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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了。夜晚的车站，拥挤着步履匆匆的人们。
学生、工人、白领、抱着婴孩的女人、扛着大包小裹的男人。
她拖着行李箱，好像走在棉花上。
她要做什么？
回家吗？还是远行？
回家的车是哪一班呢？远行的方向是哪里呢？
她在哪里呢？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让一让！”一个跑来的男人撞到她的身上，嘴里骂骂咧咧，“越着急越有碍事的！”
她拽紧了自己的小包，好像被撞到的不是她自己。
好暗啊。
车站里昏暗的灯光，让她没来由地害怕。
她不记得自己要去往哪里，她的车票在哪儿呢？
没有车票，她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坐在服务台的工作人员瞟了她几眼，接着又开始打盹。
“各位旅客，由本站始发，终到...的...列车即将检票进站，请...的旅客前往D检票口检票。”
广播在她头上响起，甜美而冰冷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
她隐约记得自己要乘坐的就是那一班车。
“D检票口...”她口中喃喃道，“D检票口在哪儿呢？这个车站没有地图吗？”
她抬头，面前赫然出现了两条长廊，通往不同的大厅。
她回头，同样的两条长廊，形形**的人穿梭其中。
要快一点！不然就赶不上列车了！
她拽着行李箱跑向服务台，看到服务台里面先是一愣。装饰好像上世纪的古老车站，复古的木质桌子，小型电视机放着不知道哪一年的新闻，桌面上一桶刚吃了几口的泡面。
“什么事？”工作人员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头也不抬一下。
“不好意思，请问D检票口怎么走？”她礼貌地询问道。
工作人员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翻了翻手中的本，指向她右手边的那条长廊。
“那儿，直走，最里面的那一间。”
她回头看那条长廊，忽然感觉没有那么长了。
嘈杂的人群，叫卖东西的小商贩，似乎那么近。
“谢谢。”她向右手边的大厅走去，身后跑来一群女学生，说说笑笑个不停。
好有活力阿。她默念道。
“香烟、瓜子、火腿肠...”推着小车的老人跟上她的脚步，推销自己的商品，“姑娘，来一点不？坐车很长时间，不带吃的饿肚子。”
她这时才发觉，自己来得太着急，什么东西都没带。
路程应该有好几个小时，刚刚看到工作人员桌上的泡面，她咽了下口水，好饿。
见她有些动摇，老人立马介绍道：“我这里什么吃的都有，你看...”
“喂！不许在车站里卖东西！”
工作人员站在不远处，提着棍子高声喊着。
老人浑身一抖，顾不上卖东西，推着小车一路狂奔。
她扫了眼墙上的时钟，25分，她飞快地朝最里面走去。
在她走后的一秒，时钟的分钟，悄无声息地挪向24的刻度。
在她匆匆走过的大厅里，有哭闹的小孩，面色疲惫的女人，黑眼圈厚重的男人。
每个人似乎都很忙。
她紧赶慢赶终于走到了最里面的候车厅。
那是一间紧挨着列车轨道的玻璃房。
不大，约有一百平方米，挤满了黑压压的人。
他们采用迂回的方式排队，一部分占得先机的人已经通过安检进入列车。
“你也要走吗？”一个年轻的男生和她搭讪道。
“是啊。”她一向不善言辞。
男生比她高了半个头，他看了看前面排队的人，“这辆车好像人特别多，每天都是。”
“是吗？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她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拉杆箱，怕被人挤丢了。
看向那个男生，他的手里空空如也。
“你不带行李吗？”她好奇地问。
男生耸耸肩，“我没什么可带的。”
“真羡慕你，我每次出门都要带很多东西，又重又麻烦。”她随着人群往前挪了一步。
男生看着她的拉杆箱，忽然笑了，“没准是好事呢。”
“...号请到检票口检票。”机械的声音响起。
“我要走咯，希望不要再见。”男生挥挥手，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
前一秒还友好地聊天，下一秒就告诉你不要再见。
谁会想见到他呢？
最好不要在车厢里看到他！
她看着前面的男男女女，忽然觉得莫名地烦躁。
“我的东西呢？”
“姐，等会儿我。”
“亲爱的，你快上来！”
“别挤了！你赶着投胎阿！”
此刻，所有的声音充斥在她的耳朵里。
好想快点上车。
等到她安检的时候，玻璃房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工作人员打着哈欠把她的行李放到安检台上，“你没有票吧？”
她点头，又摇头。
“手放上去。”工作人员拿出智能检测设备，“快啊，一车人等着你呢。”
她正要放上去，手臂忽然一麻，“哎呀！”
她惊呼一声，感觉好像有虫子在胳膊里面爬。
工作人员冷漠地看着她，于是她把手掌按在指纹识别器上。
机器上一道蓝光亮起，机械女声播报：“...乘客座位...车厢...号”
“你可以上车了。”工作人员的话好像给她判了刑。
她忽然有一种浓烈的情感，她舍不得走。
“上车吧，一会儿来不及了。”工作人员催促道。
“我的...行李...”她吐出这几个字。
工作人员茫然地看着她。
忽然，安检台“滴滴”地狂响起来。
工作人员立马不耐烦了，“你的行李不合格，你不能上车！”
列车同时鸣笛，白色的蒸汽溢到玻璃房的外面。
“我没有带违禁品，怎么不合格呢？你快让我进去，我要来不及了！”她也来了脾气。
“你今天不能走，明天再来吧。”工作人员摆摆手，“离开吧，列车要开了。”
一声巨响，停在玻璃房外的列车缓缓开动。
她为什么不能走？
明天她没有钱，她还能坐车吗？
她捡起自己的包裹，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带来的拉杆箱，已经变成了双肩包。
沮丧地走出玻璃房，外面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车站大厅的灯冷冷清清，地上映出她的三个影子。
她背着自己的包，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忽然，她感到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
“地震了！”她惊恐地喊道。
偶尔有几个打扫的工作人员从她身边经过。
一位年迈的婆婆看见她惊慌的样子，走过来扶起她，“小姑娘，你还好吧？”
她正要爬起来，忽觉全身好像被电过一样，“啊！疼！好疼！救救我！”
婆婆按着她的手腕，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一阵痛感过后，她从地上爬起来。
“婆婆，我没有赶上车，我不知道去哪里。”
婆婆浑浊的双眼里有些湿润，“姑娘，我也上不了车，他们不让我上车，我回不了家啦。”
她握着婆婆的手开始哭。
“尊敬的旅客，本站即将进入休息状态5、4、3、2、1...”
灯刹那间变成暖黄色。
寂静的车站，时钟指向12点。
“姑娘，你去B区的休息区睡一觉吧，已经半夜了。”婆婆颤颤巍巍地起身，喝掉保温杯里的水，盖好杯子和她道别：“这里很安全，你好好睡觉吧。”
她眼看着婆婆消失在大厅里。
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她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B区的休息室很大，一排排的长椅，宽敞的落地窗。
外面处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一个躺在长椅上的男人动了动，嘴里念叨着什么不回去，继续睡着了。
坐在中央的一对情侣紧盯着她，她与那两人对视，那两人移开视线，小声地嘀咕，“她前天带了两个大行李箱。”
她走向休息室偏僻的角落，把包放在长椅上，头卧在包上睡了过去。
次日，阳光明媚。
落地窗照进来的光线唤醒了她。
那对情侣不知所踪，昨晚睡觉的男人正在安静地读报纸，时不时发出翻页的声音。
她走到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
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呢。
她心想。
抢救室
一个穿条纹病号服的女子躺在手术台上。
细长的针管扎进她的胳膊，血液顺着血管流进去。
“病人的心跳要消失了。”护士看着检测器说道。
“准备除颤。”
“滴滴”
...
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立刻冲上来，“医生...”
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之前过于激动而昏倒，刚刚醒来的她还不能过去问情况。
医生摘下口罩，“病人基本脱离了危险。只是...”
“只是什么？”
医生有些遗憾，“她的各项生理机能正在衰退，我们也不确定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你们也知道，她住院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无法醒来的原因可能是，她的意识迷失了。换句话说，她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有办法。”
“各位旅客，由本站始发，终到...的...列车即将检票进站，请...的旅客前往D检票口检票。”
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子，被路人差点撞倒在地，路人没有道歉，嘴里还骂骂咧咧：“越着急越有碍事的！”
她快步走向服务中心，“不好意思，请问D区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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