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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两班车,在费县最东边,一眼望去空旷安静的农田里,小小的村子在地平线冒出头来。小雨绵绵数天,本就凹凸不平的乡下路更是泥泞。
车停下来,车门打开,骆闻背起挎包,走了下去。
身穿深灰色小袄,头戴小棉帽,小脸红扑扑,嘴角一颗美人痣,留着乌黑秀发,戴着红色手闷子,从外貌看大概在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露出喜悦的笑容。
“哥哥。”骆萫扑倒骆闻怀中,小脸蹭啊蹭,喜悦之情不言于表。
骆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家人亲切的声音,骆闻心头暖暖的。
这条路由于连夜细雨,并不好走,很多地方骆闻都是背起骆萫过去。
小村子很安静,男人一大早就骑车子去县里打工了,有些没有关系的人为了谋生只能离开邺城去其他省工作。
“妈妈去哪了?”骆萫用钥匙打开锁,骆闻见家里没人,下意识问道。
“妈妈去县里纺织厂工作了,是成叔找的活呢。”骆萫从暖瓶里倒出一杯水。
“我自己来。”骆闻连忙接过,看着周围,还是原来的模样。
“哥哥,你吃饭了吗?”骆萫问道。
“还没有。”骆闻回道。
“等一会,我去下点面条,咱们就着老干妈吃。”骆萫非常懂事,即便骆闻不想麻烦妹妹,还是被她一句“妹妹给哥哥做饭,是理所应当的。”推掉了。
坐在炕上,看着墙上挂的毛主席画像,灰暗的墙壁,潮湿的水泥地面,嘎吱作响的马扎,唯一像样的家具应该就是那台大头电视了。
骆闻默默收回目光,家是熟悉的味道,但贫穷也是不争的现实,我必须得想办法分担父母的辛苦,为了这个家。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骆萫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灰色宽面条走进来,“哥哥,过来吃饭吧。”她熟练的将筷子摆好,从茶几底下拿出那瓶吃了一个周的老干妈。
“恩。”骆闻笑着点了点头,走过去,用筷子沾了沾老干妈辣椒酱,大口吃着面条。
第一碗面条很快吃光了,二人又将碗中的汤喝掉。
“妹妹下的面条,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啊。”骆闻称赞道。
骆萫露出得意的神情。
这时,骆闻突然看到在角落垃圾袋里的药瓶,心中一触。
“哥哥,高一学习是不是很紧张啊?”骆萫好奇地问。
短暂失忆,骆闻立刻调整情绪,露出暖暖的笑容,说道:“没错,高一的生活就是不停学习,但在那种氛围下,情不自禁的就想学习了。”
“哇,好棒啊,好像快点升高中。”骆萫露出期颐的神情。
这句话如同针一般扎在骆闻心头,在自己村里,还从未有一个女孩上过高中,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女孩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小棉袄,上到初中级会被父母主动退学,下来工作。男孩砸锅卖铁都要供应上大学,这种陈旧的思想已经持续了几百年,不得不说是种悲哀。
这就是骆闻的家,一个在偏远小县,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
上午,骆闻将老师布置的作业全部完成,中午和妹妹吃了点玉米饼,下午二人开始着手收拾家里卫生,期间骆闻还睡了一个小时。
晚上,母亲回来了,三人又简单抄了个菜,父亲今晚上加班晚点回来。
晚上,母亲和妹妹睡在一起,自己在单独的房间里,关上灯,骆闻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脑海中始终在考虑该如何改善家的经济状况。
高考,是迄今为止已知且最有效的途径,也是父母所希望的路。
“期末考试前三名能够获得奖学金。”骆闻裹在被子中的手悄悄攥紧,果然靠打游戏赚钱是不现实啊。
收起思绪,强迫自己睡去。
翌日,五点钟,夜幕还未完全褪去。
穿着完毕的骆闻挎上背包,跟在父亲身后悄悄离开了村子。
父亲骑着自行车,载着骆闻,身上穿着灰色厚棉袄,头上戴着不知从哪里弄得帽灯,向小县城方向赶。
乡下的路不好走,下过雨的乡下路不好走,夜晚的下过雨的乡下路更不好走。
骆闻坐在后座上,抱着父亲粗壮的腰,整个人贴在父亲的背上。
一路上,父亲都不从主动说话,他总是这样,每次载自己去汽车站都不说话,就连讲个笑话都不会的男人。
来到汽车站,天已经蒙蒙亮。
在路边花十元钱买个卷饼,在售票处买上去邺城的票,简单叮嘱几句,父亲离开汽车站,小跑到自行车旁。
站在候车厅玻璃前,骆闻默默地注视着父亲大骑上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
解开塑料袋,咬了口暖和的卷饼,骆闻转身坐在塑料椅,沉默的吃着.....
汽车六点半出发,到达邺城已经十点半了,在途中骆闻睡了会。
从汽车站出来,徒步走了一里路,坐公交车在中午十二点到达二中。
在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回到宿舍里。
此时宿舍里三名舍友正饶有兴趣的聚在一起打斗地主,瞧见骆闻回来,一名理了小平头的年轻人说道。
“骆闻,班主任叫你下午过去趟。”
骆闻有些意外,随后嗯了声,来到自己铺前,将挎包放在枕头边,从里面拿出课本看了起来。
“一对二。”小平头陈浩然提高声。
“不要。”留着长发,声音嗲嗲的楚霄用兰花指点了点牌。
“炸。”这时戴高度眼睛,面容消瘦,文绉绉的荆航打出四张七。
“恩!”陈浩然有些意外,犹豫了几秒,“不要。”
“那我走了,顺子。”
“靠,炸。”陈浩然甩出四张10,露出得意的笑容,“现在你总不能还有炸吧,三张Q带一张3。”
“我的确没有炸,不过你肯定我没有比你大的牌吗?”荆航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淡定从容。
这句话令陈浩然一怔。
“我手中也的确没有能拦住的牌。”
陈浩然舒口气,寻思一中午了,终于能赢他一局。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荆航平静的说。
“咦,我还真有唉,三张A带一张Q。”楚霄意外的说,随后看向陈浩然。
“他要不起,因为他手中现在只有两张5,一张2。”荆航说,“你又输了。”说着将手中的牌摊开,一张小王两张6。
“我靠,你怎么知道的。”陈浩然将手中的牌甩在铺上。
“算的。”荆航拿起旁边的高等数学看起来,“我不玩了。”
“且。”陈浩然没好气的啐了口,收起扑克牌,回到自己铺上,拿起漫画翘起腿津津有味看起来。
“为什么我一点游戏体验也没有,话说小航子,你是怎么算的?”赢得莫名其妙的楚霄好奇问。
“从他打出第一张牌开始,用排除法和概率法,说多了你也不明白,还是回去看你的魔法少女吧。”荆航头也不抬的说,食指捻着页角翻过。
楚霄吐了吐舌头,坐在椅子上,用手机进入B站找到魔法少女小圆,带上耳机自顾看起来。
中午的时光总是短暂,一转眼准备上下午的课了,在这期间大概有十几分钟,骆闻就在这段时间来到办公室,找到了自己的班主任张枫。
“老师,您找我?”骆闻有礼貌敲敲门进去,来到班主任面前,问道。
“骆闻,你这个月成绩下滑很严重,尤其是英语。”张枫放下茶杯,拿起一份卷子,“我听说,你学会玩游戏了?”
“是的老师。”骆闻点了点头,承认道。
“上高中不以学习为重,玩什么游戏。那玩意能带给你未来吗?高考有多重要,我不想再多说,游戏是毒瘤,只会断送你的前程。我也不管你有什么理由,10月考试如果再像上个月这么糟,你就乖乖准备叫父母吧。另外,我也要把你玩游戏这件事告诉他们。”
骆闻浑身一颤,冷静的双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喉咙滚动,咽了口唾沫,嗓音发颤,“老师,我错了,我专心学习,为高考做准备,绝不玩游戏了,请您原谅我。”
“哼,看你的表现,回去吧。”张枫放下试卷,端起杯子喝了口。
骆闻离开办公室,其余老师凑过来,饶有兴趣的问道:“张老师,这骆闻可是全校点名的三好学生,玩游戏?搞错了吧。”
“我也希望搞错了,但他的的确确在玩一款名为英雄联盟的游戏,并且耽误了学习。我不希望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毁在游戏上。”那起一张试卷,张峰眉头紧皱,“他不该留在费县这个小地方,他应该去往更广袤的天空。”
这张试卷是9月份摸底考试英语,名字是骆闻,而最上边的分数,赫然是112分。
高考,多少人因为这一分被刷下来,骆闻是穷人的孩子,高考对于他来说,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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