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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渊在大荒与汤谷交界之所。传说在西方的尽头,穿过千里戈壁的荒芜之地后,就会踏入虞渊的边界。那里弥漫着毒人蚀骨的沼气,遍布遮天蔽日的娑罗树林,爬满嗜血的毒虫,而在沼泽的深处住着一只不知饥饱,永不疲倦的巨蛇,他的名字叫相柳。
此时,相柳正懒洋洋地坐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打瞌睡。和虞渊污秽黑暗的环境相比,相柳简直就是这暗黑之境闪闪发光的明珠,他有九个头,每个头上长着黑色的长角,雪白的鳞片熠熠生辉,丝毫看不出他刚从潭底钻出来。碧绿的眼珠是这里唯一的萤火,吸引着不知死活的飞虫扑入他宽阔的嘴里,他不像普通的水蛇动不动嘶嘶吐信,相柳只有在呼吸之间偶尔吐一吐,他讨厌别人把他当做一条蛇,虽然,天地间只有他和干儿子——夸父。
“擦那”,相柳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这些臭虫的味道越嚼越淡,虞渊的档次越来越低了!”他无聊地斜着眼睛对夸父说:“帝俊这个老匹夫给我下蛊,每天都要等他儿子在天上玩够了给拖回来,到汤谷去换解药。儿子,你不像我,应该出去看看!”夸父直眉瞪眼看着爹:“我哪儿也不去,虞渊挺好。”“好个屁,没出息!”相柳咧着嘴藏不住欣慰的笑容,“今天给你讲最后一个故事,听完赶紧滚蛋!”
“你娘到虞渊的时候,我刚从汤谷回来,又累又饿,心情很差。看到你娘,一口就想吞到肚子里。”“可是你娘逃都不逃,她就快生了……一个女人怎么跑到虞渊,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可她忍到虞渊才生,我更没想明白。”“我爹呢?”夸父张大了眼睛“我不知道,当时生产的血气吸引力整个虞渊的妖兽,已经有上千年没有闻到这么香甜的味道了……”相柳说完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嘴角。“可是,你娘叫我帮她接生,她是个勇敢的女人,她居然求一条蛇帮她接生。”相柳的眼睛渐渐温柔起来,眼前的沼泽仿佛又变回了当时那片黝黑的草地。“我不能这个样子见你,我第一次不知所措,是变成漂亮女人还是变成英俊男人,可你就快出来了。”“最后,我的9个头就变成一半男人一半女人,呵呵呵”相柳傻笑起来,“还不如一条蛇呢!”
“后来呢?”夸父两眼放光,急切得问。“把你托付给我她就死了,什么也没说。”相柳黯然神伤,“我趁她还有一口气就吃了她,代价就是我必须把你养大,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再也没吃过这么美味的晚餐了啊!”夸父感觉应该恨干爹,可又觉得没什么可抱怨的,他仿佛看见一个红衣服的女人,一步一步穿过沙漠来到这里,他使劲儿想看清女子来时的路,却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去狄戎,到狄戎去找根!”相柳突然抓住夸父的衣领厉声道:“到你娘来的地方,记住永远不要回虞渊。我的债已经还清了。”
第二天清晨,夸父骑着毕方离开了虞渊。脱离了弥漫的瘴气,毕方鸟飞得格外轻快,正午未到已经降落在狄戎的大寨前,当有穷长老牵着孙子后羿的手,从羌寨白色拱门溜达出来,准备上厕所的时候,毕方宽大的翅膀正扫在小后羿脸上,楞把后羿那脬尿给憋了回去,从此落下了尿床的毛病。“你来找谁啊?”“我来找我爹,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长相,你能帮我吗?”“这个嘛,只有神能帮你……可他既然抛弃了你,你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不知道,也许我会杀了他。”“那你先在这儿住下吧,想明白了再找。”
夸父在狄戎住下了,第二年就自己盖了房子,他按照部落的规矩,亲自去山林里守了七天七夜,猎到一头纯白羚羊,将献血和肉献祭给天神,割下的头装饰在白色石头房的屋顶,长老手蘸着羊血把符咒画满房前屋后,夸父看着祭坛冉冉升起的馨香,恍惚觉得自己在部落里已经生活了一辈子,虞渊就像是前世的影子,恍惚地不真实。神真的能告诉他真相吗?夸父迷茫了……
可是,毕方带回了相柳将与帝俊决战的消息,毕方说这次,夸父与祝融合作,要把汤谷的水烧干,把神树若木烧成灰,最后还要掐死那十只乌鸦,一半炖汤一半烧烤。夸父疑惑地看着毕方,觉得这只鸟肯定是饿了。听完他站起来说:我去见长老。
若隐若暗的火塘就像老人奄奄一息的生命一样神秘莫测,“这场战争是神的,你是凡人,帮不了他。”“可是,卜词里也说有一方,必须得到凡人的帮助方可取胜。”“你不是说要找爹娘吗?就这么死了,能甘心?”“不甘心,可是也顾不上了!”“跟我来!”
长老带夸父走进了祭坛后的秘洞,秘洞的岩壁上似乎坐着一位面壁冥想的少女。夸父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幅壁画,“她是我的母亲?”夸父喃喃地问,“你的母亲被选择献祭天神的时候,她跑来求我,希望我能留住她的灵魂。可是,对太阳神来说,仪式的献祭意味着秩序,大地不能没有秩序。”“所以,她逃到了虞渊?”“天神总觉得人类狡猾,却不知道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少女被献祭时,巫师留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灵魂放置在壁画里,希望能借着祭坛残留的馨香重新成长。可汤谷怎么可能没有留意到这次一个不完美的祭品呢?这抹残缺的灵魂只能逃亡,她逃到了虞渊,逃到了相柳身边。“我就是那抹残缺的灵魂?”“你一直说不想做女人,我不知道相柳会用禁术复活你,他不是生来就是9个头,他一定受了很多苦,你也是。”
一个被天神厌弃的妖,一个不完美的魂,世间总有一个阴暗的角落能让他们暂时栖身,互相温暖,最终彼此成全。
夸父离开狄戎的那天,长老正好去世,所以只有后羿前来送他。“好好练箭,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村长。”夸父揉揉小后羿的脑袋,“你一定要去找那条蛇吗?”“不,我要去找太阳,找到太阳就能找到蛇。”“然后呢?”“把那十个太阳掐死,一半炖汤,一半烧烤。”“记得留一个给我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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