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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有六盏孔明灯,灯火阴森宛若鬼火。四周兵器架中置放了各种各样的剑,每柄剑的剑锋仍旧森冷,剑气洒逸着整个石室,过眼处,每柄剑的下首都放置了一个亡魂灵位。聂万剑一抬头,就看到了灵位上的字:“天山派萧无血之位”.“一剑震九州孟风胜之位“.“江南大侠岳子啸之位”....
这些人的名字聂万剑当然都听过的,二十年前,他们还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剑客。可现在,他们的剑留在了这里,他们的性命当然也已留在了这里,阴冥剑仍在聂万剑的手里,可是这把天下无双的剑会永远属于他吗?
剑架正中榻上坐着一人,那人长须垂至胸前,须发发,早脸如金纸,手腕脚腕上套着数个钢圈,圈上连着钢链通到身后金钢石上,一瞥眼间,四壁地金钢石发出闪光,钢链赫然竟是用西域金蚕丝所铸。这个人身居石室正中,却令人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仿佛他的人和这石室已融为一体。
聂万剑迟疑道:“这里就是‘地藏谷’。”
“是的。”那老人叹息道:“二十年来,你是第二十四个进入这里的人。”聂万剑并没有问那些绝代剑客的下落,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只因为石室满布灵位,二十三个灵位。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剑的价值有时甚至已远远超过他的生命。
聂万剑躬身道:“听恩师说,前辈是百年来唯一能将剑法修炼极至的人,晚辈特来向求剑。”那老人道:“老夫平生从不收徒弟。”聂万剑道:“天下间任何事总有例外。”那老人叹道:“在老夫的一生中,从没有听说过‘例外’这两个字。”
聂万剑道:“晚辈必会改变前辈的决定。”那老人道:“老夫知道你是一个剑客,是天下间最杰出的剑客,甚至比前二十三名剑客更优秀。”聂万剑点点头道:“他们也是来向前辈求剑的?”老人道:“是的。”聂万剑道:“他们当然都已死在前辈的剑下。”那老人摇头叹道:“他们是死在自已的剑下,也许你也不会例外。”聂万剑怔住。
那老人忽然道:“你可知道为甚么千百年来天下学剑之人多如牛毛,但能将剑法修练极至之人,却如凤毛麟角?”聂万剑想也不想,立刻道:“天下武功虽种类繁杂,学剑之人却有强弱之别。”
那老人淡淡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理由并不太好,连聂万剑自己都不太满意,所以他又道:“练习任何武功首重根骨天赋,正如读书,一样的四书五经,许多人年过花甲举人尚不可得,而有些人却弱冠之龄名列三甲。”那老人仍在听,他双目缓缓轻闭,仿佛已然入睡。
聂万剑沉思半响,又道:“一个人无论要将任何事做得最好,需要的不仅仅是日以继夜的勤奋和努力,最重要的是诚于这件事,将做成这件事看作自已生命的全部。”他顿了顿,接着道:“为了这件事可以牺牲自已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那老人猛然睁开双眼,目中已闪过一丝精光,悠悠道:“天下间的高手可分为三等,二三流高手常以天地为师,借天地之力强化自身的修为,这种人往往能名震天下,受天下人敬仰,可惜过于锋芒毕露,一旦相遇绝世高手,则必死无疑。”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应该就是这种人。”
一个天下无双的剑客,二十年纵横江湖从未敌手,现在却被人喻为二三流高手,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聂万剑一定会以为他是个自大的疯子,可是从这个老人嘴里说出来,聂万剑只觉得有数不尽的冷汗已渗湿了他的全身,他的心脏似已冷透。
那老人又道:“第二等高手往往能与天地万物混为一体,天地万物是人,人即是天地万物,这种人决战时往往能借天地万物为已所用,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样的人已是人中麒麟,千百年难得一遇。”
聂万剑的心更冷,他也是天下绝顶的高手,老人口中的二等高手别问见过,他甚至都没有听过,三大武圣.甚至恩师佛印想来都没有进阶这种境界,如果说天下间真的存在这样的高手,那这种绝世高手无疑就是面前的这位老人。因为当聂万剑第一次看到这位老人的时候,他的人正与这石室混为一体,任何人甚至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聂万剑沉默半响,却又忍不住问:“那第一等高手又当如何?”那老人轻叹一声,道:“第一等高手,往往已将自身的体力推及至最高极限,这种人往往能凌驾于天地之外,能操纵天地之力杀人于千里之外,只可惜这样的人,往往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他脸上透出一丝利剑般的光芒,接着道:“当然,这也是天下所有武者的终极梦想。”
聂万剑皱眉道:“主宰天地,凌驾于天地之外,这样的人,已不再是一个人,是神。”
“是的。”那老人叹息道:“伏羲.女娲当然已不再是人,传说黄帝御女三千飞升而去,彭祖岁八百而嬉戏世间。这些绝不会是人所能做到的。”聂万剑道:“前辈认为天地间真的有这种人,这股力量存在。”那老人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缓缓叹道:“也许世上本就有一种人力无法控制的神秘力量存在,十年前老夫总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近在咫尺,可惜待老夫去触摸它的时候,它仿佛又瞬时已远在天际之外。”老人慢慢的抬起头,看著他,眼睛里满布红丝,显得说不出疲倦和悲伤。
石室没有风,聂万剑的心却已冷若冰谷。这位神秘的老人是谁?以他与天地浑为一体的武功,聂万剑深信以这老人通玄功法,天下间绝没有任何人可以击败他,可是现在这位绝世高手却被人囚困‘地藏谷’,困囚有这个没有世人敬慕,没有显赫声名的幽冥地狱,没有亲人和朋友,有的只是永不止境象的痛苦.无奈.孤独和死亡。
是谁将他囚居于此?没有人知道?
聂万剑叹了口气,终于问出句他一直想问的话:“前辈学究天人,晚辈...”
“你的时间已不多。”那老人似乎早已知道他的想法,截断他的话道:“一个人做任何事,通常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个人的天赋.勤奋.绝佳的机遇。最重要的还有这个人的潜力及上天赐予的好运气。而后两种却往往是可遇不可求,终生难以改变的。”
聂万剑道:“潜力?”那老人道:“一个人往往只有在生死关头的时刻,才能将潜力发挥到极至。”
聂万剑忍不住又问:“前辈为甚么要告诉我这些?”那老人淡淡道:“因为自踏入“地藏谷”的那一刻,注定要经受数不尽的障碍和生死。”聂万剑道:“若介时晚辈的剑法,仍无法进阶极至?”那老人道:“那麽你就得死!”他冷冷的接着道:“你若无法突破人类剑道的极限,活着对你我来说都已没有任何意义,老夫只有杀了你!”聂万剑指着灵位道:“就像他们一样?”
那老人道:“是的。”
聂万剑手扶剑柄,只觉得自己的手比剑柄还冷,不但手冷,他的心也是冷的。现在他巳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他只有拔剑。
他拔剑的动作很慢很慢,这几乎已是他平生拔剑最慢的一次,也许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拔剑。
光泽柔润的禅房,两个蒲团上盘坐着两个人,两个名动天下,誉满江湖的人。
柳子云忽然道:“听说师兄已踏足‘地藏谷’。”佛印道:“是的。”
“地藏谷真的那么可怕?”
“天下间一直存在着两座地狱,一座是天帝峰‘幽灵塔’,另一座就是‘地藏谷’,数十年来凡擅入者,从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佛印叹息道:“聂万剑是老僧平生最得意的弟子,只希望他能活着出来。”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柳子云叹道:“传闻只有超越天下武功的极限,才有可能活着出来,是不是真的?”佛印颔首道:“是的。”
柳子云沉吟半响,轻叹道:“师兄破釜沉舟,以性命和声名为代价,舍身成仁,犹如凤凰般涅磐,是烈火中的清凉,是永生。”
禅房仿佛又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寂静,柔风轻拂着无相寺的庄重圣洁,过了良久良久,佛印忽然道:“听闻当今康王殿下已抵达洛阳城多日。”
“是的。”柳子云淡淡道:“只可惜现在并不是见他的最佳时机。”
佛印道:“方今天下,宋室日衰,民生凋弊,军力日益见肘,若金人南下中原,天下百姓必死伤无数,介时中原内忧外患,必成大祸,传闻康王有前唐太宗皇帝之贤,身怀济世救民之心,信义著于四海,思贤若渴,子云舍其取谁。”柳子云仍淡淡道:“昔年刘玄德三顾草庐终得诸葛武侯,徒儿岂敢妄比武侯,奈何乱世中华而不实者居多,欺世盗名者不可胜数,徒儿想知道这康王殿下,可是这天下苍生的济世英主?”
夜已深,夜暮笼罩着整个大地,当柳子云没入夜暮的时候,康王赵构也同样走在夜暮下。
这宋室王孙胯下良驹已夜驰八百里秦川,他的精力仿佛永远也用不完。
六次访贤不遇,但他并不着急,自古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正如高祖遇子房,先主得武侯一样,如此千年难逢的旷世奇才,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都绝对是值得的。
作为一名上位者,赵构对自已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能做到这一点绝非侥幸,他也曾付出过相当巨大的代价。当所有皇子都在苦读四书五经.嬉戏声色犬马的时候,他已不止一次精研汉武帝.隋文帝.唐太宗这些明君用人治国,成就千古帝业之道。他忽然想起了当今圣上.他的长兄钦宗赵桓。他甚至在睡梦中都不住愤恨.诅咒这个名字,文治武功他坚信自已胜他百倍,他坚信如若自已身登大宝,必能改革除弊,富国强兵,介时天下大治,越唐超汉,千古留名,这张龙椅,这普天下最至高的权位在他梦中已不知出现过几千几万次了,可是每一次都距离得那么遥远,不可企及的遥远。
酒,仍是百年杜康酒。当赵构饮尽最后一杯时,门外的长廊上已经有脚步声传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赵构并没有回头,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他已知道是进来的人是谁,当然也知道来人给他带来的怎样的消息。
当微风吹散酒香的时候,也同样吹拂起柳子云的鬓发,他喜欢这种被风吹拂的感觉,喜欢一个人迎风施展他的轻功,飞行在月下.驰骋在漫无边际的山丘,有时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人已与这天地万物融于一体,仿佛身入风中,时而却又身处天地万物之外,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心情分外宁静。
“朝在乡野为草民,暮入朝堂拜天子;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这本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谁也不能例外,柳子云当然也不能。
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先祖,那个连苏轼都赞叹的大才子柳永柳三变,才华横溢却又悲惨孤苦的一生。
柳子云似乎得天独厚,他的才学甚至已远远超越了先祖柳三变,他记得在十四岁那年寒冬,他作了一首足以名垂千古的佳作,三天后,他却又亲手将这阙名词付之一炬,他不想像先祖一样悲惨孤苦的过一辈子,他知道在任何时代,只有真正的实力才能令人活的更好,于是他选择了兵略奇谋之道,选择了武功。自此一个人孤身遍访天下名师,八年后,他剑道大成,几乎已超越了剑法中的极限,只可惜一个人要得到的越多,付出的往往也就越多,他付出了十多年的精力和心血,又得到了甚么?没有人知道?
王者剑,剑中之王,剑仍在鞘内。
他缓缓握住剑柄,慢慢的站起来。就在这一瞬间,森森的剑气立刻弥漫了整个天际,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诡异多变,犹如静寂的河水在缓缓流动,枯萎的树叶又焕发了新的生机。当这一剑缓缓刺出时,这柄剑也彷佛变了,变得有了光芒,有了生命。
剑已动,他几乎在这一瞬间就已刺出了七十二剑。他的剑中已融合了王羲之的笔意.嵇康的琴韵.老庄的道学和天下各门派剑法的精粹。风中彷佛忽然有了杀气,天地间彷佛又蕴满了杀气。
然后他挥舞出第七十三剑,这一剑彷佛有着无穷变化,却又完全没有变化,时若天地间的幽灵,诡异莫测。
当这一剑挥出后,天地间所有的变化在这一瞬间都已到了穷尽,河水似已完全静止,风几乎也已停顿。
柳子云轻叹一声,汗水已渗满了他的全身,他的剑在这一瞬时也几乎已到了穷尽。
无相寺万花盛开,冬季如锦。
柳子云悠然走上一个小亭,回头吩咐跟随在他身后的书童:“告诉康王,我已游学归来。”
虞允文.岳飞正坐在两个青桐椅子上,和康王赵构对面相坐,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暗,赵构忽然问:“柳先生是不是已游学归来。”
“是的。”岳飞应道:“适才书童传来消息,柳先生昨夜寅时已抵返无相寺。”虞允文目光闪动,道:“殿下认为何时再访为宜?”赵构略作思付,道:“天色已晚,待本王沐浴更衣,三日以师礼七访柳先生。”虞允文沉吟半响,摇头道:“不然,昔年许攸来投,曹孟德倒菔相迎,攸深感其诚,官渡一役大败袁本初,曹孟德也经此一役成就不世霸业,允文相信一个深具奇谋经略的人需要的绝不是所谓的虚名荣华,而是诚意,殿下的诚意。”赵构皱眉道:“彬甫的意思是,本王最好明日就去无相寺?”
“不。” 虞允文双目中精光更甚:“最好连夜前往。”他的声音更坚定:“现在就去。”
残秋,冷风萧瑟。
康王赵构的心也正如这残秋萧索.孤寂。无相寺的黑夜森冷而漫长,他已在这无尽的寂寞和不安中等待了整整两个时辰,寺门终于缓缓开了,一位沙弥双手合什,施礼道:“柳先生已礼佛完毕,可与佳客相见,施主请随小僧来。”
寺院的阁楼正中摆着八个巨大古老的铁鼎,却更衬出了这个院子的**和辽阔。一根根巨大的雕花庭柱和高耸在天际下的滴水飞檐,令人望生敬意。
洁净静寂的禅房中有佛,柳子云盘膝坐在蒲团上,仿佛象老僧入定,物我两忘。赵构见他约二十三四岁年纪,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表情淡淡,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忙下拜道:“宋室赵构,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曾六次晋谒,不得一见,构每思于此,心如刀绞,常引为平生憾事。”柳子云双目微睁,淡淡道:“乡野草民,不意上动天听,屡蒙殿下枉临亲至,云不胜感激涕零。”二人叙礼毕,分宾主而坐,虞允文.岳飞二人静立在赵构身后,双目一直在打量对面的年轻人。
赵构起身再次下拜道:“宋室立国百年,民生凋弊,军力日微,内有庸臣叛逆,外夹虎狼金邦,今内忧外患,此诚危及存亡之秋,愿先生以中原万千黎民为念,救天下于水火,挽社稷于倾覆!”柳子云淡淡一笑道:“宋室不可复兴,金寇不可卒除,天下不可久安!”
语音未落,岳飞脸色卒然大变,霍然起身,怒斥道:“先生自重,口出如此无父无君之言,莫非欲反耶?”柳子云轻叹一声,双目又复闭上,不再说话,满面复现淡然之色。岳飞正待再言,但见虞允文一点反应都没有,古井不波,就好像早就知道柳子云会那样说的一般,眼眸精光闪烁不定。
赵构脸色微变,脸上透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瞬时又恢复如常,怒斥道:“鹏举,不可对先生无礼。”随即施礼道:“属下蛮横无礼,失于管教,先生切请见谅。”柳子云气息微微一动,目中已闪过一丝赞赏,过了良久良久,才缓缓道:“自先帝兴花石纲之役以来,四大寇横行南北,百姓茶毒,军力日益衰微,女真人势力远不及辽邦,然终能以少胜多,败辽军数百万,颠覆辽邦,盖因辽邦民生军力败坏,内忧外患,再不复昔年虎锯雁门.雄视中原的草原铁骑。大宋取汉室宦官外戚乱国.西晋七王之乱.唐代武将割据之训,天下军政大权尽集于帝都君王之手,这本是千百年来杜绝内乱的最佳方法,只可惜...”赵构皱眉道:“可惜甚么?”
柳子云悠悠道:“天下之权集于帝都,太平盛世或许固若金汤,若汴梁一朝被破,帝室蒙尘,天下之乱必如黄河泛滥,一发难以收拾。殿下贵为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天下,若一朝中原乱起,以殿下帝室之身.天下臣民之望,必为天下之主,介时内用贤臣以兴民生,外有猛将御守四方,抵制金人,诚如所言,则大业可成,宋室必兴。”
虞允文却不为所动,嘲讽道:“金人若挟灭辽之势再次席卷南下,介时中原大乱,若有方腊宋江之徒乘乱而起,自立成王,恐有五代十国之祸,如之奈何?”
柳子云微微一笑,缓缓摇头道:“绝不会,中原正值多事之秋,反王关系极为错综复杂,任何势力欲冒尖发展,也势必受到其它势力的牵制。”他顿了顿,接着道:“自古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然纵观青史分远过于合,如周末春秋战国纷乱近六百年并于秦,汉末三国近百年终归于晋,五胡南北朝三百余年合于隋,究其缘由,在于乱世中王已非王,贼亦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天下纷乱四起,跨地称王者不可胜数,然帝位却永远只有一个,中原之人,从来不乏惊才艳艳之杰,也不乏雄才大略之辈,即使有人能有冲天之志,有惊世之才,也绝不会很容易就能成事的。纵然终能力败群雄,一统山河,然所费者短则百年,多则数百年,介时山河变色,白骨成山,血泪纵横八千里地,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赵构目中已露出一丝浓浓的笑意,展颜道:“请先生不吝赐教!”
柳子云摇头叹息道:“本朝自太祖太宗以来,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为杜绝武将割锯自立,奉行募兵制,以文臣统兵监军,致使兵无常将,将亦无常兵,百年来,中原对兵将的打压已近于残忍,在天下人眼中,学遍十八般兵器,甚至不及作首诗词。”
虞允文.岳飞相顾一视,脸上皆透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痛苦和悲伤。侠以武犯禁,历朝武将无不为君王所忌惮,乱世中篡夺帝位者多以武人居多,魏武曹操.晋宣司马懿.隋帝杨坚.唐祖李渊.甚至本朝太祖皇帝都是以武人身份陈桥兵变,称帝建宋。
帝王忌惮武将,却又不得不借助武将镇守四方,保国土安定,也许这就是千百年来,谁也无法改变的宿命!
虞允文忽然道:“天下间永远没有绝对完美的国策,太祖皇帝依据历代亡国之训,以文统武,彬甫料定但凡中原有宋室一日,就绝不会出现曹操王莽之辈。”他轻叹一声,接着道:“只可惜殿下的路艰险重重,稍有不甚必有萧墙之祸。”柳子云目光闪动,道:“哦。”
虞允文凝声道:“日前金人借张觉事变为由,欲再犯中原,当今圣上从诸相公之言,命殿下与张邦昌为质,择日同往河间金营和议。”
赵构神色倏黯,脸上已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忧虑和无奈。
柳子云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殿下不必忧虑,云料殿下此去必有惊无险。”赵构道:“愿闻其详。”柳子云淡淡道:“金人灭辽后挟百万之众虎视天下,然女真不满万,力意兴复故邦的辽人不可胜数,金人当前急需威摄草原各族,以求内定而图天下。且上京城南临大宋.大理;西据吐蕃.西夏;北通死敌西辽;东近渤海.高丽。诚为四战之地,中原富足俊才辈出,非数年可下,宋室若亡,中原必陷入乱世烽火,虽山河色变,血肉积山,力挫群雄终得天下者,必是百年不遇的旷世枭雄。介时新主必会兴师图伐,如武帝图匈奴,太宗伐高丽,成不世霸业,这并不是金人所需要的结果。”
赵构忍不住问:“甚么才是金人需要的?”柳子云淡淡道:“女真战力强横远胜宋人,然虽能败宋室却不可亡中原。若金主足够深谋远虑,必会扶持一个他们理想中的君主,以宋制宋。”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众人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蚂蚁啃象,绝非朝夕可就,最好的方法,莫过了步步蚕食象的血肉,待血竭肉枯才是蚂蚁最致命最有效的时刻。众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当然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天下间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而有些事只能说却不能做。
虞允文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依先生高见,谁才是金人心中理想的君主?”柳子云淡淡笑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殿下此去金营,需以酒色示弱于金人,诚如所言,金人视殿下为乐不思蜀的李后主,殿下不仅性命可保,待中原乱起,纳名将以御金邦,收贤臣以济民生,如此内修军政民生,外联吐蕃西夏,待天下有变,则命一良将率王师兵出燕云进雁门关,吐蕃西夏同时师出北进,介时西辽复国之师东逼临山,大事必成。”
赵构大喜,顿首拜谢道:“构名微德薄,愿先生不弃鄙贱,助构成就大业,解天下百姓困苦,构必以师礼相待,永不相负。”柳子云淡淡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殿下麾下能人辈出,谋士如云,猛将如雨,云不过一介布衣,安得殿下以师礼相待,恐为天下人耻笑。”
赵构双目泪水横溢,泪沾袍袖,衣襟尽湿。
柳子云静立窗下,表情淡漠,双目微闭,他的人似已入睡。赵构见他不为所动,沉默半响,忽然挥剑,剑光暴长,剑势一发即收,鬓发已随风而落,在半空中荡起一丝丝涟漪,他沉声道:“本王对天立誓,若它日有负先生,犹如此发。”柳子云缓缓回头,看了赵构良久良久,轻叹一声道:“昔年慧可禅师断臂明志,红雪四溅,天地为之动容,达摩祖师感其诚,以无上佛法授之,终得正果金身,将军既不相弃,云愿效犬马之劳。”
赵构三人大喜,再次顿首拜谢。四人计义已定,待柳子云拜别恩师佛印,即日同往帝都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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