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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脑空间里。顾英俊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穿的依旧是那套“夏日时装”：背心拖鞋加大裤衩子。
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用惺忪的睡眼看着面前那个黑影，语气很是不满：“我说大哥，有什么事明天再聊不行吗？干嘛非得这时候把我叫来？人家也是要休息的啊。”
“对不起，我也不想在这时候打扰你，但是今天那件事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至于我不得不这么做。”
主人道歉道。
“那件事？哪件事？”
“这次谈话很长，且涉及到多方面的问题，我们还是坐下来慢谈吧。”
主人轻轻打了个响指，两人便瞬间置身于一间日本茶室里。茶室墙的四角各挂两盏古风长宫灯，将整间屋子照得温馨而明亮；房间的颜色也是那种古朴淡雅的墨绿色，与“茶室”这个名字非常相符合；茶室里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张日式长矮桌和两张榻榻米；桌上还放着一把紫砂茶壶和两个无把手的漆器茶杯，茶壶壶嘴冒着热气，一股怡人的茶香正不停地从壶嘴里飘出来。像这种安静而又清幽的茶室用来待客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顾英俊还注意到：主人今天没有穿他那身破破烂烂的黑色制服，而是换了一身休闲居家的大和襟衫，整个人看起来既悠闲又洒脱，颇有点日式帅哥的清新气质。
果然啊，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简直就是人形衣架。
两人面对面坐在榻榻米上，顾英俊依旧盘腿，主人则是标准日式跪姿。
主人轻轻把手向下一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茶壶便应势而起，自动飘到两人跟前。它先是给顾英俊倒一杯茶，再是给主人倒一杯茶。主客次序分明，主人的礼貌程度可见一斑。
有茶有礼，这下顾英俊想不答应都难了。
“哇，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没什么，只是最基本的空间操纵能力罢了。只要是我能操控的脑空间，我都可以在这里随意变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要不然一个人在这黑洞洞的地方待久了，不弄点东西玩儿的话就会闷坏的。”
“这么晚了把我叫来，你是遇上了什么非常紧急的大事吗？”
“对，而且这件事情很麻烦的。”
“那你快点说吧，我还要去睡觉呢，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拜托大哥，我们两个都是人格，是不需要休息的好不好？”
“那可不行，我跟你可不一样，人格也是有人格自己的作息时间的。”
“哇……连人格都这么懒……你这人可真是懒到骨子里了呀……”
“闲话少说，赶紧进入正题吧！”
“你还记得晚餐时顾未名问的那个问题吗？”
“记得啊，他好像是问我我们以前是不是住在城外的。”
“对，就是那个问题。”
“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吗？”
“这和他的从前有关。因为保密需要，所以我不能全部告诉你，但我可以透露一点信息给你：他以前是很喜欢做饭的，因此下厨就是他的业余爱好之一。
因此，他在给你们做饭的时候就已经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来了，但因为失忆的太厉害，再加上一些心理因素，使他不敢对其进行确认。于是他便用问问题这个办法对你进行旁侧敲击，试图从你口中得到他的记忆信息。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其实他问的是‘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哦，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吗？那小子其实早就对他的身份心存怀疑了，只是不敢直说而已。”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完全肯定。他现在对于自己的过去只有少的可怜的模糊的记忆，但绝对不可能就因为一次做饭而全想起来。”
“那你该怎么办？”
“身为一个被封印的人格，我虽束手无策，但你可以为他做点什么。比方说，以后再碰到此类问题，你就想方设法地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给他任何回答，这样做对你我而言都是最好的。”
“为什么？你不是很渴望回到他的体内吗？干嘛又要逃避问题？”
“不得不说，你对于‘回来’这个词语的定义并不是非常正确。你所谓的‘回来’就是使用一切办法、不择手段和不考虑后果地让这个人想起我来，这样做是很危险的。
就拿今天的晚餐事件为例吧，若你根据自己仅有的线索回答他‘你以前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是那种能横扫千军的大佬’，虽然这是实话，但你是否想过这样草率而鲁莽的回答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可能会因为这句话而想起以前那些血腥可怕的记忆，并会因为这些记忆否认自己，甚至迷失自己。
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他在没遇见你们的这些年里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但我是，我知道他以前过得是有多么的苦不堪言、生不如死。我之所以会被忘却，不仅是因为他遭遇了一次事故，更是因为他对于过去的怨恨和排斥。所以，如果你真的是为他好的话，那就什么都别说，沉默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那你该怎么回来呢？”
“我必须通过媒介帮助才能回来。比如说今天的晚饭，但是这个媒介实在是太弱了，就像是最差的导体那样，随便几句话就能把它击得粉碎，所以我得另找个足够强的才行。”
“足够强的媒介？你能为我提供一些关于这个媒介的线索吗？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都说了人为因素是不行的，得靠等才行。我哪知道你会找个什么样的媒介啊？扫帚？拖把？还是马桶刷子？万一把事情搞砸了，让他觉得反感的话，那我们都得完犊子。”
“呃……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让他感到不满的话会怎么样？你好像很怕他受伤呐……”
“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受到什么伤害的话有一定可能会开启‘药丸模式’，到那时候我们可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什么是‘药丸模式’？”
“我靠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啊？……咳，好吧，那我就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药丸模式’吧。其它跟心理活动有关，指的是人在受到极大的精神刺激后所表现出来的攻击性行为。
那为什么要把这种现象称为‘药丸模式’呢？这是因为某些科学家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战斗力会大幅提升，所以他们建议国家给士兵服用一种刺激神经的药，士兵吃下药后会因为情绪激动而使战斗力大幅提升，打胜仗的次数相对而言也就要多一些。
但这种做法有个致命缺陷：服药者常常由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而使队友也跟着受到伤害，就像我们生病吃药一样，药物会杀死体内的病毒，但也会把白细胞杀死，到头来，虽然敌人被消灭了，但是友军也会损失一半，其中大多数都是被自己人给杀的。
敌我不分，大开杀界，这就叫‘药丸模式’。而且这种药的副作用非常大，服用者基本都会留下后遗症，一般是记忆混乱和精神问题这两大心理疾病，我觉得他的失忆跟这药也脱不了关系。”
“这么厉害？难道就没有解药吗？”
“解药倒是有，但它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几百万比特一颗，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所以得这病的人几乎都没法治，退役后就只能在家养伤，尽量靠自己让病情稳定下来。”
“那有钱人总买得起吧？”
“这不废话吗？你见过哪个有钱人把自家孩子送去当兵的？不过也不能排除某些情况特殊的。
比如说，一个孩子因为家境贫困上了战场，等他回来后，家里由于靠他当兵时的补助金做生意而变得富裕了，这时候他的家人就有资金给他买药了，那他的病也就会好起来。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这个孩子退役后回乡，发现一切依旧跟以前一样呢？那他的病自然而然也是治不好的了。所以到头来还是钱的问题。”
“那这孩子真是可怜透顶了。”
“是的，而顾未名以前也许是因为工作原因，吃过这种药，到现在体内还有药物残留。我之所以怕他痛苦，就是因为担心他会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会引发‘药丸模式’，对你们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但对于这种药，我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因为某些原因，其实他以前的战斗力是非常强的，根本就不需要吃药，吃药反而还会对他产生伤害，可他的主人依旧做了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在被封印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在琢磨这个问题：这家伙是不是个脑残？多亏了他，搞得我到现在都出不来。”
“这药吃了多久了？”
“就是前几天吃的，吃下去后立马就发作了，见一个杀一个，只要是活的抓住就砍，杀一堆人，就因为这个，他被组织给扔垃圾堆了。”
“这不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嘛，这么不划算，难道就不能讲和吗？”
“这就和当今的能源问题有关了……算了，我不讲了，看你那样，我讲了你也未必听得懂……”
主人话没说完，突然——
“嘭”！
一声巨响从耳边传来，紧跟着，整个脑空间都开始震动起来，震动程度大得将桌子都给掀翻了。紫砂壶掉到地上，摔碎了，两只漆杯在地板上乱滚，杯里的茶水泼溅得到处都是。
“发生什么事了？地震了吗？”
“脑空间是不可能发生地震的！这应该是外面出了什么大动静！”
“那完了！孩子还在家里呢！我得赶紧回去了！再见！”
顾英俊一个闪现没了踪影。
车库里。
床上的顾英俊一跃而起，他刚准备卷起闸门出去，动作做到一半却又退了回来：差点忘了自己只是在刚才的脑空间里穿了衣服，现实中的他却只着一条内裤了……
就穿这么点出去，要是让小梦看见了影响多不好啊！她肯定会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个邋遢爸爸的！不行！我要给小梦留个好印象！我要打扮一番才能出去！（喂你儿子都快要死了耶）
顾英俊自信满满地将手伸向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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