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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球正挂在那蓝天之上,没有一朵云彩,于是它便变本加厉的释放那快要把人烤熟的毒辣射线。但是即便如此,老头子也不允许有丝毫的放松,只能顶着炎炎烈日,从满是破洞的烂木头屋里拖着生锈的破农具迈出屋子。
本来头盖着的木板,屋顶,还能稍稍遮着点那毒辣的射线,结果还是不能躲在那下面。
老头子哀叹了一下,无奈的承受着炙烤。植物的毫无生气,铁锈味飘到了他的鼻腔和嗓子里,看着眼前的地面都扭曲了。
真是生不如死啊,老头子叹息。
“老爷子!!!”不远处一声大吼的声音直接撞进老爷子耳朵里,给他吓一激灵儿,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是哪家的官兵,过来讨粮的。
但是等他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惊喜道:“呦!吓我一跳,你说你这怂孩子!瞎喊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说,“我只想想让您知道我来了,唉~”他长出一口气。
紧接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脑袋从栅栏那儿探了出来。
老头子一看那长相精致到仿佛从画中出来的美男子一般的小伙子,留着一头即使匝起来也能到的了腰板的乌黑长发和象征似的深色布衣就认出来了:“阿枫——,你再这么下去迟早吓死人的!”
“那怎么可能呢,”他摊手一笑说,“老爷子你身子骨那么好,不至于。”
老头子也懒得和他拌嘴,劝道:“你说你一个城里人家,没事老来这村儿里干嘛内?……看你那模样,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非得没事穿成那德行混下头来,好好的福不享……”
被叫做阿枫的少年肩头一颤,然后呼出一口气,说:“城里享受啊……实在是无趣至极!”
那老头子听这少年这么说,不禁疑惑的向他问为什么会有这想法。
“比上看着那虚假的舞姬起舞、朦胧的歌姬弹唱,做些毫无意义的事,还是看着这诚实的农民用自己的双手创造金色的麦田更有趣不是吗?”少年如此说道。
老头子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表情,以及铿锵有力的声音,不禁鼻头一酸。
“但是啊,你又没干过这活儿你凭啥敢断定呢?如果没有体验过这生活,你又有啥资格这么说?”老头子调侃般说。
“所以,我会一直努力,去得这资格在这之前——”没想少年却当真了。
正当他说话间,偶然瞟见远处的山头,一片黑压压的阴云正一点点吞噬山峰。他心中顿时划过一丝惊恐,脸色也渐渐黑了下来,为阴影所覆盖。
老头子不解时,少年的脸在一瞬之间又挂上爽朗的微笑,然后说:“对不起老爷子,看来下人们来找我了,我得回去了。”
“是吗,大少爷也是真忙,行了,你快回去吧。”听到少年这么说,老爷子也不好多留。
只是在少年转过身时,那强撑的和善笑脸也无法忍住的变成了落寞的表情。
本来他也是一个有家有妻儿子女的男人,但是就在一次官兵收粮时——他坚决不让拿。
结果你猜那官兵说什么:“快滚开,不然我杀你全家!”
哪有这么霸道的!老头子一着急,上去就想去和那兵拼了。
谁知那官兵哪只说说而已,抽出一柄寒锋利剑,什么也不管了,上去就砍。
结果,为了这老头子一人,他全家都难逃一死。
当时他们那霸道的语气,丑恶的嘴脸,不讲理的态度和自己至亲的鲜血的温度,那仿佛见了鬼的表情……他没有一刻忘记过。
老爷子……只因为自己的冲动,却害死了全家人,而且只有身为所谓罪魁祸首的自己活了下来,想必老爷子十分自责、懊悔,甚至有“如果死的只有我多好”这种想法吧,少年心想。
“对了,老爷子,”少年停了下来,轻声咳嗽两下,不知掩饰些什么,说:“我下次还会来的。”
老头子的眼睛里仿佛放射出了光芒,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停留在脸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先是张嘴,然后忽而紧闭,最后仿佛挣扎着一样说:“行,反正我这遭老头子一个人儿也挺没意思的,偶尔来个人也不错……”
说完,老爷子高举那生锈的锄头浑身久违的充满了力气,好像又有年轻时候的力气了,说白了还因为有个“忘年交”的朋友吧。
不管怎么说,虽然今天同往常一样,但是又在某种意义上是特别的——感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
少年抱着双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向前迈着紧密的步伐,生怕晚了一步,并时不时怪嗔两句:“真是的……偶尔出来玩儿这么一遭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快步移身到那山脚下,正正当当的往那儿一矗,巍然不动。虽年纪尚小,却能散发出无比迫人的气魄。
那欲将压垮山丘、继而化作洪水,推跨贫弱渺小的小村庄的阴云突然停留在山坡上——
远看是一片阴云,而在近处一看,则是那宛若黑铁色巨龙的军队蜿蜒曲折的在土黄的山坡上蠕动。百十有余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汇成了巨龙的低吼,却在看见这少年之后戛然而止。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个个披坚执锐、高大威猛的士兵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猛然跪地,犹如震雷巨响一般使空气躁动 ,人影由近及远如同滔天巨浪般翻搅。
霎时,此地只有少年一人独自站立,众军士齐刷刷地拜道:“参见三皇子殿下!!!!”
“我堂堂三皇子顾凌枫在此只是站着,何时开口说过你们可以向我进拜了?”
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就像将万斤巨石抛在这一众军队身上、把刀口子横在他们脖子上一样寒气逼人,令人心生敬畏。
这时,从那长龙一样的队伍里跳出了一个胆子大的说:“在下罪该万死!”但即刻话锋一转道:“但是三皇子殿下,您没有忘记您的活动是受到严格管控的吧……”那胆大的士兵脸上挂上一丝惊慌。
顾凌枫继续绷住那足以吓死人的表情,那胆大的士兵顿时背后一凉,仿佛被猛虎盯住了。
然而下一刻,他鼓起了双腮,几抹红色从他脸上浮现,他皱起了小眉头,把双臂挥舞起来,像小孩子打闹般撒起娇道:“为什么?!”
虽然盛气临人,但心中仍然只是个14岁的小孩。
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受罚的士兵看到这小少爷撒起娇来,反倒不知所措了……
——
结果,顾凌枫还是老老实实的妥协了。“但是,没有下次——再敢动这么大阵仗,我就不听了哦……”
“是!!!”
说着,顾凌枫迈上山岗,慌得那一众人忙问:“殿下,您又要去哪?!”
顾凌枫停下来回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说:“因为……不是要回去吗?”
“那个不用担心,请殿下上轿子!”说着,那比八个大汉块头还大的轿子已经从人群中凸显出来,光是看上去就无比奢华。
看着那纹路清晰、质地坚硬的紫檀木和镶嵌在上面纯金纹路以及高高昂首的两条金龙,顾凌枫不禁叹了口气。
“我自己走回去!”他轻哼一声,然后扬长而去,走之前留下一句,“你们分队,逐次回去,莫要惊动别人。”
“这……万万不可啊!居然要让三皇子徒步回都,这可是一宗大罪!”还是那胆大的士兵替这百十余人发声哀嚎。
顾凌枫倒竖剑眉,一声质问:“你们的意思可以听从那老头子的命令,却可以不听从我的命令了吗?”
这可吓的那一众大军倒吸一口凉气——皇子的一句话可以要了在场全部人的性命!
“殿下,小的们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啊!”“殿下,我们未曾这么想过啊!”
看着这帮人吓破胆的样子,顾凌枫还是心一软说道:“如果留一两个护卫的话,就能向那老头子交代了吧,那边的——”说着,他指着那敢跟自己“叫嚣”的士兵说:“就你了。”
“咿——!!”那胆大的兵鬼叫了一声,怕不是尿裤子了。
——
转眼间,仿佛能摧毁一切的“阴云”即消散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仍然长跪不起的那一个士兵,浑身颤抖着好像被电了一样。
顾凌枫再看了一眼这个村子,露出俊美的微笑点了点头,兴致盎然说:“走了!”顺便还跳了起来。这时的他才像一个少年。
士兵听到了命令后自然战战兢兢地爬身起立,跟着这不好伺候的皇子。
“你……”
“是!!!”被顾凌枫一叫,他差不点蹦了起来;顾凌枫这时才仔细打量他——看上去不过20的年纪,生的也不高大,他的皮肤偏白,看上去精神气十足,腰间配着一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唐刀,黑漆漆的甲片仿佛反射着光。
“名字叫什么?”顾凌枫用黑中染着红色的瞳孔盯着他问。
“……那个……我是一介杂兵名字不值得三皇子殿下知道。”那青年士兵看了看盖在身上的破烂锁甲,掩饰般冷笑着低下了头。
“一介杂兵又怎么了?”顾凌枫反问了回去。
这时,一阵微风撩起了那士兵杂乱的发丝,使之没法遮挡住视线,知道这时,他才看清了三皇子的表情——他在微笑。
笑的如此明媚爽朗,丝毫没有没有虚假的感觉。
“在我眼里,农民士兵比我们这些王侯将相要高贵的多。”
顾凌枫扶了他的肩膀。
头一次,他被当作人来对待的,那感觉是那么舒服与温暖。忽然,从他的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浸润了全身。
“我……”他还没说出来,眼角却浮肿起来,继而划过一丝暖流,“唉?!”
他不经意间,透彻的泪水划过了他饱经世故的脸庞,仿佛饱含着他过去的种种不幸。随着泪水击打在地上,消散了……
“我叫白建!”
“是吗、是吗。”顾凌枫认同般点了点头说,“名字不错啊。今后也请多关照!”
“今后?!”他惊讶的歪了歪头。
——
且不深究顾凌枫的话,但是白建还是保持着半步距离,跟在他的后边。这时,白建惊讶的说道:“三皇子殿下……走山路是如履平地的吗?”
看着那稳健的步伐,即使走了有些时日仍然毫无改变,顾凌枫甚至连汗都没出几滴。
四周树木茂盛,,不时飘来几缕花香,即使脚踏着坑坑洼洼的地面也仍然让顾凌枫享受其中。
顾凌枫身子一口气,恨不得把这里的空气全部吸进肺里,然后说:“这点程度,没什么。毕竟这个国家就一个城一个村子,往返就几里地,走惯了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大苍月也算是一大强国,虽说文治稍逊,但绝对是普天之下第一大战争强国!”白建稍稍激动了一下。
“事实上是因为此地戾气其中,为恶鬼邪神所用,因而使其加护而已吗?”顾凌枫说道,“而且这个国里,连鬼都过不得几天好日子。”
“说到底,只不过是因为那昏君没有能力治理国家,有被百姓所怨,为这邪秽之物所用,让这早该灭亡的国家苟延残喘下去罢了。”顾凌枫说着,咬了咬手指,就连自己也痛恨自己这血统,仿佛自己一直愧对于这一方黎民百姓。
正说间,一片叶丛忽而晃动几下,因为实在是动静太小,没被这二人注意。
白建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他低下头,仔细一想——我不也是这受苦的黎民百姓之一吗……到头来就是当了个杂兵,也什么都做不到。
忽然“刷啦”一声,一丛林叶竟被一股邪风尽数扯下,窜出一只煤炭般通体全黑的一团影子,定睛一看竟有着人的形状。
随着阴风怒号,那黑团化作一条闪影,直勾勾地向三皇子袭击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反应过来,挥出那柄唐刀,挡在了顾凌枫身前使寒光一闪,刀刃就欲割裂那黑影。
那黑影倒也聪明,滚身一躲便逃开了斩击;谁知白建身手也不赖,双手紧握刀柄一转攻势,向下来了个批打,把那黑影撞了个懵。
但是那黑影也是伶俐,刚一落地就一溜烟窜了出去落荒而逃。
正当白建气的咬牙切齿时,顾凌枫双脚一跺,顿时卷起一阵清风,身影也随之闪得无影无踪。
黑影顿时一惊,犹豫了一下,然后再一转头准备溜走时,却感觉被牢牢抓住了。它不禁浑身一颤。
顾凌枫的手掐在它脖子上,指尖深深陷了进去。“唉?”当阴影消散时,那片人型大的居然只剩下差不多一只大狗的体型,看的顾凌枫几分迷离。
白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说不出话来,更为这皇子的动作和速度感到惊讶。转瞬,它反映了过来,磕头谢罪道:“请原谅在下的无能,明明就这点小事还要劳烦殿下动手,实在是太惭愧了!”
“不,这倒没什么……”顾凌枫呆滞的看着这团小黑东西。这时,这黑团上竟出现了两个拇指大的白色圆点,顾凌枫一见也是被惊的一激灵。
“这个是……是眼睛吗?”
“殿下,请让我为刚才的失态补救……”白建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又一次紧握住刀柄,银白的刀刃闪过一丝血光。
顾凌枫喝住了他,再转头看向那小黑团。“妖鬼吗?”他仔细的玩味起来。
“殿下!那可是妖鬼!是必须斩杀的存在!”白建看到三皇子这副样子,实在是不明白这三皇子是什么兴趣。
白建一眨眼后又被惊呆了——顾凌枫本来是黑中泛红的瞳孔,突然红色的部分开始像水一样流动,填满了整双眼睛,呈一片血红。
“这是……”
“妖眼啦,三皇子天生妖眼想必这苍月国都知道吧。”顾凌枫自嘲般说道。然后换了个话题:“嗯,这妖鬼连一个人都没伤过,还容易操使。”
“这意思是……您要用它来打造妖刀吗?”
“不,那样强制束缚妖鬼的方法,我不想再使了。”
“……”白建不好再言语。
那小黑团蜷缩了半天,眉毛一皱把豆大的白点眼睛快给挤没了,抬头不安的看着顾凌枫,听不懂人语的它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内心被恐慌填满。
“于是,在我想出新的方法之前……”顾凌枫的视线与那双豆大的眼睛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爽朗的笑道,“请多关照喽!”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能感觉到……他没有敌意,小黑团心想着,被放了下来。两条筷子着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重新获得了自由。
顾凌枫伸手,掏进衣襟之中,翻找了一段时间,然后拿出了一个饭团??。
“伸手,”顾凌枫说着,却直接拉起了那对小黑手,把饭团直接放了上去,“记住了,不准伤害人类哟,妖鬼也是可以使用人类的食物的。”
虽然不明白,但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没有生气。它像得到了至宝一样捧着饭团,又担心的瞟了瞟眼前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即使是妖鬼,也是有自己的自由的,要不要跟着我,还是要看这小东西自己决定了。”
白建摇了摇头:妖鬼就是害人的东西,殿下心太软了……
不过,这种话只能想想得了。
“走了,白建。”顾凌枫起身,扭头走了,仍然是那副若有所思的 把双臂环抱在一起、微微曲背的模样。
白建微微叹息着,闭上了眼,心想:无论如何努力,妖鬼始终是妖鬼,无法通人性……
它仍然无法理解那个人说过的话。自打它有意识以来,本能就在告诉它要无尽的伤害人类,自己永远也无法和他们在一起,奈何自己的力量太小,一直都没有胆量去做那些事。
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能伤人的话,自己就要横尸街头,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是却无可奈何,所以,这才第一次……
但是,这第一次失败却仿佛比起成功了感觉更幸福,因为 它看到了希望——可以和人类在一起的苗头!
人类和它能否在一起?它不知道, 但是此时如果自己不踏出一步,这种事就永远不可能!
妖鬼是必须斩灭的东西,没有情感与矜持,只是具行尸走肉 ,白建的这种想法已印刻在脑海深处。但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它坚信着,迈出了一步;白建看着这小小的动作,却仿佛天地都被颠倒一般,使他不禁合不拢嘴。
它抬起头,不再犹豫,一路迈动筷子一样的小腿狂奔起来,一边吃下饭团,一边追逐着那个给自己希望的人。
“哦,你果然追上来了!”顾凌枫邀请妖鬼,但实际上这也是第一次实验,也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为 自己的心意可以传达到妖鬼心中而高兴。他微笑起来,这时,又起了一阵清风。
几丝凉意顺锁甲透入了他的心中,降下了急剧升高的体温,让他冷静了下来。看着那对形同兄弟的背影,他也不禁发问了:难道妖鬼和人类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随后又感叹道:三皇子整个人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可以让自己接触到曾经连幻想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实际上是颠覆了自己的价值观——说不定,如果跟着他,以后可以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和真正意义上和平的生活方式!
白建开始憧憬起来……
顾凌枫转头开始催促着他,他应了一声,马上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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