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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款躺在床上,听着屋外头震耳欲聋的炮仗声,断断续续,像是从远处的海面传来的炮火,又像是寺院在撞钟,实在是让人难以入眠。他睁了眼,看着天花板良久。
这时候,他想起了南洋路上的曼哈顿,似乎那所九层高的气派酒店,在开业那天的鞭炮声,都没有现在这般响。
突然,江款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脸贴在窗户上就往外头瞧。他想,今天不过节不过年的,莫名其妙放一阵子炮,这般扰人清梦,根本说不过去。
而鞭炮声却神奇的在他起身的那刻销声匿迹了,任凭他怎么瞪大了眼瞧,也只能看见窗户外笼罩着一层微不可查的红光,与一棵梧桐老树。
那棵婀娜的梧桐树挡住了半边窗户,借着朦胧的月光,江款觉得它就像一位一直守候在这栋洋房外忠心耿耿的保镖。
于是江款的视线就收了回来,停留在墙上的钟表上。那黑色的指针表明的时间是午夜十一点二十五时。就在昨天,他家里的暖气停了,在上海的冬天,没有热气的房子能把人冻死。
忽地,书房的电话铃响了起来,那刺耳的铃声不知为何竟染了几分凄厉。江款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他眉头一皱,转身裹了条衬衫,晃悠着去接了电话。
“快来总部,你们二队今晚有行动不知道吗?”
江款听出电话那头人的焦急,胡乱应了句后,就把电话挂断,随后快步走回了卧室。
寒冷的空气将身形消瘦的男人包围,他缩起脖子,移开柔软的棉花枕头,抽出了一条压在枕头下的西服裤,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到折痕像新的一样。
而这正是江款想要的。
如果没有一身光鲜亮丽的西装,在上海可是很难受到人的尊敬的。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在烟气儿与灰黑的世界中拎起衣衫,遥远的星辰为他照了明,让他省的开电灯。一时间,仅能在这所不大的房间里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
江款不想出发,但是他一直都没有选择。
或者说,没有更好的选择。
冷风将他当做了羽毛,它拼尽全力将这个满面倦容的男人吹得晕头转向,浑身热气都快被贪婪的冬风掠夺个干净。
尽管如此,江款还是选择了步行前往极司菲尔路76号。不慌不忙的样子,像是根本不在乎那所谓的“任务”。
等他到的时候,他的脚趾已经被冻麻了,面颊也有些泛紫。江款是在摘下围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已经“僵了”,五个手指就像是五根铁棍。
与温暖如春的办公室不同,外面简直是冰窟。
当江款走到走廊尽头拐角处的办公室时,他的情况已经多有缓和,甚至原本冻得发麻的双腿已经恢复如初。在他推开办公室门之后,他笑了。
因为他看见陈仓坐在他的位置上。
陈仓出生在北平,六岁时举家搬迁到上海。他认识江款的时候,他俩都还是个屁大点儿的孩子。后来他们一齐上了格致中学,只不过江父去世的早,继母也改嫁了,从此家中落道。
而后陈仓要与其父赴日游学,江款这才与他断了联系。
他们再见面时是在上海,陈仓游学回来参加了上海议论会,还与同学一同创办了《新云日报》,在日报发行那天,他亲自到街上去叫卖,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江款。
而现在,江款看到陈仓面色阴郁地坐在他的位置上,便快步窜到桌前,探过冻得通红的手,互相搓着。抱怨一般开口:
我现在是‘手指不能屈伸’,可也不能不来啊,也算得上是‘弗之怠’了。
身为“76号”一队队长陈仓抬头看眼江款,嘴角咧了个弧度,并没有接过他的话茬。江款知道这是陈仓生气的预兆,但是他并不打算说些什么讨好的话,他想,反正陈仓不会动他。
顶多用无聊的话打击一下。
你们二队本来就是鸡助,现在有了你这个队长,真的连鸡助都不如。
不出江款所料,陈仓开口便骂,语调却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问人有没有吃晚饭一般。江款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嬉皮笑脸地回答着,说,他们二队就是弃之可惜,食之无味,陈队说的对。
陈仓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他没有办法,只瞪了江款一眼。随后将胳膊肘压在桌上,对江款说现在那个任务已经交给六队了,赶上门的肥肉,非得拱手让人。
江款也不在乎他怎么说,伸手从桌上的盘里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说,做任务多没劲儿,又不给加薪,每个月就那么几个子儿,买两把瓜子就干光。
陈仓叹了口气,他说江款跟个娘们儿似的,还嗑瓜子。
他是真的拿他的发小没一点儿办法,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江款什么脾气,他可谓是知根知底,只是实在是恨对方不争气。
行了行了,这次任务为什么是六队接管,你们一队呢?抢不过?
江款撑着笑脸,拽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往地上吐着瓜子皮,还“呸”了几声。
这次任务抓的是国民党的,你不是知道六队新来的的林队长,以前是军统的人吗。
老套。
江款不屑地嗤笑道,他们这几个“老”队长,对那个莫名其妙挖了四队墙角,还深受日本方面重视的第六分队队长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唐家的上门女婿,一个骑牌头的罢了。
江款不再问任务的事,而是跟陈仓讲起了仙乐斯的舞女,可后者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他也不自觉没趣,而是聊的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离谱。
那个女人啊,腰细的跟你胳膊一样,屁股翘得不行……
行了行了。
陈仓打断了江款的话,从后者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一盒老刀牌香烟。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看样子对对方物品摆放的位置十分熟悉。陈仓抽出其中一根烟,刚叼嘴上,江款就开始嚷了,他说那是他的烟。而陈仓没理会,只是在划火柴时,骤然出声笑道:
“我们分什么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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