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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林峰，你的意思是这十三个人都是你杀的？”罗星柔生气地问道。听说局里有一个大案子，她放弃了每年仅有的五天休假，专门从一千里外的度假屋搭乘飞机飞回来，办这个十三条人命的特大要案。她回来得到的消息却是经过同事们查证这十三人均死于意外，根本不是所谓的被人谋害。郜林峰称这十三人确实是死于十二场意外，不过这十二起意外的创造者正是自己。罗星柔压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胡子拉碴的，瘦削的中老年人，一身淡蓝色中山装，一条藏青色厚牛仔裤，高耸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高级金丝眼镜，眼神里的目光似有似无，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会是十二起意外的创造者。“这位警官，我希望你们不要是来一个人就问一次，你们警察的办事特点就是一直在重复问题么？”面对罗星柔的愤怒，郜林峰连头都没有抬，他其实已经不惊讶罗星柔的愤怒了，算上罗星柔这已经是他来到这家公安局第五次被询问了同样的问题，接下来罗星柔要问的问题他也猜到了。
罗星柔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完全在郜林峰的意料之中，当然不是因为郜林峰聪明，而是这个问题他同样是回答了四五遍。
“这位警官，我想知道你上面还有多少人，我不喜欢重复回答问题，不过看在你漂亮的容颜，我可以告诉你，杀人很好玩，杀人的感觉很不错。”郜林峰得意地说道。
好玩，罗星柔要被气炸了。“你的一句好玩，就是我的休假的结束，啊，谁能还我的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罗星柔没有问他怎么杀的人，相对于郜林峰的杀人方式，她更想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已经半只脚踏入棺材板的男人到底有什么理由要杀这么多的年轻人。经过调查，这些年轻人职业不同，出生地不同，死亡年龄不同，死亡时间不同，死亡方式不同，生前评价不同，完全没有任何头绪。郜林峰给的答案只有两个字：“好玩。”她决定开会讨论一下，面对这个郜林峰她完全不知所措，这在当环城市局重案组刑警队大队长以来还是首次，当个人力量受阻的时候，罗星柔喜欢相信大家的力量。
秋风瑟瑟，金黄色的梧桐叶落了一层又一层，这正是一年中最为美好的季节，收获的季节。天尚未擦黑，夕阳的最后一抹红霞散落在环城市公安局的各个角落里。环城市公安局中心会议室上到局长毛菱，大队长罗星柔，副队长胡涛，重案组的各路干警，整齐地坐在椭圆形办公桌前，负责介绍案情的是曾玲，这个姑娘有着深不见底的背景，但为人谦逊柔和，深得大家喜欢，根据郜林峰的描述，曾玲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案情的经过，七年十二起意外，十三个人丧命。案情介绍完毕后，毛菱率先说道：“同志们，如果郜林峰真是十二场意外的制造者，那么他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杀人狂魔，他精通物理，化学，生物医学知识，反侦察能力很强。这里面死亡的有一对是我认识的，确切的说是俩人，就在去年发生在陵江的左岸边，其中男受害人马建成还是我省公安厅厅长马铭的儿子，女受害人陈小兰也是著名企业家陈坤鹏的女儿，案件发生后可谓是惊动一方，新闻你们都应该看过吧，两个人被来自于上方天桥上的立柱掉下来砸死了。我已经是干了二十年的老警察了，看到当时的场景也是差点就吐了，两个人面目全非，白花花的**子和红玉玉的鲜血流了整整一车，还是通过车牌和基因鉴定才知道就是他们两人的。胡队长应该有印象吧，当时罗队长还没有来，我还是你们队长的时候。我们通过排查两人的生活关系，案发地点，发现两人系意外死亡。现在冒出一个人说人是他杀的，牵扯的人太广了，我希望重案组的同志们在下结论的时候一定要慎重。”重案组新来的小组员刘瑞惊讶地说道：“这个我知道，***的大帅哥和富二代的绝色美女双双毙命于陵江岸边，网络上流传极光，影响极大，幸亏是公安局快速定案，说是意外，故事才没有继续发酵开来。说起来这还是毛菱局长你的功劳啊。”罗星柔看到毛局长瞪了一眼小姑娘，连忙说道：“毛局长，我听说你当时是参与这个案子领导的，您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么？”毛菱说道：“当时是有群众开车路过时的看到发生了车祸，报警。我们赶到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死亡，法拉利的零件散落一地，只有车牌可以辨认，通过查找车牌知道是马建成的车，最后通过基因测定才知道是马建成本人和陈小兰。你们知道事情涉及到省城高官和我市著名企业家，案子并没有大肆宣扬，紧锣密鼓的秘密调查其实一刻也没有停止。当时也有案情总结的时候也有民警认为不是意外。原因有几点：1.当时的石柱子是新放上去的，不可能会跌落下去。2.太巧了，不偏不倚，一个柱子砸了一个人，结果这理由也被用来推翻了，这需要什么样的知识才可以设计这样一个机关，刚刚好落下，除非他想杀谁都可以，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后来两组人争来争去，都找不到直接的证据，由于影响过大，不得已宣布两人系石柱意外坠落致死。”毛菱拿起茶杯准备喝一口碧螺春泡的清茶，再讲下去，罗星柔恰到好处地说道：“一般随意杀人的多是心理变态者，这样的人杀完人以后依然会在附近转悠，来欣赏自己的杰作。这种线索有没有追查？”毛菱自然潇洒地端起茶杯，迅速抿了一口清香扑鼻的清茶，然后吞下茶说道：“说的没错，我们派了公安干警在案发地点附近蹲点半月，一个鬼影子也没有，而且我们走访附近的居民和还有附近的清洁员一点异样也没有，而且事发地点是有监控的，我们看到的就是恰到时机的石柱落下，恰到好处的车赶来。最后我们不得不做出意外死亡的情况。但是这个案件中其实是有一个疑点的，就是有人匿名帮马建成买了意外险，受益人马建成的女儿。数额巨大，够马建成的女儿花一辈子的。也有人说马建成自觉自己作恶多端，悄悄为女儿买了保险 。”罗星柔感兴趣的说道：“难道真的是有目的的杀人？毛局长，我申请去陵江立交桥去看看，同时申请当地派出所配合。”毛菱顿了顿说道：“这件事只能是我们私自行动，所以我们局里只能私下支持。”罗星柔知道毛局长所面临的压力，这件事搞不好会牵涉到上级领导，光一个***和富二代开着法拉利跑车在江边兜风这件事都够劲爆了，这个马建成和陈小兰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妇之夫，半夜在去江边到底去干了什么？不能不让人遐想连篇。在毛菱走后，罗星柔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警徽，说道：“这个案件已经被定案的情况下我们想翻案，其实很难的，但郜林峰真的是十三条人命的凶手，我们也必须还死者一个公道，我们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逃脱法律的制裁，也不能随意冤枉一个好人，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个真相。”副队长胡涛说道：“我同意罗队长的意见，我们要把这件案子当个大案子来办，如果郜林峰真的是杀人凶手，那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如此的处心积虑肯定不只是为了好玩，好玩肯定是杀谁都可以的，他背后的故事是什么？”罗星柔吩咐道：“胡涛你带领一组到陵江立交桥调查证据，我带领二组继续突击审讯郜林峰。”众人点头同意这个方案，胡涛适合抓捕，罗星柔适合审讯，两人在重案组没少破解大案要案，对于郜林峰，既然已经来自首，就需要查出他作案的动机，还有就是他作案有没有同伙。
再次坐在审讯室里，郜林峰和来自首时一模一样，镇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平静地像冬天里赛里木湖的水，任尔东南西北风，湖面纹丝不动，冻住了。罗星柔细细打量着这位眼前的中年男人，他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关于他的前三十五年，他默默无闻，他的三十五到四十五他又是叱咤风云，在商场上如鱼得水，然而他却突然隐退，七年了，留下一个个迷。今天他又一次活生生出现了世人面前，他却说他七年里制造了十二起意外，一共杀死十三个人，罗星柔甚至想把他的脑壳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神奇的东西。“郜林峰，你既然都来自首了，你为什么不能把你的作案经过说一说？”罗星柔观察了良久，还是准备开门见山，因为在他那出奇的冷静面前，她觉得自己反而像是那个受审讯的人，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不但没有得到有效信息，还会暴露自己查到的结果。
郜林峰看到罗星柔却有莫名的喜感，但他已经善于伪装自己的情感，只是在内心里想了一下，若是她不死可能和她差不多的年龄了。他甚至只是在这个记忆里只停留了一秒钟，他担心自己再多想就难以掩藏自己的内心。他还是回答了她的话，淡淡地说道：“我已经说了他们的名字及死亡地点，至于举证的事情，那是你们警察该干的事情。”罗星柔突然狡黠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想你来自首，一定有你的目的，我们要想让你达不到目的，我们可以放了你，我想你的目的就会落空。”郜林峰上眼皮轻轻抬了一丝，仿佛这是自己能够表达的最多的尊重，说道：“呵呵！”这句话是从罗星柔的耳朵中进去，却击中是她的心脏。罗星柔从这声蔑视中听到了自己的无耻，可胡涛的报告让她不得不出此下招，至于能不能奏效，那是她提问前不曾想到的。罗星柔从第一次提审，看到他叙述那十三个人的顺序和地点，他叙述的那种淡淡的语气，仿佛这一个个生命就像水上的浮萍一样，毫不让人在意。罗星柔知道郜林峰可能是她平生遇到的最难的对手。罗星柔转头对身旁的刘瑞说道：“小刘，你来问吧？”一旁的刘瑞此时正正暗暗开心了一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罗队长气成这个这个样子。刘瑞怯生生地说道：“叔叔，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酷的？”罗星柔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这个小刘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郜林峰也许是出于尊重，竟然抬头开了一眼嗲声嗲气的小姑娘一眼，说道：“小姑娘，一般越酷的男人，就越危险，比如我是一个连环杀手，进了监狱，所有人都吓的要绕着我走。”站在审讯室外面，望着监控屏幕的毛凌对于刘瑞的提问也是略感怒火，不过他听到郜林峰的回答，本想阻止的心思又停了下来，对着麦说道：“小罗，就让小刘提问，让她随意发挥好了。”罗星柔对于毛局长的指示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刘瑞说道：“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这样酷酷的人呢？我要是有一个像你这么酷的爸爸就好了。”郜林峰听到这句话明显地全身震动了一下，连站在监控后面的毛凌都看到了眼里。罗星柔在想这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难道是为了儿女杀人。毛凌已经指示身边的干警去查郜林峰的家庭关系。郜林峰说道：“我有什么好，我杀了那么多人，是一个杀人狂魔，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杀来吃掉肯定是不错。” 郜林峰之所以吓唬刘瑞，是她无意间促动了自己内心深处埋藏的东西。他内心深刻的知道，就算此时此刻在掩藏也没有什么用，在审讯经验丰富的毛菱面前也会被他抓到这个细节。他所表现的酷酷的形象被这个小姑娘已经给破坏了。这句话把还在纳闷的罗星柔吓了一跳，前一秒这个坏人还在关心这刘瑞，后一秒就是极端的恐吓。不过让罗星柔高兴的是郜林峰开始说话了，只要开始说话，就不可能藏住所有秘密，有时候也会因为藏秘密而暴露秘密。刘瑞却一点也没有表示害怕，她说道:"我爸爸也经常这样吓我呢?不过我知道他都是骗我的，根本不舍得杀我。"罗星柔再次得到毛菱的指示是继续听他们俩聊天，不要干扰。郜林峰不想接刘瑞的话，他没想到的是在重案组还有这么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其实要不是他那句呵呵让罗星柔问不出话来，可能再过五年，也难以有刘瑞问话的机会。郜林峰问道:"看来你很喜欢你爸爸了?"刘瑞说道:"是的，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被坏人杀死了。"郜林峰本想脱口而出问道:"坏人为什么要杀你爸爸呢?"惊觉这个小姑娘好像在一步步地引诱自己说出杀人目的，这不是他愿意提及的。不过他已经准备好和刘瑞聊下去，就问道:"坏人为什么要杀你父亲呢?"刘瑞说道:"他是一个医生，在值班的时候，被一个病人家属给杀了。"郜林峰再次见识了刘瑞的单纯，如果刘瑞顺口问道:"你又是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多人，他肯定一点也不奇怪，他甚至准备好骗她说是为了好玩。郜林峰说道:"这真是一个伤心的故事，你爸爸是那个病人的主治医师么?"刘瑞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他只是正好当天值班。"郜林峰问道:"那个坏人抓到了么?"刘瑞回答道:"抓到了，抓到了，就是我们的毛局长抓的，我特别感激他，所以励 志当一名警察，抓杀人的坏人。"郜林峰淡淡地问道：“当完警察以后呢？”刘瑞说道：“坏人和好人的界限没有那么清楚，唉……”刘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郜林峰抬眼看了一眼刘瑞，说道：“警察需要弄清楚的不是好人和坏人，需要清楚的是谁是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出去查郜林峰身世的警官向毛菱报告说，一无所获。这倒在毛菱的意料之中，他想到了在郜林峰来自首不久估计罗星柔应该就查过，只是他想以自己的权限再查一次。那么郜林峰的杀人动机应该在十七年前，正所谓掩藏其实就是暴露。就算知道了十七前，但仍不能清楚原因。刘瑞说道:"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只管谁犯没犯法，至于为什么犯法不重要对么?"郜林峰这次认真的抬头看了刘瑞，这个小姑娘长的还是很标致的，看来学习的东西都还没忘，不过郜林峰从来自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一切，这种审讯技巧他也是事先想过的，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的是，眼前的刘瑞是有意在问还是无意在问。在罗星柔可是明显地一愣，她也没想到队里最没脑子的刘瑞还是有几分审讯技巧的。郜林峰说道:"对，如果我是警察，一个人为了什么而犯罪并不重要，既然是犯罪，就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而我就是一个杀人犯，你们应该查清楚事实，赶紧起诉我，像我这样的人，是极其危险的。"最后的几句话明显的是对着罗星柔说的。
罗星柔和毛菱都知道今天的审讯还是一无所获，但他们又觉得有所收获，就是这个郜林峰并不是坚如磐石，他内心里有着柔软的一面，有着亲情和是非之分。这也和胡涛的调查不谋而合。胡涛调查发现，如果这个石头专门为了砸死马建成和陈小兰，作案的时候其实是有意避开了其他人，那天马建成和陈小兰共经过石桥下面五次，但因为后面不远处就有车跟在后面，都没有发生意外，反而是最后一次，车后一公里，和对面均没有车的时候才来。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有意避开其他行人。郜林峰的目的极强，就是一定要杀死他们其中的一个，但从当天的监控来看，他定要要的就是他们俩的命，因为他们单人经过的时候也都没有发生意外。难道是情杀，郜林峰喜欢陈小兰，陈小兰又和马建成搞在一起，他气不过就杀死他们俩人。罗星柔认为这样也是不通的，过去的十六年里，郜林峰和马建成、陈小兰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找不到杀人目的，找不到杀人证据，就很难定案，而且整个案件牵扯极光，不但牵扯到了十几个家庭，还牵扯到高官富商，如果整个案情一旦曝光，必然引起社会轰然大波，恐怕就很难说的清楚了。用一句好玩恐怕谁的嘴都堵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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