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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石众生相
人都来了。人都死了。
“他们是咋死的?”阿尤问。
“不知道。反正不像。”二孬答。
“来人呐!来人呐!死人啦!死人啦!”胡子喊着。没几声,没了。
王世从怀里掏出半块血石,轻轻摁在桌上,停了一会儿,手腕一用力,镯子来到了老K面前,“兄弟,你可一定得帮帮我啊!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能冤死不是?”九环开了腔:“你呀,咋死都不算冤!让你从前蒙人,这下好了,你也让人家蒙了吧!”老K笑得咳出了几口血,赶紧就着茶咽了下去。“你怕啥?你不是鬼谷子的后人么?再不济也能掐指一算啊!”王世总算是明白了萧苰说的那个叫“奚落”的新词儿。刚想起萧苰,她是个什么官来着,反正是厉害。王世挑挑眉,嘬几口烟,像个正经人,却又吊儿郎当地说“行,我去问萧苰,她可是个不沾人命的主儿,看她怎么说,哼!”“我怕你?说去吧。反正都活不了了。谁让你信人不信鬼!”王世愣住了,明白了老K的心意。九环从房内掏出一小包东西,不情愿地递给王世,见是绸布包裹,王世赶忙打开,哟!竟是一包金银首饰!九环赶紧又夺了去,压在心口,背过身哭起来,“要我说,杀人拿赃,有赃的不是主儿谁是?去吧去吧!”老K一摆手,九环没办法,抖抖索索地把绸布小包递给王世,王世赶紧退了下去,九环还是挂着泪,还是好。
“哎呦!哎呦!”胡子这样一惊一乍,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头脑不灵光的人嘛,总是爱乱喊乱叫的。可今天不一样啊,胡子刚吆喝了没多久,九环的哭声就传过来了。人模人样、大腹便便的欧二爷欧光摇晃着走了过来,“哟!”二爷用小指扣扣牙,“这不是祁王爷嘛?这是怎么了?别哭啦,今儿晚上......”欧二爷还没说完,九环就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欧光,恐惧又愤怒,卫士们都死了,现在终于轮到主子了。九环掏出一把刀,架在欧二爷的粗脖子上,生生把他逼到了墙角,“九环呐,你这是干嘛?祁王爷这事儿可不怨我!”“闭嘴!”九环回头望着胡子,细声喊着:“胡子,你过来!”两人低声耳语几句,胡子就跑了回去,紧接着痞子牛扬就慢悠悠地从屋子里出来,九环挂着泪,牛扬挎着刀。天黑了,九环屋子里的烛光没了,欧二爷的血早就流干了。
萧苰仔细比对着几件衣服,十年戎马天下,论战功她不输祁府任何人,唯独是女工,手握针线却不知如何是好,净空笑言:“萧施主,贫僧自己来就是了。”“少在这打趣我!你是谁家的和尚!”,净空贴在萧苰耳边,搂腰环抱,“你呀,不信这不信那,偏信我这个假和尚!”萧苰一摆手,随即娇嗔说到:“你把人解决了没有啊?”“那还有假?祁善死了,九环和那个傻胡子都看见啦!不过呀,他们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姓祁的是怎么死的!”净空得意地大笑起来,手里转着那半块血石,“老东西贪财,从来不想着我们,哼,死有余辜!”萧苰说着转着那半块送来的石头,“还差半块,就半块!”净空念念有词,萧苰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怀疑,“想拿这半块换三妻四妾?”萧苰打趣净空,净空轻轻捏了一下萧苰的脖子,似略有不满地嚷道:“我是好和尚,又不是花和尚!”。萧苰笑起来,可是没说话。她也算是祁善的遗孀,可没念着他的好。
牛扬又在吴青家里磨叽。“小户都得给钱,这是应该的!有啥事你找凤儿去,就她能跟上面够着话儿!”“打死你个小兔崽子!”牛扬后脑勺狠狠挨了一铁锹,直直地倒在地上。“师弟啊,你这是干什么?”王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大吼“我这是为民除害!功德无量!”吴青不敢说话,蹲下去用手蹭蹭牛扬的鼻子,还好,没死,吴青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王世抬起脚,一下子把吴青踹倒,吴青迅速调过头去,本想好好跟他理论理论,却发现王世瘫在地上,像个无辜的孩子,眼里闪着泪光,无助又可怜,“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王世面无表情,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说真的,师哥,你信我没杀人么?”吴青愣了半天,这几天风言风语太多,但这些江湖风声却无一例外地指向同一个人——王世,他们跟着一个师父,虽然学的都是些骗人的本事,但是无论如何杀人这样的事是做不出来的,“我知道你没杀人,我信。但是凡事讲证据,再说这就要审了,你可准备好了?”“唉,难说。我刚拖了老K家的关系,但是也不保准。师哥,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可一定要帮我说两句啊!”吴青点点头,两只手使劲搓一顿,又把手摁到了脸上,托着脸,呜呜地哭。都没见那血石头,但都要流血。
公堂之上
要公审了。人都来了。
萧老太年轻时留过洋,后来回了国,按说是个人才,可偏偏被撒在这穷乡僻壤当头头,来的时候带着个小姑娘,就是萧苰。但是没人见过萧老爷,可能是没了。萧老太平日里霸道得紧,这岁数了,还时不时为了几斗米几棵菜生闷气,不过啊,人的确是好人,也见过世面,在这儿,她就是包青天,疑案悬案必须得她来破。可就是有一样,她审案子的时候必须是一对一,不允许有旁听的,叫证人时证人来,要证物时证物来,就在那个小黑房子里,就俩人,半天就能审出个结果。
那屋子里闷热潮湿。
“画押吧。”
“萧大人,我没杀人!”
“是,我知道。画押吧。”
“我有证人。我没杀人。”
萧老太已经不耐烦了,这样固执的人真是不多见,整整一刻钟,竟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不是搓手、挠头,就是硬挺着一张嘴喊“我没杀人!”再这样耽误下去根本没法交代。
“这样,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些当兵的身上为什么会有烟土。”
“烟土?”王世愣住了,这怎么可能?明明是分出去的散碎银两!哪里来的烟土!不会是......被调包了吧?不会,不会,九环不敢。那就是师哥吴青!不对啊,同门师兄弟,他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说好的只传钱不掺和生意,这......这是怎么回事?见王世愣在一旁,萧老太心声犹疑,“怎么,不是烟土?“我不知道!”王世赶忙解释,“当然不是!我......我承认我以前跟家里人贩过烟土,可是那已经是上一代的事了!过去了20年,我早就金盆洗手,虽说我做的是些骗人的买卖,但是烟土、杀人,我怎么敢?”
“你不敢?你不敢为什么会来贿赂我?为什么要我给你到处打点?”凤儿一瘸一拐地扶着老K慢慢走进来,老K抬起胳膊,凤儿顺势伸手进了他宽大的袖子,掏了一阵,拿出那半块血石,轻轻放在萧老太的判桌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萧老太一阵紧张,就是这一阵紧张,让老K脸上浮出淡淡的笑,他们都老了,但却都和年轻时一模一样。这半块血石她是见过的,当年祁氏家族和萧家、王家做烟土生意时,这血石就是提货凭证,二十年了,到今天,就看见这半块血石,另一半是找不到了,要是能找着,那可就什么都有了。明明就是他偷了石头出来,又买通了祁王爷的卫队,私自夹带烟土,谁知道半道叫人打了埋伏,有人查下来没办法才去找老K打点,运几两烟土还好说,死了这么多人就难择关系了。老K可是。萧老太朝凤儿使了个眼色,凤儿不说话,只是跑到小窗子那儿,招招手,侏儒阿尤和傻胡子就来了。阿尤带着哭腔说到:“我们见着当兵的尸体啦!二孬说这不像是正经当兵的。”“嗯?不像是正经当兵的?那是什么人?”萧老太来了兴趣。“像......像是祁王爷家的卫士。”所有人都该惊讶,但所有人都不惊讶。所有人都能看到第二现场,就是没人想过会有第一现场。欧二爷和萧苰在山里劫了祁王爷的卫队,偷偷装上大车运到村口,又留下几两烟土,幸亏有牛扬,有九环,抢了烟土,却成了官府眼里惩治烟土的红人儿。
王世没说话,但是所有人都当作是默许。他现在真像个活死人,低着头,一直发抖。身上的新衣服早就湿透了。他压着嗓子说:“让我师哥进来,他能给我作证!”
“传吴青!”
吴青跌跌撞撞地进了门,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不等萧老太问出口就已经说了大半截,“他说,要送到村子以东,说他手上沾血这会是算不得的,让我给算算能不能成。我说东方属木,木生火,火克金,兵者为金。不看寅午戌三合火局之日……”尾随而至的牛扬抄着手,不留情面地打断,“你到底想说啥?”“就是......就是,这烟土是运不了的,他说没事,带着烟土就行,就算人死了也无所谓,货到了就行。”王世一直不说话,人变了,说又有什么用?
“嗯,那......那二孬呢?他是为什么?”。胡子还是傻,一听这话就呜呜地哭,怎么也止不住,凤儿一巴掌打在胡子头上,胡子受了惊,抬起头,朝着凤儿眨眨眼,“二孬死啦!二孬死啦!”念完这两句,阿尤也哭起来,“二孬是怎么死的?”萧老太悠悠地说。凤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老爷说自己时日不多了,非要给我找个人家,王世大哥仗着交情非说要帮这个忙,我不中意他,他就没处撒火,三天两头地欺负二孬,二孬心眼好,从来不跟我说,谁知道他变本加厉,听阿尤说,杀当兵的那天晚上,王世请他们喝酒,等到酒醒了,二孬也不见了。”阿尤接着凤儿的话头断断续续地说下去:“我们找了二孬好几天,今天早晨才在庙里看到人呐!都凉了!要不是净空师父善心,给二孬换上件干净衣服,他就是走也走不好啊!”说罢,凤儿、胡子、阿尤抱头痛哭,根本不理身边人,哭声震天,根本没人制得住,到底是牛扬喊了一句:“别哭啦!哭有个啥用嘛!”萧老太是个聪明人,通事儿,想了一会儿,突然,“咚”的一声,萧老太狠狠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瞳孔放大,两只手在空中乱舞,像是在抢着什么东西,没几分钟,就晕过去了。这样的情况,所有人都觉得是中了邪,吴青也不例外他凑上前来,拉住凤儿,不停地念叨着“去,去找齐二来,他懂这个,给萧大人散散鬼就好啦!”
凤儿慌忙之余撞到了瘫坐在地下的王世,就是这一撞,王世终于有了结果。他终于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死得干净利落,死得情非得已。一切都是计划,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散鬼大阵
齐二真是个神人,大袖子甩两下,萧老太就回了神儿。萧苰不时伸出手来擦着母亲头上的汗珠,老太太攥着她的手,一松一紧,净空守在一边,半闭着眼,转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明眼人都知道他的贼眼往哪瞟,不爱说是真的不爱说,眉来眼去,傻子看不出?
九环穿着丧服,捧着二孬的骨灰盒走进门,直直地跪在痞子牛扬面前。净空显得焦躁得很,急忙转过头去,被萧苰狠狠瞪了回去,净空还是不放心,远处的凤儿又使了个眼色,方作罢。九环拉着牛扬的衣角,苦苦哀求:“我就问一句,是谁杀了二孬?是谁?”牛扬不敢看九环的眼睛,朝着凤儿和萧苰瞄了瞄,又慢慢把所有人扫了一圈,这才下定决心,双腿蹬在圈椅上,一点点往上挪,又上了高脚供桌,确保无人可伤之后,从容站到桌沿,背过身去,向下一沉,狠狠摔到地上,死了。那双发红的眼睛无奈又满足地看着屋顶,活像两块血石。
所有人都停下来了。牛扬死了,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牛扬是枪,是痞子,是头儿。他死了,几块石头也没用了。
为了萧苰,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来了。他一心想让她弃暗投明,却对自己已经深入漩涡中心毫不知情。
祁王爷把他送到神坛,又派人拉他下来。
他对所有女人用情,却从来看不到至深之意,一明一暗,到处都是筹码。
信人不信鬼,却总是被这些俗世的“聪明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道士竭力帮助牛扬,却看不清泥潭下用力拉扯的手。
他不好血石,所以所托非人。
监守自盗、鬼话连篇、以死谢罪。
傻胡子,傻二孬,傻阿尤;
好九环,好凤儿,好萧苰;
鬼净空,鬼老K,鬼道士。
萧老太在血泪中看到戏法、看到烟土、看到死人,唯独看不到自己。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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