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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警察手册拿了出来。“首先,我想再确认一下您那天晚上的行踪。”
婉茶拉没有掩饰不耐烦的表情,慢慢摇了摇头。“又是这个?真够烦人的。”
“好吧,不说这个,”我的表情堪称爽朗,微笑起来,“那天,您傍晚六点之前一直在芭蕾舞团的办公室里,然后与艺术总监德朗先生等人吃过饭后,九点左右到家。此后您就一直在房间里,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去上班。上次问您的时候,您回答如上。对这些内容,您有什么要更正的吗?”
“没有。正如我说的那样。补充一下,我回到公寓后跟谁也没有见过面,也没通过电话,所以我也证明不了我那天晚上一直都在家里。”
“也就是这些情况没有变化,对吧?”
“正是如此。所以我没有不在场证明。为什么必须要这个证明?我完全不能理解。”
“也没有说非要不可。只是您如果能把那天晚上的行踪用什么方式证明出来,那就对我们太有帮助了。”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人,用这样的架势,像搞调查一样,这本身就不可理解。好像是桩杀人案似的。”
我闻言,眉毛微微上扬。
“不是好像,我们认为这是桩杀人案的可能性很大。”
“怎么会?”婉茶拉的脸歪向一边,发泄般地说道。然后,她再次回头朝向我,这次的声音很克制。“不是真的吧?”
“我可是负责调查杀人案的警探。”我说完,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育塔雅?迈的尸体被发现,是五天前早上的事了。公寓管理员发现时,育塔雅倒在公寓院内的草坪上,头部大量出血。
警方的调查已经判明她是从七层自家的阳台上坠落的。虽说地上有草坪,但泥土地少得可怜,而且四周全被水泥地围着。警方推定她的头部猛撞在水泥地上。即便是走运落到泥土地上,她得救的可能陛也几乎等于零。
婉茶拉虽和育塔雅住在同一幢公寓楼,但那天早上出门时,骚动还没有发生。事发的草坪处在很不惹眼的位置,而管理员给那块地浇水也是很久以后的事。婉茶拉得知育塔雅的尸体被发现,是在早上十点钟之后。她是在电话里听警方说的。那个电话也并非警察打给她,而是她打到育塔雅住处的。那个时候警探们已经进入育塔雅的房间,正在勘查现场。
下午,几个警探来到了芭蕾舞团。其中一人就是我。
育塔雅也曾在黑色芭蕾舞团总务处工作。直到大约一年前,她都是以舞蹈演员的身份登记在册,后来因为膝盖患病,不能跳舞,就决意告别舞台。她今年三十八岁,身材玲珑而瘦削,很适合当芭蕾舞演员。而且她和婉茶拉一样,都是单身。
育塔雅是在死前一周刚搬进来的,因此搬家用的纸箱基本上都还原封未动堆在一起。
警方首先注意到的,是同一公寓楼里也住着婉茶拉这一情况,他们想知道这是否出于偶然。
“不是偶然。有一次,她有事来找我,似乎看到了墙上贴的租房广告。只是她事先都没和我打过招呼,看到她忽然搬进来,我吓了一跳。”
警方还对两人房间的位置很感兴趣。婉茶拉的房间在育塔雅房间的斜上方,若婉茶拉走到阳台上,就能俯视育塔雅房间的阳台。
警方问她是否看见或听见了什么,婉茶拉摇头否认。
“那幢公寓的隔音设施很到位,外面的声音基本听不到,而且我很少会到阳台上去。”
对她的回答,警方看上去并未抱有特别的怀疑。他们当时也询问了众人关于育塔雅的死有什么线索。无论是总务处的人还是芭蕾舞团的成员,都说毫无头绪。与育塔雅关系亲密的几个人说:“说起来,最近她精神抖擞,看上去很高兴。”
那时的我并没多问,仅仅问了一个问题。就是有关育塔雅的着装。
育塔雅当时穿着一身运动服,脚踝上套着袜套,还穿着舞鞋。
我问他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自然,婉茶拉他们也回答说感到奇怪。即便是现役的演员,也不会在自己的寓所里穿舞鞋。不过婉茶拉对警方说了下面一番话:“如果育塔雅是自杀,我是能理解她穿舞鞋的心情的。因为对芭蕾舞演员来说,舞鞋就像人生的象征。我也经常开玩笑说,我死后请把舞鞋放进我的棺材。”
现役的演员们也表示认同这番话。当时,我没再提出比这更深入的问题。
“您的房间是在八楼吧?您去过阳台吗?”我问道。
“倒是去过几次,”婉茶拉答道,“但并不常去。所以那天晚上也一样,楼下的阳台上发生了什么,我没能看到。这我都说了好几遍了。”
报纸上报道说,育塔雅坠落的时间应该是尸体发现的前夜。
恐怕这是警方根据解剖的结果作出的推断。为了证明这个推断,我立即来到这里,询问当夜婉茶拉是否在场。那个时候她的回答与她刚才所说的一样。
“您从阳台往下看过吗?我指的是育塔雅小姐坠落地点的附近。”
“这个嘛,”婉茶拉低下了头,“可能看过,但我忘了。最近我都没往下看过。这怎么了?”
“我在育塔雅小姐房间的阳台上往正下方看过一眼。我首先想到的是,坠落地点的地面十分狭小。不光被建筑物和墙壁夹在中间,旁边还有草坪,因此基本上看不到水泥地面。我感觉,如果有什么东西落下去,落到水泥地面的概率应该十分低。当然,这是眼睛的错觉,走到楼下才明白,水泥地面出人意料地开阔。只是从上面看上去不一样。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感觉,我的同事似乎也有同样的印象。”
“然后呢?”
“自杀者的心理表面上复杂,却有单纯的一面。跳楼自杀也一样,有时自杀者受俯视时的感觉影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自杀者最恐惧的就是不能干脆利落地死去。以七楼的高度,无论落在哪里都会立即毙命,这谁都想得到,但自杀者会觉得自己必须直接击中水泥地面才行。从这一点来看,在那个阳台上向下看到的情景会起到干扰决心的作用。”
“否定自杀说法的依据就只有这些?”
“不,这根本谈不上什么依据,只是个人印象罢了。要说证据,她的房门没有上锁,录像机还设置了定时录像,这总算得上吧?”
“定时录像?”
“是的,第二天一大早NHK会播出芭蕾舞入门教学的节目,育塔雅小姐看样子是打算录下来。我们从到访过育塔雅小姐房间的人那里获得证言,直到事发前一天,她的录像机都还没有接上电源。也就是说,她是为了录像而匆忙调置了录像机。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会做这种事吗?”
录像机——
婉茶拉的脑海里浮现出育塔雅房间的样子。她还记得起居室的角落里摆着电视机。至于有没有录像机,她记得不那么清楚。而录像机是否正处在定时录像的状态,她更是没有考虑过。
“就算是我,也有过一时大意忘了锁玄关门的事。如果她是冲动性的自杀,定时录像也可以解释.这种事情不也有吗?”婉茶拉说道,“一旦起了自杀的念头,总不会想着先解除定时吧?”
“道理倒是这样,”我轻轻一笑,“那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冲动?是她设置好定时录像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嘛,这个我就……”婉茶拉摇摇头。
“之前问大家对育塔雅小姐自杀的原因有什么看法时,您是这样回答的:育塔雅小姐因为告别了演员生涯,不能再跳舞了,似乎失去了人生价值。她自杀可能是因为这个苦恼越发严重了”
“我现在也这么认为。”
“但在此后的调查里,出现了与这个说法相矛盾的事实。育塔雅小姐似乎正在努力寻找新的人生价值。”
“新的人生价值?”
“那就是芭蕾舞教室。”我双手放在桌上,十指相扣,身子微微前倾,“育塔雅小姐是信武里的人吧?有迹象表明她正在那一带物色能开芭蕾舞教室的地方。她的熟人说,她想教小孩们芭蕾舞。而她之所以搬到清迈来,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从清迈到信武里的交通也很便利。”
婉茶拉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
“哦……开芭蕾舞教室。”
“您不知道吧?”
“我第一次听说。”
这并非谎话。她虽然察觉到育塔雅似乎要干什么事,但完全没想到是开芭蕾舞教室。
“我明白了。目前并没有能证明她是自杀的决定性证据。那么反问一下,他杀的可能性又如何呢?我想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哦?是吗?”
“怎么说都是活人从阳台上掉下来,是不是?若是他杀,你不觉得凶手需要很好的体力吗?而且对方肯定会拼死反抗,因此难道不能说几乎不可能吗?或者是凶手让育塔雅服了安眠药之类的东西,让她睡着了。那样一来,有些力气的男人倒也不是办不到。”
“从解剖的结果来看,育塔雅小姐并没有服用过安眠药的迹象。”
“那就不可能了。”说着,婉茶拉点点头,“我可以断言”
“有关犯罪手段,我们也考虑过。但现在这层想法还是先放在一边吧。我们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当天晚上进了那间屋子的人到底是谁。不管用什么手段实施犯罪,如果凶手不进房间,育塔雅小姐是不会掉下去的。幸好育塔雅小姐是刚搬的家,出入她屋子的人应该没有多少。哪怕只是检查一下落在地上的毛发,都能得到相当多的信息。”
一说到毛发,婉茶拉不由得将手放在头发上。最近将白发染黑费了她不少功夫。
“要是那样,我就该最先被列在嫌疑人名单里了吧?自从她搬来以后,我已经去过她房间好几次了。”
“您说的这些,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当然考虑到了。但不只是毛发,我们还会检查衣服的纤维等细小的遗留物。还有,不仅是凶手留下的东西,我们还打算追查凶手拿出去的东西。”
“拿出去的东西?”
“说拿出去不太好理解。更确切地说,就足附着在凶手身上被带出去的东西。’’
“我还是不太明白。”
“比如说,”我说着抱起胳臂,“育塔雅小姐或许打算做些园艺,阳台上铺了一块木垫,还有一个空花盆放在角落里。您还记得吗?”
婉茶拉稍事思考。“说起来,是有这些东西。”她答道。
“在调查的时候,我们发现那个花盆有被人碰过的迹象,而且应该是被人戴着手套举了起来。当然,那个痕迹可能是育塔雅小姐自己留下的,但我们必须弄清楚。”
“你们怎么调查?”
“花盆虽然是空的,但或许附着了微量的泥土和农药。当它被举起时,这些东西就有可能附着在手套上。这么一来,就该秘密武器出场了。”
“秘密武器?”
“就是警犬。”我竖起了食指,“让它闻一闻农药的气味,然后去找手套。如果不能在室内找到手套,那就说明有育塔雅小姐之外的人碰过花盆。如果顺利,或许还能把那个人如何走出房间的情形弄得一清二楚。”
听着我的话,婉茶拉想起了某个电视节目。那是一部纪录片,讲述的是一群凭借气味发现毒品的缉毒犬的故事。在片中,它们的神勇表现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婉茶拉呼地叹了一口气,露出微笑。
“真是有意思的尝试啊。但这样一来,我可能就越来越受怀疑了。因为警犬一定会在我房间前汪汪大叫的。”
“为什么?”
“因为我碰过那个花盆呀。她搬来的那天我过去帮忙,我记得在打扫阳台的时候把它拿起来过。”
“戴了手套,是吗?”
“是的。不戴会弄伤手嘛。”
“您确实碰了?”
“嗯。”婉茶拉挺起胸脯点点头。
我陷入了沉默,仰头看着天花板。
“可惜啊。警犬派不上用场了。”
“看来确实如此了。”我挠挠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认为这是他杀呢?如果是他杀,一定要有犯罪动机吧?你发现了什么吗?”
“说到真正的动机,那只能去问凶手了。不过,能让我们往这方面想的证物,我倒是拿到了一些。”
“请务必告诉我,我也有兴趣。”
我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接着将手伸进了上衣的内兜。
“这个您还记得吗?”
他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摊开有A4大小。这是一张复印件,上面印着细小的文字和符号。
婉茶拉瞥了一眼便点点头:“嗯,我记得。前几天你拿给我看过。不过,这好像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吧。”
“是的。严格地说,这只是一部分的复印件。因为那是重要的物证,不能随便拿来拿去。”
前几天我拿来的是一沓厚厚的文件,其中夹着几张记录了乐谱和配舞动作的底稿复印件。那确定无疑就是预定于今天演出的《一千零一夜》。这份文件是在育塔雅的住处找到的。搬过来的其他东西大都还收在纸箱里,唯独这份文件早早地就拿了出来,而且还被藏在了床底下。
这份文件的内容有几个耐人寻味的地方。首先,它是手写底稿的复印件。这之所以会成疑点,是因为现在芭蕾舞团使用的乐谱和底稿都是印刷品,而这份原稿为什么必须特意用手写?而且手写的原件在什么地方也是个谜团。育塔雅究竟为什么要视若命根般保管这种东西?
对于我的问题,婉茶拉只是回答说什么都不知道。除此之外,她不打算再回答什么。
“此后我们经过了多方调查,基本上已经摸清了那份文件的本来面目。”
“那是什么?”
“我有件事想先确认一下。是有关《一千零一夜》的事。那部作品是黑色芭蕾舞团创作的吧?”
“对。”
“作者和编舞是福尔迪?达,也就是当时您的丈夫。作曲是吉拉宇?福。我听说作品是这两位挚友在十七年前创作的。初演是在十五年前,扮演主角普尔莎公主的是您。实际上,那也是您最后一次登台。到此为止,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正是那样。”
“这么一来,那份文件就产生了一个矛盾。从书写笔迹等方面来看,我们判断,编舞部分应该是出自巴色的手笔。这位巴色先生,想必您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
“听说巴色也是黑色芭蕾舞团的一位总排练者。他也学过编舞,和音乐家吉拉宇也是旧相识。但他在二十年前因病亡故了。矛盾就在这里。为什么死掉的人写出了三年之后才完成的作品?”
婉茶拉陷入沉默。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是知道的,但她犹豫着现在该不该说。不管怎么说,警察的推理已经结束,这是确确实实的事。
“很遗憾,吉拉宇先生在五年前因为一场事故死了,而您丈夫也在去年因为癌症死亡,所以真相就不明不白了。但仍然可以想象,写出《一千零一夜》的是吉拉宇、巴色这对搭档。然而因为巴色先生亡故了,剧本发表时,便让福尔迪先生充当了编舞人——我想这也并不算什么跳跃性的想象。”
“你是想说,我丈夫……福尔迪是冒名顶替?”
“我没说是冒名顶替。或许有这样的来龙去脉,我只是描述这个推测而已。”
“不就是一回事吗?啊,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婉茶拉面朝警察点点头,“因为某种原因,育塔雅发现了巴色先生的原稿。于是她作出了和你一样的推理,对我进行了威胁,对吧?而我为了保守丈夫的秘密,就把她杀了。这就是你所想的,对吗?”
但我没有回答,微微低下头,用一种自言自语的口气说道:“我们调查了育塔雅小姐的银行账户,有一笔来源不明的一千万元款项。我们只能认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你是说那笔钱是我支付的?”
“有钱进账,就说明可能卖掉了什么东西。在这点上,我们联想到了那份被找到的文件是复印件。说不定育塔雅小姐持有原件,以一千万元的价钱卖了。我们也这样考虑过。”
“如果文件被人买下了,那么案子到这里就已经结了。我并没有杀她的动机。”
“在您看来是已经结了,但育塔雅小姐或许并不这么看。证据就是那份被找到的文件。虽然原稿已经交到了您手上,但她为自己保留了一份复印件。她之所以复印,应该就是要拿它作为和您进行新交易的工具。‘交易’这个词,或许还可以置换成刚才您说的‘威胁’这个词。”
我平淡的语气让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婉茶拉甚至感到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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