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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以前,韩木一曾经告诉我一句话。“和理查说话,话未必要直说;理查说的话,未必要多想。虽然你是要去求他帮忙,但也不要过于低声下气,别忘了,你姑且还是皇女。”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理解他说的这句话,是让我放松吗,还是要我对理查摆摆架子?摆架子……用宫廷礼仪吗?可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啊,还是让我学二皇兄那样拿鼻孔看人吗?师傅没教过我怎么摆架子啊,在革命军的时候也没练过。
我们从那辆送水的货车上下来以后,作为我的护卫,卡夫卡理所当然的走在我的前面。冽娅和萨提亚保持着随时可以冲上来保护我的距离,跟在我的身后。韩木一和理查都在我的身边,但和陷入自闭不知怎么开口的我不同,韩木一和理查一见面就相视一笑,仿佛一对久未见面的好友一样攀谈起来,话题从天气到我们脚下的路面无一不谈,愣是把所有我能想到的话题都说了个遍。
韩木一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让我出丑的,你把话题都说没了我怎么办啊。我趁理查扭头的时候冲韩木一使了个颜色,结果他就像没看见一样和理查一起仰头大笑起来。
哀叹着我怎么连句话都不知道怎么提,我把注意力从理查身上挪到了这个庭院。这个庭院像大部分的巴尔克洛威亚贵族庭院一样,地面上种满了当季的鲜草,但就只有这点属于巴尔克洛威亚风格。路的两边种着一种奇妙的植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长长的管道,而且是方的,趴在地面上,树叶也不是绿色的,而是一种很少见的黄色。我记得西德雅哈因为过度开发,已经没有了季节变化才对,而且现在这么温暖,叶子怎么会变黄的?还有那些种在鲜草上的树木,看上去像是随意种上去的,但又一颗接着一颗的连成了排,这样子会好看吗?还有我左边那一大片,看起来像和路边这些是同一种植物,但那边那些显然要比这边的高上很多,那边的看上去比理查还高,而路边这些才到我的大腿。
我放慢了半步,侧着头小声地问我右后方的冽娅,她见没见过这种风格的庭院,冽娅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酸溜溜地回答我说,“我家要是买得起那么大地方就好了”。
我又把头转向另一边,萨提亚直接摇起了头。我只能暂时放弃对这个庭院刨根问底了,暂时。
谁叫我的万事通大人眼里现在只有这个又帅又魁梧的狮族男人呢。这些天韩木一还是第一次在和我一起的时候没有在我身边转而是围在别人身边,还是个男人的身边,本皇女今天可是穿的礼服诶,没穿那个斗篷,结果还不如穿斗篷的时候有魅力吗!算了,本来我这种发育不良的矮个子就没多少魅力。啊……冽娅那对**真好呢,是因为熊族吃的好吗,果然还是吃了到处乱逃没有获取足够营养的亏吗。
难道我此行会失败吗?这种丧气的想法突然从脑海里涌了出来,我旋即握紧了拳头,连思考都没来得及思考,嘴巴就擅自发出了声。
“那什……”
理查和韩木一应声停下了脚步,两个人微微低下头,看向我。
韩木一倒还好,他没有比我高出很多,但理查不一样,他几乎比我高出了半个身子,背对着恒星光使我没办法看清他的脸,他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硬是把我临时想起来的话题给塞回了肚子里。
糟糕,忘了说什么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张着嘴,脑子里飞快的回想起刚刚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试图从中找到一个他们从来没谈到的话题。遗憾的是,这两个人就像在故意针对我一样,几乎所有像日常问候一样的话题都被这两个家伙给说过了,任凭我怎么去思考,也想不起来该怎么搭话。
“怎么了,殿下?”理查关切的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友善的笑意,稍稍缓解了一下我的紧张。
“呃……今天,天……天……”我磕磕巴巴地,放弃治疗一般,把那个万能话题抛了出来。
“天气真不错呢,是,是吧?”
才怪,这里的高度都到高层大气了,都到这个高度了哪还有天气的说法啊!
绝望了,对这个让我想不出好话题的世界绝望了!
“好,三千,等下走得时候给我。”结果,韩木一笑眯眯的抱着手臂,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撵在一起,一副计划通的表情。而理查则和他那副大大咧咧的外表一样,做出了幅度夸张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演出来的动作,沮丧的叹了口气。“没想到真让你说对了,行,愿赌服输,三千,等你从这里离开的时候给你。”
得到理查肯定的回复,韩木一笑得更得意了,他从另一边绕过理查高大的身体,向我挑了挑一侧的眉毛,和第一次杀了羊的小孩子向家长得意洋洋的一边晃羊头一边讨赏的样子一模一样。然而,我这个“家长”却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杀了什么“羊”,自然也不能给他什么赏,只能回以他疑惑地目光。
见到我一副不明状况的表情,理查苦着脸解释道:“我和他打赌,公主殿下会不会用天气真好的法子来向我搭话,赌注是三千——你们两个该不会是耍诈了吧。”
三,三千?!数字之大令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大型种族聚集地总督的气魄吗,一出手就那么多钱……可是看他们两个的表情,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些钱,是我太小家子气了吗……
不对,这两个人今天第一次见面怎么就拿别人打赌了,还是拿本皇女打赌?!万一输了,你韩木一一个地球人哪来的巴尔克洛威亚钱,还不是要本皇女自己掏腰包!
韩木一摊开手,耸了耸肩:“总督阁下不会是相反悔吧?是阁下说不知道公主殿下会怎么搭话,我才说了一句会用天气真好,随后你才说要打赌的,我决定的可只有赌注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看韩木一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八成是诱导了理查的思路。看理查的表情,也八成已经知道了自己被诱导了的事,但既已成事实,他也没办法再反悔,怎么说,他一介总督的身份,为了三千反悔,他又不是我这过惯了穷苦日子的。
“我还不至于为了三千那么点钱反悔,西德雅哈是贸易之星,如果身为总督的我都不能一言九鼎的话,那我还怎么管理西德雅哈。”虽然被先下了一城,但理查的脸上没有看到一分的不满,反倒是发出了十分符合他那颗狮子头的爽朗的大笑,这一笑反倒是显得去断他后路防止他反悔的的韩木一小家子气了。我看到韩木一的嘴角稍稍上扬了一点,显然他很满意理查的这种以退为进的回复。我没来由的感觉,比起我这个盟友,韩木一要更喜欢这个需要他抬起头才能看到脸的狮族人。这让我稍微,很少,非常少的,真的非常少的,有点酸酸的。
我知道我确实还很幼稚,但那只是我没有接受过什么历练,假如给我孟尔德师傅那样的经历,我也能像师傅那样成熟,如果努努力的话,说不定还会超过他,孟尔德师傅小时候可没有我那么高远的目标和那么高的位置……
“既然我们总督阁下钱都出完了,那我们的皇女殿下也就别再做冰山美人了,作为被招待以前的开胃菜,我们来讨论讨论【天气】怎么样?”正当我又要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韩木一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白了我一眼,然后拍了一下手打断了我的思考,把我和理查的注意力都拉回了此行的正题上。
“你不要说的好像我是没人出钱就不会说话的纳尔王妃一样好吧,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话题,谁让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凑到一起把话全说完了。”
听到我从进门到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出来的长句子了,理查再次发出了那样爽朗得仿佛恒星光的大笑声,而韩木一则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干笑了两声盯着我的侧脸看。根据我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如果他挑起眉毛,八成又是我说错了话,可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说的对,是我没能注意到这一点,冷落了皇女殿下,望皇女殿下原谅。”说着,理查向我单膝跪下,向前摊开了双手。这是巴尔克洛威亚人常用的谢罪礼仪之一,而且还是比较隆重的那种,向上摊开的双手代表着自己完全放弃抵抗,任凭对方处置。不过是一点点小事,理查却这样的在意,这让我有些过意不去,我本想就此扶他起来,却临时改了主意,故意冷落了他几秒,然后才慢步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双手,又马上收回了一只,只把一只右手按在他上举摊开的右手上。
我如此纠结反复的原因无他,无非是,理查背对着的韩木一挑起的眉毛始终没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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