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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现在。“真是有意思呐,看不到电池也找不到电线接口,就这么一个罐子是从什么地方获取到的能量做到超光速传送物质的呢?”韩木一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新奇地围着纠缠式跳跃装置转圈。看他那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要是给他把螺丝刀八成能把这宝贝给拆了。
“喂,别玩了,五分钟快到了,再不抓紧时间AI机的攻击就要开始了。”我把他那堆乱七八糟的这弹那弹的放在桌上,把他的手从装置上拉开,催促道。
“话是这么说,可我要的铝块还没到……”他的话音未落,参谋就提着一水桶的铝块跌跌撞撞地撞了进来,进门的时候还差点把桶里的铝块撒出来。还好我手疾眼快冲过去扶了一把,不然光是去抓那些失重下的小铝块的时间就足够后勤舰上的人死上两圈了。
见到自己所需的东西都已经齐全了,韩木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装置。他那巴不得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真是看的人又气又着急。
我也很舍不得啊!但我要是有别的办法能救后勤舰上的补给,谁会舍得毁了这么宝贵的装置啊!这可是曾经庇护巴尔克洛威亚帝国的神语者大人留下来的财产,用一个少一个的话!
而且这会毁了它的计划不就是你提的吗!
你要是心疼一开始就别想这种计划啊!
我突然感觉到有点头晕,好在距离桌边不远,马上就稳住了身体。
我越来越怀疑,我这“舍弃纠缠式跳跃装置”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了。
韩木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地吐了出来。我发现他这个人真的是好喜欢深呼吸啊,深呼吸对他们地球人这么重要吗?是祈祷的一种方式,还是说他们不深呼吸就会喘不上气?
这太空服好紧啊,和地球的太空服完全不一样。韩木一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开了纠缠式跳跃装置的盖子,从装置旁边那堆圆筒里拿起了闪光震撼弹。
“保险起见,我再问一次吧。”韩木一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问道,“刚刚传送过去的消息,后勤舰上的指挥官已经确切的履行了吧。”
“虽然还没能收到电波回复,不过后勤舰长卡夫卡应该会执行的吧。就是因为卡夫卡面对心有疑惑的命令也会忠实的执行,孟尔德师傅才会把重要的后勤舰交给他。”我一边回答他,一边催促他赶快把东西放进去。
韩木一沉吟了几秒钟,然后仿佛确定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拉开了闪光震撼弹的拉栓,在它打出刺眼又刺耳的声光以前,按下了传送按钮。
……
……
……
……
什么也没发生。
这是当然的,当然不可能发生什么事,会发生什么才是见鬼了。现在,那颗闪光震撼弹已经被纠缠式跳跃装置用无从得知的方法从星母上传送到了视线之外,即使是光也要花上好几分钟才能走完的远方。
即使想要从星母上确认那一瞬即逝的强光,也需要四五分钟以后才能看到,这还是假设那闪光强到足够穿过如此遥远的距离还能被肉眼捕捉到。
连光都无法瞬间到达,这是何等遥远的距离……然而这就是我等的战场。科技与文明发展到如此境地,足以登上星空的巴尔克洛威亚人,在太空中的战斗竟像初生智慧的原始种族一样靠像蜗牛一样滑稽的速度争个你死我活。不,不对,并不是我们走的太慢,只是这片太空实在是太大,太宽广了。
而巴尔克洛威亚帝国境内的两万光年,若是不借助星门,需要以光速持之以恒的走上几十代人才能绕上一圈。
而在这片巨大的“星空”下,又有多少可怜的种族在苦受狼族的压迫呢?
“……接下来是***。”韩木一打开纠缠式跳跃装置的盖子时,看到空无一物的装置内部时惊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手里的工作。他从桌子上抓起一颗***,一只手扶着纠缠式跳跃装置的盖子,一只手抓着***用牙齿拉掉拉环,然后趁烟雾还没被释放出来以前丢进了装置里面盖上盖子,按下了传送按钮。纠缠式跳跃装置传送所需的时间,是从使用者按下传送按钮后的【瞬间】,并不是指它所用的时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而是真真正正的【瞬间】,就像是播放过程中按下暂停后的磁带机会在按下【播放】之后在暂停时的时间点上丝毫不差地继续播放一样。只要按下了传送按钮,马上打开盖子放进去下一个物品再按一下按钮,就可以进行下一次传送,和需要花上十五天等待下一次开启的星门不同,是非常便利的装置。
但韩木一还是用手捂着盖子等了一会以后才把盖子打开,用同样的方法拉开了***的拉环然而丢了进去。
韩木一的动作随着一次次的重复变得熟练起来,而我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并不是不想去帮忙,而是我不能。从我的这个角度去看,能看到韩木一在每次丢进一样东西以后那两片薄薄的嘴唇都在微微的开合。虽然我听不懂,但这并不是自言自语,恐怕是在计数。换言之,他已经计算过一颗任由喷出烟雾时***所受的反作用力的方向以及需要多久才能蔓延出他想要的范围了。
如果我贸然上去帮忙,很可能会打乱他的思绪,造成难以弥补的后果,最差的情况,可能会导致这场作战失败。
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虽然被称作“叛逆的公主”“革命的女神”,但说到底,我只是个单纯的象征罢了。半路出家的军事指挥能力,连文职士兵都比我强上不少的军事素养,甚至连面对困境时冷静的思考都做不到,就只是会一昧地依赖师傅……
就在我暗自反省的时候,韩木一突然开口叫了我的名字——应该说是他给我起的名字。
“米娅,你在消沉什么呢,帮我把EMP递过来。”韩木一一只手扶着纠缠式跳跃装置的盖子,另一只手向我伸过来,示意我把桌子上的东西递给他。
姨爱母皮?看着我听不懂一样歪着的头,韩木一正欲说些什么,参谋抢先从桌上捧起了唯一一个不是圆筒而是圆盘一样的玩意儿递给了韩木一。
“是这个吧?”“嗯,没错。”韩木一先是在参谋的手上按了一下圆盘上的一个凸起,马上,圆盘的边缘便亮起了一圈从浅绿色到深红色的亮光,像是倒计时一样一闪一闪的。韩木一看到那圈亮光连忙把圆盘从参谋的手上接了过来,然后竖着放进了装置里,有些慌张地盖上了盖子,按下传送按钮。
韩木一长叹了一口气,道:“好险啊,忘记延长爆炸时间了,差点就炸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参谋噎了一声。
“那个,如果炸了会怎么样?”我忍不住举起手,问道。
“在外面的话不清楚,但在内部的话,这架星母大概会像你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拿来吓人的那个直升机一样唰地一下掉下去吧。”
““这么重要的事别忘记啊!!””
在和参谋异口同声的喊出这句话以后,韩木一同时受到我和参谋呼过去的一巴掌。
吐槽打人要好好的拿纸扇啊。韩木一这样哽咽着嘟囔,还假惺惺的抹了抹眼角。
好,zhǐ shàn是吧,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就拿那个好好地打死你!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步骤了——把铝块和他的高爆**放在一起,用微型粒子加速终端加热后传送过去,依靠铝水的热量引爆**使铝水飞溅,再在近乎绝对零度的宇宙环境内迅速冷却成能够干扰电波探测装置的尺寸。不仅计划内容看上去可笑,实际上实行起来也困难无比。在把铝块和高爆**放进装置后盖上盖子前,还要用微型粒子加速终端向里面射击,射击以后趁铝水还没能把**加热到爆炸以前马上盖上盖子传送,只有这样才能把开始呈现出液态的铝水传送过去。由于步骤顺序的问题,不可能由后勤舰上的人来完成,所以必须由我们来做完这一步。
韩木一往装置里依次倒入了铝块,**,铝块后,然后咽了一口唾沫。
我和参谋也忍不住做了同样的动作。
微型粒子加速终端的杀敌方法是使用高能重粒子撞击目标上的粒子,使粒子在相互作用下受到激发而自发运动起来,毕竟【热】的实质就是分子因能量而运动扩大间距,微型粒子加速终端正是参考这一思路而设计出来的,所以才会是一击必杀无法防御的武器,因为装甲、战舰、战斗机之类的设计的再巧妙,也还是由基本粒子组成的。只要是基本粒子组成的,就没办法防御微型粒子加速终端。
一击必杀。但是能量的传递却需要时间,毕竟要一个一个粒子地去传递能量。所以在用微型粒子加速终端射击以后,才会存在短暂的时间来让我们盖上盖子并且按下传送按钮。
关键在于,这个时间有多长。一秒?两秒?或者说半秒不到?
如果太早的话,铝块可能会来不及彻底融化就引爆了**,从而使铝的薄片无法达到预期的尺寸导致干扰能力大幅下降;但太晚的话,铝水提早引爆了**,那在现场的我们三个就毫无疑问会被炸死。就算不会被炸死,也会被飞溅的铝水烫成濒死。这也正是偌大的一间房间却只有我们三个的理由。
韩木一此时也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表情凝重的现在纠缠式跳跃装置旁边,手分别放在盖子和传送按钮上。
而我则双手端着微型粒子加速终端,对准了装置内银白色的金属。充其量不到一米的距离,根本用不着瞄准就能打中里面的铝块。可我的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怎么也按不下去发射按钮。
我在害怕。
这个距离,一旦有意外发生,就算是跑也跑不了几步就会被炸死。
嘴巴好干,感觉舌头下面的唾液腺被抽走一样,干得难以吞咽。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刚好可以喷射出能够包覆出后勤舰的烟雾吧……但那还不够,光是烟雾和姨爱姆皮还不足以让AI机犹豫到无法瞄准的程度,还需要再加上这一手。
但我的手指却仿佛吓破了胆一样,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忍不住看向韩木一,他比我要更加靠近纠缠式跳跃装置。为了能让双手几乎在同时盖上盖子按下传送按钮,他完全是抱在了装置上面。这样的姿势,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他是绝对绝对无法幸存的,连转身都来不及就会被炸飞。
韩木一向我投来“可以了”的目光,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让我射击了。但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我的手指还在不停的颤抖,颤抖到快要拿不住微型粒子加速终端了!
加、加油,米哈玛密德西瓦纳尔逊克赫兀娅,你可以做到的,不过只是按一下发射键而已,就像你平时练习的时候一样。
被埋在地底的时瞄准韩木一嗯那一下不是打的很漂亮吗?现在比那时候更近,连瞄准都不需要。加油,你可以的。
然而越是给自己打气,我的手就越是颤抖。终于,我闭着眼睛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按下了发射键。
——却并没有传来盖上盖子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融化了的声音。
我竖起耳朵仔细的去听,发现那个声音并不是从面前的装置里传来,而是从韩木一的身后传过来的。
我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到装置内变得炽红的铝水。我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张金属制的桌子正在融化。一条因热量而扭曲的空气从韩木一的头顶处不足一厘米的地方缓缓的消散。
手中的微型粒子加速终端随着我的叫声应声而落。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我果然还是怕死。
一想起死,莉娜塔自尽的样子就从记忆深处浮现上来。鲜艳到刺目的血,锋利得仿佛能切开视线的餐刀,闪烁着水光的鞋子……
突然,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是韩木一。
“做得很好了,米娅。”韩木一一边捡起微型粒子加速终端,一边将它塞进我的手中,引导着我的手指扣在发射键上,“你已经发射过一次了,现在只需要重新再来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时间还充裕得很。”
“你并不弱小,米娅,你只是缺少了勇气。这是肯定的事。一直以来,孟尔德总参恐怕总是在避免让你接受现实的历练吧,像是在保护幼崽一样顽固的不让你单独面对你的现实。他做的没有错,只是他太老了,老得总觉得你还只是当年的追随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一样。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成长到足以接受现实的洗礼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在他的引导下重新握住了微型粒子加速终端。他并不宽广却十分温暖的双手隔着绷带温柔的握住我的手掌,温暖了我因恐惧而僵硬的指尖。
他的头就在我的头顶不到半指高的地方,他的重复了五次的深呼吸让我耳朵痒痒的,热热的。我的心跳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不再慌乱,而是平稳的快速跳动着。
“还记得刚刚孟尔德总参谋让你自己做决定的事吗?看你的反应,恐怕那是孟尔德阁下第一次让你自己做军事上的决定吧。你选择了舍弃纠缠式跳跃装置保护后勤舰上的补给和人员,看得出来他很满意你的答案,不然他就不会故意那样说了。”
“哼,还不算笨得无可救药。”韩木一故意夸张地学孟尔德师傅说话的样子,弄得我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一向敬重孟尔德师傅的参谋也有些忍俊不禁。
真是不可思议。只是听这个地球人说了几句话而已,那份胆怯就好像是太阳下的冰雪一样彻底地融化了。现在的我,即使没了他的帮助,这双手也不会再颤抖了吧。
“现在,勇敢的小母狼即将迈出自己的第一步,不是由老狼用鼻吻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帮着你,而是真正的由她自己迈出的一步。”韩木一的手悄悄地放开,整个人向一旁走开,微笑着问道,“现在还需要我帮你扶着吗,勇敢的女士?”
我交替在宇航服上抹了一下手掌心的冷汗,倔强的反问道:“你觉得本女神看上去需要你这外星人的帮助吗?”
好吧好吧。韩木一举起双手摆出一副他们文明表示投降的动作,重新回到了装置旁边,和之前一样抱住了装置。
这个地球人,不仅敢于只身一人来到一个能够毫无愧疚的将他视做菜肴的遥远文明来,就是面对无止尽的拷问、随时可能会出现意外而死的危险,竟然还有勇气把自己的勇气分给其他人。这家伙难道是勇气做成的吗,怎么一副好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样子。
我突然对这个公狼的过去,还有他的文明产生了好奇心。他出生在什么地方,家里有没有姐妹兄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他今年多少岁了……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他。
但现在不是那个时候。
我按下了发射键。
从微型粒子加速终端中被反复加速赋予能量的重粒子从发射**出,然后撞击在铝块上,被撞击的那颗小铝块迅速的变红变亮,然后紧接着附近的小铝块也同样的变热变亮,然后像连锁反应一样更周围的铝块也开始了这一过程。时间在此刻仿佛静止了一样,我能够精准的看到每一个铝块融化成铝水摸过程。
然后韩木一盖上了纠缠式跳跃装置的盖子。
按下了传送按钮。
屋内的高温源瞬间从两个变成了一个,尽管眼前的装置因为高热已经开始变形冒出黑烟,但其中的高温源已经被传送到了目视不到的远方。它会在**引爆以后飞溅分散了烟雾中,变成恰好的尺寸,然后在太空中冷却,成为后勤舰拖延时间嗯最后一步。
然后我们的援军会在AI机无法瞄准的这段时间内赶到现场,歼灭它们。
难以置信。明明只是按下发射键这么简单的动作,刚刚竟然会难到我的手指完全动不了。
“……尽管你让总司令鼓起了勇气,但你总参谋说话的事我还是会汇报给孟尔德总参谋的。”此时,沉默了良久的参谋说出了要告状的话。
“随你便吧,在那之前……”韩木一的身形突然摇晃起来,然后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我和参谋同时扶住了他,把他慢慢地放倒在地上。
“我可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韩木一就在我的怀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旋即睡死了过去,不一会就发出了平稳的鼾声。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看着他这幅和刚刚完全不同的样子,我和参谋不约而同的从抿嘴偷笑变成了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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