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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见成了空心汤团。空心汤团唯其空,所包远比实心的丰富,充斥着蹊跷、悬疑,诱使金小虎对到嘴的汤团,缘何空心无馅,何人所作等等,大品不已。品尝下来,他的结论是:制作者董堃也。今天不是接见日,妈不会来,排除;展总,展书记要来,怎么会回去呢?不可能;定是董堃想我了,想见我改的怎样?来了,估计我改的不咋样,恨铁不成钢,又赌气回去了。——此便是馅。
有一种“哲学”,被惯玩心计的“小姐”奉作经典:“吃”着的不如没吃着的。资源就是这么个身子,这么个身子,不会哪天又多一块什么出来。没让他吃着,便老吊他的胃口,“吃”着便歇逼了,有的还拔屌无情了。
没吃着的效应在金小虎身上,发生着强烈的作用。怕我没改好?你真瞎……不,不,你真太孤陋寡闻!还有哪个改造超过我的!改造上的哪个尖,没被我拔在手上?半年多了,是该让她晓得晓得了,该干嘛得让你干嘛去了,你的眼睛不复明,我的心哪一天安生过!
没几天就是这个监区的接见日了。母亲来了,金小虎大刺刺说:“我已经改好了,在入监监区,我就是改造大王——说标兵,样板什么的,娘不懂。说大王,娘懂——半路上跳出来,提两把板斧的,多厉害!我就是那种大王!
通俗易懂,娘高兴了,一拍桌子,高声嚷叫起来:
“我还真要告诉你呢!本来不想搭你讲格,怕你心里急。三个月前,我搭展总五个人两部车,到上海蛮大的一爿医院,陪子? (了) 董小姐去看眼科专家格,伊不是讲不见你改好,不用伲的铜钿吗?
“就骗伊做手术啥格只要20万好哉,20万伊自己好想办法的,实际要100万,多下来我暗底下出,全讲好哉,敲钉脚也转哉,转来的辰光,我是唱子《沙家浜》转来格,不晓得当天夜里,曹一珍到我屋里来对我讲:眼睛伊不看哉,100万伊拿不出的,哦哟。你讲伊是瞎子啊,浑身上下全是眼睛,啥个事情瞒得住伊,呜哟!……”
金小虎嚯地站了起来,别人都围坐在小小的会见桌前衷肠细诉,独他像个游走僵尸,竖来竖去嘴里念念有词:
“我已经改好了,我已经改好了!训练我是最强的,卫生我是最好的,《监规》我会背出来倒回去,还不算好吗?!谁的改造有我的好!还不肯用我家的钱吗?怎么叫你相信呢?我这里喊破喉咙也没有用,怎么叫你相信呢?怎么叫你相信呢?……”
在陈水妹的记忆里,从没见儿子脸上挂这么多眼泪的,“你改好了,就好办哉,告诉董小姐不就可以了吗?”陈水妹心疼的讲。
“告诉?她会……”一个猛烈的抽噎袭来,象被当胸挨了一拳,等它去了说:“空口说白话,她会……!”
一个灵感跳出脑际,一个计划冲出口中。
当他坐回椅子,把计划告诉娘的时候,陈水妹高兴的叫了起来:“真格好这样格!真格好这样格!快点,快点,你快点去搞掂,水根保佑,让你儿子顺顺当当去办好这件事体!”
隔着小小的会见方桌,四条手臂分别搂着对方的肩膀,一个光头,一个齐耳短发撞在了一起,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接见完毕,母子俩兵分两路。
陈水妹回到苏吴,中午已过,不回狮山,直奔董堃家。示意曹一珍别介绍,陈水妹来了个自报家门,这是上海之行后的第二次“见”面了,董堃心里对这个声音早有存档,陈水妹说完,董堃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雕刻木屑,示意曹姐别动手,亲**到放茶具茶叶的地方,拿起茶杯,打开茶叶罐,拈上茶叶,举瓶倒水,然后恭恭敬敬捧到陈水妹坐在桌上,“阿姨请你喝茶!”一套流程是那样的流畅无阻。
在黑暗世界里生活一年了,她已经领到了那个世界的《通行证》,或者说,长了一双那个世界的眼睛——多么伟大的人的适应性啊!
看着董堃这一连串的砌茶动作,动作后那声甜甜的“阿姨请你喝茶”,像一股淙淙流泉,载运着一个滚烫的心意,流进了陈水妹的心田,在她的心里激起了波浪,溅起的水花从眼角里滴了下来。
她是来办事的,连咽了两口唾沫,运了口气,把儿子在入监监区的表现来了个郑重介绍,结论是儿子乃是他们那个新犯监区的改造大王。大王以后,把她上午跟儿子商定的谈判方案推出:由他们监区出个书面证明,以做小虎改好的凭据,履行完此方义务后,便是董小姐方的义务,答应花我们的钱去做手术。否则,小虎改好改坏,喊到天边也没用,让监狱证明,总硬气了吧?
“那敢情好!有监狱给个证明,还不啥都明白了?堃丫头,你光学(说)要小虎改好改好的,这改好总不见得像天上的杨花,轻飘飘摸不着,总归得让它是个拿得到的东西,俺们也好该咋样是咋样了。”曹一珍相声捧哏演员似地马上接茬。
躺在那边床上的董堃妈,一张苍白的脸也泛起了红光,撑起身说:“一珍的话学(说)得太对了,你还瞎犟个啥哩!”
“咋样?就这么学(说)定了?”曹姐凑到董堃面前问。
董堃抿嘴微笑着,大而无神的眼睛“望”着窗外,在她面前像摆着一碗里面落了一只苍蝇的甜糊糊,让她实在难以吞咽,训练好卫生好会背《监规》等就是改造好了?一个衣冠楚楚精神尚佳的病人,能因为他的衣冠楚楚精神尚佳,而不算病人了?!但此时此刻,在这片浓情厚意,却不啻如磐高压的场合里,她实在无力让自己成为他们的反叛者。小虎妈没有谈到小虎在里面犯罪思想的摒异,道德的提升等情况,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就是小虎跟他讲了这些,他也学不出这些话来。那么,她不说这些,也不能就此说这方面的情况为零为负了,他在训练等方面表现好,多少也说明了他是在靠拢警官,按监狱的要求做了积极的表现,总是一种向上的状态。如果,诚如他们所说,能拿出监狱或监区这方面的书面肯定性文字,她对他好歹也是可以认可的。
许久,许久,“望”着窗外的董堃,缓缓的点了点头。
离开董堃家,陈水妹像强弩射出的一支箭,直奔鱉场。还没到下班时间,陈水妹找展平不去办公室,准知道一定会去鱉场里。果然,在靠最里的一排鳖池里找到了展平,他正跟技术员“眼镜”光膀爬在池子里探究着什么。
展平在池里,陈水妹在池边,把他今天跟儿子制定的计划,又跟董小姐达成了口头协议等事,一古脑儿呱呱道来。
呱呱声中,展平咧嘴笑着,从水里爬起来擦干身上的水,穿起衣服,“行啊,既然董小姐认这张东西,那就再好不过。本来,我还一直为这事犯愁呢,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开张证明,这是容易做到的事情,为稳定犯人的思想情绪嘛,不违反原则不违反啥的......那我得给上海的陈教授打招呼了。”
“水根保佑,水根保佑!赶紧顺顺当当,把这件事办了吧!”说着,竟呵呵笑了起来。
“那行,明天我就去上海,先跟眼睛角膜,玻璃体供方的合同签下来,就这样好吧?说完,脱掉上衣,又跳进水池去了。
第二天,展平去了上海,跟眼角膜、玻璃体供方的合同签了下来,是跟一个死刑犯的家属签的,死刑犯是个女毒枭,死刑的执行时间大约还有三个月,签完合同,展平支付了定金。
“吴,吴监区长,我想向您求,求个事儿。”
接见一回来,如步履蹒跚得猴子举步般的金小虎,满脸堆笑的蹭到了吴戈的办公桌前。
“求我事?”
接见日,监区一把手应该去会见室的。吴戈早从安在会见桌下的监听器里,将金小虎母子俩的谈话听了个真切,上午接见到11:00,10:00不到,他就破裂地回来了——知道金小虎一定会来找他……
“是,是这样,吴……监区长,麻烦您,麻烦您给我出个《证明》,证明一下我的改造……”
“证明?”
“对,我的女朋友不是瞎了吗?是为我瞎的眼。现在上海一家医院,能做这种手术,可是我女朋友一根筋,提出一个怪要求,说我不改好不花我的钱做手术……”
吴戈笑起来了:“女人脑子要进起水来,比男人好玩。”
“就是,就是,这水不知从哪儿进去的!所以只好请您给我出个《证明》了,我在入监监区……您是知道的……”
仰起头的目光一片乞求、哀告、急切,像饿了3天的一条狗一头羊,看见主人在笼外拎着一块肉一把草。
(——在金小虎的妙计之下,董堃点了头。展平又去上海那家医院,跟专家医生作了敲定,与供体方签了协议,但看金小虎这一方的出师能不能奏功了……且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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