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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个故事是因为如今正站在,或者是正坐在这个故事的末端,所以终于有什么可以用来讲予别人了。现在是2017年4月20日凌晨5点25分,湖南,长沙,某大学附属三医院,41病区,护士站前的座椅上。
我在这里经历了睡眠,也就是一场生死。醒来。
以前在书里读过一句,小睡即小死,一睡不醒即大死。如是以闻,深以为然。
现在外面的风,大概有二三级。从视角里对面楼衣服的晃动程度看,不算过分。只是天气有些冷,窗口外面的地下和窗口间隙过来的风一样,是湿的。
有灯火,整个长沙还没醒来。
2017年3月24日,病人,急性白血病。
3月27日,我,世界A — 世界B。
我是这个故事的撰写者,我的名字叫洛河。
“……我在这里待了两年,看着这里的人来来去去。很多人以前见过,后面就再没见到了。我不知道是好了出院,还是死了。”
在这一句话出现在这里之前,我依然像今天这样的坐在这个椅子,时间大概晚些,不过早晨七点。一个大妈,见我睡在这里,问:
“小伙子你怎么睡在这里?”
“她是你什么人?”
“你不用读书吗?一直在这里。”
……
“同学。”
“只是同学?”
“嗯”
我与故事开始时那个病人的关系,就大概是这个了。同窗两年,我只记住了某个午后,她盯着黑板在阳光氤氲下的笑。还有那双,与一般有别的明亮眼睛。
对于青春来说,这样的笑容经不起怎样深刻。于是,同学,普通同学。
“她多大?”
“21。”
“真是可惜额。”
我坐着没动。
“很难治吗?医生说还好。”
“来到这里的病人,其实很难有好的……”
省略号接上开始的第一句。
我收起被子,往最底的20病床走。
一个楼道过去,20个病房里,熙熙攘攘。
早晨的阳光从打开的病房门投过来。我知道,有些人会离开。就在这样的时候,带着一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光。
夜晚的痕迹正在消失,只还剩下楼道里一夜锃亮的灯。
“醒来了?”
“嗯,你睡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输液每次都会弄到好几点。”很轻的笑。
“哎呦,那还不快再睡会。”
“嗯…”
小今,病人。白血病。
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是。
在普通世界很难有的概念,是这个世界的构成基础。
湘雅三医院,血液内科,造血干细胞移植病房,41病区。
这里有一个另外别致的世界。区别于我之前的所有认知。于绝大多数人,怕也是如此。
写着,已经六点半了。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苏醒。
医生、护士、实习生就要就位。保洁员已经开始收拾昨夜留在这角角落落而到了今天的余秽。
在这里,保洁员和医生同等。履行共同的职责和工作。
有一些旧世界要被清理。有不同身份的人,一样在竭尽全力。
我在病房外面坐着。
对面的16号病房每天都会打开“朝闻天下”。18号病房是后来几天的,刚开始讳莫如深,临着久些,也能打个招呼。1号病房的大妈,也就是在这断续待了两年的,那个说到生死,清清淡淡的老阿姨会在过来洗盆碗的时候和我打个招呼。
那次被开水不小心烫了一点手,她教我用凉水冲就会好。
还有其他从这走过去的人。
每天如是,一丝不苟。
大家应该都是见过几十面,说过话,却不知道名姓的病友了。
病友。有一个人病了,他那个世界的人便就都病了。我们这些各自在这个世界里照顾病人,自己也跟着病了的人,就成了病友。
这里实在是有很多外面没有的概念。病友是其中之一。
这样说或许不对,因为外面的人可能也都病了,只不过他们都还不知道而已。于是出了这里,可能也就久没有病友的概念了。
对于病友来说,我们通常是会聊聊病人的。还有,关于这个病。
来到这里的人,时间有长有短。发现病时的症状,不甚于同。年龄有大有小有老。但得的病和治疗的经历是难有二致的。
“M2的治愈难度…”
“最高之前M7都有…”
“我来这里三个月…”
“我这个是第五次化疗了…”
“我女儿过几天就可以骨髓移植…”
“我丈夫这两天可以出院了,这边离我们那太远,我们还是去那边治…”
……
这个世界里,常常来说,无非是这些声音。
病友与病人,是没有办法脱节的。尤其是从声音上。因为一旦语境不一,双方都很容易崩溃。
还有的一些声音就是———
“这个小凳子给你吧,每天看你和这小伙子在这门口蹲着。我女儿要做移植了,现在用不上。”这是对我叔叔说。
“这个尿不湿没动过,有些时候给病人用很方便的。我们马上出院,也难得带。”这也是对我叔叔说。
叔叔,也就是我同学的父亲。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苦难都好像是天生注定。就比如这个男人。2006年妻子因急性白血病,一个月便去世了。而今天,女儿就躺在几乎同样意义的病床。
我知道,我们没有办法责备命运。但是,它确实有过不公。
很久之前,这句话不过是我所患的某一种思想病的遗症。而在这里,用每一例白血病作一个笔画,都可以写满一个现实它所能承受的苦难墙。
在这片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难逃阴霾。病费单和病人的阵痛,不是他们的努力可以等支和抚平。
这里区别于外面的任何世界,就如同被弱水隔离的三千世界中最特别的一个。
到目前为止,我好像都是在阐述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我看到这些故事线条而写下来,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着笔,不带一丝感情。
那么我想,你们定是误会了我。
你们也看到了这个故事本身的沉闷,实在是让人透不过气的。这个从世界的一大角狠狠地切出一片而自成的世界,实在是压抑着人的神经,包括泪腺和心脏。
那天一个朋友和我谈到她工作几天之后的工作观、生活观,近深夜十二点,我给她拍了一张眼前的照片发过去。一个楼道,两边对着的病房门。这个世界能入图册与人分享的,大概只有这些表面上与其它屋子一般的框架了。图片后,我配给她的字是:这里每个病房都有一到二个白血病人,或严重或轻微,或老或幼或正年轻。我不知道我还要在我那个世界里的尺度待多久,但我现在只想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严重的压抑后就是另一个反向方向上的生长。就如同白血病的治疗一样,先用化疗将细胞压抑到极点,然后让新的细胞长出来以求可能病愈。再以此注入新的东西,也就是骨髓、等同于这个病区名片上的造血干细胞,借以另一个世界的血脉力量,让患者搭连上之前世界的边界,求得痊愈。
世界A到世界B。
生到死。
世界B到世界A,
便是死到生。
这个逗号,就是救赎。
而我从世界A来,或许可以做下这个逗号的一个浅浅部分。
不过,仅仅如是而已。并且浅的,可以不经意。
“病人目前的状况并不算太好,腿部那个红点,可能是蜂窝基炎的症状。没有控制好的话,整个腿部都有可能被感染影响到。”
“手腕这里的话应该是静脉炎,贴着这个没有太多问题。不过这里的肿胀可能是细菌感染导致的,今天加大抗生素吧。”
“病人的牙龈边上的血块,注意一点。应该是细菌感染所引起的发炎症状。等会我让护士送过来医用漱口水,先抑制就好。那个智齿先不动,以后再处理。”
“手臂、背部这些出血点小心些,病人血小板过低,血液的凝血作用不强,一定不要移动,颅内出血的话就很麻烦了。”
“持续不断的高烧是由于肺部感染引起的。我们已经对症下了药,不过能不能控制住这肺部感染,就目前的状况依然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定论。我们已经和呼吸道科那边的医生说了,如果还发烧,就请他们过来。”
“病人的第一期化疗效果不是很理想,按照我们的理想目标,病变细胞要被打到百分之五以下才好,但是目前仍然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病变细胞。这也是导致她最近这一段不断发烧的原因。正常细胞在化疗过程中受损还没有恢复,病变细胞的成分又还很大,机体的免疫力自然很差。所以很容易细胞感染。白血病的治疗就是要过两关,感染关和血关。就目前来说,病人形势不是很乐观,你们家属要注意一些。这次感染要是控制住,就没事。可以继续治疗。没控制住的话,将会很难处理。”
………
疾病从没有从这个病房里离开,或轻或重,或缓或急地用死亡系数挑逗着人的神经直到人完全麻木,或者再受不住,痛苦**直至无声。
生命的有趣性真是刺激,而这种刺激,在这个被小心开辟出来的B世界里层出不穷,跌宕起伏。
就目前来说,这里还没有人死去。到今天我要离开的这个份上,我推开自己的世界而最多只能停留如此短的时间中,这个世界里尚无人死去。但是上述的描述从未停止。
愈演愈烈,就是人死。风轻云淡,便是幸生。
如此更多,在这短短地日复日,夜度夜里,我已经记不得更多的了。世界各地,两厢相依。
在彻底离开B世界…或者说,我发觉我会永远都离不开而必须要赶紧离去的时候,脑子里剩下的大概只有两个字了———哥哥。这也是这个故事,最后的一点样子。
那一天我蹲坐在廊道里,有一个要去进行骨髓移植的女生…应该是一个女生吧。走过我旁边,侧着脸来,真的是个女生。
“哥哥…”虚弱却清晰的嗓音。
“嗯,我来了。”一个高大的男生,带着眼镜,从病房口几步上来把消瘦的女生扶住。
消瘦,在这里,消瘦其实是一个希望词。化疗有了效果,身体终可在毁尽后许久,盼来重塑。
“哥哥…你帮我拿下这个,我自己看能不能走过去。”步履缓慢,犹若蝶舞。只不过,如今还在茧里。
旁边有人陪衬着步履蹒跚。
一个瞬间,他们走过了化疗室,移植台,病友,还有…B世界。
你能够想象属于他们的美好。
“哥哥…”
她也说过这句话。
在那一次发烧到几乎无意识的迷糊间。
她的哥哥,是她的男朋友。
心心念念。
哥哥没有留多久。
悲欢离合,好是诱人。
来来去去,各有天命。
这人间许是尺寸丰腴地,都不欲留给这个世界的。
及至来时,便已风雨如晦。
所幸,还没有人放弃撑伞。
那我想,那个女孩的哥哥应该就是丈夫了。
万幸。
后记———
她现在正躺在病房里。
我和她,隔着一扇门。
有人说,上天关门,上帝开窗。
真是有些聒噪呢。
这个世界上的人终究是太多了,惹弄得虚妄遍地。
门没有打开,这个病房里也没有窗子。
我不知道上帝在哪里。
我在这里许久,上天肆虐。
2017年5月21日,一个月后。
再提笔,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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