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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大臣见了刘一贯的样子,有摇头的,有窃窃私语的,有面带笑容似乎要看笑话的。都觉得这人刚直太过,无怪外派西南夷十五年,如今虽担任工部尚书,但只怕今日一过,他这尚书也就当到头了。
天子的眉头皱了下,道:“易先生!”朝堂上随着刘一贯引起的喧嚣当时停止,天子发话,果然无人再敢喧哗。
易乾走出队列,道:“臣在。”
“欺君之罪,该处以何刑?”
“依大周律,欺君者,弃市,夷三族。”
天子面无表情,接着问道:“你以为此刑,是重,还是轻了?”
易乾从容道:“刑律,国家根本,臣为文书,不敢妄言国之根本。”
天子眼睛中爆发电一样的光芒,大声道:“好,孙利贞!你来!朕觉得,夷三族太少!再加一族,有欺君者,夷其四族怎么样?”
俄尔,从队列中趋步走出一位中年人,国字脸,宽下巴,尤为引人注意的,是他那细长的眼睛和深深刻在脸上的法令纹。他站定,头垂下,道“本朝并无诛四族的先例,敢问陛下,这诛四族,是诛哪个第四族?”
天子回答着孙利贞,眼睛却望着刘一贯,道:“自开国以来,犯人只有夷三族,一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二为诛杀三族,便可将这犯人盘根错节的关系一网打尽。但今日,朕忽然想到:当朝大臣,哪个没有几个门生,老师落罪,哪个门生后面不得帮衬着点?老师犯法,门生就无罪了吗?法不容情,又岂能留下这群余孽!”
群臣各想各的,都觉得此事于己不利,但万和楼案刚过不久,此时正是天子立威的时候,谁敢上去捋虎须?又有人想着,天颜震怒,恐怕要杀,也是刘一贯第一个该杀。
孙利贞吃了一惊,但是脸面没有一点异色,刚想说话。有一位花白胡子的大臣抢先走出来,道:“禀陛下!天朝用法,向来宽柔相济,天地之大德曰生,欺君之罪,夷三族也罢,诛四族也罢。须知一人犯法,其亲故门生或有知者,或有不知者,有司屈打成招屡禁不止,如此,则大伤和气。臣以为,谷子割错了,来年还可长出来,人头割错了,那可就无法挽回了!且如此一来,必致朝堂人人自危,当下正国家疲敝之际,若士不用命,陛下又,又能依仗谁呢?”
原来这人是当下的右丞相郑士彰,他是状元出身,自前朝已经是执掌政务的右丞相了,如今年已古稀,那位圣人曾经曰过:“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规。”但他突然这么一句,仍然让当朝的大臣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天子被他顶了一下,却也不生气,微笑道:“郑师傅,此事若郑师傅觉得不妥,这朝堂上还可以再商议。”这位右丞相在天子幼时,曾担任过十几年的先生,也难怪他敢这么这话,也难怪“一朝天子一朝臣”时,他也仍是官场上的不倒翁。
这郑士彰得了天子的温言善语,并不准备后退,反倒接着说:“陛下初登大宝,已经办了万和楼案,朝廷上下,那割人头就跟割谷子一样。治国讲究的是刚柔相济,陛下若是一味舍王道用霸道,老臣,老臣恕难从命!”
天子的笑容更加和善,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温言道:“郑师傅所言,朕受教了。”又道:“此事如郑师傅所言,涉及甚广,推行不易,事关大计,请诸位再议一议。这是百年大计,容不得闪失,可考虑成熟之后再说”
郑士彰道:“如此,老臣叩谢天恩!”,说着,就要跪拜。
那边皇上忙道:“郑师傅且慢,郑师傅年事已高,这些礼节就不用了,朕还盼望着郑师傅能够多教朕几年。”但郑士彰这礼却着实行了下去。皇上忙令左右道:“快扶郑师傅起来,给郑师傅看座。”
郑士彰被扶着坐下,道:“刚才刘大人说,中南四省旱情严重,救灾刻不容缓,此事老夫亦有耳闻,刘大人可不妨接着说下去。”
刘一贯双目布满血丝,回道:“仆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还望郑大人能够与诸位肱骨大臣仔细计较。”这么说着,已经知道自己失态了,此刻他自觉上报天子,下抚黎民,所以自然心中生出一股浩然之气,虽然失态,但并不让人觉得此人愁态毕露。
郑士彰道:“诸省开仗也好、受灾也罢,都要经过奏报朝廷,贴出官报,大家在朝堂上议一议,如此该出兵出兵,该放粮放粮,该抓人抓人。如今刘大人的为国为民、拳拳赤子之心,老夫已经看到了,可老夫没有看到的,是刘大人这拳拳之心背后,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为何我们都是闻风声不见动静,唯独刘大人既闻风声,也见动静。好像再不救济,中南四省的百姓都要如何如何了一样。”
刘一贯刚想说话,又被郑士彰的眼神止住,听郑士彰接着说道:“刘尚书出身寒门,出身微贱,必然嫉恶如仇,这于大臣来说是好的,但于朝廷来说,未必是好事儿,国家有法度,朝廷也有法度,大家也都是读过圣贤书的,都不按规矩办事,要风便要有风,要雨便要有雨,那日子还过不过了?”刘一贯脸色由铁青逐渐变成了红紫,张口要说话,又被郑士彰堵住。
“叶大人,刚才刘大人要赈灾,叶大人说缺粮,不知道叶大人究竟何意?是不是也同刘大人一样,早已听到风声,说中南四省的旱情严重了?”
叶鹤棠脸色也变的红紫起来,道:“禀郑大人,微臣也曾耳闻此事,今日听大人一番话,也觉得自己的不是……”叶鹤棠还要说下去,被郑士彰打断,“叶大人与刘大人都是我大周的能臣干吏,还是以和为贵,有了事情,大家商量,什么事情商量一下就会出结果。”叶鹤棠唯唯道:“是,大人教训的是。鹤棠,鹤棠知错了。”
郑士彰道:“刚才皇上说,四省的太守对旱灾只有只言片语,囫囵潦草,这也难怪。朝廷刚办了万和楼的案子,如今各位大臣最怕的就是惹祸上身,人之所大欲,无可厚非,无可厚非……”说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他又朗声道:“但是,若是人人如此,朝廷危难之际,又有哪位大臣能够挺身而出,为国分忧,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说着,这话却是往宝座上看。
四目相对,郑士彰的眼神中露出一种感情,似乎是期待、悲哀、激动、沮丧,又似乎是老父对待孩子那样。天子的眼睛中也露出相近的感情,似乎是想说:“我知道了。”又似乎是……郑士彰接着说道,“老夫毕竟老迈昏庸,这朝廷的事情,,我说到这儿了,还是请诸位大臣接着议。”
朝堂上众人沉默约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天子道:“方才说了几件事情,其实只有一件。中南旱灾,确有其事,但暂时不知道轻重缓急,若是重了,而四省太守隐瞒不报,这便是欺君罔上之罪,且其陷民于水火,国法不容。”顿了顿,扫了一下诸臣,又道:“可若是当朝的大臣们伪报旱情,又如何能够轻饶?!”底下的大臣打了一个寒战,都觉得这话虽然是明着说给刘一贯听的,其实何尝不是针对自己?不知所措间,忽然有中南八百里加急密件赶来,宫殿外面层层奏报,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唯恐耽误了这十万火急的信件。
天子命左右取来信件,打开看下去,脸上阴晴不定。道:“竟然如此!”不等将这信件看完,又有一封江口八百里加急密件赶来。天子命人将中南密件取去给郑士彰看,自己又接着取江口密件阅看。正看着,宫外奏报,海虞又来急件,左右接了。天子将江口密件让刘一贯看,自己拿海虞急件看。众臣大概猜到,这些急件定与灾情有关。
天子拿着信件,道:“郑师傅,冯千里的急件说中南旱情甚重,须朝廷赈灾云云,”又道:“宫子善与林立的急件说的也大致如此。刚才已让刘尚书看了海虞的急件。”
郑士彰脸上显露出一种无奈的神色,张口想要说话,又说不出,半天功夫,众臣都等的不耐烦了,也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天子看了看郑士彰的脸色,忽然有些明白,叹了口气,道:“郑师傅留一下,退朝。”
众臣长舒了一口气,均觉得如释重负,如今四省旱灾的消息已经确定,必然要赈灾,但如何赈,由谁来赈,这中间自有其道理。清流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多,必然上下其手的机会也多,免不得有人从中牟利。还有些人觉得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其原因自然与清流思考的相当。所以这次大旱,对于灾民们来说,或许是灾难,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个实打实的发家致富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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