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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入尘寰,与众悲欢,始信丛中另有天。——胡乔木
乐安,是大周帝国边关的一个州府,往西三百里是月宛国。在这三百里的范围内,基本全是黄沙,每年的春季和秋季,都会有沙尘暴。对于这样一块土地,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来管辖。
然而正是这样一块土地,成了马匪的天堂。
以前,大周帝国政治清明,为了让大周国与月宛国通商顺利,每年都会不定期来清理这三百里范围内的马匪。那时,马匪在朝廷军队的打击下,也不敢太猖獗,两国通商也很顺利。后来,大周帝国与月宛国断绝商业往来,朝廷就不再派兵来攻打这些马匪,经过几年的发展,马匪队伍日渐强大起来,现如今已经是千余人的队伍。
乐安府,在两国通商时,是一个重要枢纽。那时的乐安府,车水马龙,商人往来,很是热闹。甚至有一些都城的达官贵人每年都会来这游玩一番,买一些月宛国进口的商品,赏一番大周西域的风土人情。
后来,据说是一些月宛国的间谍到京都去打探大周虚实,被京兆尹府发现。一些官员害怕月宛国来攻打大周,于是朝廷就断绝了与月宛国的商业往来。乐安府没有往来的商人,再加上西边马匪的骚扰,自此变得萧条起来。
可是,想来也奇怪,既然大周害怕月宛国来犯,那应该在乐安府布下重兵才是,但好像没有那样做。
这一切,好像没什么逻辑,也可以说是大周君王没有逻辑。
二十年过去,乐安府已经是残垣破壁。‘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竭,曾为歌舞长。’
现如今的乐安府,只有一些土著居民,他们看天靠地吃饭。而乐安府的土地却又是十分贫瘠,每年他们收到的粮食只够一家人吃个饿不死。
朝廷也不管他们的死活,每年都要让他们上税。这每年收到的粮食本来就只够活命,再给朝廷上税一部分后,一家人就不够吃了。粮食不够吃,那要怎么办?无非只有这样两种情况,要么坐等饿死,要么去抢。
在这里,百姓视粮食如生命,一个人去抢,看来也不是太容易,一群人去抢,估计要简单一些。所以,就这样,西边的马匪越来越多,而这些增多的马匪中又大多都是乐安府的人。
都是为了活命,大家都不容易。
渐渐,乐安府里就只有一些老弱病残和一些年幼的孩提。这些人,不仅要承受朝廷的沉重赋税,还要养活西边的马匪,简直就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今日,天气晴朗,乐安府上的天空很净。一个五尺高的瘦弱少年走进乐安府,少年衣衫褴褛,古铜色的皮肤一大部分露在外边。正值秋季,每当风吹过,脚底还是会涌上一股凉气。可这少年似乎不是太怕冷,在秋风中,身板没有蜷着,看起来倒如一根笔直的翠竹。
少年抬头看了下西边马上就要落下的夕阳,脚步开始变快,他想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落宿处,其实是一个安生处。少年从别的地方来,在途中他听别人说,大周帝国西边的乐安府是一个富裕繁华之地,于是少年就一直朝西走。
现在他看来,好像是路途中遇到的那个人欺骗了他。乐安府,没有车水马龙,没有繁华的街道。看上去,这座城只不过是大了些,可是又都残垣破壁。
“铛铛铛……”一声声敲击声从远处街角传到少年耳朵中。
“是金属的打击声,看来前边有人在打铁,自己以前也在铁匠铺当过学徒,我且去碰碰运气。”少年低声细语道。
他加快步伐,向街角走去,忽然一股热气冲向他的脸庞,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铁匠铺,开始变得有些失望。铁匠铺很破,陈设简单,里边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破烂茶壶,旁边是几个破碗,实在不知道这些个碗怎么用,装水装不了多少,而且碗的边缘应该是会划伤嘴唇的,如果不小心的话。
老铁匠在用手上的锤敲打着生铁,敲打一阵后,又把生铁拿到炉子中去烧。往复着动作,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站着个人。
少年看到老铁匠的这副光景,心想着老铁匠估计连自己都养不活,是不会收小工的。看着老铁匠注意力完全在那块生铁上,于是他不想打扰,想要悄悄离去。可正在他转身将要离去的这一刻,一个清甜的声音从铁匠铺里传出。
“爹爹,来客人了。”
少年转回身,看着父女二人,一时不知道怎样开口,脸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所幸他古铜的肤色帮他掩盖住了一部分腮红。
老铁匠在少年回身时抬起头,用手臂抹了下额头上的汗,面带微笑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打铁入神了,小哥可要买些什么?”
“我,我想要……”少年开始变得语塞起来。
“小哥,你是外地人吧。”老铁匠看着眼前的少年衣衫褴褛,依稀猜到他是从别的地方逃难来的。
“是的……老伯。”
“哥哥,你要买锄头还是镰刀。我家爹爹手艺可好了,这乐安府的所有锄头、镰刀都是爹爹打的。”小女孩看上去十来岁的样子,说话时漏着一对小虎牙,很是可爱。
少年看着小女孩,“我……我不买镰刀……也不买锄头。”
“要是买别的东西,可以跟爹爹说,爹爹会打好后,送到你府上的,你也可以三天后来自己来取。三天……三天,估计爹爹已经做好了。”小女孩掰着手指继续说道。
老铁匠看出了少年的尴尬,转头看向自己可爱的女儿,“你这小机灵,看这个哥哥站在那儿半天了,你也不给他递一杯水。”
小女孩蹦跳着跑到桌前,拿起碗吹了吹,然后倒满水,双手端着,小步向少年走去。眼睛看着碗里的水,努力保持碗的平衡。可终究倒得太满,再加上碗破,一些水还是洒在了地上。
老铁匠看着女儿的这番模样,开始笑起来。
“哥哥,喝水。”
“谢谢。”
少年拿过小女孩递过来的碗,咕噜咕噜喝起来。小女孩瞪着水灵的双眼看着少年上下走动的喉结。少年两边嘴角有水溢出,从喉结两边流下。
少年一碗水喝毕,看着小女孩水灵的双眼,双腮又开始绯红起来。
“小哥,你从何处而来?”老铁匠询问少年道。
“哦,老伯,我从大周南边来。”可能是这一碗水的缘故,让少年说话变得流利起来。
“你小小年纪,这一段路走得也不容易吧?”
少年没有说话,关于这一路上他所承受的,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想象的。
老铁匠观察到少年脸上的细微变化,证实了他的猜想。“小哥,你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应该还没找到留宿的地方吧?”
少年点了点头。
“看天也快黑了,要是你不嫌弃我这破旧铁匠铺,今晚就住在这吧。”
少年激动得泪水都要出来了,这样一对光景不好的父女竟然会收留他,让他很感动。而且似乎这个老铁匠好像知道他的心想一般。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漏着虎牙问道。
“我叫朱祁年。”
“朱祁年,好好听。呃……我叫陈豆豆,你可以叫我豆豆。”小女孩激动说道。
“你个小机灵鬼,还不快迎哥哥进来。”老铁匠眼神温暖看着陈豆豆说道。
豆豆拉着朱祁年的手,走进铁匠铺。朱祁年的脸再一次变得绯红。
老铁匠让朱祁年坐下,然后就到厨房准备晚饭去了。豆豆跟着老铁匠忙里忙外,不时的偷看这个端庄坐着的朱祁年一眼。不一会儿,饭菜就被豆豆端上来,老铁匠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小哥,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就凑合一下。”
桌上只有几个馒头和一碗咸菜,但这些已经是老铁匠家中最好的食物了。那几个馒头是老铁匠父女二人为了春节而储备下的半斤面粉做的,本来打算留着过年再吃,但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所以得用最好的去招待。
少年看着桌上的饭菜,口水不停流出,为了避免尴尬,他把口水咽到肚子中。“老伯,这些已经很丰盛,谢谢。”
老铁匠笑了笑,“那就开吃吧。”
三人开始吃起来,老铁匠父女二人的手很少伸向装着馒头的碗,朱祁年注意到了这一幕,吃了个馒头后,就跟父女二人说他已经吃饱了。其实就算桌上所有的馒头下肚,他也只能吃个半饱。但他心里知道,在这样的穷苦年代,能不死就已经是上天眷顾,吃饱,那简直是太奢侈。
老铁匠父女两人又不亏欠他什么,这么一顿饭,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大恩。他知道,老铁匠家的情况也很糟糕,这么几个白馒头,应该已经是家里最好的食物。
朱祁年的泪水在眼睛里边打转,他努力不让它掉下来。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场面的温馨,让他不禁想起六年前,那时的他六岁,每日与父母亲共进晚餐的场景和现在是那么相似。那时,他觉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后来,一场灾难洗劫了他的家庭,从此他过上了流亡的生活。
在流亡中,他才深刻体会到,这样的晚餐在这样的年代是多么奢侈。
从大周帝国南部到乐安府的这一段行程中,他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他不觉得羞耻,因为他得活着。连肚子都不饱,又何来礼义廉耻之说,那些都得建立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上才行。
不管要做什么事,都得要以活着为前提。
老铁匠用余光端详着朱祁年,看到他眉宇之间透漏的英气,在心中忽然就萌生出眼前这个少年不简单的念头。他也说不上来那股英气到底哪里不对劲。
再看他刚才吃饭的姿势,像极了以前乐安府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但他身上的气质又与那些孩子不同。老铁匠一时也搞不明白朱祁年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过他可以确定一点,朱祁年不是一个坏人。
父女二人吃毕,老铁匠给朱祁年倒了一碗水,豆豆则收拾起碗筷,小姑娘动作倒是麻利,不一会儿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小哥,来着乐安府,是路过还是?”老铁匠问道。
“老伯,实不相瞒,有人跟我说乐安府富庶繁华,我就想着到这里来谋一个生计。可是……”朱祁年没有往下说,对一个本地人说乐安府不好也实在是不妥。
老铁匠知道朱祁年欲言又止的原因。
“以前乐安府倒是真的车水马龙,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乐安府,只剩残垣破壁,百姓中也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惨了,估计再过个几年,这里就将变成一座空城。”老铁匠哀叹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乐安府成了现在这般?”
老铁匠一一给他讲了一些过往,朱祁年在一旁耐心听着。
“小哥既然是到乐安府来谋生,你看我也年老,豆豆又是个女流,干不了打铁的活计,你看能不能在我这铁匠铺帮我一阵子,价钱好说。”
朱祁年知道老铁匠是要收留他,才说出这些话,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老伯,我愿意帮你打下手,实不相瞒,以前为了生活,我也曾在一家铁匠铺里做过学徒,对于打铁还是知晓一些的。”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这价钱?”老铁匠问道。
“还谈什么价钱不价钱,老伯愿意收留我已经是大恩,管饭就行。”
“小哥是个爽快人,今后我父女两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豆豆听到朱祁年要留下来,很是开心,那对虎牙便不自觉地漏出来。
每天,朱祁年白天都会努力干活,晚上则坐在星空下,想念他的故乡,想念他逝去的亲人。有时,豆豆也会坐在他的旁边,听他讲一些故事。每次他讲故事,小姑娘都会瞪着水灵的双眼,杵着下巴认真地听。
豆豆也会给朱祁年讲一些西边马匪和收税官员压榨乐安府百姓的故事。
在铁匠铺里,朱祁年也从老铁匠那里学到了一些手艺,同时也认识了乐安府一部分的人。乐安府的百姓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少年没有一丝敌意,毕竟他闲时也会去帮一些行动不便的古稀之人担一桶水,这样的少年,又怎会不惹人欢喜。
在乐安府的这一个月中,朱祁年成了一些孩子闲时的玩伴。那些孩子大多都跟豆豆一样大小,最大的也只有十五岁。这些孩子对新来的朱祁年很是新奇,他们总喜欢围坐在朱祁年身边,听他讲一些外面世界的奇花异草、千奇百事。
九月,是一个收获庄稼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乐安府会变得很热闹,而这热闹是乐安府百姓最不愿意看到的。每当庄稼收完后,乐安府会一前一后的出现两批人。一批是西边的马匪,另外一批则是朝廷的收税官员。
西边的城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看来,今年先到的是西边的马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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