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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的四川南平农村，一家四口，妻子，丈夫，两个女儿。一家人已经7天没有吃饭，都是饥荒闹的。丈夫半夜起床，纠结了好久，躺在身边的妻子虽然平时总惹得自己厌烦，但结发十一年。妻子还曾在他病床前抹泪，在晨间烟雾缭绕的灶台边上忙活，又亲手把熬好的野菜汤端上。可饥饿在深夜加重，在床边，在耳边，在汗衫上游走，诅咒着让人无法入睡。
将近十分钟过去了，丈夫得出的只有两个计划：叫醒妻子结伴出去偷吃的去或者趁机杀死妻子，尝尝许久没有尝过的肉味儿。
他想起那天偷东西吃，被人家当场抓住，好一顿痛打。本来自己的肋骨就清晰可见，甚至快要跳出胸膛，那一顿大捶胸更是差点叫他一命呜呼。想到这里，他眼珠都不敢抬起来。静下来，看看妻子，他第一次那样仔细地观察这个认识19年的女人。先是身段，他看到妻子是侧躺的，四肢蜷缩，人高马大，像以前看到过的骆驼，笨拙且永远让人觉得可怜。再是聚焦到妻子的大脚上，那双大脚上血管突兀，但依然是脏兮兮的，如同那一层薄薄的脂肪。最后才是脸蛋，妻子髋骨高高的，两颊内陷，眼睛闭着眼但没有一点安享美好的样子，倒像是臭水沟里的鱼儿，让人不想多看，哪怕一眼。
丈夫安静下来了，心里空空的，他松了一口气，摇醒了身边的妻子。
他还没有想清楚要说些什么，妻子就一脸倦意地发问：“是那两个娃儿吗”
“我······不······没事儿，娃儿没哭”
“饿得不行了，还不如那天被乱棍打死，反倒没这么难活”
妻子凑近了端详起丈夫，他气色比往常还吓人。她自己一时间也觉得饥饿更难以承受，刚刚好不容易睡着了，现在醒了更加接近死亡。
两个人无神的双眼，时而看地面，时而看彼此，寒风从四处蔓延进来，夫妻两人却不再去枪抹布似的被子。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月亮惨惨淡淡地旁观，像阁楼上绫罗绸缎的人们瞥着街边的无脚动物。
“我想······要不······那两个孩子，咱······”还没等妻子说完，丈夫眼神凌厉地望向她，那样子感觉既有斥责其荒唐的意味，又像是听了妙计后迫切的赞同。也许每个人都是，在极度的生存挑战下顿时成为一个多疑的心理学家。
两个女儿，大的两岁，小的七个月，几乎每晚都是从头哭到尾，并且，小小生命承载的生机就好像全花在了哭泣上，白昼拿来渐渐死去，夜晚拿来默哀。这一天晚上两个女儿也是哭个不停，也许妻子是受不了这夜夜不停的悲歌，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又也许她已经谋划了好久，今晚才敢说出来而已。
大概几分钟后，丈夫才开口说话：“我们没得选择，早知道，就不该生下她们”，这几分钟是他生平最紧张的一次，说完他才发现自己汗衫湿透了，头发也湿漉漉的了。
他说完，两人四目相对，妻子迅速起身，去往两个女儿所在的破屋，那里更暖和些，也更安全。
大概一个钟头过去，惨叫-哭声-鲜血-皮肉-骨骼-柴火，两个人最终坐了下来，眼前是满满的一锅肉，周围是顾不了一定要流的一地鲜血，旧灶里是再也带不来温度的火焰，天上是冷漠的看笑话的月亮······
两个人吃完已经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天都快亮了。吃完呆坐着，两个人都撑得不行，那感觉就像是回到婴儿时期，没有伤心，也谈不上快乐，死亡降临根本躲不及也不会怕。
太阳再升起的时候，人总得面对悲惨的一切。两个人沉默了好久，还是不得不打破它。而这时候，肉下了肚，血还在地上，骨头还到处扔着。呈堂证供，如果能够开口说话，也许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犯罪，它们应该比惨无人道的酷刑更骇人。
过了好久，妻子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到两个女儿生前住的破屋里。破屋正中间有一尊佛像，是妻子冒着生命危险从街上有钱人家那里偷来的，自偷回来就一直摆在女儿屋里，每天，具体时间不定，妻子一定会去佛像前祷告，祈求女儿平安。
此时，妻子，一步步靠近佛像，每近一步就想起一句当时的祷告词，听到一阵悲楚的哭声。
不管如何，她还是打起精神，一步步靠近再缓缓地跪下。她用尽所有力气正视佛像，嘴已经先于意志动了起来：“慈悲的菩萨，我不求您原谅，但求您保全我丈夫，他今年才30出头，我可怜的两个女儿，您知道的，病成那样，是怎么也活不成的，我呢，自己以前就是行医的，知道自己也是马上活不成了······”
而此时，另一边的丈夫，悄悄拿起了血迹都还未擦的砍刀，屏住呼吸，缓缓靠近妻子，用尽全身力气一挥，刀起头落。哐哐的声响伴着，血迹斑斑的妻子的头滚到了佛像脚下，佛像歪歪倒倒，差点倒下。
丈夫又出了一身汗，他一步步靠近佛像再缓缓地跪下，心里默默念着：“求佛祖原谅，这女人狠得下心杀死孩子，就迟早会对我下手，我又有什么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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