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沈家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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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在帝都住了八十多年了,消息直到这几天才泄露出去,很可以了!”沈默幽幽地说了一句,听上去十分慵懒,几乎不带任何情绪色彩。白小霖一袭淡紫色束腰长裙,深棕色大波浪卷发及腰,背影温婉而端庄,古典韵味十足。她转过头望了他一眼,方才的情绪使她显得有些焦躁,但还是极力平静下来,深吸了口气,略缓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抱歉,扰了少主的清静。”
“清不清静,自在人心。心里若是真的清静,也不怕旁人来扰。”
沈默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画上,语气淡淡的。
“那,少主的意思……”
“你觉得这张画得怎么样?”
白小霖一愣,近前一步看了看,点头道:“少主的墨宝,在我看来样样都好。”
她微微一笑,又说:“少主常说我是个一身铜臭的商人,您若再细问我此画好在何处,我就真是答不上来了。”
沈默一笑,倒也不难为她:“你把这画包起来吧,我想拿去裱了挂在书房。”
“是。”
白小霖答应一声,小心地将那画收进一个深红色的檀木雕花画筒里:“那我明天就送去装裱。”
沈默却突然问道:“湘西的曲如意,是不是开了个装裱店?”
白小霖立刻发觉他另有深意,却又不敢肯定,点点头说:
“没错。如意斋头一家店面是光绪年间开的,当初就开在京城,开业时还专程送了请柬来。少主亲自写了张贺帖,还嘱咐我要随个份子。我寻思着,既然是少主出面赏人,就另包了十根金条打发人送去了。后来一打仗,兵荒马乱的经营不下去,就搬去湘西了。听说,如今她的店在湘西一共开了三家,生意还成。”
所有关于钱的事,她都记得门儿清。
沈默不由苦笑:“你记得还真是仔细。”
“少主让我管帐,不就是瞧着我记性还成、账头清楚么?”
显然她没抓住重点,沈默便直接说道:“开张的时候没去瞧,这阵子我倒突然想去看看了。”
“啊?”
拿着画筒的白小霖瞬间有点懵——为了裱幅画,他这是打算要亲自跑趟湘西?帝都又不缺装裱店!
“可我听说,苏家的新当家人苏格,最近时常在湘西出现,朱雀楼都吃了他不少亏。”
白小霖提醒道:“苏家人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连势力最大的锦绣华裳都不放在眼里。听说两家已经交过几回手,苗锦绣对他们也颇为忌惮。您确定要去湘西蹚这浑水?”
“我倒觉得,苏家人是一代不如一代。”
沈默淡淡一笑:“想当年,苏平安在世的时候,至少还有胆子来出云寨碰一碰我;如今几百年过去,他们就连云南地界都不敢踏进半步,只敢在湖南广西这一带逞威风。”
白小霖心里不由一阵冷笑:苏平安确实算是个有胆子的。当年沈家决定离开中原、落脚云南时,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敢追着找上门来的。可结果呢?
苏家人到云南走这一遭,连沈家出云寨的大门都没找到便铩羽而归。接下来的几个月间,苏家人便开始陆续毒发、暴毙而亡,竟是折损了大半,致使元气大伤,直到今天都没能再恢复到当年强盛时的规模。
自那件事之后,江湖上名噪一时的洗蛊人一落千丈。苏家甚至立下规矩:只要沈家不出云南,苏家便不入出云寨。
看似楚河汉界地划定了地盘,还单方面公布了停战协议,然而实际上到底是谁怂了,一目了然。
不过沈家少主向来好清静,凡事不爱抛头露面,也从不争强好胜,与世无争得近乎佛系,从此倒也相安无事地消停了好几百年。
但是以白小霖对他的了解,虽然这老妖怪活得足够久、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骨子里那股少年般的轻狂和逆反却是一分也没减少。所以实际上,沈默其实只在出云寨里住了几十年便悄悄出来中原游历,大江南北转悠个遍,最终在帝都置了宅子才算是长住下来。
一双深紫色的妖瞳微合,沈默唇边浮现一抹笑意:“前几天跟白小霁视频聊天的时候,他还说我太宅,老呆在家里都快长蘑菇了。”
白小霁说话向来不怎么走脑子,只是他这借口找得也忒敷衍了些。
白小霖心里暗暗啐道:呸!想当年外头闹义和团的时候,都乱成那样了你不也没挪地方!后来小鬼子轰炸北平的时候,全城上空都回响着刺耳的防空警报,你不还是照样呆在家里懒得动——如今就为了装裱一张破画,这就打算动身亲自跑一趟湘西了?
摆明就是躲清静去,顺便把一大摊子烂事丢给我来收拾。
白小霖扁扁嘴,顿觉槽多无口。
沈默这个人吧,平时看似性情随和,话也不多;样貌看起来更是人畜无害,微笑时甚至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错觉。
因此在巫蛊师圈子里,哪怕是没什么交情的,只要能有缘见着面,无论是江湖救急还是重金求蛊,但凡说上几句好话,他基本上都能有求必应,而且出手阔绰。
所以,他在很多同行眼里的形象,就是个行走的彩蛋,一个只要瞧见真容便能许愿的神仙。
虽然世上蛊术流派很多,但就数沈家的蛊术最为精妙,尤其长生蛊最负盛名。而且,沈家少主又是这么好讲话一个人,他的行踪一旦暴露,那些人肯定就会像苍蝇一样找上门来了。
明明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却偏要摆出一副好相处的样子,招得人总想来找他;可真要把他惹烦了,一翻脸就是几十上百条人命——何必呢?
白小霖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心里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也不知此时该不该劝他躲个清静。毕竟这里是帝都,万一那些人真的招惹他翻了脸,闹出的动静太大怕是不好收场;但他要是去了湘西,万一遇上苏家人必是有场争斗,天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更大的麻烦来。
左右为难。
他是个求生欲很低的人。因为生命足够长,活得越久就会越觉得腻,腻了就想找乐子来消遣,说白了就是作死为乐。然而他身上养的蛊乃是万蛊之王,结果往往是把一群人都给玩死了,他却依旧坚挺——
末了,甩手就把烂摊子丢给白小霖收拾,乐此不疲。
白小霖的整个家族皆是沈氏家奴,虽说已经忍了他很久,却也是无可奈何——既是受了沈家恩惠,就不能怕苦怕累。
都说世道艰难,可这也太艰难了吧?
沈默看出她在想什么,望着她的脸时,突然之间就露出个笑容,少年般的天真无邪。
白小霖瞬间愣住。
——还能怎么办呢?
最终,白小霖放弃地叹了口气:“那,少主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
“好,那我去订机票。”
“我想,一个人去。”沈默突然又补了一句。
白小霖一惊。
没听错吧?就这么一个爱搞事情又生活能力九级伤残的少爷,一个人去?沈默这个人,要么极致的宅,要么极致的作:平时看似淡泊又平和,宅起来可以七八十年不出门,活得像棵植物;可他要是认真作起死来,不闹个地覆天翻又绝不肯罢休。
“不行。”
白小霖果断地拒绝。
沈默再次眯起眼睛,笑笑的表情活像只成精的狐狸。
外头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沈默的视线缓缓移到窗外。绵密的雨点打在院中的阔叶芭蕉上,与落入鱼池中的雨声相和,清浊相间的声响仿佛乐曲,竟是给原本安静的夜晚平添了几分诗意的韵味。
这时,廊下的孔雀似是受惊,惊叫一声展翅飞入雨中,回巢去了。随后“啪”地一声脆响,一枚石子精准地击中鸟笼的锁扣,门栓落下锁好。
不一会儿,庭院里闪过一个少年清瘦的身影,把廊下的鸟粪清理干净。
那小孩肤色略深,身量不高却显得健康而结实。他将扫帚收拾好,撑着把黑胶雨伞到院中又巡视一圈。他穿了件素白的中式长衣,灰白头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一双浓眉,明亮的大眼睛沉静而内敛,与外表十五六岁的年纪显得不太协调。
沈默记得他,民国的时候,他还是个书房里剪灯花儿的小孩。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怎么见长,个子始终是瘦瘦小小的,不起眼,也不爱说话。
沈默眼中突然一亮,指了指外头那小孩,说:“那就带上他吧。”
“白雀?”
——
苏家的车队在山脚下呈扇面状整齐地停了两排,全都开着大灯,把眼前的一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每个人都是一整套专业登山装备,头上戴着矿灯、风镜,穿着防水的中长款卫衣,腰间挂着一排明晃晃的岩钉钢环、登山锤、手电、绳索、匕首,背着硕大的背包,脚上穿着高帮陆战靴。
唯独沈青混在当中就像是乱入来的,特别业余且扎眼。
苏格叫人从后备箱里找出一根登山手杖和安全绳递给他:“你跟着我走,把安全绳扣上。晚上山路湿滑,要是掉山沟里可就完蛋了。”
沈青心里不愿意,到底还是乖乖把绳扣上:“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不能白天再去?”
“白天山里有瘴气,来多少折多少。”
苏格拍拍他的肩膀:“听人劝,才能长命百岁。”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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