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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帝都，硝烟弥漫在城中，街上只能看到全副武装的甲士们在挨家挨户的搜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那些高大的夔龙马已经被卸下了武装 ，赤红色的皮肤上蒸腾着热气，自有甲士们驱赶着这些夔龙马前往城外安置。王朝通和二十三年，谁都没有想到历来温恭贤良著称的恭亲王竟举兵谋逆，手下二十万王朝精锐在后海星燃起了战火。陛下盛怒，不仅调拨了风林火山四军中的火山两军前往镇压，更是秘密派出了帝都中驻守的影部队，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后海星的叛乱。
这是王朝皇帝在位二十三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恭亲王是他的亲弟弟，两人情感深厚，他更是对其委以重任，将后海星大半的兵力全交付于他，这场叛乱持续的越久，对王朝的影响越大，无论是长老会背后的豪绅氏族，还是与王朝遥遥对望的联邦，都是不小的麻烦。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一向稳重的恭亲王这次却兵行险招，亲自带领着三万手下最为精锐的夔龙骑军，竟趁着帝都兵力薄弱，悄然潜入，一路杀入陛下皇城大殿之前。
接下来，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本应秘密前往后海星参与镇压的影部队竟去而复返，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乾坤，夔龙骑军大败，恭亲王被擒，这场轰轰烈烈的叛乱，仅用三天便拉下了帷幕，一切的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令人不敢想象。
浑身血污的恭亲王被押解上了皇城高大的城墙之上，他的皇兄，王朝的皇帝正在等他。皇帝陛下走到恭亲王的面前，亲手将其身上的枷锁去除，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侍奉其多年的侍卫首领面露犹豫，最终还是带着所有人退下了。
“为什么 。”皇帝负手转身，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了自己的弟弟，他则看向远处那些跪在地上清理血迹的渺小身影。
恭亲王看着那个背影，跪拜在地，“大兄，有此一役，举国齐心，大破联邦，指日可待！”
“可惜，臣弟看不到那日了。”恭亲王整个人跪伏在地，声音平静，但身子 却在微微颤抖，皇帝甚至听的出那声音中的欢喜 。
“大兄，长老会处处限制于您，臣弟此次行事，身后也有着长老会几人的授意，臣弟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在合适的时机自有蛛丝马迹可循，届时长老会将再也无法掣肘大兄，大兄您将再次重现我族的荣光！”
皇帝猛的转身一脚踢在恭亲王的身上，恭亲王本就带伤，受了这一脚脸色更是苍白，却没有任何呼号。
“你什么时候谋划的此事！朕需要你这么做么！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混账！”皇帝深知自己的弟弟是何等脾性，无论别人如何认为，他都知道自己的弟弟绝不会背叛他。
自小两人便情感深厚，最重要的是恭亲王自幼多病，虽诊治多年，却留有隐疾，近些年来愈发严重，此事只有两人知道，在两人刻意的掩盖下，旁人一概不知此事，所有人都想不到恭亲王这样一个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战士却时日无多。
“大兄，这是我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让我这最后一段时间为您再做些事呢？”恭亲王咧开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身子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根，他擦了擦身旁的地面，示意皇帝坐在他身边，“大兄，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说话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俩总是这样坐在一起说话的。”
皇帝坐了下来，恭亲王靠着他。
“你不必这样的，崇琛。”皇帝平静了下来，崇琛是恭亲王的名字，他很久没这么叫过恭亲王了，因为他们很久没见到了，“只要再等至少十年，我一样能够把长老会手中的权力收回来。”
“太久了，大兄”
恭亲王很久以前便做好了谋划，从他的兄长即位的那一天他就在着手准备，他很清楚自己的兄长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让王朝的铁骑踏上联邦的土地，但是长老会的存在总是阻碍着这一天的到来，长老会的那些人谁都不想吃亏，他们和他们背后的氏族只是期望着混水摸鱼，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多的回报。皇帝陛下这些年来所做的一些事情，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在砸他们的饭碗。恭亲王很清楚这些，所以他从大兄即位的那一日便开始做戏，他骗了所有人，连自己的大兄都骗了很多年。
“大兄，我知道您一直都在准备，我也准备了很多年，我在那些人面前真真假假，说了很多我不想说的话，用了很多我不喜欢的人，甚至娶了我不爱的人，我等的就是这一日啊！”
“大兄！您二十一岁那年即位，在位二十三年，我知道您说至少十年所言不虚，但太久了，人生有几个十年！”
“大兄，您知道我的状况，我们王朝最擅长的就是生物科技，但我是真的时日无多了。与其这样活着，不如用我剩下的生命给您带来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兄，此间事了，您就可以动手真正收拢权力，独掌大权不消三年便可，届时长老会再也掣肘不了您！”
“那时，大兄您将是真正的千古一帝，这片河山将是真正的李家山河！”
“那时，我李家的百万大军才有可能真正踏上联邦的土地！”
皇帝陛下沉默不言，就这样和自己的弟弟坐在地上，他知道他的弟弟所说的一切皆为真话，此间事一旦了结，再有蛛丝马迹，他凭着这些年的隐秘布置完全可以使长老会元气大伤，一步可定生死，王朝此后的长老会也许只有象征意义了。
皇帝陛下太小看自己的弟弟了，他知道自己弟弟在瞒着自己做些事情，的确有些事情让皇帝陛下觉得无法容忍，但谁能想到他竟是如此打算。
“代价太大了，我不忍啊。”皇帝陛下没有再自称朕，他突然感到很疲累，他很久没有这么疲累过了，他知道他马上就要再失去一个亲人了，他不知道为了自己所谓的雄图大业，这些失去是否值得，“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啊，崇琛。”
“大兄，值得的，您还记得您和我过，要叫普天之下，某非王土么？”恭亲王把手搭在皇帝陛下的肩头，伸手指向远方，“那边星河后面就是联邦，我要您把我的骨灰，洒在那里的土地上！”
恭亲王和皇帝陛下靠着坐了很久，直到天边的日光即将消逝，最后一丝残阳若隐若现，恭亲王站了起来，面对着自己的大兄，整理了一下衣物，恭敬的跪伏在地。
“大兄，我已安排妥当，届时自有此番谋逆证据在合适时机浮出水面。所俘三万夔龙骑军需尽斩之，臣弟遗孀需尽诛之，以绝贼人之心，震贼人之胆，臣弟另留有五万夔龙骑军在后海，可助大兄日后征伐！”
“大兄，大司命可信！另外，请您替我转告大司命一句话。”
“崇琛你说。”皇帝陛下已站起身来，看着面前跪伏在地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
“我以我心寄明月。”
王朝大司命，姓怀，名明月。
“清欢是你的女儿。”皇帝陛下不再去看恭亲王，他扭过头将眼神朝别处看去。
恭亲王身子一僵，很快重新归于平静。
“大兄，那么清欢便拜托您了。”
司命一族极其神秘与奇特，她们只将女性留下，男性则送往他处，在族中女子到了年纪之时，便将举办舞会，所有王公贵族的年轻俊彦都将受邀前去。在舞会上，若是有俊彦被司命一族女性看上，私下便会将其邀入闺房，在之后七日内他们会在一起生活，七日之后男方俊彦将独自离去，这被称为走婚，而现任大司命与恭亲王之间却又是一段陈年往事。
“大兄，崇琛祝大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恭亲王起身，整理了衣衫，朝着城墙外纵身一跃。
王朝通和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二日，恭亲王谋逆叛乱，率三万夔龙骑军袭帝都，大败。
同日黄昏，恭亲王自知所行之事大逆不道，自帝都内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次日三万夔龙骑军尽诛，恭亲王李崇琛满门抄斩，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叛乱就此拉下帷幕。
......
面包的香气弥漫在店内，神父将门口的牌子翻到停止营业的那一面，今日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清点今日的营业所得，因为Z坐在店里为数不多的凳子上。
“昨天传来消息，恭亲王谋逆伏诛，后海星仍有恭亲王残部负隅顽抗，哪怕皇帝陛下在尽力封锁消息，但二十万人的动作，相信联邦很快就能得到情报，所以我们全体袖剑要全部动作起来，为陛下的收尾工作争取时间。”神父给Z倒了杯咖啡，咖啡的香气很快便弥漫在了店内，与面包的香气融在一起，让Z感觉很舒服，“原本的计划要打乱了，我给你换了个目标，尽快动作起来，目标的具体情况在第七街与十三大道交口的车站储物柜里，你尽快准备起来。”
“好的，神父。”Z喝了口咖啡，不时的看着手机屏幕，这对于他来说很罕见，他并没有太多的社交，除了打游戏也没有其他多余的爱好，像这样注意手机屏幕的情况令神父也感到不同寻常 。
“在等那个女孩的消息么？”
“是的，神父。”
神父端起自己的咖啡，听着Z的回答，突然不知道自己之前对于这个孩子任性的纵容是对是错，他一直觉得Z是个懂得分寸的孩子，但现在好像这个孩子已经有所沉沦。
“你觉得你和那个女孩会有结果么？”神父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Z和他不一样，他已经老了，回到王朝也只能算是功成身退，而对于这个孩子而言，回到王朝只是他人生的开始。
“我一直以为你会明白，也一直以为你只是在放纵。”神父叹了口气，切了片面包，缓慢的抹着果酱，草莓味的果酱像血一般鲜红，“偶尔放纵放纵对你是好事，但是别太认真了。”
“你是王朝人，她是联邦人，一时的快乐注定长久不了，别太认真。”
“神父，我有其他选择么？”
“什么选择？”神父把面包递给Z，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留在这里么？我给你铺好了路，你的未来光明一片，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要放弃你的大好前途？”
“你以为当一辈子袖剑很好么！袖剑就只是隐藏在光亮下的黑老鼠，我们一辈子都无法 活出真实，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的一切都是假的！”神父压低了嗓子，探头逼近Z，眼神中流露出某种叫做狠历的情绪，“我把你看做我的孩子，我发掘了你，培养了你，但我不想你再走我的老路！在这一天又一天的伪装与面具中生活，每一天都在虚假的身份与真实的自我之间徘徊，我现在都不清楚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假的！”
“你想这样么！你不会想的！”
“但是神父......”
“闭嘴！”神父打断了Z，“我可以容忍你的任性，可以容忍你在联邦最后的放纵，但是如果那个女人影响了你的前程和未来，我会怎么做你很清楚。”
Z低下了头，狠狠的咬着那片面包 ，鲜红色的草莓果酱从他的唇角流下。
“神父，真的没其他方法了吗。”Z依旧低着头，神父则慢慢坐了回去。
“当然还有办法，你可以把她带回王朝，我可以用我这辈子积攒的人情帮她伪造一个身份，但你要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神父还是为这个孩子破了例，他一辈子破的例都没有为这个孩子破的多，“先不说她能不能接受你是个王朝人，就算她接受了，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背井离乡的人就是她，她会和现在的你一样，拥有假的名字假的身份，每一天都活在谎言与对故土的思念之中，就算她能承受，你能承受么？再说了，如果有一天她的身份暴露了，你能保她安然无恙么？”
“相信我孩子，当断则断是对于你们两人最好的归宿。”
“我知道了，神父。”Z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静，他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用餐巾纸把嘴角的果酱擦拭干净，“如果没其他事了，我就先走了？”
神父看着面前的孩子，他知道Z的平静之下藏着怎样的情感，他也知道Z会怎么抉择。
“最后一件事，回去多看看资料，柳叶刀已经到了，你们这批袖剑的新目标都是他定的，我信不过他。”神父起身收拾碗碟，乒呤乓啷的碗碟碰撞声很是清脆。
“柳叶刀？是那个柳叶刀么？”
“是的，就是他，他以前跟着娜塔莎做事情的时候就以阴厉著称，而娜塔莎那个女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但我信不过他们，所以你好好斟酌，多注意一点。”
“他来了，你是不是就要退休了？”Z帮着神父端起桌面上其余的碗碟，看着这个两鬓略显斑白的老者，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这个老人就要退休了么？回想起他们的初次见面，好像这个老人的腰背的确不像以前那么挺直了。
“人老了，总要回去享享清福不是么？”神父从Z的手里接过那些碗碟，转到收银台后，将那些碗碟随手放进附近的水池里，“我总是想退休以后开一家真正的面包房，就和这里的装潢差不多就行，当然有些地方要稍微变一下。有什么比每天待在弥漫面包香气的屋子里让人开心的呢，至少对我而言好像没有，不是么？”
“挺好的，回王朝还是留在这里？”Z穿起自己的外套，拿了个托盘站在橱柜前，按照自己的口味挑了几款面包。
“不知道，看上面怎么安排吧，其实你看我每天安排你们安排的可起劲 ，但其实我也只是上头人手里的一只提线木偶。不止我，所有人都是被命运和生活操纵着的提线木偶啊。”神父手脚利落的洗掉了那几个盘子，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指着Z右边的橱窗说到，“把那几个带火腿片的面包拿了，那个火腿片特别贵，烟熏味也挺足，待会扔掉满可惜的。”
“哦，有芥末酱啊。”Z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芥末酱其实。
“一点点，我知道你不喜欢芥末酱，但是挑食不是好习惯，拿回去尝尝看，相信我你会爱上它的。”神父知道Z不喜欢芥末酱，可是他还是蛮喜欢的，他一直孜孜不倦的尝试着让Z和他一样爱上芥末酱
“算了吧，我就拿这些奶油的算了。”Z把托盘放到神父面前的收银台上，神父熟练的把这些面包包好装入纸袋里。
“四十五块六，谢谢惠顾。”神父把封好的纸袋递给Z。
“真是小气。”Z从兜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找了一张五十的纸币递给神父，“不用找了，我不喜欢零钱。”
“年轻人真是大气哟。”神父阴阳怪气。
Z翻了个白眼，抓着纸袋子转身离开，“再见，神父。”
“再见，孩子。”
神父看着Z的身影消失在最后一抹斜阳的映照下，身后的影子在地下随着他的脚步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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