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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且有些狭窄的废弃通道里,前中后三盏战术照明灯光影晃动,指引着一群人快速行进。这是一支约五十人的队伍,正在循着来时的路护送着物资向出口撤退。
通道里除了皮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咚咚”的回响就是人们沉重的呼吸声。但是如果细听,可以听到从通道后方很远的地方开始逐渐传来的令人不安的野兽的嘶吼声,很快就连通道的前方也开始传来那种越来越响亮的嘶吼。
不久之后,这种嘶吼声就在通道里连成了一片。
等到队伍后面有人大喊“影兽来了”的时候,队伍的前头已经响开了密集的枪声,影兽的嘶吼声夹杂着枪声响成一片,让队伍中间的人有一股强烈的死亡逼近的压迫感。
队伍里开始有一些不安的躁动。
殿后的莫问紧紧盯住通道后方,热汗不停地顺着脸颊流到头盔外面,步枪上的战术灯和其他队员的都打向了后方的通道里。
“兄弟们起火墙!”队里领头的大吼了一声,这是这支光队的队长秦宇,年方二十八。
在听到队长的命令之后,莫问同其他几名战士掏出了火焰弹,将火焰弹丢在了通道里。
与此同时,队伍的前方也投出了火焰弹。
拔掉了保险的火焰弹在半空中便噼啪燃烧开绽放出炽烈的红色焰火,然后在通道的顶部划出几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落在地上组成一道火墙,将试图夹击队伍的长得像猎狗一样的影兽拦在了火光之外。
这是上千度的高温火焰,可惜只能燃烧几分钟。
在这片明亮的火焰中众人才能勉强看到自己身处的金属构造的通道是什么样子:原本白色的合金墙壁如今已经色泽暗淡,墙上还挂着看不清内容的装饰物,那也许是一幅画亦或是一幅精美的书法,但是现在已经不再引人注目了;墙根下满是脱落的建筑碎屑,地上还有零落的杂物以及风化的前人尸体……
但是即便是在可以短时间内烧死影兽的火焰下,能够被窥探到的黑暗中的东西还是极其有限。
突然,那个领头的队长洪亮的吼声从队伍中间再次迸发出来:“光之418队,全队听我指挥!运输分队后方队员有序跟随前面的队友进入右侧通道,前队队首变队尾有序进入左侧通道,前后无畏分队队员给我顶住影兽的进攻!保住火墙!”
这个响亮的声音仿佛是一道光照入了这个黑暗的空间,让躁动的众人开始平静下来。
通道后方赶来的影兽在接近火焰之后就迅速退缩到黑暗里,只有少数几只影兽会尝试接近火焰,但是立刻就被莫问和他的队友用步枪击毙。
很快随着一个低沉的爆破声响了之后,队伍里的人开始向中间流动。
莫问回头看了一眼,夜视仪视野里运输队已经撤的差不多了,无畏队前队也已经开始撤退了,莫问大喊道:“兄弟们,撤了!”
就在这时,通道里摇曳的火光跳动了几下就熄灭了,就在火光灭掉的那一刻,从通道两边开始如潮水一般不断涌来影兽,两个未能及时进洞的无畏队队员惨叫着在灯光下被拖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几泊热血溅射在洞口和队员们的身上。
莫问被拉了一把,挤进了洞里,等到他回头拉外面的人时,就只拉回来一只手臂。
“可恶!这些该死的畜生!我CNM!”一名持灯的无畏队队员愤怒地将灯光功率调至最大然后照向通道里的黑暗处,这束强光立刻就像斩断丝绸的利剑划破黑暗,被直射的影兽惨叫着退到后面,但是又有更多的影兽从黑暗中涌出。
“阿兵,退后!”一只有力的大手将那个愤怒的士兵拎到洞口后面,然后一发火焰弹便在洞外面烧开,靠近洞口的影兽立刻就被火焰吞噬,也将其它想要闯入洞口的影兽逼退。
“没有时间给你悲伤了,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你能做的只有祈祷死亡的那个人不是你!”持灯的阿兵回过神来,看到那张熟悉的全是汗水的队长的脸,泪水便潸然流下,但他抹了一把脸将灯光调回原始功率便立刻跟上了队伍的步伐。
莫问看着秦宇还在安慰其他队员,急忙说道:“宇哥,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殿后。”
秦宇看了眼莫问,他并不壮硕的身上除了汗就是血,然后点了点头,就赶向队伍。
洞口的火焰很快也会熄灭,火焰熄灭的时候就是洞那边的影兽冲过来的时候。
或许昨天还在和自己谈笑的挚友,现在就永远只剩下随时间被冲刷殆尽的音容了吧,谁又不是这样过来的呢?莫问这样想着。
洞口的火焰已经开始衰弱了,莫问看了一眼,喊道:“阿伟,封住这个洞口!”
这时队伍里一个背着巨型作战背包的微胖的士兵将爆破弹射在通道的天花板上,几秒后,随着一声闷响,四周的落下的墙砖就将这边的通道给封堵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能阻挡很久。
这边的通道还没有被暗队探索过,但是眼下只有向前走碰碰运气了,毕竟左侧通道的影兽已经在挠洞口的废墟了。
秦宇向前挤了挤,跑到队伍前方,压低了声音向身边的人问道:“我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那个人回应道:“宇哥,运输队没有损失,无畏队损失了三个战友。”
“这边通道通往哪里?能再爆破一次回到刚才的通道里吗?”
“这边的通道目前还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从暗队上传的地图来看,一直直行必定可以再爆破一个洞口出去。我已经向太明城请求支援了,支援部队正在路上。”
“很好。”他点了点头,随即大声喊道:“前方有出口,全队全速前进!”
队伍行进了一公里左右时,众人来到了右拐的路口,此时,身后那熟悉的野兽的嘶吼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可恶!”秦宇咬着牙,刚毅的面孔开始变得有些扭曲,头盔里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按照地图里通道的路线,如果不在这里向左侧爆破回到已探索的通道里,就只能在向右侧走,在未知的区域寻找几乎没有的希望。
“阿伟!爆破左侧墙壁!我们回到左侧通道!”
“可是,宇哥……”爆破手有些惊恐地看着他,“左侧通道可能已经被影兽占领了。”
秦宇指着右侧的通道大声说道:“如果不能把握住已有的机会,难道要将希望寄托在未知的黑暗里吗?”
众人给墙边让开了一块地方,那个爆破手熟练地将爆破弹固定在墙上,几秒之后随着一声闷响,墙壁应声被炸开了一块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众人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身后的嘶吼声越发逼近了。
持灯手将三道寄托希望的强光射向洞口外面,幸运的是,左侧通道里已经没了影兽的踪迹。
但是当他们重新踏入原先预定的路线上时,他们就立刻发现通道里的影兽仿佛立马就知道了他们的动向,不仅洞那边的影兽正在追赶而来,左侧的影兽也嘶吼着冲向了他们的方向。
“所有人,全速冲向出口!阿伟!封住后路!”
一声闷响过后他们身后的通道被炸塌了。所有人不要命似的向前方冲,“咚咚咚”的脚步声响彻了整个通道。
能够顺利循着预定的路线返回出口,这算是此时对众人最大的安慰了。
通道里有一些脱了队的影兽,被密集的火力迅速清除。
队伍七拐八拐的向一个方向前进,很快众人就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温暖的风迎面扑向他们的脸。
终于要出去了!
此时,众人身后的通道里再次回响起影兽们的嘶吼,这让刚放松下来的众人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当众人能够看到通道口的步兵车打出的灯光时,只听见“轰”的一声,在队伍身后不远处,从墙壁的一侧冲出来一只大小足以塞下半个通道的影兽。
“居然是狮子……为什么,这个世界给了我们希望又要让绝望淹没它……”当战术灯照在那只影兽身上时,运输队里开始有人战栗,仿佛死亡已经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莫问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有一万个疑问,“为什么会有狮子在这里?
为什么影兽能够这样追踪他们?
洞口被灯光封锁了,这些影兽是从哪里进来的?
……”
此刻不容多想,莫问立刻同秦宇商议道:“宇哥,我和阿伟留下来把通道炸毁吧,这样大家也许还能与支援部队汇合。”
秦宇没有回应,他知道留下来就是死。
但是此时如果没人留下来就是所有人都得死。
无畏队队员扔了三个火焰弹,起火墙将通道封锁住了,那只名为狮子的影兽在火焰外虎视眈眈,它几乎不怕火光,只是忌惮火焰的威力。
“宇哥,就让我和小莫留下吧。不留住这只狮子,车开不远的!”那个爆破兵站了出来。
秦宇没说话,拍了拍爆破兵的肩膀,回过身,将手搭在莫问的肩上,然后大声喊道:“光之418队,全队听我指挥!阿伟和小莫留下,其他人向出口撤退!”话毕,队伍开始冲向出口。
他咬着牙低声说道:“小莫,五年兄弟一场……”
莫问打断了秦宇,说道:“当我是兄弟就快走吧,记得常去英灵碑看我就行了。”
秦宇没有说话,不回头地跑向出口。
爆破兵放下了背包把所有的爆破弹都拿出来然后开始布置在通道里,忙得恨不得把脚当手来用。
这些爆破弹布置在合适的位置将会在引爆时直接炸毁整个入口处的通道,从而为队伍争取到离开的时间。
火焰逐渐暗淡了下来,狮子开始在火焰外来回踱步,残暴的双目在阿伟和莫问的身上扫过一遍又一遍,时不时还会朝着他们嘶吼一声。
莫问也盯着火焰另一边的狮子看,他要时刻提防狮子冲过火焰,至少要保证阿伟把爆破弹都安置好。
莫问这是第五次碰到狮子了,加入光队的五年里,只有这次是最近距离的接触到狮子,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狮子,长得一点也不像记录里的狮子,不像那种美丽的长着浓密毛发的生物,而是一种几乎没毛的丑陋可怕的暗影生物,它嗜杀、冷血且残暴,它充满着力量带来无尽的破坏和死亡。
透过火焰,莫问能够清楚地观察到狮子那充满力量感的躯干。
它有着棕黑色的皮肤,四肢修长而有力,可以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不停歇地奔跑五个小时,也可以轻松跳跃到十米之外;后面是不停摆来摆去的鞭子似的尾巴,莫问曾经看到过一个队友被狮子的尾巴斩成了两段;粗壮的脖子上是一颗硕大的头颅,像猎狗一样的血盆大口不知道撕咬过多少活人;拳头一样大小的眼睛锐利而凶狠,可以洞察黑暗中所有生物的一举一动;直挺挺的尖尖的双耳一刻不停的在收集周围的声音。
爆破兵还在加装更多的爆破弹,就在这时,火焰跳了一下后火势又小了一点,狮子向后退了一点,就在一段助跑之后腾空跃起,直接跳过了火焰来到通道的这边。
火舌虽然烧到了狮子的腹部,但它毫不在意,直接朝着莫问扑来,莫问很灵敏的,一个侧翻便躲了过去,但是还没来得及提醒爆破兵,狮子便直接奔着前面的爆破兵飞扑而去。爆破兵听到了动静但是都没来得及回头,就被狮子按在了地上,锋利的爪子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另一只爪子踏在他拿着遥控器的右手上,能够听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趴着的爆破兵阿伟开始大口吐着鲜血。
火焰的另一边,影兽们已经赶到了,只等着火焰彻底熄灭就要杀过来。
“阿伟!”莫问冲着阿伟喊了一嗓子,阿伟咳着血没有回应。
莫问盯着狮子,而狮子并没有立刻杀掉阿伟,反而在轻蔑的看着几近绝望的莫问,莫问看了一眼倒下的阿伟,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遥控器,但是狮子仿佛看穿了莫问的心事,就盯着莫问,以一种高傲的目光等着莫问前去送死。
这种目光莫问只在人的身上才会被看到。
“啊……小莫……”阿伟望着莫问,怒吼着喊道:“混蛋!TMD不要小瞧了人类啊!”
莫问听到阿伟还能说话,立刻便扣动扳机将步枪里的子弹全部倾泻到压住阿伟右手的狮子前腿上,子弹打到狮子的腿上就像打到了烂泥里,只从蜂窝似的弹孔里流出一些黑色的液体。
虽然狮子似乎都没有挪动过爪子,但是阿伟似乎找到了哪怕是一丝的机会,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折断的右手按下了爆破的按钮。
随着连续的闷响在通道里响开,通道开始垮塌,火焰那边的影兽们开始向通道里逃跑。莫问没有动,他盯着狮子,看到了狮子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恐,看到向出口跑去的狮子被金属和巨石压住,头一次感受到了做人的快感。
紧接着莫问感觉到自己被乱石砸中,然后四周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问的意识开始清醒,他无从得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周围一片黑暗,可能头盔里的夜视装备已经被砸坏了,也能自己失明了。
他想要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整条左臂都被压住了,他用右手摸了摸,了解到自己是被落下的巨石给压住的,周围除了碎石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莫问想着,队伍应该不会回来的,谁会想到黑暗里还有人能活着呢?
这里虽然黑暗,但是就像自己的卧室一样安全,就像出发前的一个晚上一样安静。
那只狮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眼神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没有意识的怪物的眼神,他们难道像人一样具有情感和智慧吗?
那只狮子第一时间控制了阿伟,不让他按爆破的按钮,难道他们真的是智慧生物?
对了,阿伟,想到这里,虽然莫问觉得阿伟在爆炸前已经大出血,现在不可能还活着,但是他还是忍痛喊了一嗓子,“阿伟!能听到吗?”
回应他的只有黑暗中传来的风的呼啸声。
莫问觉得自己现在幸运的是还活着,不幸的是可能活着更加痛苦。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这里等死。
现在自己被巨石压住,周围可能已经被废墟掩盖了,即便没有这块巨石,也依然无法出去;再退一万步说,即便出去了,面对茫茫的黑暗,单凭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活着走回太明。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死在这里比较好。
莫问抽出了胸口的匕首,然后慢慢将匕首移向了自己的咽喉……
“问儿!活下去!”
一个莫问极为熟悉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响起,莫问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但是那个声音犹在耳边,真实的过分。
“妈,妈,妈……”泪水顺着莫问的眼角汹涌地流下。莫问想起十年前,母亲带着他随部队从故乡迁往太明的路上,遇到影兽突袭,母亲将他护在身下,她自己却被影兽叼去,那时候,母亲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的是不是就是刚才响起的那句话呢?
莫问有些绝望的喊着自己的母亲,但是回应他的依然只有黑暗和风的呼啸。
莫问很久没有哭的如此痛快了,这十年来,自己孤身一人在太明打拼,早就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尽了,谁成想在临死前还能痛快的大哭一场,可惜,这个世界最廉价的水就是泪水。
又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何时,莫问已经松下了手中的匕首,他在黑暗里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过了又一个十年。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用生命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莫问开始试着挪动自己的身体,但是可惜,他的整个左边臂膀已经被巨石稳当地压住了,无论他怎么试图拔出自己的手臂都是徒劳。
莫问感觉到自己的整条左手由于被长时间压住已经开始逐渐失去知觉,于是莫问做了一个决定:断臂求生。
虽然不知道在黑暗里切断自己的手臂自己到底能不能挺得住,但是莫问还是决定试一试,而不是躺在地上等死。
做了很多心理的准备后,莫问用匕首割下了一截衣物,然后将自己的手臂在腋肩处绑紧,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便下刀从腋下开始切割,虽然一开始会有尖锐的疼痛,但是不知是不是手臂快要失去知觉,这种疼痛很快就被适应,从而让莫问觉得不是想象中那么疼。
幸运的是匕首由于保养得很好,切割进行的很顺利,在扭断了自己手臂的骨头之后,莫问切断了肩臂连接处的软组织成功将压住的手臂从自己的身体分离了出去,一股股热血开始从伤口往外流。
莫问从地上坐了起来,颤抖地从随身的医疗包里抽出绷带,包扎了自己的伤口,然后在黑暗里摸到了自己的枪。莫问打开了枪上的照明灯,虽然强光在这片黑暗里依然无法照出很远,但是足够用来查看几米内的东西。莫问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虽然伤口被简单的包扎了,但是血依然浸透了多层绷带向地下不停的滴着。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莫问这样想着。
莫问准备在失血过多之前挖一条出去的路,万一出去之后能够在路上碰到太明的支援呢,万一呢!
就在莫问动手扒拉金属和石头时,莫问感受到一股气流的扰动,这种感觉有些像微风扰动,但是更像是在水里被卷入了旋涡,还没来得及查看是怎么回事,莫问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猛地一拉。
莫问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胸口一热就要有一口血要喷出来,莫问憋住这口血,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脚边重新捡回了自己的装备后,莫问感觉自己已经不在刚才的通道里了,虽然还很懵,但是莫问切实地感受到有风吹在自己的脸上,他开灯转了一圈,然后惊奇地发现在自己的面前,不远处就是那条熟悉的灯火通明的公路,而公路向右的尽头就是太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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