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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幕下,微风吹过山谷,树梢欢快的招手,像熟络的朋友一样打着招呼。绵延起伏的草地,像身材曼妙的少女,温柔的沉睡在小溪旁。噼啪作响的木柴,升腾起明亮的火焰。那火焰像载歌载舞的巴西女郎一样,在夜风中舞动着炽热的身躯。蓬头垢面的老何,神情阴郁,目光呆滞。定定的看着漆黑的远方,很明显心事重重。李布低声问江虎:“哎!你跟老何熟吗?”
江虎摇摇头,低声说道:“他是个很孤僻的人,平时很少说话。在部落里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李布听罢,若有所思。良久,他轻轻走到老何身边,默默的坐下,也呆呆的看着远方。过了好一会儿,老何突然转头看向李布,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李布淡淡一笑,“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老何莞尔一笑,又不说话了。李布故作随意的问道:“哎?老何,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老何没有回头,依旧看着远方,半晌,才悠悠的反问:“这很重要吗?”
李布半开玩笑的说道:“当然啦!我总要知道自己的主刀医生,到底是权威专家还是实习生吧?”
老何轻叹一声,再次反问:“除了我,你还能找谁来救你?你要吗相信我,要吗只能等死。”
李布心中有些不快。可是自己有求于人,又不能发作。只能努力平复心情,和声问道:“我见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呀?”
老何微微扭过头,撇了一眼李布,淡淡的说道:“我没有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
李布真想朝他脸上来一拳,但也知道,这老东西就算再可恶也打不得。他强压住心中的怒意,深呼吸几下,慢慢平复心情。等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聊天再次停顿,找不到话题带来的沉默,让李布有些尴尬。忽然,李布心中一动,随口问道:“你认识那个白发老者吗?”
老何终于不再抗拒沟通,但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李布面露喜色,继续追问道:“他什么人?”
老何的脸色突然变得阴冷。充满怨毒的沉声说道:“他就是个白痴,就是个垃圾,就是个臭虫。”
李布很惊讶,试探着问道:“你们俩有过节?”
老何喘着粗气,什么也不说,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狠狠的折断,然后丢入火中。李布换了一个问法,“他曾经伤害过你?”
老何突然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李布,怒吼道:“别再跟我提他!”
李布赶紧举起双手,抱歉的说道:“sory sory,我不提他了,息怒息怒。我只是很好奇,你既然懂得那么高深的科学技术,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老何脸色很难看,支支吾吾的辩解道:“我……我,现在是末世,向我这样被迫逃亡的科学家有得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布摇摇头,反驳道:“你不一样,你跟隔离区里的人有联系,只要你愿意为他们服务,就算不能身居高位,至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亡命天涯吧?”
老何的脸涨的通红,开始语无伦次,“我……我,你……”最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强辩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李布表现的胸有成竹,很笃定的说道:“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也是从隔离区里出来的,对不对?”
老何面露惊讶之色,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李布继续追问:“你为什么离开隔离区?”
老何似乎愤怒了,他沉声说道:“你要是再这么多问题,就别指望我救你了。”
李布有些慌了,赶紧解释,“唉,别,别,别,你生气呀!我只是想和你成为朋友,所以才想了解你的过去。我没有恶意。好吧,我不问了,什么也不问了。”
见到老何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再次陷入沉思,李布心中一动,也闭上眼睛,迅速进入冥想状态,开始尝试着搜索老何发出的脑电波。果然,老何心中的思绪向一部断断续续的老电影一样,进入李布的脑海中。
想当年,我是国家生物研究院的新星,是最年轻的学科带头人。我主持研究的课题取得重大进展。我开发的生物化学药剂,被整个科学界评价为二十一世纪最杰出科研成果。我也因此,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国家科学院院士,是呼声最高的诺贝尔奖获得者。
这药剂本来可以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可他们却改变了药物研发的方向。当第一批经过药物强化的生化战士出现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是我研发的药物造,就了那些恐怖的杀戮机器。是我的科研成果,给人类带来毁灭性打击。我是历史的罪人!是那些刽子手的帮凶。我离开自己最热爱的实验室,放弃那用鲜血铸就的桂冠,来到这荒野中自我放逐。
得知这些信息,李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睁开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人,实在难以把他和世界顶级科学家联系在一起。望着老何那黯然憔悴的神情,和忧郁惆怅的目光,李布泛起一丝同情。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问。“他们”改变了药物研发的方向,这个他们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创造了如此可怕的生化军团?究竟是谁给人类社会带来毁灭性打击?
老何只是一个科学家,他研发药物的本意是拯救更多的人类。他的研究成果被用做军事目的,并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严格来说,他也是受害者。
真正的罪人应该是做出这些决定的政客,还有那些举起屠刀的战争狂人。科学技术本来就是双刃剑,既能造福人类,也能毁灭人类。然而,可以决定如何使用这些先进技术的人,却往往都是野心大、权利欲强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最先进的技术,往往都最先被应用到军事领域的根本原因。几百万年的荒野求生,造就了人类追求强大武力的天性,还有永无止境的贪婪。科学技术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它诱惑着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的人类。如今盒子已经被打开,再也没有人能把它重新关进盒子里。
李布心情沉重,重重叹息一声。他轻轻拍了拍老何的肩膀,诚恳的说道:“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老何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布,继而又不屑的说道:“你知道什么。”
这一次李布并没有生气,和声说道:“何院士,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左右得了的,无论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都应该由决策者承担。拿着菜刀杀人,真正的罪人是菜刀的使用者,而发明菜刀的人是无辜的。”
老何被这番话震惊了,他又是疑惑不解,又是激动万分。仿佛是孤独的行者,终于遇到了知音。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终于冲破闸门,像洪水一样汹涌而出。他捂住面颊,失声痛哭。
李布轻拍他的后背,一句话也没说。任凭他宣泄着压抑很久的情绪。直到老何突然停住哭泣,低声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李布这才起身离去。老何望着李布的背影,充满智慧的双眼,流露出大有深意的目光。
夜色下的山谷并不宁静,高大的树木在阵阵微风里,发出沙沙的低语。浅浅的小溪越过凸起的石头,哗啦啦的浪花仿佛在欢快的歌唱。湍急的水面偶尔飘过一片树叶,像乘风破浪的勇士奔向远方。
江绮云蹲在溪水边,伸手捞起树叶,举在空中。跳动的篝火照在湿漉漉的叶面,闪着莹莹的微光。她突然转回身向着李布的方向,张开嘴想叫李布,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接着,她撅起嘴,气呼呼的把树叶丢入水中。鼓着腮帮,愣愣的盯着水面发呆。小新轻轻走到她身边,也蹲下身,歪头看着她,忽然说道:“主人有重要的事要办,他不是故意冷落你,等他跟老何聊完了,一定会过来陪你的。”
江绮云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的看着小新,半晌才试探着问:“是他让你来告诉我的?”
小新摇摇头,“不是,但我很了解主人,他其实是喜欢你的,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他一定会来陪你的。”
江绮云气鼓鼓的嘟囔着,“谁稀罕他陪!”略一停顿,突然问道:“你说他喜欢我?是他告诉你的吗?”
小新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江绮云急了,“哎呀!你又点头又摇头,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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