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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恒星陪葬在寂寥的星空中,拨星者是最卑微的一群。
卑微到连尘埃都不如。
甚至连蜉蝣的时光都比他们美好得多。
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尽其乐。但是拨星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快乐可言,他们的一生是可悲而又无人知晓的一生。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广袤浩瀚的星空下,拨星者只不过是被遗忘的一粒尘埃,生与死无人关心。
从来没有谁会在意他们,哪怕是快要咽气的喘息,也没有被聆听,他们不得不去从事繁杂且重复的工作,记录宇宙星空下恒星的轨迹,最有成就感的就是纠正一下希望之星的轨迹。
但大多数,这种纠正是要经过帝国议会做出决策之后方才被允许的,否则胡乱纠正将被处以极刑的。
所以更多数的情况下,拨星者就是被遗忘的尘埃,生死不晓。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知?
说起来拨星者简直就是宇宙弦琴的拨弹者,他们以星轨为弦,弹奏着最寂冷的天籁之音,但是这一切却无人知晓。
生活本来就不易,更不易的是让生活继续下去。
死亡从来就不曾远去,更可怕的是他会突然降临。
每一级文明,对于永生的追求,永远有着难以琢磨的诱惑。
也许他的一瞬间,却相当于其他文明数以百万世甚至上亿世的沧海桑田。
夏虫不可与冰,蟪蛄不知春秋!
生命的长度和厚度,同样是难以抉择的天书。
永生的生命体是无法理解瞬间的绝妙之美。
没有厚度的生命永远缺乏诗性的澎湃。
拨星者就是这一类没有厚度的群体,相对而言,他们的生命长度在地球人眼中几乎算得上是永生。
然而,相对神级的文明来说,拨星者不过是可笑又可悲的蜉蝣,且还没有蜉蝣自由畅怀。
活着的悲惨,并不会给拨星者带来死后的荣耀,反而是无情的忘却。
没有谁会去在意虫子的感受,只因虫子太过眇小,毁灭你,与你何干?
毁灭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且随意的出现,毁灭从来都没有道理。
就在此刻。
距离地球20万光年的地方,有一位骨瘦如柴的拨星者,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说不定下一刻就咽不过气来。
他已经活了10颗时间颗粒,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
而恐惧带来的非理性的行为却是瞬间的。
哪怕他现在死去,估计很可能要花1/10颗的时间颗粒,才会被上一层发现。
他真的快要死了,就像蜉蝣一样,他的一生时光,就是生紧贴着死的,弹指间便灰飞烟灭。
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与死。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他的死去,自然会有别人来接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只不过是一粒尘埃,消失了也就消失了。
蜉蝣难寿。
烟花易冷。
走到生命尽头的恒星,用尽所有的力量,在寂冷的星空中,拼着命缤放出来的最后余辉,灿烂一时,然而这一过程也只不过是用了半颗时间颗粒,绚丽缤纷的过程甚至都没有他活的长。
银河系20万光年的拨星者苦笑着,他突然想唱歌,但已经没了力气,哼不出半点气息。
他听说过歌者,而歌者也不过只是和他一样,所不同的是,歌者拿着猎枪,行走在黑暗的森林,随时枪杀危险的夜行者。
而他作为拨星者,却要去维护所谓的希望之星。
甚至更高级别的归零者,他也曾有耳闻,那是传说中的传说,因为太过于高级,他的这一生将永远无法遇到。
和歌者的战争,还在继续。
他想忆起往昔时光,然而时光早已被抽离。
从他被征编进拨星者之列起,所有的记忆都被机器无情地抽空,剩下的只是一付躯壳。
而且还是被病毒控制的躯壳,他只能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机械化的重复记录的工作。
万幸的是,由于他实在太弱,注入他身体内的病毒剂量减半,才让他有了星点的思想,否则他将和其他拨星者一样,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灵魂。
这是生不如死的岁月。
咳喘声再次响起,这次又弱了许多。
死期就要来了,他已经明显感觉到生命的枯竭尽头。
就这么死了吗?
他有点不甘心!
永生和瞬间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令人不安的折磨。
他们这一类的拨星者,需要遵守的东西太多,况且还几乎程序化,以至于连半点思想都没有,哪来的时间去唱歌?
像机器一样去工作,分秒都不能出差错,要是他们出了差错,那就连蜉蝣的时光都不如,至少蜉蝣可以自由地游动,享受短暂的时光。
都说生命需要赞歌,可赞歌对于他们是种奢望,完全不现实。
看着星空的烟花,此起彼伏,他露出了一点厌倦。
他有一股冲动,想要引爆一颗恒星,为他陪葬,虽然这是极其危险的且不符合规程的操作。
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他都快死了,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这一刻,他笑了,狰狞地笑着。
他要转变角色去做一个歌者。
拨星船上还有一件集向粒,那是可以折叠空间武器,稍微改变一下,便可以让恒星附近的空间高度扭曲,从而直接引发恒星的坍缩。
曾经这是用来改变空间的扭曲的道具,从而纠正偏离航线的恒星。
但在一念之间,它便成为了一种武器,极具毁灭性的武器。
这是他最后一刻的自由,心里诅咒着,去他的规程,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引爆一颗恒星,为他这一生卑微的岁月留下瞬间的永恒。
于是他开始寻找目标。
这个目标要明显,必须要选择一块比较繁华区域,这样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完成他这一疯狂的构想。
他所瞭望的区域并不大,有几个圆盘。
他选择了最繁华的一块区域。
然而,就算是他认为最繁华的区域,在宇宙所有的星空中,他所负责的区域也是最荒凉的,毫不起眼的。
这一片区域,真的太荒凉了,像是被放逐之地,寸草不生,真要引起广泛的注意,那估计得要引爆全部的恒星才行。
然而他做不到,他无能为力。
他的拨星船,并没有那么多的物资。
目前所有的物资加起来,也就能引爆一颗恒星。
他苦笑起来。
他就是这么卑微,连船上的物资少得可怜,勉勉强强能引爆一颗恒星。
那个棒旋星系就不错,还算得上是个引人注意的目标。
他还在犹豫之中,手指头迟迟未落下,他在想要不要换个目标,换成旁边的矮椭球星系。
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时光不多了,必须得赶紧做出决定。
不然的话,他就像众多卑微的拨星者一样,像一粒尘埃,默默无闻的死去。
哈哈哈。
他狰狞地笑起来。
他甚至想到了1/10颗时间颗粒后观星者拍案而起的愤怒。
他闭上眼睛,心中随便念道着一句话,他手指头随着话语,在棒旋星系和矮椭球星系之间不停的交换。
念道完毕,手指头正好落在了棒旋星系上。
这个棒旋星系不错,是最佳的选择。
星系已经选择好了,下一步就是要选择一颗恒星了。
这个棒旋星系,大约有1000亿颗恒星。
对于物资不多的拨星者来说,这算是一个很难的选择,那是1000亿颗恒星,对他来说,计算起来还要也比较吃力的。
如果选择了一个较大的恒星,估计他船上的这点物资完全无法引爆,就算引爆成功了,所产生的亮度,根本无法引起观星者的注意,那所做的一切就是白忙活了。
他选择了一块荒凉的区域,那样才能引起足够的亮度。
越是黑暗的地方,闪烁的光芒越容易引发注意。
但是也不能太荒凉,太荒凉的区域没有希望之星,也就没有被注意的可能。就好像没有去注意流放之地一样,到时候也是白忙活。
这一块区域,偏离棒旋星系86度处,目前在接近近银心点1/8轨道的位置上,处在第三旋臂上,位置刚刚好。
整个恒星系统,有8颗行星围绕着。
就在他刚要把集向粒对准这颗恒星的时候,他发现了另外一颗恒星,距离这个恒星有6.6光年的距离。
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这颗恒星处于一个三合系统中,不过可以通过精准的计算,那么他船上的这点物资,完全有可能把三颗恒星全部引爆。
这个三合系统甚至都不在导星仪的数据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做出了选择,这是出其不意的一个爆炸,很有可能引起观星者的注意。
他支起骨瘦如柴的身躯,伸出几乎只剩骨头的手指,按下了致命的一指。
船上传来了他近乎疯颠的阴笑和苦笑。
这是一种控诉的笑声。
这是一种不甘的笑声。
这是一种罪恶的笑声。
所有的不满和疯狂在这一刻,落下了罪恶的一指。
然而可悲的是,这三合系统的恒星爆炸所引发的亮度,实在是太微弱,完全淹没在宇宙星空漫天的烟花之中,丝毫没能引起注意。
1/10颗时间颗粒后,另一位拨星者前来接替他的岗位,没引起什么注意,因为导星仪完全忽略了这微弱的星光。
那怕就算是汇报了这个事件,也不可能引起观星者的注意,因为这一区域实在是太不起眼,没有希望之星。
这位拨星者把他的尸身投入焚炉中,化做尘埃。
从此,再也没有有关于出现过他这么一个拨星者的任何记录。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又开始寂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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