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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解决三四瓶,第二箱啤酒眼看要灭,几人终于微醺。“最近都在临谁的画?”左汉问。
“在看张大千。”曹槟道。
“张大千的看看就好了,格调还是不够高。”左汉道,“不管是青绿山水、荷花,还是后期的泼彩,都过于漂亮了。这样的东西很容易取悦市场,但不够高级。”
连飞舟也道:“是啊,类似的还有吴冠中。他的画也属于有创新,却更多的是迎合市场,太甜。用笔过于简单,没什么厚度。”最会迎合市场的连飞舟竟说出这番话,众人纷纷斥其虚伪的两面派。
“嗯,我最近主要是想让自己放得更开一点。临古人多了,就想研究研究泼墨和泼彩。”曹槟转而问连飞舟,“那你最近临的是谁?”
“我在临弘仁,他也是清四僧里面的一朵奇葩啊。”
“有什么感悟没?”苏涣笑问。
“目前大致有三点是印象最深的。首先,弘仁的画很注重大的轮廓,有平面装饰的感觉,甚至改一改能做冷抽象。这在传统中国画里面是属于意识非常超前的。其次,虽然他构图的块面感很强,但线条不死,很结实,用笔也很果断,这是他最厉害的地方。还有,空间对比强烈。他很注重大而空的山体和细节的对比,用树、碎石的丰富性来衬托大山的空白。”
“你很会学。”苏涣的眼里是惊讶的赞许,也终于明白这人开画室纯粹只为挣钱,实际上并没有放弃对高级艺术的追求。
“那学长最近在研究谁?”崔勇问同是花鸟专业的苏涣。
“我这阵子在临徐渭和陈淳。感觉要画好他们,得有熟练度,行笔要快。”苏涣话锋一转,“我怕飘逸过度,失了厚重,所以前两天又开始临吴昌硕。”
“还是学长取法高。”崔勇有些沮丧,“我最近在临任伯年,但还没找到感觉。”
“没事,临摹本来就需要时间,没人可以一上来就找到感觉的。”苏涣杯子和崔勇的一碰,“有时间,咱们两个学花鸟的可以多交流。”
正聊到兴头上,左汉突然瞧见卢克给他发了条信息:“有空没?”
左汉此时喝酒正酣,回了个“没”。
卢克也许是小学语文阅读理解没学好,继续道:“刚来了个新材料,需要你帮忙。”
“有事留言吧,这会儿忙着拯救人类呢!”回完便关了机。
若在平时,左汉对任何与案子相关的消息都很感兴趣,但此时他喝好了,特别想高谈阔论,甚至吟诗作赋一番。就像野狗原本天天都在想捕猎,可到了某个季节,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发情。
“说到临摹,还是张大千厉害。国家级造假高手。”左汉自说自笑,“要不是看了张大千,我还真不敢相信有人能临一个像一个。诶,你们说,这年头还有这种人吗?而且年纪不大,和咱也差不了几岁那种。”
“你开玩笑吧,美院教授里面都很少有这能力的。”崔勇觉得这个假设完全不成立。
“不好说。美院教授就算临摹前人,也会带上自己的风格,这年头谁还死临啊?你看黄宾虹临古画稿,那才是临古的最高境界。一笔一画照着描,那是初学者干的事儿。”连飞舟抿口酒,“当然了,如果确实能画成一模一样,倒也是真本事。可惜可惜,现在美院学生交的临摹作业,都成手工制作了,哪是在画画啊!”
“左汉,你最近在临谁?”曹槟问。
“呵呵,我哪有时间临摹啊?”
“你晚上有空泡吧泡澡,没时间画画?”
“画画真少了,偶尔看点书,画论什么的,动笔不多。”左汉给每人斟满酒,“你们最近都在读什么书?”
“最近在读《石涛画语录》。”苏涣。
“我在重读谢赫的《古画品录》。”连飞舟。
“郭熙的《林泉高致》,每年刷一遍。”曹槟。
“都很高古啊!”崔勇用牙齿撸下一串鸡皮,“我在看《黄宾虹画语录》。”
“我在看黄公望的《写山水诀》。刚好最近在展他的作品嘛。”左汉。
曹槟恍然大悟道:“难怪那天看展的时候你张口就来,什么‘画亦有风水存焉’,叽里呱啦,原来刚好就在看。我就想呢,记忆力怎么可能这么好。”
“你说现在的人画画,绝大多数都在追求造型,连真正做到书法用笔的都已经不多了,还有谁会把古代艺术哲学融入画里面?”左汉又想起了案子,“画个画,还去考虑阴阳的平衡,屋舍的朝向,气的进出流动,现在真有人会在画画的时候保有这种意识吗?”
“你今天是咋了?”曹槟感觉左汉自打入了警局,就有些神神叨叨的。
左汉并不理会,继续道:“我最近研究古画发现,宋画里边就有不少包含道家哲学的作品,宋徽宗的《瑞鹤图》就是一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是北宋山水第一名作没问题吧?他的位置经营,细细想来也十分吓人。画下方的三块巨石,就是按照青龙、白虎、玄武的方位来布局的。那个玄武之位,石头画得真跟只神龟一样!”
连飞舟回想《溪山行旅图》的样子,觉得有意思,问道:“那你说说,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里面是怎么体现道家哲学的?”
“黄公望本来就曾靠占卜为生,相信画里存在风水一点儿都不奇怪。你看那山的龙脉走势啊,包括山和水的交替组合……哦,还有,他的经典皴法是长披麻皴,笔墨绵绵不尽,深厚滋润,中气旺盛,一看便知是寿者相。”
苏涣学长插话道:“而且不知你们读画仔不仔细,从《剩山图》的郁郁葱葱,到整副长卷最后的萧瑟,黄公望画的仿佛是四季。再加上把人和船只这些点景放在大片的留白中,简直有‘渺沧海之一粟’的空间意识。所以我觉得黄公望把他的宇宙哲学都表达在画里了。”
这番话让左汉一个激灵绷直了身子,他不禁想起了凶手留给他们的诗:
长夏的迷雾填充着宇宙的更迭,
我笨拙的笔墨,无力模仿气运的生灭。
那时候他分析出,这位双手沾满鲜血的“大画师”对时间的意象情有独钟。但其实从这句诗里面,他的空间观念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真是个大哲学家。
露天串吧占据了小金湖岸边一角,有如古画中水涘的一个俏皮苔点。桌外五米处便是小金湖的潋滟波光,幽魅的月色和迷离的街灯全都漾在一片静谧的水纹之上,千光万彩,仿佛雨水将老画家遗弃在荒野的调色板拍打成一张莫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的月光让一切地面的璀璨黯然。无人知道这冷月要听完多少故事,才能把自己的故事说得圆满而明晰。
月移中天,五人都喝得醉意盎然。连飞舟去结账之际,左汉打开手机,看见卢克又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我们收到凶手寄来的一个优盘,里面记录了他和梅莎莎的对话。”
“还有他虐杀梅莎莎的过程。”
“最重要的是,他在视频最后留下两句诗,我截图给你看。”
然后左汉看到了一张视频截图,上面的字幕是:
“鹊华秋色寒林雪,山居早春万壑松。”
左汉浑身毛孔一颤,醉意消去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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