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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 class="ter h3 ttop">01</h3>仁科千里看着来拿原稿的魁出版社的女人名片,立刻想到:“啊,原来今天是那个日子啊!”同时,她也为这个糟糕的重逢感到失望。
这一天终究会来临的,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她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而且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她也没有感受到自己一直相信绝对会出现的那种类似电流的东西。
她不可置信地又看了对方的脸一眼。那张比以前圆润、健康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不过毫无疑问的,这个女人就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她很惊讶自己竟然没有发觉这一点,同时也因对方的改变而大受冲击。这个女人应该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而且一直活在自己的心里才对,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背叛。眼前的女人一派平凡,就跟在街上的某处和自己错身而过的人一样。变得这么健全的姐姐让仁科千里感到失望,她的心中还涌出了些许憎恨。
读完 href='7749/im'>《没有出口的房间》之后,香川洋子将原稿递了出来,平静地说:“孝臣。”她的声音完全没有一点动摇,让仁科千里更加气恼了。“好久不见了呢,姐姐。我们几年没见了啊?”
孝臣伸出右手,想和姐姐握手。姐姐并没有回应,反而一脸严肃地看着孝臣。
“妈妈是你杀死的吧?”
“真是冷淡啊。连重逢的感动都没有,劈头就要说到这件事吗?姐姐。”
“我无法感动。”
“为什么?”
“从你之前做过的事情来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这是背叛喔!”
“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们是共犯。”他自然地用起了以前使用的语气。
“共犯?我不懂。”
“姐姐应该也是这么希望的。”
“希望什么?妈妈死掉吗?”
“嗯。我们都因为同样的痛苦而喘不过气来,对吧?”
“少说蠢话了。你的意思是我对妈妈也怀有杀意?”
“那时,姐姐不也这么希望吗?最后下手的人是我,是我让姐姐得到解放。你不觉得吗?”
“不是因为你自己想要获得解放吗?我忘不了你在妈妈被杀的时候露出的表情。我从来没有看过你露出那种表情。明明平常都像是戴着面具一样面无表情的,那天却仿佛剥掉了面具、一派轻松自在。那副表情让我不寒而栗。”
“我只是为了拯救自己才那么做的。姐姐你一定也……”
“我从来不觉得妈妈死掉我就会获得解脱。如果她还活着,现在的我一定会更幸福的。”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吧。不可能。孝臣消去了姐姐的话。如果那是真的……他从来不觉得姐姐会这么不了解自己、距离自己这么远。姐姐就像在地球的另一边一样。两个人的境遇应该是相同的。姐姐的脸上挂着那种将自己和社会巧妙融合的人们特有的妥协、厚颜无耻的表情。孝臣觉得自己好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一般,开始焦虑起来。
那个时候,如果自己没杀死妈妈的话……自己会怎么样呢?一定会放弃继续活下去的。
“好了,你到底是怎么杀死妈妈的?告诉我吧。”
孝臣垂下眼睛。他回想起自己想要从所有的束缚中解放、找回真正的自己那一天的事。
没错,就是阿妹死掉的那一天。
一九八四年八月。他去阿妹家的时候,阿妹的妈妈不见了。几天后,阿妹就被某个人杀死了。发现她死掉的时候,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好像自己身体的一半也死了一样。在那一瞬间,孝臣才知道她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在正视阿妹不在人世这个决定性的现实之前,他都没有注意这一点。从幼儿时期开始,孝臣就一直躲在包覆着自己的坚硬外壳下,只有在和阿妹玩的时候,他才会脱离那个壳,展现出非常罕见的真正自我。所以,只有和阿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真的活着。
她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失去了她,跟失去了自己所爱的其他人是完全不一样的;那痛楚就像是自己的心脏被切走了一半一样。他原本想就这么死掉算了,除了死之外,他没有别的道路可走。就在他这么想了之后,他突然思忖道:有没有除此之外的道路呢?
如果选择活下去的话会怎么样呢?不死而继续活下去……为此,他非得脱离现在的硬壳不可。因为阿妹死掉之后,打破硬壳通往外部的唯一通道,那个能透气的洞口被封起来了。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窒息而死。孝臣认为,自己要活下去的话,一定要做两件事情。第一,掀开压着逐渐腐烂的自己的盖子,然后找回原本的自己。接下来,是对杀死阿妹的人复仇。如果是为了复仇这个目的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活下去。那一天的夜里,孝臣将灯油、锯子装进登山背包里面,背着背包再度来到阿妹遇害的那间房子里。房子里包容着阿妹的死,寂静无比。桌上还是一样放着堆积如山的巧克力包装纸。她的尸体横躺在垫被上。和孝臣之前看到的光景比较起来,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她的眼睛睁开,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然后就这么直接僵硬了。
孝臣坐在她的枕畔,静静地为她阖上睁开的双眼。痛苦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的表情转变为安详。然后,孝臣不假思索地紧紧抱住她。他的舌头爬过她的脸颊,来到唇边的时候,他试着和她接吻。他的舌头碰到了她的门牙。用手指撬开她紧闭的牙齿之后,孝臣将自己的舌头伸进她嘴里,他尝到了微微的巧克力味。“阿妹,你好可怜。你一定很想活下去吧。从今天开始,我会变成阿妹继续活下去的。”孝臣心想。
孝臣将阿妹抱了起来,带到浴室去。他脱下她的睡衣,让她呈现全裸状态。他将她的上半身拉进洗涤场,让她的胸部靠近水龙头,然后拿出解剖用的手术刀和刀片,这是他去妈妈研究室同楼层的解剖学教室借来的。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接着将手术刀刺进阿妹的胸部。他转开水龙头,一边将流出来的血液冲掉,一边进行切割。切开皮肤和筋肉之后,肋骨露了出来。
他试着将指头塞进肋骨上下的空隙,并用手背确认着贴着肋骨、位在那里的阿妹心脏的触感,一个富有弹力的东西就在那里。对了,孝臣想要的就是这个。只要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的话,她就能够活过来。自己一定要将这个东西毫发无伤地取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剥开心脏和肋骨黏在一起的部分。接下来,他必须把保护着心脏那碍事的骨头切开才行。孝臣拿起挂在浴室的毛巾。他的右手拿着切断骨头用的大刀片,一边将拿着毛巾的左手压在她的胸口,开始一根一根地切断肋骨。为了不让阿妹的心脏受到伤害,他用毛巾压着切开的肋骨,接续切下去。出乎意料的,这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作业。孝臣做做停停,最后才将全部的肋骨都切断了。他透过覆着的毛巾,将切开的部分强行拉开。胸腔内的脏器好不容易全都露出来了,外露的心脏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膜。
孝臣打算将薄膜切开,不过因为表面滑溜溜的,很难切进去。如果下手的方法不够好的话会伤害到心脏,那就糟了。他将手术刀滑过薄膜好几次,最后才切开了薄膜,浅浅地切进薄膜之后,他将之干净地剥出。刚好和孝臣的拳头一样大的心脏,就在那里。他摘除了连结心脏的大动脉和肺动脉。当胸腔内积满了血液时,他就用水冲掉。他将所有和心脏连结的东西都摘除了。这么一来,阿妹的心脏就脱离身体的束缚,获得自由了。孝臣将自己的目标物拿起来,看着它一会儿。这就是将血液送往阿妹全身的东西,是赐予她生命的根本。
她的灵魂——那个愿意转移到孝臣身上的灵魂,应该还留在这里面。孝臣细心地用水冲洗着那个东西。心脏失去了血色,变成了漂亮的粉红色。他抓着心脏站了起来,离开了浴室。
他从柜子里拿出盘子来。那是用来盛装阿妹每次吃饭檲的白色盘子。把心脏放在上面之后,他将盘子对着窗户。粉红色的心脏沐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没有错,她的灵魂就在这里面,没有升天,一直静静地在里面等待着孝臣的到来。他用脚打开柜子,拿出了厨房用的剪刀,直接将心脏剪成两半。从心脏流出来的血液在盘子中扩散。他用手指沾了血液舔了一下,里面有阿妹灵魂的香味。他继续将心脏切成细丝。他捏了一小搓心脏的碎片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然后吞下去。和阿妹共同的记忆开始在孝臣的脑海中流过,那是他唯一觉得自己闪耀的时期。
两人在阳光下一起玩着扮家家酒的日子。那个时候,两个人真的玩得很入迷,总是一直玩到夕阳西沉。吃完最后一个碎片之后,孝臣觉得自己已经变成阿妹了。
没错,他转生成阿妹了。
他在浴室里用锯子将她的尸体切开,分为头部、四肢、躯干。他将一块一块的肢体放进塑料袋里面,再塞进背包。他从房子后面的贵船神社爬到山上。他单手拿着手电筒,在树林里走了三十分钟。发现了一棵高大的树木之后,他在树根处蹲了下来,一一将用塑料袋包着的阿妹尸体碎块从背包里拿了出来,最后拿出了头部。他用双手拿着头部,细细地看着她的脸。好美,真是太美丽了。只要和她结合,就能到达美丽的顶峰,他的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这样的自信。在月光下,他再度给了阿妹一个分别的吻。他把她的尸体放在土上,浇上灯油,然后用火柴点火。等到尸体完全烧尽之后,他用铲子挖了一个洞,将她埋了进去。回到她家以后,他开始寻找和她有关的文件。他在抽屉里找到了残障手册,她的名字叫做高木明子。抽屉里面还有信纸,于是孝臣便写了一封署名给阿妹妈妈的留书。“妈妈,你好吗?我很好。但是,我在这个家里快要饿死了,所以我要离开这个家了。请别担心。再见。”将巧克力包装纸拨落在地之后,他在桌子正中央放下那封信。将阿妹的残障手册放进口袋里之后,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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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孝臣的重生来说,还有一个碍事的东西——那个封闭自己、让自己腐烂的盖子。不把这个盖子掀开的话,自己无法获得自由、也无法让阿妹的生命继续下去。两个人会一起在盖子下面腐烂的。为了阿妹,他也要破坏这个盖子。孝臣配合着信州的训练营,拟定了杀害妈妈的计划。他骗了预定在训练营开始日要前往北海道的奶奶,将出发日期八月二十一日改成二十日。在奶奶向旅行社预约、付费结束之前,孝臣一直没将学校发的日程表交给奶奶。最后,奶奶便在二十日前往北海道了。放暑假之后,姐姐洋子每天晚上都会去找朋友玩,很晚才回家。姐姐的眼里根本没有孝臣,所以不需要在意她。二十日那天,孝臣吃完奶奶在早上准备的晚餐之后,便将五颗奶奶平常在服用的安眠药压碎,溶解在剩下的味噌汤里面。
八点半左右,妈妈下班回家了。她露出了少见的疲惫表情。“对喔,今天奶奶去北海道了。”妈妈看着放在厨房桌上的马铃薯炖肉和川烫菠菜,仿佛回想起来似的这么喃喃说道。
她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拉开拉环,然后就开始喝了。母亲在回家之后喝啤酒,就是她烦躁的证据。她和那个叫做秋叶安由美的研究生之间的冲突似乎还没解决。孝臣在进出妈妈的研究室时,跟负责清洗使用完实验器具的阿姨成了好朋友,那个阿姨经常会告诉他一些妈妈在大学的人际关系。妈妈好像因为固定基美拉的问题,跟一个老是关在第二实验室里的女医师大吵一架。他曾经碰见那名研究生一次。她不看任何人,感觉起来就像是一直封闭自己,最后陷入病态妄想的人。她拥有一双焦距不定、胆怯的眼睛,这是那种试图避开别人、在精神上纠葛不已之人所特有的。或许自己跟她也差不了多少——这么一想之后,孝臣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就这样一直躲在自己的壳里,是不是就会变成那种不成熟的大人呢?在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一股想要夺回自己命运的情绪。他觉得如果将这名和妈妈对立的女人卷进来,自己就能克服对她的恐惧了。这个想法让孝臣兴奋不已。他在找扮演坏角色的人,于是顺势将这个角色强加给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视野的女人。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把别人当作自己命运的棋子操纵的快感。一个星期之前他来大学的时候,趁着这个女人去吃饭的时间,偷偷跑进第二实验室中确认里面的情形。里面有一个叫做deep freezer的负八十度冷冻库,可以利用这个东西来混淆推测死亡时间。
孝臣瞥了一眼开始喝味噌汤的妈妈,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安眠药的药效应该就会显现出来了。整理完训练营用的行李之后,他在房间里听着皇后合唱团的歌,等待着时间过去。到了十点,他到客厅去,便看到妈妈将手肘撑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到车库,打开了后车厢,然后再度回到客厅,把妈妈抱到车子的后车厢里面。将训练营用的行李放在副驾驶座之后,他坐上驾驶座,调整后照镜和座椅。在空地之类的安全地方,他曾经央求妈妈让自己开车好几次,妈妈也开心地教他。对开车产生兴趣的儿子,看起来应该很像普通的男性吧。孝臣一直都是这样,对自己毫无兴趣的东西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讨妈妈欢心——而这竟然在这一天派上用场了。人生还真是没有没用的东西呢,他的脑海中浮现了这种讽刺的感想。发动车子引擎之后说到这里,镜子就开始痉挛,从沙发上滑下去,趴倒在地上断了气。直到今天,那副模样还是烙印在孝臣的脑海里。全都结束了——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全身无力。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东西把你变成这种怪物的?我们是在同样的家庭长大的,为什么只有你会……”
“想这种事情也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我自己的家庭维持不下去了啊。你就是我心中的小黑点,平常根本不会去注意的小小的黑点,竟然膨胀到这么大,让我在和家人相处时都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好像在某天离开家里之后,就会直接蒸发一样……我很害怕。”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这种影响力?”
“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啊。你对我的人生来说,应该是最有意义的。”
“像我这种人,抛下别管就好了。”
“我也曾经想这么做。可是,你的存在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所以我知道,如果抛下你不管,我自己也会受伤的。我不应该抛弃你,而是要接受你、了解你。”
“我实在是看不出来你是来理解我的,只感觉到你的责难。”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理解呢?我一定会慢慢花时间去理解你的。为什么你会杀死三个人?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因为我选择了要活下去而已啊。在生死的抉择上,我选择了活下去,就只是这样。”
“难道为了这样,那三个人的死就是必然的吗?”
“如果我活下去,妈妈的死就是必然的。至于对另外两个人的复仇,也是我的生存理由——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你这个人,难道只能靠着对人的憎恨活下去吗?没有爱这个选项吗?”
“我爱的人只有阿妹。我们两个人拥有了共同的灵魂,这样就够了。”
“阿妹已经死了啊,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也是跟你毫无关系的人。她的灵魂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就是阿妹,阿妹就是我。”
“确实,你利用了阿妹——也就是高木明子的身份,在户籍数据上你也是个女人。”
“不只是户籍数据,我的体内也寄宿着她的灵魂。”
“那副肉体?那副肉体是用奶奶为你存的钱换来的吧?”
“这是阿妹的。”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在哪里做了变性手术吗?你难道要说自己不记得了?”
多么物质、不愉快的说法啊。孝臣没有回答,他无法发出愤怒的字眼。自己究竟多少年没有这么不安过了呢?那明明是自己最不想去触碰到的部分啊,这个姐姐怎么会这么粗心呢?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当成共犯的人,竟然会这样穿着脏鞋子踩进自己的内心。啊,对了。自己的弱点就在这里啊——孝臣发觉了。所以自己才会很讨厌同样的弱者,就好像妈妈无法接受自己一般,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自己。在探询为什么这个人对某种想法很迟钝,经常可以得到发现那个人本质的钥匙——他曾经在好几本书上读过这个观念。
自己也是这样。令人惊讶的是,“这副身体是人工的产物”这个事实,已经从孝臣的记忆中消失了。时而去医生那里注射荷尔蒙的时候,他也错觉自己只是去打强心剂而已。对自己不想看的东西避而不见之后,对那部分的感觉就会渐渐变得麻痹、迟钝。弱小的人都是这样磨钝感性、拯救自己活下去的。眼前这个直接切进他心中的女人,看起来就像是往年的宿敌。
“这个肉体是从阿妹那里接收的。”孝臣固执地说道。他不想在姐姐面前认输。
“那是你的妄想。不管脑袋里是怎么样,你生下来就长了男性的身体。”
姐姐毫不留情的话让孝臣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没血没泪的女人,她的心简直就像是沙漠一样干枯。他好久没有这么想哭过了。
“别再逼我了。”他在心中说道。
“我不否认阿妹活在你的回忆。但是,你为什么不选择去爱活着的人呢?你完全不懂爱吧?”
“活着的人……”
一张面容突然在他眼前浮现。那个时候,他确实觉得自己看到了纯粹、美丽的东西了。从那个家飞奔而出的少年。看到那张陌生的脸那一瞬间,孝臣的心就乱了,那天晚上他辗转难眠。接下来他简直就变成了那名少年的跟踪狂。只要一休假,他就假装说要回老家,然后偷偷地去跟踪他、拍他的相片。然而,孝臣却把他当成将船出镜子叫出来的工具。他把那个纯粹、美丽的东西弄脏了。所以,他顿悟到自己没有爱他的价值。够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从活人那里得到爱。没错,自己对活着的执着或许本来就是残缺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是阿妹让他活着的。
“已经结束了喔。姐姐,你来得正是时候。对了,姐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的嘛。”
“为了这个目的?什么意思?”
“来拿这份原稿的人是姐姐,原来这件事代表了这个意义啊……原来如此,偶然是不存在的。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其意义。”
“什么意义?”
“写完这份稿子之后,我的人生就结束了喔。”
“这种稿子到底有什么意义?”
“三个人永远被关在 href='7749/im'>《没有出口的房间》里了。我看完沙特的 href='/article/4476.htm'>《密室》之后,受了他的影响。这房间是我能想象出最糟糕的地狱,这三个人是绝对无法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的。”
“真是疯了。那只是在你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的幻想世界而已。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听你亲口说出来而已。”
“全都已经结束了。姐姐只是来这里目送这个结局罢了。”
“不是。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没有出口’的真正意思。”
“别人就是地狱。”
“你真的觉得别人就是地狱吗?让你痛苦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真痛。不过,姐姐果然是和自己连在一起的。从姐姐口中听到这句话并不是偶然,所以,他还能勉强耐着这句话的毒性。
“这我当然知道。觉得别人是地狱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地狱——因为这样就无法脱离别人而获得自由了。到最后,人们反而无法脱离在别人心中找到的自己,也得不到自由。我也是这样,没办法自由地脱离这三个人。直到最后都是这样。”
“直到最后?你不是还有时间吗?接下来再花个几年……”
“别说了。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这种力量吧?”
“那三个人都死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还活着,所以还可以从现在开始改变。我希望你在未来也能得到自由。”
“不,已经太迟了。”
“那你难道要加入这三个人吗?”
“没错。我一定也会走<u></u>进那间房间的。”
多么可笑啊。没有出口的房间难道是为自己而做的吗?姐姐是为了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才到这里来的。孝臣将氰酸钾倒进花草茶里。洋子站起身,大叫着飞扑过来。在她试图伸手打落杯子的时候,孝臣早一步喝干了杯子里面的东西。姐姐洋子的手圈住了自己的脖子,将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中哭泣。温暖的眼泪渗进了自己的胸口。他回想起浩一在自己的胸口流泪时的记忆。
“对啊,这就是人的温度。”就在感觉到这点的瞬间,他眼前的幕落下了。
<strong>本书参考下列书籍:</strong>
1.绢谷政江,《鸡胚有窗法和换植法》,《生体科学》三十七卷四号,“胚工学·发生工学”(一九八六、八)。
2.HuisCos(密室,另名没有出口,参照blog.pix./yeats1103/post/4138007),尚·保罗·沙特(Jean-PaulSartre),一九四四,Gallimard,世界文学大系,第八十八卷《沙特》筑摩书房(一九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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