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灭之王波罗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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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地，被围攻的第三百六十五天，尚存。正三角半岛地形的伊塔洛，近千平方英里的巨型城市，孤悬中央海域最深处的拉古斯岛屿地带，这里是世界中心、山巅之城，是统一整片阿拉德大陆的帝国都城。
西北侧，分别由八十和六十英尺高的内外墙、壕沟护城河构成防御体系，东北侧通外河流的沿岸，断崖峭壁是不可逾越的天险，唯一的风险来自正南方向的长眠湾，但帝国有称霸中央海域的最强大舰队驻扎于此。
极远处望去，连绵不绝的双重城墙横跨平原，从大地一道地平线延伸到另一边仿若世界尽头，巍峨的青灰石墙在阳光照射下交相辉映，每隔数十英尺就有一座塔楼，它们紧密连接互通有无，四边形塔顶上的重型弩炮、投石车与方砖城墙密密麻麻的射击孔，它们为任何胆敢冒犯的敌人带去死亡。
至少，曾经如此。
极高极高的海拔上，莉泽低头，云海之下，是地狱般的场景。
紧邻陆地的帝国坚盾现已千疮百孔，城墙被豁开一个又一个大口子，数以千计的高耸塔楼悉数被摧毁，它们奇形怪状坍塌在那，偶有折断烧毁的帝国鹰旗坠落，打着不同国家旗号的军队蚂蚁般涌入外城。
北侧，浩浩荡荡的大舰队伸展成数十海里的游龙，一路延伸至南部港口，长眠湾，曾几何时帝国的“无敌舰队”在此扬帆，如今，整片港口几乎被战火余烬的战舰残骸填满，不时有搁浅的舰船被迫抛锚。
帝国海军的骄傲——圣特立尼达号，二百英尺长的风帆巨舰，龙骨发出脆响，犹如断裂弓弦般悲鸣，后半段沉入冰冷海底，舰艏伴随燃烧烈焰冲向天际，那是密布乌云和狂风骤雨遮不住也浇不灭的愤恨。
我，大概浮在空中吧？
莉泽这样想到，心情平静，她兀任那厮杀呐喊与电闪雷鸣而不为所动。
短暂的晕眩后，她发觉眼前影像随之一变：花岗岩、大理石、铜与铁的刀剑器皿和不断跳动的昏暗篝火，这一切构成了宫殿内部，肃杀、萧瑟却又那么应景。
踏过几步阶梯，神情疲惫的皇帝正襟危坐，努力维持帝王最后的尊严，莉泽注意到，高大威猛的皇帝青铜色甲胄上未干的斑驳血迹，他的披风撕裂得不成样，左臂被近乎粉碎成半块的巨型塔盾。
他已油尽灯枯。
莉泽回望身后：偌大厅堂人去楼空，廊柱的裂缝在扩大，外界还有零星的战斗在延续，炮声隆隆，每回落在附近都能带下吊顶不少细砂。
已是午夜。
就在王座脚下，四位衣甲各色的骑士再不能履行职责守卫他们的王，风之涡苏、冰之埃斯顿、炎之古拉德和光之沃德咯斯，他们兑现了自己受封时许下的诺言。
守护之迈拉，只有他，依旧挡在皇帝身前，板甲碎尽，露出里面的链衬，尽管如此，他没有后退，手执利剑，他又朝那个怪物发起攻势。
“要见吾王，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莉泽仿佛听见他的内心旁白。
结局早已笃定，这位此世间除皇帝外最忠勇无双的骑士，大剑断成两截，注铅剑柄从手中脱落，面朝敌人缓缓跪下，他的胸前染上大片大片的红。
“……”
“……”
场面极寂静。
许久，一声叹息。
王座之上，强忍住内心情感的皇帝，他开口了。
“你到底要什么？”
“你的命。”
那个怪物声音柔美，似人类女性。
“我的命……”
细细品味半天，咧开嘴角的皇帝嗓音沙哑：“那不重要，你若要，尽管拿去便是，我是在质问——你为什么要毁掉我建立的国家？”
“做，或不做，许多年后，你的国家一样不复存在。”
随手捻起碎砖，她轻轻摩擦将其化为粉齑：“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你不是，你的帝国也不是，正如那秋风扫去落叶。”
“赫尔德！！！”
前半段还无动于衷，但女人幽幽说出后半段话时，皇帝暴怒了，如同被侵犯绝对领地的咆哮伤兽，睚眦欲裂。
他是首位彻底统一阿拉德大陆以此莅临帝位的统治者！他是这样一个璀璨文明的伟大国度足以自傲的缔造者！
“你错了！”
皇帝高抬右手，粗壮臂膀鼓起爆发肌肉，那杆粘黏人体组织的巨大钉锤滴着血。
“我是不灭之王波罗丁！”
他喊道，声若洪钟。
“你，给我，跪下！！！”
伴随这句宣战台词，他的威压彻底释放，无声的音波以皇帝为圆心扩散四周，宫殿彻底崩塌瓦解，永恒之城伊斯塔，城内千余还在抵抗的骑士们停止了动作，他们双目放出可怖红芒，口中称颂“奥古斯都”荣光。
更多更多，那些来自叛离波罗丁帝国各大小国家的联军，几十万人神情呆滞，这些连棋子都算不上的可怜家伙直接被皇帝的威压震碎了魂魄。
断壁残垣处，暴雨倾盆，没有半点月色的午夜偶尔擦出电弧，无尽黑暗吞噬一切。
“你终于接纳了它。”
被称作赫尔德的女人，声音还是那样平淡，不食烟火。
“伟大意志卡罗索，魔界都说他在那场颠覆泰拉星的‘神之战争’中取得胜利，不，他失败了，败得很惨很惨……”
“泰拉星啊，我的美丽故乡！”
她感慨道，抬头，两手拥抱上天，似话剧般动情：“您总算接纳了它，为此，我现在必须这样称呼您……”
“第十三使徒——不灭之王波罗丁！”
……
阿拉德历元年，圣地，被围攻的第三百六十六天，陷落。
……
阿拉德历九八三年，七月一日。
“莉泽，你还没起来吗？”
无尽黑暗吞噬一切，但重新取回神智的莉泽知道，那只是沉重眼皮与自身惰性在苟且，她下意识发出猫咪般懒洋洋的呢喃。
“起来啦，穿衣服嘛……”
拍打枕头，试图让被压沉的天鹅绒再次鼓囊起来，翻了个身，似是感到燥热阳光倾洒在背上，她踢掉被子，露出白净大腿。
莉泽又睡着了。
许久。
“噔噔”的脚步声逼近，敲半天门没反应，干脆推开，三十岁出头的男人走进屋内，他环顾四周，一眼瞥见赖在床上摆着奇特睡姿的莉泽。
摇摇头，男人无奈，狠下心，他一把掀掉厚厚的被子，拖拽起莉泽光溜溜的胳膊。
“莉泽！”
“爸？你怎么又乱闯我房间啊！”
嫌弃地甩开男人的手，完全清醒的莉泽抱怨出声，当然，只是口头上说说，另一边她不情不愿开始从衣柜里挑拣穿搭合适的正装。
“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了爸！”
“你要每天按时起床我至于跑房间喊你吗？多大的人还没个正经样，我看就是你妈自小把你惯坏了！”
“好歹也是个伯爵，有这功夫发牢骚，你倒是雇个专人女仆好好服侍我啊！”
“又忘记我教导的话了吗？凡事都要亲历亲为……”
“得得得随您乐意！”
两手推搡着，把捂着脑袋作无可奈何模样的男人赶出房间门，叹了口气，穿着睡衣的莉泽回身来到露天飘窗处，扶住栏杆，外界清新空气涌入。
她抬手遮住刺眼朝阳，视线眺望远方：贝尔玛尔公国北方艾尔文小镇，新的一天开始，来往的镇民们各自做着手头的活计，忙忙碌碌。
莉泽洛忒·莱温特，今年十三岁，父亲是早年蛰居于此的边境伯爵，正如他之前表现得那样，品行端正、拥有高度道德操守的模范贵族；母亲幼时父母双亡，幸而遇见父亲，如今贵为伯爵夫人却还保持着平凡人家的美德。
“嗯嗯！”
露出笑容，目光炯炯有神，莉泽自顾自点点头。
今天也要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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