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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送来刺骨的寒意,看来是要提前入冬了。箫吟发了一夜的噩梦,每一个梦里都是桓辛满身血污的样子,怪萧吟不为死难的神威卫将士报仇,怪桓怀背叛族人,怪子归主将商晏阴险狡诈,血水开出了漫山遍野的红花,风卷起花瓣又化为滔天血海。
箫吟惊出一身冷汗,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惊雷。冷风入体,让人瑟瑟发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箫吟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主将已经阵亡。多少年了箫吟一直跟随在桓辛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随他南征北战,与他出生入死,却怎样也想不到是眼前这样一个结局。
当年,桓辛年纪轻轻便肩负重任,担当百户大城灜南的主帅,成为一方镇守,可见整个氏族对这个年轻人所寄予了无限的厚望。而桓辛也确实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足够优秀,有勇有谋,又擅屯耕戍守。短短几年之间,原本被子归人看不上的灜南之地,在他的治下物阜民丰,仓廪殷实,被称天下粮仓,牛羊满谷;族人安居,民志奋进,神威卫兵强马壮,战无不胜。桓辛一手营建的灜南成为了百户氏在子归东部立足的根基,也成为拱卫遂阳王庭的北部屏障。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都离不开箫吟的身影,这个神秘如鬼影,低调如空气的奇男子。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叫什么,他的家世背景如何,甚至不知道他从何时起出现在了百户的朝堂之上,又何时起隐退到了桓辛的身后。人们只知道这个叫箫吟的男子出自兰侯府,年少便与百户三公子叔兰齐名。后来叔兰封侯,开创兰侯府,箫吟是最早的一批智囊。
世人都传说箫吟是“妖·道·人”,皆说他天赋异禀,会妖术、懂法门、识人事,能兴云布雨,驱遣万物,更有八荒圣兽助阵,所以才能辅佐桓辛在阵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箫吟是立有大功的,他屡献奇谋,却拒不领受封赏,时至今日依然只是作为一个不起眼的从军祭酒在桓辛身边效力。然而没有人敢低估他的力量,就像没有人会忽略掉长夜里那道凄冷却明亮的月光。
在亲眼目睹了桓怀匹马反出五军门,目送逆臣远去的背影 ,箫吟便料想到此战必定凶多吉少。兵者,诡道也。商晏用兵之老辣狡黠已足够令人头疼,更何况有桓怀这个知己知彼的叛徒存在。
与桓辛告别,兵分两路临行之际,箫吟曾告诫自己的主将道:“桓怀深知军中诸般机密,也深谙你我行军用兵之道,此番恶战福祸难料,桓侯务必处处惊醒,事事小心!”
“此身镇守瀛南十余载,何曾顾惜。如今一己之命可换万民平安,你换不换?”桓辛回马朗声答道,策马而去。这是他对萧吟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深深扎进萧吟心里的一句话。
而当石关镇收拢残军,见到满身是血,神情涣散的神威卫副将冉聪之时,箫吟便已经知道桓辛不会再回来了。冉聪以头捣地,放声大哭,泣诉桓辛如何焚毁三仓,如何率神威卫冲杀突围,如何在飞云陉中伏遇难,真可谓字字血泪,声声悲恸。箫吟悲愤难当,双目涌血,几近晕厥。
朔风掠地而过,仿佛一夜之间百草凋零,地面好像隐约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在萧吟眼中,这漫山遍野仿佛开满了血海红樱,肃杀之下没有人能够生还。
不知是何人在营中吹起了大筚篥,其声呜呜咽咽,低沉婉转,这不知名的曲子,曲调清悠低缓,却愈发悲凉。
冉聪回顾左右,带着悲戚怒喝道:“何人在军中,擅作悲声,霍乱军心?来人!”
“世人解听不解赏,风中悲声枉断肠。”萧吟仰天长叹,心中亦生出无限悲凉之意。故园已不知能否回去了,故人已不知能否再次相见,这个氏族和众多子民的前路该往哪里走呢?
“桓侯啊,你留给我的担子太重了!”他喃喃自语道,看着长风将暗云吹远,“我们的计划能成功么?”
“无暇悲伤了,桓侯已逝,大战在即,务必于敌军到达前完成列阵,众军备战。”萧吟忍住眼泪,信号传令。子归的兵马很快就会抵达石关镇,他要做的不是哭泣,而是让敌人感受到同样的痛苦,血债血偿。
环顾四周,这寂静的群山环抱着一处幽谷。这里可能是上古时期大河穿山而过的河道,也可能是沧海桑田后留在大地上的疤痕,没有人知道石关镇原来的样子,甚至它的名字也并非本意。
石关镇并不是一个镇子,这里的山谷下窄上宽形似一座巨大的石棺。传说中谷中阴气聚集,是通往地下幽冥的入口,此间鬼怪丛生,生人进入无不殒命。当地土人称之为石棺峡,后来人们为避讳而在谷口建造了一座石头关隘,改名石关镇,取镇服之意。从此阴兵守界,百鬼莫出。
石关镇以巨石筑城,城门楼高两层。后世为做防御,用赤褐色的巨大石块累成壁垒,错落在群山之间,上下九层,层层阻敌,号称九段梯。两扇沉重的青铜大门因年久失修已无法完全关闭,洞开的铜门上锈迹斑斑,但其上隐约可见的诡异纹饰依旧彰显出这座古关作为上古遗存的身份。
从石关镇的谷口往谷中深处,两侧群峰岩巉,怪石四伏,粗壮的藤蔓回环勾连,巨木横卧倒卷,植株参差。许多造型巨大、雕琢粗犷的石凤、石虎、石人、石鼓等造像,散布在谷内10余里,有的连着嶙峋怪石突出,整齐而立,有的横倒竖卧伏在谷底蒿草之中,默默分崩离析。传说这是上古时期当地首领布置的神物,用以镇守恶灵,古时此处的凶险不言自明。但镇服邪恶的雕像也无法带来平安,随着先民们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在岁月风霜的剥蚀下,神迹慢慢荒废,就成了现在的石关镇。
石关镇谷底藤萝荫蔽,林木峥嵘,两侧的山壁却异常陡峭,寸草不生,甚至没有地方可以依附攀登。光秃秃的山崖上巨石横生,怪石叠起,山体上露出巨大的裂隙,摇摇欲坠。整个山谷从远处看竟似一座巨大的石头棺材,石棺石关,因此得名。
瀛南诸城,包括瀛南城均无险可守,只有这里是萧吟可以大做文章的的地方。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命令众军在石关镇前扎营,就是为了这个计划而预留的伏笔。万事俱备,只等商晏率军而来。
该来的终究会来,不消半日,不待休整的子归大军便已陈列关前。浩荡旗幡,雪亮兵甲,密密麻麻的子归军兵组成阵线接天连地。
连战连捷的商晏心中大喜,自己兵强马壮,声势浩大,想来斩将夺关,兵进遂阳更是指日可待。子归军兵深知己方人数占优,又刚刚击杀对方统帅,亦无不战意高昂。
“你们知道我为何喜欢‘石关镇’这个名字吗?”商晏神色泰然,眼光瞄着沉默不语的桓怀,对身边众将说道,“哈哈哈哈,三仓猎虎,石棺镇妖,我倒要看看百户萧吟此番如何得脱!”
众军轰然而笑,齐齐称颂道:“商帅妙算,运筹帷幄,无人可及,无人可及呐。”
却说萧吟传令众军在石关镇前列阵,奇正之数排出一个大阵。在大阵中军筑起一高台,长宽七丈七,台高过人。只见他身着青墨罩袍,素淡鲜明,服袖飘飞,一派仙风。百户众军以牛角号奏鸣悠扬长调,战鼓震天,鼓点密集,激越亢奋。百户全军缟素,丧服列阵。
大战一触即发,天地甚至为之变色。百户的鼓声中,天空中风起云涌,竟隐隐有黑云四合之意。
商晏轻蔑一笑对身边的桓怀说道:“这个萧祭酒果真是个妖道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有何用处。”
“哼,区区奇正之阵,以为我不识得是么?”见桓怀沉默不语,商晏继续说道。
萧吟抬头看看天空,深知时机已到。他临风登台,神情肃穆,双目聚力,屏息凝神,行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随即冉聪将令旗一招,大阵众军陡然而变。霎时间,股股黑雾从阵中涌起,黑雾如生出双翅的黑鸦,疾飞回转,迅速四合将整个阵势拢在其中。整个阵中竟形如一个黑色漩涡,黑暗之中不时闪动着血红色的光影,凄厉的鬼号哭声陡然而起。
商晏大惊,心中一震。身边的子归众将也是面面相觑。再看阵前的子归军兵无不骇然,谁人见过这样的阵势,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是人是鬼,虚实难辨,不觉人人心惊,个个胆寒。
商晏见尚未交锋便军心动摇,不禁勃然大怒,“装神弄鬼有何用处,就是鬼神,我这真刀也杀得!”
桓怀目不斜视,看着阵前的异象,冷笑道:“敌众我寡,不用些手段先动摇你的军心,如何挫你的锐气。士气浮动,军心惊怖,人人畏惧不前,敌势亦不明朗,贸然交锋,此战必败。”
“岂有此理!”商晏喝止已有退意的众军,“全军出击,前军突进,骑兵直插两翼!”。子归众军闻令而动,一时间杀声四起。
“优劣之势明显,萧吟却不依托石关和九段梯节节御敌,而是在关前列阵对峙。事出反常必有妖。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桓怀面无表情地看着商晏说道。
“我手上万军,岂会惧怕萧吟残兵败将!”商晏说道。但话音未落,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自己冲锋的军兵冲进了那黑雾笼罩的漩涡,就如同泥牛入海全无生息,那个形如黑色漩涡的怪阵像一个吞噬天地的怪兽,张开晦暗无光的巨口吞没了无数生命。
“这是怎么回事?”子归众将这次真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后军待命,余勇齐出。全军用命,随我冲锋!”商晏根本就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鬼神异术,他只相信他自己,相信真正的实力可以碾压一切。
商晏率领中军大队人马直冲百户大阵,一马当先,冲杀而入。
可是,这一入商晏却傻了眼,迎面而来的数支羽翎箭差点将他射成了筛子。商晏急忙缩头俯身,勉强躲了过去。可身后的一名将校却避无可避,身上被生生钉出数个血窟窿,应声落马。
面前戳在地面的拒马阻住骑兵,将撞上的子归军兵连人带马掀翻,四下里尽是百户武士,下剁马蹄,上刺胸腹,雾霭中箭矢纷飞,冲杀不得。商晏知道自己低估了萧吟的阵法,急忙下令众军后撤。可想要退回重整,竟然目不见人,完全寻不到来路的踪影。一时间将不见兵,兵不闻将,众军如迷失一般只能在阵中任人宰割。
商晏毕竟身经百战,率领众将拼死冲杀,好不容易终于从黑雾中冲出。回望处,子归军兵在阵中往来冲突而不得脱,又被鬼声鬼影吓破了胆,死伤之惨,残肢血雨,令人如见人间炼狱。
看着狼狈不堪的商晏,桓怀阵阵冷笑,策马登上高处观看。
随后他回马对商晏说道:“这不过是八门金锁阵的变化。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必亡。此阵由萧吟居中为阵眼,军兵以失魂草沤湿焚烟成霾,再以湿布做面罩遮蔽口鼻鼓动而出,便可混淆视听,以逸待劳。今八门虽排布整齐,但百户残军兵力不足,无法严丝合缝,难免顾此失彼。”
“只需令众军如法炮制用颈巾、罩帕等物遮住口鼻,按八门之法从东南角上生门击入,往正西景门冲杀而出,其阵必乱。”
“休要夸夸其谈,你可能破此阵?”被杀怕了的诸将皆是不信。
桓怀将手一招,蒲清率领叛逃的凤翥营百余骑出阵。
抽刀在手,桓怀抹了一把脸上的浮尘,对虎视眈眈的子归众将,也对商晏说道:“你要记住,我取萧吟首级,不是为你们,而是为我兄长之仇。”
桓怀将长刀高举,策马而起,朗声喝道:“甲艮己离乙丁坤,丙戊原来巽上存,庚兑辛乾壬居震,癸逢坎上起休门。凤翥营众军,随我取萧吟项上人头,为兄长报仇!”
凤翥营百余骑纵马奔腾从东南角上杀入,竟如入无人之境,杀声四起,直奔中军而来。那桓怀百骑,在阵中纵横驰骤,逢人便杀。桓怀冲至烟火盛处,躲过暗箭,手起刀落,斩杀数人,断喝道:“果然是你们帮着萧吟装神弄鬼,受死!”
凤翥营一举冲散了纵火生烟,造势鼓噪的百户军兵。一时间黑雾四散,如同狂风荡涤四野,耀光破雾而出。子归众军见状,不禁军心鼓舞,欢声雷动。正是“石关鼙鼓动地来,桓郎到处鬼神哀。”
只有中军的高台方圆四周,雾霭大盛。
桓怀一马当先,冲入雾中,直取中军高台之上的萧吟。
护卫中军的武士见状,一拥而上。桓怀立刀,劈翻一名百户军兵,本是同根生,但他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双眸之中只有萧吟。
萧吟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明暗交杂。
劈刀下滑,桓怀刀锋带过之处,鲜血翻涌,敌军应声而倒。两名百户武士合力挺矛突刺,将桓怀掀翻下马。桓怀就势一滚,反手横刀划过高台之下一名守护的脖颈。
脚踏死尸,桓怀纵身一跃,竟飞身越出台子数尺之高,举刀而起,直劈萧吟面门。
萧吟长啸一声,从腰间抽剑在手,挽了个剑花,挺身而上,迎着桓怀的刀锋,耀出剑芒大盛。
刀剑相撞,便绽出了惊天动地的杀气与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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