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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汉直到9点上班,才懒洋洋地给手机充电。他这人对手机完全没有依赖,若非因为和世人沟通的客观需要,他可以直接把这玩意扔掉。手机就像段位极高的殖民者,人的时间分明被它霸占并挥霍了大半,它却有本事让人前呼后拥、感恩戴德、日夜挂念,简直连救苦救难的菩萨都未有这等待遇。充电三分钟,“殖民者”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他没精打采一看,发现市局刑侦支队长卢克同志竟屈尊降贵,像追小女生一样连发四问:“最近好吗?”“在干啥呢?”“你在哪里?”“怎么不回我电话?”
左汉一边顺着他的逻辑,想着接下来他可能会问“你到底爱不爱我?”,一边顺着他的提示,去看通话记录。这一看不要紧,好家伙,卢队长居然给他打了18个电话,从昨晚9:30一直坚持到今早5:30。他突然好奇为何卢克至今依然是光棍,难道他追过的人良心都被哈士奇吃了吗?
左汉十分感动,然后扔下手机,按原计划继续摆出紫砂壶泡茶。
纠结半天,还是泡普洱吧。他取出茶饼,掰下一块,闻了闻,心旷神怡。待茶泡好,他一边倒出深红色的茶水,一边慢悠悠拨打卢克的号码。
虽然卢克心里有种半老妃嫔突被皇帝翻牌的激动,但声音里还是透着深重的疲惫。左汉捏着茶杯,感觉自己喝下的不是普洱,而是罪恶。他打断卢克的寒暄道:“卢大队长,有话直说,别跟我客气。”
“我现在碰到个很棘手的案子。调查已经展开,但有些问题,我觉得只有你能帮我。”
“梅莎莎的案子?”
“你怎么知道?”
“这事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我又不是山顶洞人。当红明星换个发型都能上热搜,何况这女人死相如此新立异别出心裁。我们部门俩小姑娘都议论一早上了。”左汉看看周围已经开始努力工作的同事,蹑手蹑脚走出办公室,放低声音继续道,“我还以为你一直忙着接受记者同志们热情洋溢的采访呢。”
“少拿我玩笑了,和你说正事呢。”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这样的案子为啥非得找我?你就一个顶十个,更何况还有丁书俊和张雷他们啊。”
“梅莎莎被害本身并不是什么奇案。但现在公众还不知道,昨天中午我们还在省博地下储藏室门口发现一张用血和头发画出来的《富春山居图》。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幅画就是凶手把梅莎莎当原材料做的。而且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凶手想用这幅画说明什么。我们这边可以解决一些技术层面的问题,但说到画,队里的人连皮毛都不懂。”
“我靠,用血来作画,这回该不是遇到变态杀手了吧!”
“很变态,一般人看不下去。”
“画得如何?”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那我下班了去队里看一下。”
“等你下班,黄花菜都凉了!我马上过去接你。”
“不行不行,这样莫名其妙离开工作岗位,领导不骂死我才怪。我在这儿做人本来就如履薄冰了,你还怂恿我这样放肆。更何况你是警察,光天化日之下我被警察同志带走,这……”
“我就说你是去配合调查。”话说到一半,卢克自己也觉得词儿没用对,“哦,去协助调查。哦,不对,我就说你是我们的顾问!”
“得得得,你还是说我去配合调查吧。”左汉揉了揉鼻子,“我在公司每天低头哈腰,警察同志把我归入犯罪嫌疑人的行列,以后估计再没人敢动我了。”说到这儿,年轻人发出了魔性的笑声。
“那你稍微准备一下,我马上去接你。”
“好,我先把今天的急事处理一下……”话音未落,左汉感到一股寒气朝自己逼来,吓得他连再见都没说,直接掐断电话。
“左汉,上班时间你不好好工作,跑外面讲这么久电话!”刘清德说话的时候,可以感觉他所有的鼻毛都在呼呼飞动,仿佛鼻孔后边有两台大功率电风扇。
“对不起,刘总监,我这就去工作。”左汉深谙“曲则全”的古训,多认一个错,少挨十句骂。
然而这位刘总监却并不乐意把已经滑到舌尖的话再咽回去。
“我对事不对人。”左汉知道,一旦老板说“对事不对人”,说明他马上要开始怼人了。只听刘总监继续道:“你来中艺上班也有两年了,看看你这两年里都做了些什么!一开始见你是W大的,几个领导还高看你一眼。结果呢!你别以为自己名校毕业的就怎么地。现在什么时代了?北大满街走,清华多如狗,海归一无所有,他们哪个文凭不比你好看?你看看你,跟中艺干半天,新画家没签几个,海外客户增长这么慢。你也就是到了国企,如果是我自己开个公司,早让你卷铺盖走人了!”随着音量的提高,刘总监的两粒眼珠子也似乎要瞪成碗口大小,“还特么都说你有能耐。你要真有能耐,就好好做几个大单子证明你自己,要么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刘总监屁股一撅,左汉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适才他站门口开骂之前,特意一勾脚,让办公室门户洞开。而且他吐出的每个字都运足了丹田之气,功力犹如流窜在十里八乡搭台唱戏的黑脸,明摆着要让所有下属听见他的怒吼,让左汉这个学历最高的下不来台。
左汉于是乖巧地配合着他的淫威,将头深深低下,仿佛忏悔自己的没用不仅影响了部门的业绩,还顺便造成了生气的刘总监五脏六腑的损伤和夫妻生活的不和谐,实在罪大恶极。尽管刘总监的唾沫星子早已挂成了尼亚加拉瀑布,但左汉还是要想象自己正享受着热水淋浴,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左汉两年前从W大本科毕业,直接进了这个中国艺术品进出口有限公司工作。这个简称中艺的国企之所以不在首都落户而选择余东,主要是因为余东在国内特殊的文化地位。
由于历史原因,该市连年活跃着众多一流画家,还是国内书画和文房最大集散地之一,艺术品市场成熟。此外更有前覃省美院这样一个堪比中央美院实力的高校,为市场源源不断地提供专家和人才支持。
左汉就读的W大英语专业在国内排名第一,某部委直属,小班授课,精英化教学。毕业时,他本有许多不错的选择。但挑来挑去,只有现在这份工作能把自己的兴趣和专业结合起来。
他老妈是国内著名花鸟画家,良好的家庭艺术熏陶也让他从小痴迷书画。虽然不是艺术专业毕业,但他也算半只脚踏进艺术圈了。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进了自以为很好的单位,却免不了卷入办公室政治。
这位刘总监三本大学毕业,虽然身居中层,但近些年看到进来的下属一个比一个学历高,心里不免恐慌。左汉的出现,让他的焦虑彻底升华。之前左汉工作能力强,刘总监骂他嚣张。后来他工作得过且过,总监大人又骂他没能力。小年轻不禁感叹人不好做。
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夹着尾巴做人。毕竟同样被骂,被人当作威胁,难免阴沟里翻船;让人觉得无能,却成全了领导居高临下的心理诉求。人家嘴上说要炒掉你,心里却需要你。
不知为何,刘清德刚刚还责骂左汉挥霍了工作时间,却要挥霍如此多的时间锻炼自己骂人的口才。左汉虽认为半小时的唾沫淋浴似乎长了些,但他只当领导正在声情并茂地朗诵艾伦·金斯堡的《嚎叫》——并且全文背诵错误。
这时刘清德背后的自动感应玻璃门轻轻滑开,卢克独自走了进来。左汉看到卢克,心里比被骂时还紧张。
刘清德正要换个倒装句型让自己骂得别开生面,却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刚提起的那口气,则如一只被活吞的老鼠,挣扎着卡在他胸口。
刘总监刚转过头去,便听对方自报家门道:“你好,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卢克。”卢克边说边翻开警察证,举在刘清德面前。
如果是一只小警察,刘清德也并不放在眼里。可刘总监何等的眼力见儿,瞅见证上的“支队长”仨字,呦嗬,还是领导。刘清德眼角和唇角的皱纹菊花也似怒放,谄媚得不带半句商量,让人疑心他学过川剧的变脸神技,“警察同志好啊,劳驾造访敝司,不知有何贵干呐?”
“我们接到一桩杀人碎尸案,需要左汉到局里配合调查。您是领导吧?麻烦行个方便。”卢克亲见这位上司如何骂左汉,决计费心吓一吓他。
果不其然,一听左汉与什么杀人碎尸案有关,不久前还盛气凌人的刘清德登时后退半步,脸色犹如刚出锅的绿豆,仿佛下一个要被碎尸的就是自己。
“警察同志,我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左汉拿腔作调。
“跟我回局里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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