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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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在位的晚年,因北征匈奴、建筑长城而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加上原先进行的修驰道、修宫室以及骊山陵的工程,**原有的人力根本不够用,不够用就从民间征调大量的劳役。早年,虽然秦法严苛,但对调派平民作劳役也是非常谨慎。因为法令是用来集结国力,因此最重要的是不违农时,甚至发动战争也都会选在农闲的时候。但统一以后,要进行改革和建设的工作太多,光是推动经济文化的统一,就要动用不少人力,加上效果不佳,于是耗费更大。事情太多了,超过了正常的运作,对国人已经产生过度的压力,秦法秉承的是法家治国思想,执法严酷坚决,平民受虐 待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尤其是劳役这件事,原本是大家利用农闲时间奉献劳力,增强国家建设、促进社会繁荣。现在征召太多,超过了农闲负担,也影响农民正常生活。征调劳役的命令,终于也到达了泗水亭。
小小的亭长日子也不安宁,征召劳役数量太多,而且占用了大量农忙时间,百姓怨声载道,都不愿意抛却农田去修建工程,所以征调过程极为艰难。
但秦王朝利用早年的什伍制度,将全国各地的户口资料掌握得非常清晰,一里二十五户有多少男丁,随时都有统计,并且还建立了户口簿籍,做为征税及征调劳役的凭证。
所以接到消息后,沛县县令立刻编造名册,并派遣属下的各亭亭长负责领队的工作。由于这次的劳役是修建骊山陵,是件非常困难的工作,加上大家对过多的劳役甚为反感,因此负责领队绝对是件危险的差事,万一有人结队逃亡,领队也要连坐论罪。于是,领队的光荣重任就交给了刘邦。
泗水亭长刘季押解劳役奔赴咸阳,即日启程,快去快回。
刘邦虽然万分不愿意,但命令已经下来,公家任务推辞不得,也不敢怠慢,只好告别妻子儿女,硬着头皮带领征调的五百多人出发了。
这件事情成为刘邦人生生的第二个转折点,第一个转折点是当上亭长,这次的转折却是不当亭长。
从沛县到咸阳有几千里,中间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全靠两只脚,劳役们又带着笨重的炊具和宿营帐篷,日夜赶路,是件非常苦的差事。
刘邦所押解的服役民工,都是沛县当地征发的编户,都是本地人,出门在外就是同乡,从军出战是同伍,同生共死,天然一种割不断的乡情。都是有家有口的人,送别时妻子儿女哭泣,老父老母叹息,父老乡亲还口口声声拜托了。有什么办法,死了的皇帝要修陵墓,活着的皇帝要修宫殿。
天下战乱,百姓遭殃,天下太平,民不聊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刘邦一向宽厚,管理工作松散,有些吃不了苦的或者想念家乡的人就开始趁机逃走。刘邦押解一行人出了沛县城西去,途中休息时就跑了几个,进入自己的生地丰邑一带,又跑了几个。到了丰邑西边的大水塘子,刘邦带领一行人住宿在泽中亭亭舍,再一次清点人数,又少了几个。虽然发现有人逃亡,但监管的人员太少,山路又崎岖复杂,实在也难以搜捕。所以刘邦虽然也很头疼,但也是束手无策,干脆就假装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继续领着队伍前进。但团体心理立刻有样看样,逃亡的人于是愈来愈多。刘邦无力掌握,一琢磨,心想照这样走下去,到不了咸阳,人都跑了个精光,到咸阳恐怕只剩下他自己这个光杆司令了。秦律刑法相当严重,服役者逃脱,随行押解官吏罚作服役,不要说跑了个精光,就是跑了一个,自己都得被判重刑。
到时候交不了差,自己还要顶罪,看情形只有死路一条。押解的这一帮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是无可奈何的苦差事,与其坐以待毙,干脆将错就错,刘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干净利索。
想来想去后,刘邦下定决心,做了一个人生改变方向的决定。
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死里逃生。此刻的刘邦,再次显露出他不一般的魄力。于是,到达丰西泽中后,当晚刘邦在亭舍下令将剩余路费全部换成酒菜,犒劳所有劳役,并召请剩余的劳役与他痛快大喝一场。大家都吃的心神不定、莫名其妙时,刘邦三杯酒下肚,在半醉状态下向众人宣布道,眼下的处境,我们彼此清楚,我刘季不留诸位,劳役队伍在今晚全部解散,大家各自散去,要回去的可以暗地回去,此去凶多吉少,你们赶快逃亡、自谋出路吧!我也从此远走他乡,隐去逃亡。大家好自为之,后会有期。
这个时候,有些被刘邦放了的刑犯反倒不走了,劳役和监管人员中,有些较胆大而讲义气的都觉得刘邦挺仗义的,便表示:“我们愿跟随亭长逃亡!”
刘邦想想,也行,一个人走还不如一群人走,还能有个照应。于是决定,带着大家一起逃亡。
虽然有了一群人,可以相互照顾,但天涯茫茫,又毫无准备,该到哪里去呢?刘邦心理上虽然也还是担心着,但是仍然谈笑风生,带着酒意,领着大家往深山里走。一方面是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后会被官方逮捕,一方面进入山区也比较容易找到吃的东西,存活机会较大,甚至侥幸还可能成为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乘着酒意,刘邦等人仍借着酒意及月光在山中的沼泽区里赶路。由于道路不熟,刘邦先派一个劳役在前面打探,以免人数太多,容易被发现。没过多久,前面的那个劳役就哆哆嗦嗦的跑回来了,慌慌张张地赶回来报告刘邦:“不好了,前面有一条巨蛇,盘踞小路中,看情形很难过得去,我们还是回头找其他出路吧!”
风一吹,刘邦的酒劲儿上来了,有点儿半醉,酒壮怂人胆,一听说有大蛇挡路,立马怒不可遏,“大丈夫走路,怕什么!”然后拔出佩剑,冲上前面去,找到大蛇,抡剑就砍。
大蛇遭到攻击,立刻反抗。刘邦力大,又劈又砍,大蛇很快软了,最后被刘邦斩成两截。
道路打开了,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了几里,这时刘邦酒劲儿又上来了,醉得七荤八素的,迷迷糊糊自己一个穿过一条小路走散了,走了几里路后酒醉的实在不行了,又困又累,然后倒地睡着了,睡得不醒人事。跟在后头的人,见没有动静了,就去找刘邦。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就在刘邦斩蛇的位置,有个老婆婆很伤心的在那里哭。这伙人都觉得很好奇,荒山野岭的,一个老太婆,还在哭,奇怪奇怪真奇怪。
禁不住好奇,这帮人就上去问她,“老婆婆,这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哭什么呢?”
那个老婆婆呜呜咽咽说:“我儿子……被人……杀了!”
这伙人又好奇再问:“你儿子怎么被人杀的?”
“我儿子是白帝之子,今天他化做一条大蛇,挡在道路中间,没想到被赤帝之子给杀了,所以我才在这儿痛哭!”
问话的人认为老太婆胡说八道,正想打她,老太婆却突然间消失不见了。这些人见状相当的惊慌,然后这伙人快去上前赶上了队伍,找到刘邦后叫醒他,告诉他刚才的怪事,刘邦听了心里相当高兴,更加自负,而那些追随他的人也渐渐地开始对他产生畏惧了。
这就是有名的刘邦斩蛇起义,但是对于这件事历来都是不可信的,尤其现在唯物史观更是觉得这是在胡说八道。历来史学家认为这是逃亡期间刘邦徒众故意创造出的神话,用以显示刘邦是天生的领袖。
不管怎么样,斩蛇从此成为刘邦创业的标志和开始了。
刘邦和这帮人商量,现在逃跑的事情是犯在沛县境内,刘邦是沛县小吏,这伙人又都是沛县人,沛县是待不得了。
天下之大,何处是容身之地?
一个地方进入了刘邦的视野。
芒砀山。
由泽中亭往西,就进入砀郡境内,再往南去,在泗水郡和砀郡的邻近地区,有一片山地,叫芒砀山。芒砀山区有大小十多座山冈,连绵数十里,虽然山不高,但是树木茂盛,周围沼泽密布,是个落草避难的去处。刘邦最终选择逃亡的目的地是芒砀山,他要做山贼---他只能做山贼。事情紧急,没有多想的余地,刘邦等人连夜向芒砀山赶去,从沛县境内销声匿迹。
刘邦带领大家集体逃亡的原因倒与后期的陈、吴起义有相通之处。不同的是,刘邦本身是一个小吏,衙门里的人,要走上叛逆之路,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刘邦虽然是因为带罪在身才藏进深山,但是不能否认在他内心里面,不安分的因素很多,只不过这个时候恰好有了浮出来的机会罢了。
从此以后,刘邦等人就在芒砀山隐藏下来,成为秦**通缉追捕的盗贼团伙。一 夜回到解放前,从官到贼,从抓人到被人抓,人生也算是起伏弄人。
沛县没有我,但依然有我的传说,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传说。
对于沛县秦朝官吏来说,刘邦是知法犯法的逃犯。对于沛县地方乡亲父老来说,刘邦是脱民于难的好汉。刘邦释众逃亡以后,妻子吕雉很快被拘捕,因为上有萧何曹参这类人的庇护说情,下有任敖夏侯婴等兄弟伙死命维护,又是民心乡情支持,所以刘邦的妻儿没吃多大苦头就放了。获释后的吕雉,暗中和刘邦取得联系,多次到芒砀山去找刘邦嘘寒问暖。
冰山一角,大秦帝国这座冰山已经要坍塌了。
当时,不仅沛县一地,关东各地,形势都渐渐开始不稳,反抗情绪越来越激烈。面对有增无减的徭役征发,各郡县上上下下都吃力难办,上面催得紧,只有强征,强征民怨沸腾,怨声载道。于是政令难以实施,给盗贼滋生带来一片土壤。服役的民工,戍边的兵卒,时时有人逃亡,像刘邦团伙一样,聚集山林沼泽,武装出没,与官府对抗的多如牛毛。砀郡昌邑县有一个强盗,聚集亡命,出没在砀郡、薛郡、东郡间的巨野泽,此人后期将会左右天下时局,我们后期会讲到。九江郡六县有一个刑犯,在郦山服役期间带领一帮刑徒民工逃亡,聚集徒党,出没于九江一带的江中湖泊,此人后期生生撼动了风云变幻中的各方实力派。
大秦帝国的这座冰山已经在撕裂崩塌了,天下不安的境况,人人都感觉得到了。
刘邦一伙人,在泗水郡和砀郡间的芒砀山区避难躲藏,两不管的地方,没有闹大事,也没有受到官府的围剿、追杀。随着动荡不安的时局和苦不堪言的政令,越来越多的人聚集逃亡,刘邦的芒砀山成了走投无路者避难的去处。沛县及其周边地方的一些不安分的少年,也有慕名前来投奔的。没过多久,刘邦手下,竟然聚集了数十近百号人。
这些人是刘邦走出这片大山的基石和力量,从此一举登上风云变幻的历史舞台,啸傲天下、风云叱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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