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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日过后的第三个星期日，最长的白昼终于离去，尽管在地球北侧蜿蜒的表面上留下过属于它自己的一份痕迹。当拂晓和夜幕降临，人们欢歌盛赞这野蛮盛夏岁暮时分的片刻清凉，彼此相视悦愉的神情里默契地隐晦了对即将到来的清秋和严冬的本能担忧，而无论那些愚蠢退化的城里人如何害怕自己贪图于空调和冷饮的日子的消逝，经济发达的法兰西第五共和国中富有的乡民们依旧十分享受。他们自恃着那为世上任何繁荣或曾繁荣的国家带去发展的高贵职业的益处，在即将到来的收获季节前，在肥沃茂盛的橄榄耕地上，一切忆往，都是序章。
“尊敬的乔纳森·沈先生，非常抱歉打扰你的执笔工作，关于您的申请的结果出来了。”（法语）从脖颈到脚底完全黑色装扮包裹的男装丽人轻轻俯首，对着细纹繁饰的真皮沙发上默默打字的青年轻声念白。
“哦，抱歉。”（法语）
“一切——过——去，哦，其实写成忆往昔会更好一下。”（汉语）
“一切——忆往，都是——序章。”（汉语）青年低头两字一句拖足了长音，修长灵巧的手指也随着音韵在键盘上飞快掠动。终于，青年长呼了气，似乎终于完成了日常的任务，他歉意地抬起头，用“非常抱歉让您等”的眼神投向丽人。
举手投足透露出成熟知性的丽人摇摇头，出乎意料地笑了，“怎么会呢。”（法语）面上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挤挤眼睛，她居然用一种调皮的语调致问青年：
“自家（ga一声）的人，怕啥（sa二声）啊？”（汉语）
原本淡然优雅而完美融入身围华贵氛味的青年陡然变了，仿佛孤独地漫步在木星上的人儿眼底突然映入了地球的蓝。他从眼中投射一种孤独被打破的欢快：“你也是国人？”丽人也欢快地笑起来“昂啊，看你这么年轻，还在读大学吗？”
年轻人自然顺势地靠在沙发靠垫上，手工考究的流苏缝线被逾越地压得皱褶“没有，就是长的面嫩，现在都工作一阵子了，这不来找你们庄主谈参观的事嘛。”
“嗯”的长声应和，丽人从身后紫金色玫瑰花纹处处遍布的柜台上拿起一张印刷白纸，从上身的男款西装的夹兜里抽出一支装配式的放大镜，俨然**专业的鉴定专家要观察珠宝的架势。
“所以你是……”
“汉语言教育专业中法双学士，中法教育交流项目下属负责人，说白了。”
青年不以为然地摊开双手，“给法国小朋友教中文和手工课的。”把白纸放回柜面，丽人看向柜台后面巧妙地契合入墙面的暗门，好像这个动作只是自然而然地活动脖子一样，她转回身来面向青年，
对方则轻轻盯着水平悬挂着壁画的天花板，远比端坐时散发出轻松得多的气场。“职业而言，周庄主想见见你再判断是否同意申请。”青年把后脑贴在沙发上，“对自家人而言呢。”
“小学生学什么酒文化。”丽人双手叉腰，整齐熨过的西装长裤衬出腿型的细长，“庄主她对你的申请恐怕——”
“不行。所以，抱歉？”
“不”话头到了关键的地方，丽人突然停口，她瞟向青年腿上静静开合的笔记本电脑。“刚才在写什么？”
“夏季课程结束时的开场白，会稍微为孩子们做些修改，我想把中文的魅力体现给他们。”
“最好不要整这些东西。”
根本一眼都没有看到所写的东西，根本不是对内容或主题做出的评价。
青年抬起头来，那种打字时淡然的神情回到了他的身上，不发出“哦？”的疑问，也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不爽，他淡淡地对视着面前二三十岁的女人。
“不喜欢中文？你是那种主张移民的同僚？”
女人也摆回开头询问时的神情，严谨、冷漠，疏远。
“酒庄管理专业与葡萄酒品鉴专业双料博士，幽寒西品玻瑙湖分庄园庄主秘书。”
“岳月。”
“谨以分庄主秘书的身份，邀请酒庄第三顺位继承人与酒庄第二顺位继承人会面。”
别整这些好看好听的东西。我不相信一个小学老师在博物馆和名胜古迹里选择酒庄去让学生参观。
‘小学生学什么酒文化’
青年没准备主动介绍，女子就已经知道他的一切了。
一个一穷二白留学生在巨富的庄园一脸淡然优雅好像坐在自己家里一样？
自家人而言嘛，没必要装成一副搞慈善的样子。
乖乖展现出你的贪欲不就完了？
“沈凡先生，欢迎光临可能是您未来产业的本酒庄。”
一副平民对故作姿态的伪善富人的态度啊。沈凡叹叹气，
“岳月，你我素未谋面，敌意从何而出？”他用一种非常希望回到原本谈话气氛的恳求的眼神向分庄主秘书请求。
“对周冶靖小姐有威胁的人，”岳月低下头，“就是我永远的敌人。”
两人对峙的现场的重要组成部分里，我们可爱又珍贵的真皮沙发的纹理里，埋藏着一些些有着奇妙效用的电线。
在那扇暗门的背后，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暗室。
真正的暗室，不需要完全融入墙壁。
那些些电线在墙壁里纵横穿竖，直通入这个三楼房间的底层，又深入底层的底层，直至地下二段，也就是幽寒西品酒庄的西品酒窖所在地。
更严谨的说，直至酒窖中一个无门的房间。
房间的暗面悬挂着六幅油料画像，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没有一幅画像的面庞不有所相似。
最下角是一面《空白》，不是刻意居奇的题目，整幅画像就是白色颜料平铺直叙，堂堂的西方著作，居然表现起中国水墨画无比崇尚的留白来。
画像正前，一个女人默默按住右耳的耳机，里面清晰地发出通过电线传播的几乎辨得清两人呼吸声的声律。
真正的暗室，不需要存在。
就像目标无比恳切的人一样。
这个女人，是空白，是不存在，是酒庄里从来只见秘书不见庄主的工人管家们好奇而从不得知的分庄主。
周冶靖。
这间灰白色未粉刷过的房间的至高处，她头顶的天花板上，甚至比竖立的墙壁还广阔的穹顶上，用全部的面积和染料表现出了一个年迈者的形象。
这个人是她必杀的人。
这个人是所有酒庄的总创始人。
乔纳托·乔斯达
周申汤
也正是她的亲祖父。
耳机里的两个人的沉默被打断了，是局外人的声音。
“秘书小姐！有警察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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