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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上课记得不要开小差了啊。同学上课睡觉也不是什么值得一直盯着看的嘛。你要是心疼就不要管他，你要是着急就悄悄叫醒他呀。老师在讲台上，你们做什么老师心里都一清二楚的。你今天回去，自己多写20个三个数以上连加的算式，记住了吗？”杜老师用温和地语句教育了几句柳月，就让她出去玩了，这才转过身来，半是好笑半是担心地看着应龙江。
“龙江同学，能告诉老师，为什么你昨晚会睡得很晚吗？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下午想了一个问题，想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解决，晚上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的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你呀你，这也算是反被聪明误了。”
杜老师闻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批评的话安慰的话全都给噎了下去，心里却很是满意甚至有些佩服江江，揉了揉江江的脑袋。
“那你告诉老师，你有什么问题，老师给你解答。”
“老师，是这样的……”
江江把昨天下午遇到的问题跟老师一一提出，老师边听边点头，笔上飞快的记下几个核心的问题，等到江江说无可说了，这才开口说话。
“好，老师知道了。”
老师拿起纸看了看，点点头，又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江江坐到身边来一起看。
“老师呢，把你的问题总结了一下。你看看哈。”
江江顺着老师的食指看去。
“第一个，奇数跟偶数的个数。”
杜老师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三排数。
1 2 3 4 5 6 ……
1、3、5、7、9、11……
2、4、6、8、10、12……
江江若有所思，抬头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按照这个顺序对齐来计数吗？1和2就是第一个数，3和4就是第二个数，以此类推？”
“嗯，就是这样。”
“可这样不对啊，老师您看。”江江说罢便在下面加上了一排，将1放到了2的前面，将整个奇数行前移了一位。
“这样就比偶数多一位了吗？”老师笑了笑，开口说道，“你要是把偶数前移呢？这数咱还数不数了？”
见江江神情愈发纠结，老师又开口了。
“说到底你的数字总是要数的，你把1放在外面，可是你总会在某一次计数的时候把它数进去呀。不管你在哪一位数了它。”
一边说，老师一边又写出两排数：
3、5、7、1、9、11……
2、4、6、8、10、12……
“你看，从9和10开始，跟原来那两排是不是一样呢？而这里的3571是不是也和原来的1357一样是四个数呢？不论你从哪一位补充进去了1，我们得到的结果都和一开始那样计数没有区别。”
老师笑了笑，江江一开始一脸恍然，突然又觉得不对劲，立马指出问题：
“可老师，如果我不要1这个数字了呢？这样奇数应该少一个呀，可是像您这样写，奇数跟偶数还是一样多啊。”
“江江果然是个善于思考的孩子呢。”
老师夸赞了一句，将手指指向另一排字。
“在这之前，我先要给你讨论这么一个问题，数有多少个，或者说，最大的数是多少，因为如果我们一直数一直数，如果数到一个数是最大的，那么这个数就是数字的个数，你说对吗？”
江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可是你发现了吗？最大的数既不是偶数，也不是奇数。因为不管是奇数还是偶数，加上一个‘1’奇偶就改变了，而且这个数变得更大了。”
江江又点了点头，眼神更加迷惑了。
“而我们现在学的数，是不是除了奇数就是偶数呀？”
江江正要点头，猛然停了下来，老师看到江江的样子，笑着抿了口水，只看见江江面色震惊地看着自己，唯唯诺诺地说出一句话来：
“难道说，最大的数并不是一个数？”
老师点了点头，“确切的来说，根本没有最大的数，因为总有一个数比你指定的数大。”
江江思索片刻，只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继续问道：“那么就是说，数的个数是不存在的，压根没有办法数出数的个数来？”
江江说完，只感觉无比的沮丧，觉得自己夜里辗转反侧思考问题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偏偏自己为了这个上课还睡了觉出了丑，简直是赔干净了。
“原来我做的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并不是呢。”
温暖的大手又按在了江江的头上，江江只觉得灰暗中看到了希望，睁大眼睛紧盯着老师。
“还记得老师第一天跟你说的吗？数是存在的，当然数的个数也可以是存在的，最大的数也是可以存在的。只是它们不能够用数字具体地表示出来，可是你现在可以用语言表示出来呀。我们现在学的数叫做自然数，以后还会学习更多不同的数，我们仍旧可以比较其他的数的个数和自然数的个数谁多谁少嘛。”
江江一听，这才豁然开朗，脑子里死死地回荡着第一天老师跟他说的话，失神片刻，惭愧地低下了头。
“不好意思杜老师，我那天没有搞明白你的话，还自以为听懂了。”
“没事没事，我那天就跟你说过了，这句话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你没法搞清楚的。”
杜老师摇了摇头，并不在意，“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能写不能说，还有更多的东西说了才能写。”
老师顿了顿，自顾自地又说了一句：
“还有些东西，只能够去相信。说不清楚，写不明白，只能感受。”
江江一听起了兴趣，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说也说不清，写也写不明白，只能感受的东西，那该是何等的神奇事物。
“老师老师，能举个例子，什么东西只能够去相信吗？”
老师闻言苦笑几声，暗道自己失言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本就好奇，何况是眼前这个酷爱思考的小家伙，好不容易把他的问题解决，这又提出了更大的问题。
“正义、公平，还有存在本身的存在，我们都只能够去相信。”
老师说完，没有给江江思考的时间，而是脸色肃然地告诫起江江：
“龙江同学，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牢记于心，不能忘记。”
“第一，不要去质疑存在本身的真实性，否则你将会否认一切，最后变成虚无。
第二，不要让一个难题死死地困住你，只能踏出一步，那就踏出那一步，然后回头。今天你只是失眠，明天你可能就会做出比失眠可怕一万倍的事情。
第三，有很多问题，老师会告诉你到时候你就明白了，那老师就是在告诉你，不要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第四，无论是谁，都会有不知道的东西，知识是一个大球，而不是一条锁链，你朝着一个方向去询问，去思考，很快就会触及到所有人的盲区，这个时候，请遵守第二条，不要让他死死地困住你。”
老师说完，感觉不放心，又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工整地写下这四点，交到江江的手上。
“你今天上课睡了觉，老师总归要惩罚你一下。你今天回去，就把这四点背下来，一字不差地默写五遍。记住了吗？”
“嗯。”江江点了点头，知道老师是为他好，并无怨言。
“那你走吧。”
目送着江江走出办公室，杜老师久久未动，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仿佛身躯都有些不再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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