着不得了的新闻,我看了一眼,画面上有一个头部打了马赛克的不明身份男子正被押上警车。
“据悉,‘无限病毒’是一种扩散速度非常惊人的自适应网络病毒,能够根据系统特点自行修改关键参数绕过绝大多数防火墙,具有很强的隐蔽性和增殖恶性,迄今为止已经自动出现了十几个变种版本,给国民的个人信息和财产安全造成重大损失。接下来是警方发言人对这种新型网络病毒的评论。”
画面再次切换,一个方头大耳、表情严肃、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他是正派地不像话的警察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种病毒虽然只出现了短短三天,但是扩散速度非常快!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已经有超过六十万台电脑中毒,在世界范围内受害者数量至少还要扩大五倍!编写病毒的嫌疑人沉迷网络小说,把病毒的代号设定为‘无限病毒’,一旦中毒后,这种病毒会劫持电脑的操作系统,强行关闭安全软件,然后在电脑上显示一些意义不明、内容奇怪的文字。虽然还没有发现除了恶性增殖以外的数据危害,但是已经确认这种网络病毒有很强的心理危害性!经统计,全国已经有二十二起看到电脑中毒后受到惊吓受伤送医的报告!受害人年龄普遍在二十、三十岁上下。这是对网络安全和法制建设的严重的挑衅!”
刻意沉默了几秒钟营造气氛,警方发言人咳嗽了一声再次说道:“不过大家可以放心,经过公安干警昼夜奋战,现在已经将嫌疑人抓获归案,所以病毒已经不会再出现迭代性升级。另外,我们的干警已经捕获了源代码,正在和国内主要网络安全公司合作推出新的安全补丁,大家的上网环境仍然是安全的自由的!”
现场热烈的掌声适时响起。发言人面露矜持的笑容,待掌声稍歇后继续说道:“但是!经调查,这种‘无限病毒’在增殖的过程中会自动植入到各种缺少监管的不法网站上,比如‘XXX’、‘XXX’、‘XXXX’(自动消音)这种一听名字就很不健康的非法网站!这次‘无限病毒’的危害之所以会如此严重,就是这种不法网站在其中推波助澜。我们公安干警郑重警告各位网民,一定要健康上网、文明上网!否则信息财产安全将无法得到充足保障!经上级领导部署,我们警方正在开展全国联动的信息安全整顿行动,已经抓获了一批架设运营非法网站的嫌疑人,我代表警方在此警告那些在逃的犯罪分子,不要抱有侥幸,赶快自首,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电视机内再次传来掌声,后来发言人好像又说了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无限病毒?原来如此!我看向了正敞开屏幕等着吹干的笔记本电脑,心里汹涌起了复杂不明的情绪。其中有七分愤怒,两分庆幸,但是却还有一分莫名其妙的失落。“网络病毒?呵呵!”
擦,就在这个时候,电脑屏幕突然莫名其妙地亮了起来。
“哎?”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已经坏了吗?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甚至已经把电池拔了啊!你哪来的电?!
“Hello Human”一条简短的问候出现在了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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