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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言一出,大伙都捧腹大笑,眼睛盯看着何必的反应,我们的何必先生想必必是有苦说不出,满腔的热血沸腾中的战术计划被我来个烧鸡大窝脖,我总是能在最该添一把火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泼上一盆冷水。何必并没有做出我们希望看到的任何出格举动,甚至连视线都没在我们这边。他在怀里掏出了一个包的很严实的布包,红色的那种,上面还绣着这年代作为普遍的鸳鸯。那是普通男女作为定情物的最多写照,可何必不是普通人。他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揭开了红布,一节黑色的东西露了出来,还有一颗子弹头,是打过了的弹头。
我认出子弹是汉阳兵工厂独有的弹头,我们用的老汉阳都是7.92口径,而且汉阳造弹头呈圆形,三八是尖头,所以在发射初速上比不上三八枪,这也是战争初期我们为何这么大伤亡的原因之一。
“这是人的食指!”
梳子惊呼。
我这才看清,黑色的发瘪了东西原来是被风干了的手指,干不拉几的让人看着心里莫名的想吐。
“颜色,这不是你那根吧?”
老榔头哆嗦着问我。
瞬间我也不那么确定了,我甚至抬起手专门细致入微的观察了一番,才肯定这的确不属于我。
“我的那根是小拇指,已经埋在十里坡了,木碑还是你帮我。”
老榔头拍拍脑袋恍然大悟。
“怎么现在都流行拿手指头说事了?嘿嘿,连座,说一下子,这又是谁的,你又把谁的给切了………”
马瘤子仔细端详着这个富有传奇性的黑色物体,它是如此的难看,根本不像长在人身上那会那么和谐,现在放在哪都是多余的。
“我母亲在汉口被几个日本兵用你脚下那种牛皮鞋子踢死后,身上泼上汽油烧了,而我就在暗处看着。”
何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我知道,他那是在给自己鼓励,鼓励自己又一次的揭开那永不会愈合的伤口。
“等鬼子走了,我才偷偷出来,我把火灭了,因为鬼子的我军营就在附近,我不敢点火把,整整在黑暗中摸了一夜我娘的尸体,最终只找到这么个没烧完的指头。颜色,你说你那烂手指疼,可你知道吗,你是疼在身上,而我………”
“是疼在心尖上的那个沟沟坎坎里面,疼来疼去的就是出不来,无论你想什么,那把跟刀子割一样的疼始终在里面搅活着,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被烧伤………”
何必惨然一笑,那种比哭都难看,但那是山外山加入我们以来的第一次发自肺腑的深情悸动。
有时候我发现,其实何必和我是同一类人。同样喜欢言不由衷,同样的形单影孤,同样的内心藏着永远不会吐露的灾难式过往。我为什么总是和何必过不去,就连他放个屁我都要说这也是影响抗战的一大因素,因为严重的影响了我附近的氧气浓度,以致于让长期处于缺氧状态下的我枪法经常打漂,为此必须让何必付出一块大洋的买酒钱,不干不拉到。
因为一个人最讨厌的往往就是他最擅长的,我是在讨厌背后的自己,因为何必做的这些正是我擅长并熟练的。我恨自己,比谁都恨。我恨我一事无成,我恨我在士兵面前第一个逃跑,导致就连新兵都敢不听我的命令,对我让他去当排头兵一职置若罔闻。我恨我做人虚伪,从来没有真诚过,哪怕是一分钟都没有过。别人说假话是为了得到某种利益,而我说谎话却是由于惯性作用——说习惯了,并且损人不利己也乐在其中。
我和何必其实就是一个人,一个孤单寂寞的一天大多数时间里,只能自己和自己自问自答式的对话,多少让人看起来有些不正常。我们的灵魂也是如此的相近,一个是怀着深仇大恨,另一个是抱着满腔屈辱,一样的无法释怀,无处安葬。每当我和山外山看着对方,其实就是在看着我们自己,这一点我和他都确信不疑。我们之间的争吵不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出自各自的缺乏自我面对自己的勇气,这样的争吵又哪里分得清对和错?
一切都清楚了,我知道自己和何必的问题在什么地方了,也理解了何必能为了给母亲报仇,一路从汉口追到湘南,搞的跟叫花子一样也在所不惜。他是在跟自己较劲,他无法原谅自己的亲娘在自己面前跟狗一样的死去。他在寻找着某种宣泄的方式,而不停的杀戮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一种。我敢打赌,他此刻早已对生命或者活下去没有任何的期希,他渴望着死去,只不过他还想在死之前再做点什么,好让他走的更安心一点而已。
“一连几天我都等着这几个鬼子出来,一连四天我没吃饭,没喝水没有睡觉,也没有动窝,就一直趴在我娘的骨灰旁的瓦砾中等着他。终于被我等到了,在那个踢死我娘的鬼子再次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我用家里藏的老汉阳造打死了他,打在他的头上,卡在钢盔里,我扒了下来………”
我看了看这颗圆头的弹头果真就是汉阳造的独特弹头,难怪何必穷的连裤子都卖了,却不卖上衣——那样就没兜放红包了,那是他这辈子仅存的一点记忆和念想。
他不用再说下去了,我们也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我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褶皱,转身出门。
马瘤子问我,“颜色,你干哈去?会还没开完呢,瞎溜达啥玩意儿………”
“我去看看弹药库。”
这是我甩给他的话,这句话让所有人明白了我的态度。
会议没必要再来开下去了,大家都闷着头各做各事,梳子跑去弹药库帮我整点破烂。马瘤子去那五十个人当中抢了一杆最好最新的中正式,然后心安理得的把他那个已经发了锈的老汉阳扔给了快要哭了的徐大盒。
老头子则把压箱底的好吃的好喝的全部找出来,准备着第二天的大餐,当何必问他准备做什么好吃什么的时候,老头子回头一副咬牙切齿:“按照过年的标准怼,不过了!”
大战在即,每个人都在忙着,尽量让自己没有时间闲下来,避免了更多痛苦和自我审视,这也是一种人为的假设幸福场面。
一切都看起来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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