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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起床已经有点晚，昨晚拉了纱制的窗帘，今一大早阳光已透过窗帘，浸湿了我的床，潮湿，有点腥臭。
“怎样？在这的第一天还睡得好吧？”母亲终于注意到我了。她最近瘦得可怕，瘦骨嶙峋，我真怕她的皮肤会直接撕裂。她骨节极其明显的手动作迅速地将手机收在皮包里。她的黑色的皮包实在不搭配深红色的紧身裙，我总觉看着眼睛疲倦，像进了沙子一样，干涩难受。
“睡得还不错，床果然很软，很舒适。”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只觉脸部发热，心脏不正常地跳动。
“这样啊，不错，我的眼光向来不错……”母亲的嘴巴很干涩，已经裂开皮，涂上了深红色的口红，衬托气色更加苍白无力。她极力想要扭起她的嘴角，但我觉得那更像我的床周围的墙壁了，潮湿发臭。
佣人们已经早已准备好了早餐。那个叫安西娜女佣人——我总是不喜欢她那香肠似的厚嘴唇，她总是跟我母亲说我的坏话，我做了什么都被她一览无余，也许也得怪她那双锐利的眼睛。
有一次我心情烦躁，狠狠骂了她一顿。她直眨眼，翕动着鼻孔。她没有说什么，等我把她赶出去后，我听到她跟别的佣人说，“……小孩子翅膀硬了……我这是关心她！真不懂人情，呸，算什么贵小姐。反正迟早会破产的，呸！到时候……”
之后我就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了。
“快吃，小姐，快吃……小姐还有三十分钟时间吃完早餐，得快点送小姐上学……”
安西娜肥胖的手一直在我眼前摇晃，令我没有食欲，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空气实在不像原来家里的空气，母亲没有在这里修一个园子，没有草木花香拌食，这令我很不习惯。
安西娜叫女佣人做家务，男佣人整理昨天余下的东西。他们忙碌的样子实在可笑，像是一群鸟儿极力装出忙碌的样子，扑腾乱飞乱撞。
母亲交代了安西娜什么事，就走了。
看来我也得去学校了——虽然极度不愿意。
母亲对我提出“搬家”的意见时，她的脸色很是难看。学校的路上有一棵干枯老树，孤立于马路旁，小车扬起的灰尘将老树仅剩的几片绿叶也抹上一层灰，畸形的树干上划满岁月流逝的痕迹，似老者脸上的皱纹。这总是让我联想到母亲，本该是三十岁的美丽与成熟顷刻散尽。
母亲的眼角的嫣红告诉了我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以为今早能见到父亲和姐姐，但是没有。我知道询问的结果就是被告知小孩子不该问东问西的真理，我开始有些担心了——我不知道这些担心是自哪儿来，也许是还不适应新环境的关系罢。
我没有吃完早餐，我的肚子灌满了二氧化碳。一位女佣人——我很喜欢她的眼睛，那是琥珀色的——知道我吃不下，偷偷打包早餐进袋子里，塞进了我的书包——那是我在课室时发现的。
不论如何，我现在一点也不饿，反而是肚子饱胀，甚至反胃。我以为路上能看到美景风光，但现实不以为然，尽是些金属钢铁，单一的色调与单调的设计。要说有欣赏价值的，也许是在路边发现了几只小猫，极其瘦弱，毛发肮脏，但是跑起来比那些低着头、走路软弱无力的行人要生动多。
一路也没什么好风景，不过是黯然失色的建筑物搭配匆忙流动的人群罢了。
我看到路边的私家车越来越密集，前方也许就是学校了。一阵不安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渐渐攀上我的大脑。心脏从来不会听大脑的劝告，心脏激烈的跳动也不知是不安或是兴奋——也许两者兼备。
学校不像母亲的朋友说的那样华丽。一切都只是普通的建筑物杂乱地叠加，再突兀地空出一大块空地，敷衍地种几棵树，铺一地草皮栽几朵假花，随机放置一个石凳；建筑物尤其令人费解，为了看上去更加华丽而添上不少多余的装饰，毫无设计感的颜色搭配非常刺眼。一切都那么可笑。也许是我的审美与旁人不同罢，我的佣人不敢妄加评论，小声地交头接耳评论着它的“美丽”。
我参观了整个校园。期间我实在不能无视旁人尖锐的目光与锐利的评价。人们故意地避开我，眼睛却牢牢地固定在了我身上。
我觉得我并不在意这些。或者说我应该不在意。我的脚被许多只手抓死，勒出满腿紫红色印记，所以我无法走得顺畅，拖着无数的累赘抬脚轻踏，别扭的走姿实在有些让人羞愧。我看不到路人的表情，我抬不起头来。父亲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抬起头，但我的颈椎如被掰断了般实在无法让我抬起头。路边的耷拉着的草也许就像我一样，本是自信地抬头，因为被数人踩过而无法再靠努力抬起来。
我到了教室。待家长佣人陆续走出课室宽大的门口，一直在和家长以可笑的话题闲聊的老师终于叫熙熙攘攘的同学们安静了下来。
可算同学也懂得老师的话是要听的。从进教室起同学们的目光多半被我吸引，总在低声讨论着什么，我试图忘记，但我是没办法办到让我自己变透明的。连老师也时不时往我抛一个奇怪的眼神，同时扯者嘴角不停眨眼，令人费解。
没有家长送是这学校的习以为常的事，佣人总是多过家长。但是母亲一直告诉我要亲自送我，为何如今简短匆忙地交待几句就又去工作？介于“家规”，我也不能问些什么。
教室不算宽敞，但是许久不通风导致二氧化碳侵占着我的肺，沉闷的空气压迫着我，热得烦躁。我的座位正是窗边，一棵正枝叶繁茂的树的树叶轻轻敲打着窗户，我欣然欢喜，想打开窗户，才发现这窗户已经上锁，牢牢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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