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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寐自悟,先师谶,暗云浮,惊雷蛰,恰若神州没(3)这两纨绔跨海寻种之由,源于近两月之前独翁和石崇之间的一番对问。突有一日独翁问石崇:“如两国纷争,可决胜者,何以为凭?”石崇毕竟为前任大司马石苞之子,思量半晌道:“兵力士气相当,打得不过是钱粮而已。”“这钱以你石崇自是不缺,本就富可敌国,若有亏空,依名可融得之数,那也是非寻常商贾可想。可这粮如何求得,天下田亩可为定数!”石崇一愣,看着独翁戏谑的笑容,顿觉这又是自己师傅的教授之举:“望师傅解惑。”随即又道:“今日天下,丰产时无论水田、旱田至多不过二石有缺。一般年份也就一石有余,若是灾年,虽不至颗粒无收,却也是满地饿殍。”石崇自家万顷良田,佃户无数,自己又是算流水账的一把好手,这田亩产出自是烂熟于胸。“那如我告诉你,有一稻种,可一年两熟,且有第三季可种它物,你觉如何?”石崇瞪大了双眼:“有如此神物,我怎不知?”独翁用手中的破蒲扇敲打了一下石崇的脑袋:“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随即正色道:“你得走趟南日郡了……”于是便有了石崇和刘琨的南日之行。
自两位大少去了南日郡,这玉林山庄边略显空闲,独翁倒是乐在其中,身边少了个成天问“为什么”的石大少,自是清静。一边教授诸位少年郎、妙龄女各种新奇技能,当然依独翁的脾气,如果做错了,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时不时还找其中某人单独聊天,有时再和大家一起斗那“汉匈大战”,战罢又是酒食欢腾,好是个逍遥自在。
不日,石崇留在独翁身边的信使兼广陵生意总管石禄,不经意间从来往自家搬迁的货船中得到一旁人并不在意的消息:“江东豪族,周氏嫡长子,周(处)子隐奉命征讨凉州反贼。军需粮秣令其所过之州郡助之,不得有误。”此夜,独翁一夜无眠,红、绿二姬自是无感,而深知独翁做派的少年郎们顿觉应该出了什么大事。
次日凌晨,独翁一人略显凄凉地孤坐在悬潭边,一边抽着干丝瓜藤,一边喝着自酿酒水,口中却是喃喃:“该来的总归要来,开始了!”又面呈痛苦色,自锤前额:“救不救,救不救啊……?”随即大吼一声:“人呢!”半晌,无人应答,方才想起,那帮纨绔和美娇娘们全在玉林山庄呢,自己大半夜起来发疯,自是无人理睬。
独翁脑中,只记得当年初中课本上《周处除三害》的文章后,语文老师颇为励志的感慨;自己成年后再读《晋书·周处传》又感慨于周处以身殉国的雄壮,不屑于那帮司马小人作壁上观的龌龊。“娘的,这周子隐老子救定了,老子可是穿越过来的!”心中想毕,大步流星地向玉林山庄赶去。
“人呢,都他妈给我起来!”“独翁,这时辰也太早了吧。”孙掌柜此刻已开始炮制各式精致早点,哑儿倒是起了,精赤着上身,揉了揉眼睛,不解地看着面带焦虑的独翁。“去,把他们就叫醒,有要事相商!”其余诸人,在哑儿地催促下,各式起床气发作,唉,锦衣玉食易啊。“耿宇昕,你醒了没。没醒去拿冷水擦脸去!”独翁一手指着睡眼惺忪的耿昕喝骂道,另一只手却指向祖逖:“赶紧去求你那老祖宗,讨个护羌校尉门下之职,救人要紧!”
一众少年儿郎、妙龄少女晕乎着脑袋,不知所以然。“娘的,白教了,一帮笨瓜,都如同笨喜一般了。”独翁一边破口大骂,自己倒是倒足一海碗淡酒,又恨铁不成钢般怒道:“西北之事,却要依仗江东豪门,为什么?”众人大眼瞪小眼,纷纷摇头。倒是平日大大咧咧、稀里糊涂的祖逖,半晌憋出一句话:“借西北之乱,削江东豪门。”“咦,你小子有点脑袋啊!”随即又是一阵恼怒:“那你还不赶紧滚回中京,好歹求得个护羌校尉麾下长史、司马一职,再不济从事也可。娘的,不管何职,可领兵即可。西域你不可去,你得留在江东,就你那性子,去了西域不是尿裤子就是头脑发热,人选我再想想。”祖逖都已经听懵了,愣了好久才回魂,大喝道“祖仁,备车,去东关码头!”
“石禄,赶紧备轻舟,追上你家少爷,并命你家商号在扬州的货船跟上。告诉他除了种子,回载粮秣回来,能带多少带多少!”这一连串的吩咐下来,独翁已是满头大汗。招招手,绿衣乖巧的递上酒水。“咕咚咕咚”地一阵猛灌,长吁一口气,不顾礼仪地用衣袖擦擦嘴角:“都散了吧,耿宇昕,你等会,予你有话。”
“可愿去凉州……”“啊——!”惊呼声却不是出于耿昕,而是红衣,一张妩媚中透着英气的小脸已是煞白,身子似在发抖。独翁一愣,自己大条的性子从未想到过这点,只得嗫嚅道:“又不是去送死……”
“我扶风耿氏本就是马上世家,那空旷大漠、骏马奔腾之所,先祖们已不知飞掠几许。今中原即将有难,我耿宇昕既为世代西域将门之后,自是无可推卸!”
“死死守住河西之地,不可让异族过大散关一步。军资粮秣我自会让石季伦想办法,速回扶风祖地,招兵买马,精而不滥,两三千足以。”一口气说完,独翁似有些疲惫,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息片刻:“老了,让孙掌柜准备一些酒水。征战万里之外,不知几许方回,咱师徒两好好唠嗑唠嗑。”说罢,便向自己的蜀岗小屋走去。耿昕看着独翁那略显落寂的身影,心中莫名的绞痛。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揉着太阳穴,一屁股坐在独翁刚刚做过的石块上,自顾自的生闷气。
“凉州好地方啊。”耿昕猛地抬头,一袭红衣俏生生地立在自己身前。很罕见的,红衣一向素面朝天的做派,此刻却是描唇饰眉、步摇流苏、素手红甲。本就妖媚的身段,经这一番装点,看得耿昕是目眩欲晕。红衣也不在意耿昕那如同傻子般的表情,大咧咧地坐在另一块大石头上,又很不雅地将双足搁在另一石块上,脚趾还顽皮的乎张乎收。“养父大半生都丢在了凉州,”红衣淡淡说道:“家父为前魏犯官,忧愤而亡。吾自是充入司教坊。年幼时妈妈颇为喜爱,甚是照顾,机缘巧合下遇到养父。最记得那日,生母身怀六甲,我去抓药,瓢泼大雨下,一队车马,带倒薄身。但有一双大手扶起,惊吓中,抬眼看去,却是一袭蟒袍。”说道此处,红衣似有哽咽。耿昕不知所措,慌乱中竟掏出一根按照独翁所需烘干剪好的丝瓜藤。红衣也不在意,不知从哪摸出个火折子,自己点上,深吸一口,初品此物的他,自是一顿猛咳,小脸通红,却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又浅浅地抽了一口。手忙脚乱的耿昕,又稀里糊涂地掏出了酒葫芦,红衣也不客气,猛灌一口,耿昕倒是庆幸,还好是淡酒。
“幼时最高兴的时候,就是被养父捧在膝上,听其讲述那凉州的风情轶事。那翠绿绿满卷的草甸,蜿蜒清澈的小溪,如片片云朵般的羊群,听罢,总觉得自己就是属于那里的。但,我没去过……”“我带你去!!”耿昕不知而来的勇气。“真的?”红衣本就亮澈的双瞳又添了欣喜之芒。“大丈夫纵马草原大漠,怎少得了红衣红颜!”这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耿昕这榆木疙瘩平生第一次说出了如此豪放浪漫之语。
“噗……”当独翁看到依偎在耿昕身边的红衣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口淡酒喷出,又呛了自己一阵乱咳。“你,你……,这也太快了吧!”“良人良辰良景,美情美颜美人,就这么回事呗。”不管在即身边早已羞红了脸的祖逖,红衣大大方方的紧了紧自己牵着的祖逖的左手,傲然回道。
“古有代父木兰花,今有佳侣万里征。”独翁不禁“啧啧”称奇,却是招招手,示意这对璧人坐下,哑儿机灵地倒上两碗淡酒。
“只是苦了你了,可没想到居然有红颜相陪。红衣这泼辣决绝的性子,定是好助力。也省了‘将军百战华发归,孤坟红棠自飘绫。’之痛。”耿昕明显感到独翁话语中的心痛之意,而身边的红衣却是一擦眼角的泪痕,猛灌一口酒:“嬉闹于尘世,怎抵得上豪迈于大漠!”
当独翁、耿昕、红衣闹出诸多或喜或忧之事时,周处带着自己从家乡募得的七千子弟兵,征舟九百余艘,自江南河向中京开封而去。虽只得五千兵额,多出的两千可负辎重,可为准备之兵将,出色者甚至可为执军法之宪卒。
“父亲,吾等率这七千江东子弟去那西北苦寒荒凉之地,可有胜算。”方为总角的周(玘)宣配【周处的长子,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史载其有三定江南之壮举,后文有详细描述。】,丝毫不知这场仗,在后世史书中会如何记载,只觉得自己小脑袋中所想的兵刃相抵、兵勇相争,就如同自己在家婢女和家仆们玩“过家家”般。“无需多问,看得即可。”
至扬州江都码头,本就是补给休憩之所,只不过这迎接的阵仗略显奇怪。府尹连带一众大小官员站候本是惯例,自己这七千大军的供给补养还得依仗这群官吏们。可这一众看似无官身的闲人站候两旁又是干什么,还有那两位颇为突兀的美艳娇娘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大军过境,闲杂人等避讳难道不知么,更何况女子【古时确实如此,军队中不得出现女性,且大军过境时,女子都得待在家中。】?
待周处下舟,耿昕着碎步行至其身前,躬身道:“护羌校尉麾下从事耿昕拜见安西副将。且自募乡勇凡五百卒,以助将军。”“军中不得有女眷,整军三日,入西京,不得有误!”“诺。”
当晚,耿昕以扶风耿氏家族之名,在玉林山庄宴请周处,同邀七千江东子弟在山庄外结寨而驻。山庄本就位处蜀岗西峰北麓,风景自是极好,好酒好肉地供着,糙兵大汉自是无怨言。只是苦了山庄的孙掌柜,小灶换大锅岂有那么容易,平日里小锅小灶的,今日得换大锅大灶,光周边无论相好不相好酒肆饭庄,大锅借了个遍,而且推不动啊!只得请周边常做工坊灶的糙厨子,连带伙头兵们,这才在申时把七千人的晚食忙完。而耿昕自招之乡勇,倒是马草人食皆有,问之答曰,这是石大少爷为国之私捐。且有一老者前来接告知,石大少准备了三十万石精粮在路,正从海路向广陵赶来,顿时西峰脚下人马欢腾。
而在庄中小楼内,耿昕和周处一行自是精致小碟,又有红、绿二姬作陪,风情自是不一般。只是周处始终不明白,祖逖身边的白发老翁究竟是何人,除了自己一行,似乎所有人对其都尊敬有加。
酒过半旬,独翁以酒劲不足为由,让祖约去找孙掌柜讨要自家好酒,少年心性的周玘憋了好久,终得一可肆意玩耍之由,自是兴高采烈地跟上。这时独翁方正色道:“子隐大才,忠孝仁义、文武兼备,此去陇西,命数几何?”周处一愣,颓然道:“十死无生!五千对十万,头顶还有两宝器,如何赢得?”“那你为何还应诏?以你江东豪族的身份,随便寻一事由,便可避此祸。”“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梁黍,期之克令终【引自《晋书·周处传》,周处的绝命诗。】。”随即又抽出佩剑掷于桌,朗声道:“君子行文佩剑,为何?行道也。今天下有难,仗剑而以身许国,无愧于心,无愧于众生。”
数月之前,祖逖还留在范阳祖宅,托自家老仆带来护羌校尉麾下从事的官印,也不知其是如何忽悠的,一同而来的还有他在祖地募得的五百精卒以及一封信。信中说道:中京城人人惶恐,太尉杨骏不顾西北大乱,拼命从从西北抽调兵力以增自家倚仗。而安西将军、梁王彤面对汹涌而来的诸胡联军,怯而避战。如灶上之蚁,催促朝廷急诏江东诸豪族募勇而出兵。诏令出,应者只有阳羡周氏。而诸多藩王,均拥兵自重,等着看梁王彤和夏侯骏的笑话。
独翁自是从后世史书中得知,周处即将带来的七千子弟兵有多强悍,史载于诸胡十万联军在六陌【今陕西乾县东北】大战整整一日,无一降者,全军而没,而这一仗也成了南匈奴南下的第一次契机。虽年代、对手有所差别,但其结果必然是一致的。“刘渊”这个可怕的名字在独翁脑中挥之不去【实际上,十六国时期北方匈奴刘汉对汉人整体还算温柔,改名后的前赵也行,但刘渊手下羯族大将石勒却成立了后赵,那就是个畜生王朝。】,不禁破口大骂:“这帮日了狗的司马宗室,弃西北万民不顾,十余万诸胡的大乱,却只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胡喜、胡烈虽施政不当,也不至于成为弃子。接连战死四位护羌校尉,果如史载一般混账。这周子隐也就是一兑子,中京那帮不知死活的小人。”
当日,独翁很不负责地扔出一张阵图以及一册不知为何物的图样给桓飞,又抛出一张列表给石禄。这下可好,石崇刚在广陵、京口建立的各式商号、作坊立马忙了个热火朝天。而石禄如火烧屁股般直奔江都码头,派其所信之下人,寻自家一快舟直向中京而去。而独翁则拽着小白犬,不知跑哪逍遥去了。
西峰悬潭边,独翁孤坐,心不在焉地将鱼竿放在早已插在潭边的“丫”状树杈上,拎起酒坛,掏出木碗便自斟自饮起来。小白犬左看右瞅,见无所可得之吃物,身体一蜷,干脆睡觉。独翁脑中倒是一团乱麻,口中喃喃有语:“还是和史书上有所别啊。看这时局,文鸯【东吴最后的大将,后降于晋,真实历史上,秃发树机能之乱是他平定的。】已经去世了,他的二十万大军是指望不上了。只有等孟观出山了,可这又要再等个好几年。再说了这时空乱的,很多事变得似是而非,此等猛人还不知道存在否,但愿能保住赤胆忠心的周子隐,唉!”
次日,桓飞、耿昕正在按照独翁扔出的阵图操练那五百范阳乡勇。他们个个精赤上身,手执各式兵刃,组成一个奇怪的半月型,月型阵前摆着一排呈弧状的据马。而那帮精赤上身的大汉们扎好弓步,手中兵器只是重复着“刺、抽”两个动作,耿昕不时的的喊着号子。桓飞则在一旁教授着几位略显笨拙的后进油腻大汉们基本动作。
突然的,“汪、汪”的狗叫声传来。耿、桓两位回头,果不其然,正是独翁,而小白犬则在一旁蹦蹦跳跳。独翁招招手,示意二人跟上,随即三人来到一座小假山,又各找一石块坐下,而小白犬早就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长矛、大长弩、箱车还没送来?”独翁皱眉问道。“师傅,这京、扬两地本就不是兵器铸造之所,那些掌柜的仅凑足材料就需要不少时间。”“尽量吧,镔铁难寻?那长矛就先把矛杆赶出来,能赶出多少是多少,矛头至西京再装上,石大少在那准备了大把辎重。箱车一定要快,没这东西,此仗不仅周子隐殒命,你俩也必死无疑。”
随即,独翁指指正在操练的乡勇们,说道:“此阵名曰‘却月’,为前宋武帝所创,尔等可知?”耿、桓均迷茫的摇摇头。“唉,世人皆道无水此阵不可施,却不知聚人可成海,”独翁长叹一声,却又摇摇头:“可惜五千不成海啊。不谈这些了,等周子隐到了再说吧,你们接着练。”
回到周处刚到玉林山庄那晚。席间独翁突问道:“此去凉州,子隐你虽为建威将军,和振威将军夏侯骏同为安西大将军梁王彤麾下,你觉得你们能同仇敌忾么?”“不能!”周处苦笑道:“蒙祖恩惠,年少时便为御史中丞,在中京时,秉先父教诲、尊孔孟之学、循善恶天道,得罪了一大帮人。梁王彤,徇私枉法,不才判其有罪,这得罪狠了。但此番出征关系到天下黎民、社稷乃至宗室,他能不尽力?”“他们定不会尽力!而你必为前锋,且他们会百般刁难,你连同那七千子弟兵必会落得全军而没的结果!”“那如何破得?”“我有一法,定可保得你和数众子弟的性命,如何?”
三日后,周处大军开拔。新幢主耿昕连带五百范阳乡勇分乘十舟跟随其后,在其后便是绵延十余里的辎重舟船,看来将为了这一役,咱石大少是拼了,各式兵器、粮草,还有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堆满了近六十舟,还有四十余舟空着,说是到了西京还有西京补充。只是除了寥寥心知肚明者,没人发现耿昕身边多了一面目秀美的亲卫。而此时恒飞却成了耿昕麾下一队正,气得他一见耿昕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周处大军开拔后隔日,刘大官人晃晃悠悠地自驾一马车歪歪扭扭地来到玉林山庄,身后是一大车的坛坛罐罐,大着舌头对独翁说道:“石季伦跟着粮秣已去了西京,在中京会载上您来叮嘱的辎重。南日郡没甚好东西。就些许水果甚是美味,带了不少,可在路上全烂了。这车上全是当地的‘椰果酒’,如酒似蜜甚是可口。累死我了,先去回梦春秋了。”“你个腌臜货!”独翁怒其不争地用破蒲扇敲打刘琨脑袋。咱刘大官人脸皮自是比城墙拐弯还厚,依旧踉踉跄跄着向玉林山庄蹒跚而行。
中京,圣上又夜召国丈贾充入宫。宫内皇后贾南风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不时眺望入内殿的宫门,直至有一抬轿立于门前,而侍卫躬身开门后,方才有些许平静。“爹爹,您可来了。”此时的贾充已病入膏肓,只能靠一部《说文解字》来表其意,而贾谧因常侍旁,自成了其代语者。贾谧道:“爷爷问婶婶,何事半夜而谈?”“河西大乱,以秃发鲜卑为首,诸胡皆应和。阵斩胡烈、苏愉、牵弘、杨欣四任护羌校尉,凉州刺史胡喜也战死。今至梁山【今陕西乾县西】,派散兵四处劫掠,且觊觎前汉都城大兴,流民自西汹涌而来,各地官员虽尽力救助,却也苦不堪言。此等困局,如何破得?”贾充示意其养孙打开《说文解字》,在各页上指指点点。片刻,贾谧道:“以江东为先,强藩为继,以保族运。”“女儿明白了。”随后贾充又在书上点划,意为善待皇太后,但其女却满脸忿恨不悦。
石崇先于粮草,乘快舟直奔中京而去。中途遇见周处兵船,上船招呼后却发现耿、桓二位也在场,也不及寒暄,单膝跪下:“安乡县候石崇见过振威将军。”“石大少资军甚重,子隐颇为感激。知你和这二位少年郎有旧,你们唠叨,我去行巡。”“你俩怎们来了?”“独翁欲保得振威将军性命,传我一套阵法,依此阵而战,虽不可胜,自保无忧。且临行前和建威将军密谈一夜,次日,将军脸上多了分畅怀之色。”“哦,那我就不担心了,我先行一步,去中京打前哨了。”
石崇乘快舟先于周处大军以及粮秣辎重孤身来到中京,下舟后直奔自家建在中京外城的仓库。刚进院子,便见一番人马喧嚣之景,石安精赤上身,指挥着奴仆们将各式辎重运入库房。“石安,辎重准备好了没?”“都按独翁的要求做了。”“人呢?”石安后退一步,一揖到地:“东家广布粥铺,救得无数西北流民。听说您诏公马娴熟之人,应者甚众。小的寻得一原本军中骑军队正,精挑后录得三百骑。”石崇大喜,颇为欣喜地拍了拍石安的肩膀。“赶个晚,将铁槊一锯为二。带足铁马掌,到了大兴马场,精挑六百战马,钉上马掌,予以这三百骑。”“诺!”转头便去吩咐工匠,可心里却在嘀咕:“好好的铁槊锯成两半干什么?”
大兴城内,司马彤、夏侯骏颇为无聊地在中军大帐中饮酒。“梁王,难不成我们这六万大军就得依仗那江南子?闷在这里快两个月了。”司马彤却是淡然一笑:“皇后有懿旨。”“如何做得?”梁王彤不答,只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这时,一递夫【类似于传令兵,但是宋以后的称呼,西晋时叫什么没查到。】突然闯入大帐,“慌慌张张的,有何大事?”“梁王,有数百辆大车,欲过城关,向东而行,立‘周’字旗号,说是建威将军的辎重。可又拿不出官家文书,已于关防起了争执。”“长容【夏侯骏,字长容。】,东边是那石家崇六儿的马场吧?”“好像是这么回事。”“走,看看去。”
大兴城东门码头,此刻正人喧马嘶、剑拔弩张。石崇、石安一行刚刚把辎重卸船,正欲装车,却遭到城关守将的阻挡。这么多辎重过境怎么会没有官方文书,对方只知道是建威将军的辎重,却又拿不出文书,一来一去竟起了争执,兵刃相亮。守将一看这阵仗,再想想自己无阶无品的身份,还是找一大脑袋顶上为妙,于是派递夫请梁王来此。
梁王彤来到东门,见这乱糟糟的一副场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喝斥,远见一笑眯眯坐在矮脚马上的矮壮胖子,插着手,也正看着他,差点气笑了。“好你个崇六儿,消遣到你爷爷这来了【司马彤为司马懿的儿子,石苞和司马炎同辈,而司马炎是司马懿的孙子,所以论辈分,石崇确应该是司马彤孙子辈的。】。”石崇赶紧下马,一拜到地:“小子孟浪了,梁王大量,原谅则个。”“说吧,带这么多违禁之物,意欲如何?”“此乃建威将军辎重。”“那文书呢?”“建威将军还未至中京,何来文书?”司马彤一拍脑袋,无奈笑道:“却是这么个道理。”“建威将军,月余前托江东商号托信予吾,定 购了一批粮秣铁器以为辎重。不才虽只懂这行商坐贾之道,但究为当朝前任大司马之后。‘金陵王气黯然收,一片降幡出石头【唐,刘禹锡《西塞山怀古》节选。】’自幼时便得吾父描绘那戮贼插旗之快,今日梁王西去平叛,虽无勇力可出,但凡梁王所需,定竭力而供。”梁王一愣,随即就是爽朗一笑:“放行,好你个崇六儿,欠我一个大人情。”【司马彤其人,史载颇为矛盾,私德在两晋宗室中是极佳的,但不知为何对周处有那么大怨念。附录中有详述。】
是夜,司马彤照例在帐中喝闷酒,心中所想却是颇为纠结:这崇六儿定是在取悦于己。当年镇邺城时确为自家夹袋属下所行不利,假借自己的宗室身份,横行街市。这周处非得定那徇私枉法之罪。自己克己奉公,虽无征伐千里、只手挽天之能,给一郡县,定可治理得政清民安。这周处听传也是一廉洁奉公之人,可这脸面上实在是……。长叹一声:“这石仲容有子为继啊。”
突然间,帐外传来阵阵马嘶声。掀开帐帘,只见一队队毛色油亮、身形矫健的战马经马夫驱赶下向马厩而去。随即一仆人装束的中年男子,碎步至前,跪道:“本号以战马五百以资大将军!”“善,”司马彤笑道:“告诉崇六儿,他的心思我知晓了。接收文书去军司马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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