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克里斯蒂安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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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光明的地方就越是黑暗。只不过，它善于掩埋那邪恶的一面罢了。克里斯蒂安尼亚，一个充斥着痛苦，饥饿，与伪善的地方。在饥荒彻底爆发于全世界以后，没有哪处地方可以称为真正的“城市”。即使是最繁华的国家也逃不了崩溃的命运，而这里，却依然由志愿者维持着秩序。
或许说，所谓的志愿者，只是为了第一个得到维持生活的可能性；这样做赢得了足够的信任，但也抛弃了似乎毫无用处的良心。每天都有成山的尸体运出灾区，亦是被焚烧成为活人的补给。世界的本质毕露无疑，死亡的恐惧与麻木无时无刻笼罩着濒临绝望的生还者。
早已褪漆掉瓦的楼房中满目污秽，人骨森森，落满了厚厚一层灰尘，盖在一地早已干涸的鲜血上，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破旧的家具早已没了落脚之处，被同那些逝者堆积在角落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楼房近乎已经成了老鼠和蟑螂的据点，爬满了一切可以躲藏人类的缝隙亦是巷口。对那些饥饿至疯狂的人类来讲，只要是还具有一点可食之处的东西，就可以沦为饱餐。达到极限的求生欲使爆发与冲突随时都可能发生。
即使如此，剩余的人类依然无法分开。他们需要同类，需要认可。但对待同类是否友好，也是另外一回事。毕竟，这个世界都因为灾难退化成了人吃人的原始时代。顾及谁，亦是在乎谁，都已经完全没有价值了。
夏日刚过，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一条爬遍了蟑螂的巷口中，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
“干！劳资养你这么长时间，你连袋子米都扛不回来！”粗糙的手掌挥在了那少年稚嫩的脸庞上，青肿未褪的脸上又鼓起一道掌印。而面对这个男人的施虐，少年也只能默不作声，垂头听着那人的谩骂声。
满脸的青肿与瘀伤，而那人却依然视而不见，大声叱喝着，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待一切冷落下去，他在咒骂声中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巷口。
熟悉的动作和场景，甚至令他早已麻木。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干燥的嘴唇上，被咬下了一道血印。
那些志愿者分发的食物毕竟有限，饥荒更使那些人变得愈加疯狂，丧失人性。而至于他，如果不是自己的躲避，可能也早就被火化或成为了同类的营养。但这样做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即使是一小袋的粮食也会被夺去，而自己总是坚持着，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曾经一度流浪，见过无数血腥残忍的场面和同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在这个世界继续浑浑噩噩的坚持下去，他所认识的同伴，大都已经死在了同类手中亦是用自尽的方式离开。
但，这个绝望的世界上，依然会有无谓的挣扎。
他紧握着那破旧的米袋，恍惚的走在被黑烟所笼罩的街道上，骨肉与火焰交错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而他，也仅仅是抱着大海捞针的心态，这样，也就不用再去看那人的冷脸和谩骂。
被给予的温暖...当然也会被轻易夺去。
“已经...又一个秋天了啊......”他抬头望了一眼早已变样的天空。他说不出来哪里变化。天空总在变化。而他，却依然是那副样子。“我会被他...这样一辈子么......”
他抬起眼，倏然有一柄刀锋抵在了脖前。入骨的冰凉。他微微一颤，惊恐的看着面前两个穷凶极恶的男人，转身欲要撤去，却被饥饿所困，没跑几步便被两面拦住。
锋冷的刀刃令人无不胆寒，因为饥饿而凸出的眼珠直盯着那破旧的米袋。显然，他们也与自己一样，饱经了饥荒的折磨，却因为比自己高出了许多，而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去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
他绝望的站在两人中间，吼声压过了哀求。
直至...那枪声响起，庞大的身影应声而下。
而站在两人身后的...便是他。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面目狰狞的两人，不敢说话。生畏的看着那个男人，不动声色的后退着。
黑色无一丝污秽的礼服，泛白的黑发垂至眉梢；似乎是故意挡住了什么，但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左眼的一道伤疤。
“以后小心一点。”他收起那把银色的沉重手枪，连瞥一眼都不肯，从那两人身上搜出了些什么东西。他看的清清楚楚，竟然是...钱么。他有些不可置信，但，再怎么说，那人没有要杀死自己的意思，况且...突然的救了自己一命。
“别告诉别人你见到我，小鬼。”他显然对这个怯懦的少年毫无兴趣，准备离开时，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衣袖。那人一愣，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起开。”
“大哥哥...我知道，你是杀手对吧！我想...让你帮我......”
“杀手？呵。”那人轻蔑笑道，随后甩开了少年的双手。“没必要担这个名号。我杀人...只是为了钱而已。所以，你最好回到你该去的地方，然后忘了我。”
“不...我有我一定要杀的人！如果再没有人杀了他...我...会死在他手下的。”
“这并不足以奇怪。”男人冷哼一声，“克里斯蒂安尼亚已经没有了管制，杀人，亦是抢夺，施虐。这都跟我没有关系。我需要钱，懂么？”
可是，在这种世界，这种情况下...钱，又有什么用？
也许，他永远也不会明白。
“我可以给你...但是我也必须要杀了他！我不想这样下去一辈子...求......”
接连几声枪响震住了他，青烟袅袅之下，那人将枪口抵在了他额前。过了半晌，他却依然没有离开，而是坚持着站在那里。待枪烟散尽，那人拿枪口抵了下他的额头，继而撒手丢在地上，重新整好了衣领。
“即使我帮你又如何。如果你不学会这种解决方式的话...”他回眸，给予了一个严厉的目光。“你会死的很惨。”
“与其让别人这样对待你...倒不如。”言语戛然而止，他丢下了那把手枪，也过早的教会了他...真正的生存之道。虽说很残忍，也很现实；但他从来不会在乎。以杀止杀，才是终结这一切的关键。
从遍野尸横里爬出来的人，又怎会惧怕生死。
“记住，每一颗子弹，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取下人命。”
“我不希望它会浪费在懦弱者手中。”
——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而数年后，曾经的懦弱者，早已成为一命无恶不赦的杀手。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因何而存在，因何而杀人。而在那小巷中，当那屠刀落下，偏偏有人如当年的他一样，目睹了这一切。这，就是轮回的开始。
不同的是，那个无助的少年，偏偏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尹暮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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