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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研4区才是待宰的羔羊!洛云颤抖着,定下神来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十点还有十六分钟。通知科研4区的指挥芬恩?不可能的,光以最快速度赶到他所在的建筑,再乘上电梯到他所在的楼层都要花上十多分钟,他再调兵遣将已经完全赶不及了。靠,为什么之前没记得要个他的电话方便联系啊,虽然就算真能联系上也来不及了。
总之就是来不及了!
之前所有的担忧都是有必要的,但却因为一个“传媒4区驻民激增”的情报使自己打消了一切念头。
屠区者的幕后主使,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洛云耳边回荡着虚无的嘲笑声。
“洛云?”叶时雨看着洛云待在原地,疑惑地叫了他一声,她刚刚还在介绍着科研4区的地理位置,忽然发现愣住的洛云。
洛云没有听见呼喊,满脑子都还是“果然还是就这么跑吧”,但是区边缘现在肯定已经集结好了屠区者规模庞大的部队,所以果然是完蛋了么?
“洛云!”魏凛灿提起沙包大的拳头猛地就是一拳击向洛云背上部,将他打醒。
洛云终于从紧张的自我思考中解脱,抖着声音将这个重要信息传递给魏凛灿和叶时雨。
“屠区的下一个目标,不是传媒4区,是我们。”洛云捂着受击打处,忍着刚被击打的痛楚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们?教学3区?”魏凛灿舒展挥舞着拳头,不解。
“科研4区吧,对吧。”叶时雨语气里带着疑惑,微微有一丝惊慌,但依旧柔和亲切。她从洛云的神情里判断出他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危言耸听;没有缘由的,她极度的相信这个只认识了十几分钟的陌生人。
似乎,洛云身上绽放着一种“救世主”的亮光。
当然,魏凛灿和洛云自己都看不见这并不存在的亮光。
“对。我知道我突然这么说很奇怪,但现在是必须争分夺秒的时刻。”洛云极力平复着语气,甚至还想挤出笑脸,但慌张而痉挛的面部肌肉早已不听使唤。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自己更信任自己,他做出这个判断依旧是无根据的,但他又确信科研4区就是敌人的目标。
十点过后的确可以验证这个判断正确与否,但那时候会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来不及了啊。
“所以怎么办,要告诉指挥吗?”叶时雨也有些惊慌,语速都加快了许多。
“等等等等,”魏凛灿打断,看向叶时雨,“你先冷静,明明刚刚还在愉快地旅游,怎么突然就顺着洛云说起来了,他紧张都是没来由的,有时候就是这样神经质,其实或许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是吧?”
魏凛灿瞥了一眼洛云,却发现这个从来都不紧不慢的异类居然额头冒出了冷汗。
“不,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只是简单理会魏凛灿,洛云便转向了叶时雨这边,将她手机里地图放大,呈现科研4区的路线地图,精确到每一条巷道。他仔细搜寻着,试图找到一条完美的逃生路径。
“洛云,别这样啊!解释一下啊!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啊!”魏凛灿高呼。
叶时雨将食指轻置于唇前,对着魏凛灿,比了个“不要说话”。
魏凛灿赶紧闭上嘴巴,眼睛瞪大地看着叶时雨。真是性感动人的嘴唇啊,明明没有涂抹口红的痕迹,却粉嫩润泽。
不过好像现在不是欣赏这个的时候…
三人都沉默着,气氛愈发紧张,即便他们的周围,是还愉快着继续做自己事情的人群。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脖颈已经架上了死神的镰刀。
沉寂的一分钟后,洛云在地图上勾勒出一条路线,“这条路线去往区外距离较短而又极窄,方便逃生,屠区的那帮人即便封路堵截也不会有大量人力会出现在这条路径上,虽说这对我们的逃生速度也有限制,不过终究最为安全。”
“什么?逃生?”魏凛灿瞪大了眼。
“没错,现在还未到十点,但屠区者肯定已经遍布传媒1、2、4区边缘,等待最后的进攻指令。”
叶时雨点点头,她看样子是明白了洛云的思考,便把头摆向魏凛灿:“我大致能理解洛云认为科研4区是真正目标的原因了,因为位置,科研4区被三个传媒区夹于中心,传媒1、2区进军方便且不说,而佯攻目标传媒4区近期必然有大量兵力入驻,若转而攻击科研4区,那正是形成三面夹击。”
听着叶时雨的解释,魏凛灿目瞪口呆。
这哪里还能逃生,这只能等死吧?!
“这不是出尔反尔吗?”魏凛灿大叫着,带着一股不服气的怒火,“明明说好目标是传媒4区的!”
“什么出尔反尔,别人根本没说要打哪里!是我们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们要屠传媒4区!这口锅只能由我们自己来背!”洛云叫停魏凛灿,“况且屠区这种事本来就讲究策略,我们自己考虑不周,怎么能怪别人阴险呢?”
魏凛灿被洛云骂得不敢轻易出声。
“所以说…我们就这样直接向外跑?”叶时雨再度确认道。
“没错,如果屠区的时间是准确的话,也就是十点,我们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准备了。”
“但是无论有没有人组织,反抗依然是可以进行的,不是吗?”很明显,叶时雨并不想放弃科研4区而独自逃走,不过她说的话或许不无道理,即便没有完美的应对策略,但反抗队伍依旧有作战能力。
精彩的想法,只可惜,在当下的世界并不合理。
“你认为反抗者就这么愿意浴血奋战?醒醒吧!他们就是摇摆不定的两头草,为求保全生命选择优势策略。先前因为多数人叫嚣着反抗,似乎拥有强大的势力,于是人们自然投身加入;但现在呢?兵临区外,我们就是瓮中鳖,还会有多少人拼死作战?”
洛云爆发出一阵略带苦笑的嘶吼,他已经不在意眼前是多么动人的女生,完全卸下自己的形象,只为让她明白她的想法在当下是有多么愚蠢。
他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一切行动的初衷不过是不想死在这里。
反抗?送命的事为什么要去做?
叶时雨被洛云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住,答不上话来。
“在这自保亦难的境地,没有人会在乎你的生命,而你也不要再去想着尝试留在这里。”洛云语气淡下来,叶时雨能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在他看来值得崇敬与赞扬,但正因如此,正因现在世界缺少能想她这般考虑的人,他更不能在她的幻想里等死。
所谓医者仁心,叶时雨或许的确已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有人在乎。
“活下去。”洛云一字一顿地说,与叶时雨四目相视,“你的兴趣是医学,想治病救人吗?活下去,才能救更多的人。”
坚毅的眼神刺激着叶时雨每一根神经,其实她早已经被说服了,只是她难以动弹,仿佛陷入泥沼,罪恶的污泥试图将其拽入无止境的沼底,而有人死死地拉住她,强壮有力而温暖,又奋力地将她救出。
相比之下,洛云的逃生思维的确低劣,但这才是上上之策。
逃跑并不可耻,何况于当下已是待宰羔羊。
“好。”叶时雨轻声回复道。
魏凛灿起初还想骂洛云智障,但经历了他的怒吼,这是连自己也从没见过的怒吼,那是一头发疯的雄狮,尽管身形上是瘦弱不堪的雄狮,但情绪爆发的态势依然向所有人宣告着他所说并非玩笑之事。
魏凛灿便也开始慌张起来,彻底的信任了洛云的判断。
“那还等什么?跑啊!”魏凛灿大叫着,丝毫不顾及旁人异样的眼神。起初他对逃跑最为困惑,现在倒第一个急的跟要投胎似的要逃跑。
洛云转身欲跟上已经冲出一大截的魏凛灿,却被叶时雨伸手拉住。
轻柔如纱,润滑似水。叶时雨的手触到洛云,让洛云不禁麻木了一下,的确是她拉住了自己。
“等一下,有一件东西,我务必要带走。”
“我说姐姐啊,现在就不要有这样的执念啦。你看我们也没拿行李,我行李里还有我穿着最舒适的几条内裤啊,没有它们,我睡觉都不安稳。但现在我果断放弃它们了啊。要带东西也要看时候对不对,命都没了,要东西何用。”魏凛灿在前头苦苦呐喊。
“是什么东西,方便说吗?”虽然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但洛云还是选择耐心地继续问叶时雨道。
“其实...这正是我特意前来科研4区登记反抗的原因。对不起,之前没有告诉你们,因为这件事实在太重要了。”
“那是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的一件东西,涉及‘科学禁区’,虽然具体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叶时雨越说越脱力,似乎有什么在牵动着她,阻止着她继续说下去。
“科学禁区”。
而洛云听后为之一怔,就连魏凛灿也不再多言。
科学禁区。这个厚重的字眼完全镇住了两人的行动。没有人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关于它的传闻却充斥着每一个人的生活。
又或者说,它是一个所有当世人都敬畏却无以了解的存在。
“科学禁区”顾名思义,就是科学研究上一个禁止进行的地方,至于这项禁令由谁提出,由何时提出,都无人知晓,而的确貌似自人类发展以来,就无人涉足这块研究区域。传闻也是神乎其神,而即便是十足的好奇心也未曾引导人类突破“禁区”。
它似乎自带天然的屏障,阻隔了一切妄图涉及此领域的非分念想。即便清楚“科学禁区”存在的人都对其神秘甚是在意,但都只停留于在意与传播言论。没有人真正清楚“禁区”限制的是什么,因为所有的科学研究都貌似自动避开了这一部分。
与其说是“禁区”,不如说更像是世界上唯有神能独享的知识。
听叶时雨这样说来,“科学禁区”竟然存在类似文件形式?这恐怕是世纪玩笑吧?
虽然对其一无所知,但不论是谁,都会给予“科学禁区”最崇高的敬意甚至畏惧,包括“异类”洛云。
就像面对海洋和宇宙,遥远而深邃的东西令人向往,却总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着敬畏。
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叶时雨提到了“家族世代守护”这个概念,这在当下世界是不符合常理的。原因其一在于“家族”这个概念对于当世人而言完全是一个全新的存在,没人真正理解这是什么概念,即便是将其阐述出来的叶时雨也亦然;其二“世代守护”有违兴趣主导生活的原则,就好像叶时雨常驻医疗卫生区,甚至对“科学禁区”本身内容没有半毛钱了解,却要守护这种东西,固然绝非其本人兴趣所致。
这里面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东西。
难道叶时雨也是“异类”?洛云心生疑问,却也不会立下判定,况且现在重点不在这里。
潜意识驱使,洛云认为若是对“科学禁区”置之不理,日后必然会酿成大祸。已经没时间考虑叶时雨持有的文件是真是假了。
她没有必要编造一个自己都叙述不清的谎言。
“科学禁区,在哪?”洛云问道,他这么问并不是对所谓的“文件”有什么念想,只是觉得这意义非凡,有必要带上再展开逃亡。
能让叶时雨放弃在医疗卫生12区安逸生活,跑来科研4区,就足以证明她欲守护之物的价值。无论她所拥有的“科学禁区”是否为真,现在看来一起带走是必然选择。毕竟不带上,叶时雨应该是不会走的,因为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理由。
但为什么又一定要带上叶时雨逃亡呢?抛下她就等于可以节省拿“科学禁区”的时间,而这看上去微不足道的时间或许能将生存概率大大提升。
但这是不可能的,洛云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行动。他不是能将外事外人置身己外的“正常人”,他是异类,他是一定会莫名其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对人施以援手的异类!
“在我的住处,”叶时雨加快了语速,“跟我来。”
两人快步跟上叶时雨,去往她的住处。他们都很清楚,此时一去,必然无法赶在十点前按线路出逃,但依旧义无反顾,同时,三人也在默默祈祷这“科学禁区”的文件不要是什么毫无价值的垃圾,即便听上去太像假的了。
叶时雨的住处可以说是位于中心地段的中心,彻彻底底的又将他们的生存几率下降了几分。和预想中一样,住所并不会非常华丽,只是简单的布置,提供个休息的场所罢了。东西摆放得极其整齐,所有物件位归何处一目了然,空间虽小,却也舒适宜人,当然这是针对只有一个人而言。
进入房间,洛云和魏凛灿还在仔细参观着居室,叶时雨便快步上前将床一并掀开,底下暴露出一个看上去十分古老而厚实的黑箱子,表面并没有灰尘密布,看来还是经常会有意的打扫一番。
叶时雨咬着嘴唇,似乎使了很大的劲才将箱子抽出,放于跟前,拍了拍,微微喘着说:“呐,这就是‘科学禁区’啦,和你们想象的一样吗?”
“别管一不一样了,拿到就快跑吧!”跑了一路的洛云明显体力不支,他仍喘着气继续喊着“跑”,即便相较性别为女的叶时雨,体力上他也甘拜下风,他能坚持到现在也完全是依靠求生的本能。
至于叶时雨拿到的“科学禁区”黑箱,也难怪可以“世代守护”,这有些年代的箱子真的就是传家宝一样的东西啊?话说怎么不储存为数据保留?还有这东西就这样保留还一直神秘至今?见过实物,洛云脑子炸开了花,无数的困惑浮出脑海。
先活命啊!别想那么多了!
“跑呀!我早就准备好了!”魏凛灿大喝一声,提起叶时雨搬出的箱子箱子撒腿就跑。他活像个脱缰的野狗,不顾一切地开道飞奔。
洛云与叶时雨见状,赶忙起身跟上。
十点如约而至,噩梦来临。
虽然这中心地段还完全没有迹象,但洛云敢肯定屠区已经开始,而根据科研4区的大小,一个半小时内,中心地段也将变成血海。
三人冲出住处,按原定路线跑去。魏凛灿提着箱子,跑在最前面,手里握着手机循着洛云勾勒的路线,他的后方,叶时雨和洛云正尽力追赶。
魏凛灿还真是运动奇才啊,提这个这么重的箱子还跑得飞快。洛云不禁感叹,他竭尽全力地奔跑,速度也不及负重的魏凛灿。甚至也不如作为女生的叶时雨。
正跑动途中,区内广播忽然作响,内容三人不必听便可猜到,但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广播就像是审判书。
“人类,很高兴与你们再会,希望这一次你们有所准备。”
有个锤子准备!这是**裸的嘲讽!所有做好准备的人都在你不会侵略的传媒4区!
“我不愿见到你们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反抗,就好好和屠区的队伍大战一场;归顺,就好好举起白旗与屠区者一起呐喊;不允许除此以外的人存在,若是存在,即刻消灭。”
“那么这一次的幸运区域,会是哪呢?”
仅仅是两三句话,街上的状况便与先前大不相同。人们从自我的生活中脱出身来,尽管先前曾已听闻这样的广播,但如今再一次响起,人们还是不由自主地驻足聆听这震撼之音。
屠区的宣告,而究极这一次,是不是自己的亡命之日。人们心悬喉处,紧张地等待,等待着屠区的最终目标揭晓,就像等候彩票摇奖结果的彩民,只是摇出的结果紧系的是生存与否。
人就喜欢去担忧不必要的担忧,就像现在,人们担心着“开奖”开到自己的区域,但即便就是目标落到自己的区域,他们依旧无能为力。
这些人,也就是大部分的当世人,就是这般苟且地活着,死亡对他们来说就是近在眼前,祈祷的最佳结局也不过死亡的稍微延迟。
而“彩民们”终于迎来了“开奖时刻”。
“请允许我以科研4区为舞台,再一次向各位展示时代改变所需经历的‘艺术’。”
广播结束后,余音仍萦绕在人们耳畔,惊恐地静默在原地数秒后,所有科研4区的人开始仓皇而无目的地奔散,哀嚎与谩骂四起。
尤其,科研4区的反抗者陷入了集体茫然,无论是听从指挥还是自行判断,他们都彻底失算了,完全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别人口中的肥肉。
而已然不迷茫的洛云、魏凛灿、叶时雨三人,正一刻不停地向外逃去,他们飞速钻进了街头无人使用的共享汽车。在屠区进程未迅速推进前,还是可以使用交通工具逃离,到达指定巷道后再徒步快行。
然而,三人上车都没有坐到主驾驶的位置,面面相觑。
“开车确实快,但我们没有驾照啊!”上了车魏凛灿向洛云吼道。
“没有就不能开了吗?随便摆弄摆弄啊!”洛云回吼。虽然这么说,他也没有主动去“摆弄”。
一心逃命,却忘了自己不会使用最实用的交通工具。
因为在教学区基本不用长距离出行,故而他们二人没有学习开车的必要,在这种要命的关头还真是多一个技能多一条生路啊。
“我来吧。”叶时雨不等二人争执,迅速换至前座。
“哇,你会开车?!”魏凛灿惊叹道。
“会一点点吧。”
麻利挂档,轰动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射出,路面上杂乱无章,人群逃窜,车辆横停。叶时雨脸上不见半点惧色,从容不迫,双手飞速拨动方向盘,刹车一松一紧,行云流水,穿梭在人海和车海间。
洛云和魏凛灿都眼睛瞪大,紧张盯着前方的路,屏息无言,心提到嗓子眼,他们紧紧拽住刚系好的安全带。这叫“会一点点”?这车技也厉害得离谱了吧。漂移和拐弯起速就跟家常便饭一样,比自己游戏厅里玩得还溜。
无视交通规则,无视其他车辆阻隔,虽说车技了得,不过叶时雨看起来也是个暴力司机,没路而无法通过操作弥补的位置便加速冲过去,没有丝毫迟疑。
“芬恩开始群发消息了,反抗队紧急应战了...不过好像最外围的防御已经被屠区者清理干净了。”叶时雨摇了摇自己手机,故作轻松,语气里却满是痛苦。
“开车…不能看手机的吧…”魏凛灿弱声提醒道,刚说完便被洛云抽了一耳光。
“这种时候再守那么多琐碎的规矩就没命啦。”洛云道,“反抗队能紧急集结固然好,但被歼灭也是在意料之中,这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叶时雨哽咽一下,她知道洛云说的是她不愿承认的事实,打无准备之仗,反抗的确只是无谓的挣扎,当然会被碾干净啊,毫无准备地与准备充分的屠区者战斗,不被打得落花流水那科研4区都可谓是人均拳王了。
只是,如果再多考虑一些,再快一些通知更多人、或是再强一些,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生命在今日长眠。
虽然现在他们自己也生死未卜。
行车约莫三十分钟,车子沿路线行至了一处小道口,洛云极速喊停,三人开始转为步行前进。按照洛云的预料,屠区的进程马上将至,再行车便会被敌人前进车队碾成粉碎。
“再往前就要迎面撞上屠区的大部队了,现在转小路走,尽量绕开屠区者前进。”洛云说道,率先下车。
“真的绕得开吗?如果这么轻易就能绕开的话,整个区的人都选择小路逃跑不就好了吗?”魏凛灿提着箱子跳下车,看着狭窄的小道,不禁吐槽。
“绕得开当然最好,绕不开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进吧...”
屠区为圈式向内收缩,而即便自己找到了薄弱的一处作为突破,但必然还是要经历恶斗。洛云提醒魏凛灿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现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已经是最优路径了。”提醒完魏凛灿,洛云又对叶时雨说道。
“嗯嗯,我相信你们,也相信我们一定可以顺利逃出去的。”叶时雨握拳腾臂,示意有自信。
三人小心翼翼而并不减慢前行速度地沿路线前进。这条路不愧是最安全之路,就是在房屋间的夹层,垃圾布满道路,臭味令人作呕,行进偶尔还能看见老鼠野猫;整条路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太阳照射,彻头彻尾的阴暗,不集中注意力就容易一脚踏进垃圾堆里拔不出来。
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怨言了,能活着就不错了;这已然是区域规划中极为少有的窄小巷道了。
而他们的周侧,便是一些街道,他们可以明显听到叫喊、喇叭、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混杂一起。而愈往前行,声音愈大。
紧张令人身体脱力,汗流不止。
终于,一阵整齐划一的发动机轰鸣声迎来,其中掺夹着拼杀的呐喊和求饶声,更细细去听,甚至还有血流失的声音、骨头粉碎的声音。
这些声音就如死亡丧钟,穿透骨髓,直击灵魂,无需目视,仅需耳闻便能领会到死神降临,时间仿佛放慢,鲜活的生命惨遭折磨、宰割,一切清晰明朗。
血滴滑落,血泊喷涌,死人放大的瞳孔,满是疮痍的身躯;何其残忍,虽不见证而胜见证,令人震撼万分。
三人仍在摸索着前行,静默无言,把周围一切听在耳里,屏息凝神,尽量不去思索这恐惧。然而脑子里仍不可避免地进行脑补,光是如此,就令人战栗。
记忆中上一次公布的屠区视频里的画面在他们脑海里来回滚动,洛云与魏凛灿还好,在看直播时互相在身边,能吐槽能减轻恐惧,而叶时雨似乎就没这么幸运,光是回忆就令她恶心,如果没有洛云先前叙说的言语鼓励作支撑,她很可能即便身体有力气也会麻木而不能移动。
魏凛灿身体素质最好,为开道先锋,却也不禁把脚步愈放愈缓,他将箱子交给了身后的洛云,后者提着箱子和叶时雨紧跟其后;虽然洛云体力很难支撑,但他还是憋着让自己不喘出声来。因为或许马上,就是要拼死一搏的时机。
一呼一吸或许都会成为暴露自己的关键。
拐角声音稀碎。
洛云和叶时雨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魏凛灿忽而猛地一个箭步上前,手肘开路,奔着墙体而上。
就在他触墙之际,拐角处冒出一个着装随意的大汉,他手里还持着一把尖锐的西瓜刀,而他拐弯的时机恰好将头送向了跃起的魏凛灿的手肘,在他眼露杀气的一瞬间,头颅便被肘与墙体挤压碾碎,刹那他人便失去了意识,西瓜刀应声落地。
洛云和叶时雨被这气势震住,微微退了几步,惊讶地看着身手敏捷的魏凛灿。
魏凛灿将拐角相遇之人的西瓜刀拔出,扔到一边,回头向后方二人比了个大拇指,略带看上去就像装的微笑。随后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头探出拐角。
然而这一探差点就是人头落地,拐角的一头,还有一个身材体型与之前被击倒之人相似的暴徒正举刀砍下;说时迟,那时快,魏凛灿直接一个顺势的后摔,躲过砍击,然后双手撑在脑后,径直就飞起一脚揣在那因顺着刀砍下而伏身之人的脸上,将他击退而撞在墙上。
紧接着,魏凛灿立即起身,上去朝着他脸又是全力一脚,将他踢晕。
“还可以吧…”魏凛灿扭过头,看着后面惊愕的两人,他的声音已经带着喘息。
确实是很帅很流畅的动作,魏凛灿有资本装这个逼。
“你…真的是魏凛灿?这也太夸张了吧。”洛云小声惊叹,完全不敢相信之前还是个混子模样的魏凛灿如今却化身救世主。
叶时雨忽而把眼睛看向洛云,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被这样的目光所视,洛云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知道叶时雨是在期待自己也是个和魏凛灿一样的强大战士,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他摇了摇手,说道:“我检举,我是废物,不会战斗...”
叶时雨噗嗤一笑,这便是在如此紧张氛围下的一点轻松,洛云的反应有些滑稽,完全不像他所一直演绎的矜持男生。
洛云赶紧转移话题,向魏凛灿发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啦?”
他知道魏凛灿身体素质好,但也不可能预料到他打人竟有这般实力,而且不是只懂得使力那种,他的一招一式看起来都有做过精细打算。
“还好我对动作片感兴趣,学了不少里面的格斗技巧。”魏凛灿自豪的说着,“不过没想到这么实用。”
天呐…这要是错一步都可能被砍死了,还能这么悠哉地说看电影模仿的,还笑的出来,傻子吧?洛云惊出一声冷汗,好在有惊无险。
其实魏凛灿也只是嘴上说得胸有成竹,对刚刚发生的一切还是心有余悸。他使劲攥紧了拳头,继续示意后面的两人跟上。屠区干净利落,是不可能仅仅限于刚才的进攻,还是要时刻提防。
过了拐角,道路变得稍微宽阔起来,不过依旧是巷道,并无实质性改观。
三人见路较为宽阔,加快了步伐,毕竟道路越宽阔实则越危险。
果不其然,行至中途,窄道的尽头便闪现出五六个人影。在这个距离下,朝三人走来的人群的面目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与先前在视频中看到的基本相似,这群人恰如行尸走肉般,虽是正常人的外表,却不让人感觉得到任何生气,形如僵尸。他们均手持大大小小的锐器,身材状况不一,壮则看起来能一拳打死牛,瘦则皮包骨头,但皆面目狰狞,像是故意做出这副惊悚的表情。
他们躯体青筋外显,眼神迷离,正明白地反映着他们的嗜血成性、杀人如麻。
“妈的,过不去了。”魏凛灿啐了一口唾沫,微微后退,同时伸出右手示意后面二人后撤。
后方的洛云和叶时雨见状也立刻领会其意,此路不通,还得曲境折跃。
叶时雨轻蹬两步,转身欲跑,这一转身,忽然见到身后之前被肘击击晕的大汉已然提刀奔来,不禁一个踉跄,失声叫了出来。
被踉跄撞到的洛云闻声回头,直接目睹了那如饿虎扑食般的大汉提着西瓜刀飞身而下,直抵叶时雨。还未来得及反应,洛云便将她扶住,又立刻回转踏步,欲举着箱子挡在她前面。
闭眼再睁,洛云已是惊得四肢发麻,然而自己安然无恙。原来魏凛灿在这情急关头,直接跃起飞踢,把扑上前的大汉又踹了回去,不过这一踹倒没有明显的伤害,只是将其暂时击退而已。
“被我那样肘击了还能那么快站起来,怪物吧,电影都没这么假!”魏凛灿飞踢出去后,自己人也重重摔在叶时雨跟前,但此刻他已经遗忘疼痛了。而不仅是被肘击的大汉,另一个大汉也挺身站起。
“天哪,这韧性不是人能有的吧,给点面子乖乖躺着不好吗,这么快就爬起来。”魏凛灿苦苦吐槽,现在也只能苦中作作乐罢。
两面受敌,而别无其他出路,三人陷入绝境,何以绝处逢生。
“洛云,你说,往那边走?”魏凛灿爬起,一改嬉笑作风,严肃地对洛云问道。此时,他已经从心底里完全接受洛云的判断,就算洛云说原地不动,他也一定会照办。
“沿路前进。”洛云果决地说道。
原路回退则需要处理两人,相较前进所需面对的五六人要合理,但若是原路返回,那就是往坑里跳,最终要面对的,可能就不只是人数多少的问题了。
“好,听你的。”魏凛灿微笑道,把手扶在洛云肩上,然后用力一拍,“你听着,我知道你脑子转得快,但现在要拼力气的事,还是得听我的。等下听我号令,你们就直直往前冲,什么也别管,把前面的障碍尽全力推开就好,明白了吗?”
魏凛灿说着,又看向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叶时雨。她作为一个女生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失声疯狂惊叫已经很优秀了。
接收到魏凛灿的告诫,洛云与叶时雨点头,已然做好了准备。
魏凛灿继续侧过身,头探到洛云肩边,轻声耳语:“还有一点,你给我听好了。无论如何,受伤的都只能是你我。”
“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你都必须给我站出来。”
字字坚韧,深入骨髓。
耳语过后,魏凛灿抬起头,看向二人,点点头,微微笑,便面朝道路前方。
他似乎彻底地脱胎换骨,突然转变成一个勇气爆棚的战士。
敌人的人数或许不只五六人,但终究没有把路覆盖得满满当当,总人数也不会过于出乎意料;敌人均有可致命的锐器,不可作持久战,速战而逃为上策;距此路尽头又一拐角十余米,大跨步七步可至。
随着带头者的嘶吼,路前方的人群愤怒地朝三人冲来,绝不会手下留情。与此同时,三人后方的两名屠区者也再度奔来。
就是现在!
“跑!”魏凛灿身有颤抖,但声音平稳而刚劲有力。
话音如冲锋号角,魏凛灿打作头阵冲锋,洛云把箱子朝前举起,意欲抵挡来自面前的伤害;其身后紧跟着叶时雨。三人的身形看上去都并不适合战斗,穿越这十余人的锐器森林看上去俨然不可能。
即刻进入人堆的瞬间,洛云突然回首,解放一只举箱子的手紧紧的牵住叶时雨前摆的手,使劲一拉,将叶时雨拉到自己旁侧,然后继续飞驰起来。
“把头低下,跟着我!”
受伤的只能是你我。
真是可笑!一向滑稽的魏凛灿怎么会说出这么无畏的话?这种时候还想着在叶时雨面前装逼?说着这么羞耻的话一点也不帅好吗!对于正常人来说,活命可比装逼要来得优先才对!
咆哮着进入人堆,鲜血四起,洛云能明显的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却不知位源何处,只是痛,只有痛,他能感觉到血滴划过脸庞,滑过身体,冰凉而涩。
他不断地嘶吼着,通过狂躁的声音给予自己勇气,忘却痛苦,冲出困境。
这是洛云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惊恐的感觉,疼痛在淹没他的意识,然而意志始终支持着他清醒。即便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条件反射般的,总是奋力挡下每一次目标是叶时雨的攻击,虽然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挡下,但他绝对竭尽全力的去做了。
王八蛋魏凛灿!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让叶时雨受伤的!
不知如此过了多久,或许仅有几秒钟,但已然如度过一生般的体验。洛云还在奋力向前突进,却被死死的拽住。
仿若骑手使劲压住缰绳停下发疯的奔马。
他清醒过来,意识灌及全身,四肢渐渐感觉到温度,他猛地停下脚步,四周已不见人群。
不及察看自身状况,回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白皙如初、依旧完美无瑕的叶时雨的躯体,没有受伤,只是染上了少许罪恶的血红。
没有受伤吗,真是太好了。
看样子是顺利突破了屠区者的包围,虽然心里仍然后怕,但这比想象中要容易不少。
如释重负的洛云舒了一口气,这或许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脱离危险了么。”洛云咳嗽一声,喘着气问道。
“你在干什么...”
叶时雨轻柔却夹带着愤怒的声音划破虚伪的安宁。
洛云被透彻心扉的声音震住,他抬起头,一阵凄厉刺穿眼眸。
那是悲伤至愤怒的叶时雨,眼角已涌出泪花,那并不能用漂亮形容,因为“漂亮”是美好的形容词,但现在却要形容悲怆。如果大自然会悲伤地哭泣,那定是昏暗天空下起的细雨,刮上冷风,虽非极端,却引人共鸣;而叶时雨的悲伤,便就是这般引人深思而忏悔。
没有人能抵御天使的眼泪。
洛云不知所措,不知所言,但他忏悔,他感到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女孩子的眼泪是这世上最圣洁的尤物,而催生它们的,却或许是世上最深沉的罪恶。
但究竟是什么错误呢?
如果魏凛灿在,或许就能解答这种情感问题,他毕竟是个搭讪八卦奇才。等一下,魏凛灿呢?洛云惊慌的反顾四周,不见昔日好友的身影。
他幡然醒悟。
引得叶时雨哭泣的错误便是魏凛灿啊!魏凛灿还在那堆不要命的屠区者人堆里!
等一下,他当时说的是“听我号令,你们就直直往前冲”,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从人堆里出来。
操!你为什么这个时候不能像个只顾自己生命的正常人啊!你这样做就以为我们会感谢你吗?
洛云崩溃了,他痛苦地在自己心里叫骂着,他耳朵出现了强烈的耳鸣,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一直以来,他对魏凛灿的态度都不是很好,毕竟魏凛灿很多时候就是一个谐星,总是滑稽可笑,不做正事,不明局势;然而在这个关头,洛云才意识到魏凛灿同样是那个支撑着自己度过无聊日月的重要陪伴者。
他的生命就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样存在,不可抛弃。
但自己又能做什么,回去?回去又能做什么?
或许现在拼尽全力地逃跑才是上策,魏凛灿就算能拖住那帮暴徒,也仅仅争取短暂而宝贵的时间。
还在这么想着,洛云身体却已经自然行动,他将箱子放在叶时雨跟前,直接欲朝着原路奔跑。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上不上策啊!妈的,狗东西知道逞能,但也要看看是在谁面前逞能!
当世的正常人会选择自己心目中最理性最合理的选项作为行动方针,但洛云不一定如此,理性与理智不是他思维与行动的纽带。
尽管身上各处又开始疯狂作痛,但此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带着箱子,往区外跑!”他头也不回地朝叶时雨咆哮,如江河入海激荡山石般凶猛。
别想就这么容易死了!短命鬼!
别想就这么容易死了!明明是我执意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但是…”叶时雨带着哭腔,却也嘶叫着。
她的心情或许和洛云是一样的。她或是一位护士,或是一位医生,她不愿看见明明可以紧握的生命轻易流逝,但她同样害怕着。
屠区者是血腥残忍的,之所以叶时雨选择了反抗,正是出于对作为医者,对生命自然的敬畏。
她未松开洛云紧握着的她的手,反而是在此刻紧紧握住。她不希望、也不敢想象洛云再置身危险。
然而洛云心意已决,他感受着叶时雨手心的温度,却缓缓挣开。
“之后再说吧,再晚些就要让魏凛灿那王八蛋得逞了。”
救世主的亮光?狗屁!连一直在自己身边的朋友都救不了,永远都只能在黑暗里哀叹。
双手脱离,这次轮到洛云当这个没有必要的英雄了。
洛云笑了,从容不迫地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般平静地笑出来,仿佛他真的能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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