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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晓婉集团在英国顺利地收购了一家分析仪器公司。说是公司其实更像一个研究室,几十个人包揽了公司的生产、研制和销售,只是产品的零部件都是外协或外包的,与大陆同类仪器公司的几百、几千人的规模比只相当一个小车间。但该公司的研究水平、生产效率却很高。产品门类也很齐全:紫外、红外、色谱、一米光谱等产品俱全。由于英国的工资成本很贵使得成品价格超高,失去了竞争力,加上当地分析仪器市场接近饱和销售渠道狭窄,该公司从举步维艰终于走到出售的境地。金晓婉集团的技术研发部和市场拓展部,分别对大陆市场的产品需求和该公司产品的对口性进行了综合评估。评估报告认为:大陆的经济大发展正进入调整期,环境保护问题渐渐显现。从对**的政策解读和目前实施的结构性调整趋势看,用于环保监测的分析仪器在今后几年的需求将急剧攀升;英国公司的产品品种类型正是环保监测分析的绝佳产品。至于产品价格趋高的问题,评估报告建议把外协外包和成品组装工作迁至国内,成本会大幅下降。
金晓婉仔细琢磨评估报告,又与研发拓展两个部门开了几次专题会,确定了收购意向。但产品的零部件生产迁至国内的可行性;剩余人员的留用或遣散费用及相关法律细则解读;产品核心技术能否全部移至国内;知识产权或涉及的核心技术是否属于转让范围,评估报告中没有注名或说得不透彻。所以,金晓婉在专题会上听到的尽是:应该是,可能吧;有待落实,不甚明了。反正是:含糊其辞。金晓婉在划拨收购款项的报告上没签字,她觉得心中没底,决定亲自去一趟更稳妥。
金晓婉跟魏明铎一说去英国,魏明铎就笑了说:“好,好。你必须去一趟,别买个空壳公司回来。”金晓婉说:“什么话,基本情况我有数,主要是慎重起见。您要不要一起去呀?”说完昂着头骄傲地看着魏明铎。魏明铎说:“我主圣明,最近看和写都静不下心,外出调节一下心情正好。”
金晓婉:“哎,有没有搞错,人家是出差公干哎,你去是什么名头哇?”说完静候魏明铎的奉承。她猜想魏明铎甜言蜜语一番什么:我做你的贴身保镖,离开不习惯,省得朝思暮想或再度次蜜月等等。但魏明铎说:“顺便去看看君生。”
金晓婉没听到受用的话多少有点失望。说:“你好好准备一下吧,这次事很杂时间可能长一点。研发部分在伦敦郊外,外协、外包的部分在苏格兰的爱丁堡两地来回跑很辛苦。”魏明铎说:“爱丁堡,太好了,最好包装部分在巴黎,那儿的包装精美出艺术的地方嘛。”
金晓婉说:“想得美,你以为旅游度假呐,一堆的烦事棘手事,站着说话不腰疼。”魏明铎脸上美滋滋地没回嘴,但问:“要不要给君生打个电话,问他要带点什么?”
提起君生,金晓婉想起前些天她与周京华见面谈心的情景:一见面俩人还像往常一样紧紧地拥抱一番,然后,手拉着手久久不愿放开。相互对视时,她俩的眼神虽然都传递出:有心事儿要说的神情,但东拉西扯聊了半天,谁也不说心事儿。从她们缓缓的语速,试探的口吻,颜面的迥异,都能看出各自心里的顾忌,都在探寻对方的心思。
金晓婉想:媚媚有了新的追求,可能找到了更适合她情感的人,作为前男朋友的母亲,说话真得三思谨慎,不然让人产生看法就尴尬了。
周京华也想:君生常年在外,条件优越,视野开阔,另有所爱也在所难免情理之中,说多说少也于事无补,说得不妥还让人笑话,留下话瓣儿。
俩人各有所思,但都萌生了同一个念头:孩子们的事,随他(她)们去吧。但谁又不愿意先说出口,确切地说,谁也不舍得说出口。她俩眼神一会儿对视,一会儿躲闪,俩人看着茶杯中一个个倒立的茶叶,寻找着可聊的话题。
最后还是周京华先打破了沉默问:“君生读博后是留在英国还是回大陆发展?”金晓婉说:“准备答辩呐,我们想让他回大陆工作,不然真成了人们说的香蕉人,皮肤黄,内心白。再说国内的机会多,也好照顾家里的生意。不过君生想在当地先实习一段,熟悉一下国外企业的经营理念和管理模式。”
周京华说:“就让他到你们的公司接班得了,费那么大劲干嘛?”金晓婉说:“那可不行,不在社会上闯荡、闯荡成熟不了,也缺少历练。进了我的公司不就像进了保护伞进了真空地带?对他今后没好处的。”周京华无奈地摇摇头说:“你们真是的,你的公司不也是国外的经营理念吗?非要在异国他乡实习。”
金晓婉说:“京华,男孩子不历练,不摔几个跟头长不大的。哎,媚媚也快毕业了吧?接茬上学还是工作?”周京华说:“我和夫子想让她继续上学,她自己不想上了,我们之间正进行‘斗争’呐。”金晓婉说:“不然让她到英国读研得了,现在工作早了点。”说吧,觉的话说得有点过,忙补充道:“哎,在她(他)们愿意的前提下啊。”
周京华听到金晓婉说:她(他)们时,微微楞了一下说:“晓婉,她俩人的事我们回避不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沟通一下情况,绕了半天说不出嘴,不说吧,总觉得对不起咱这层关系,我跟你痛快说吧。”
周京华把女儿媚媚的近况竹筒倒豆子般,倒给了金晓婉。从君生来信媚媚不回,君生也很长时间没有与媚媚联系,到最近媚媚谈到君生的语气态度,以致于承业的介入,俩人的活动等等,没保留地向金晓婉倾诉一番。金晓婉听了,觉得比自己预想的还复杂,不觉叹了口气。
俩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几乎同时想感叹:女(男)大不由娘呀。但眼神相对时,还是没舍得说出口。金晓婉说:“我最近跟君生通过电话,也询问了他与媚媚的情况,他没吱声回避了。我还叮问他有没有新的女朋友,他回答的很干脆:‘没有’。我也相信君生没有,听他的话外音他心里还装着媚媚。过些天我到英国去,找个机会跟君生好好谈谈,多了解些情况到时给你打电话。”
周京华说:“媚媚这边我勒着她点,这孩子太任性。”金晓婉说:“别伤着她啊,不管怎样,媚媚都是我闺女,这变不了。”沉吟了一下,金晓婉说:“京华,不管怎样,咱俩不能隔心。”周京华打了金晓婉一拳说:“看你说的,没有什么能把咱俩隔开。”俩人又一次紧紧地拥抱。
在英国,金晓婉和魏明铎住在伦敦西区海德公园路北西侧的一座四层公寓里。选在这儿,主要考虑到魏明铎单独外出时,上公园或到附近的白金汉宫方便点。更重要的是路好认,出门走百十米就是海德公园。公园里一条斜斜的小路一直走到公园的东南角就是白金汉宫。从那儿再左拐十几、二十分钟路或坐两站公交车还可以到威斯敏斯特教堂,看看大本钟或沿着泰晤士河畔溜达。
这样的安排,对连英语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魏明铎来说特别重要。因为出了希思罗机场魏明铎就感觉吃饭、喝水找卫生间都困难,他真怕自己丢了。走出机场大厅时,他遇人多的地方,就紧追着金晓婉寸步不离,就差拽着人家衣襟走了。
早晨,金晓婉带着魏明铎到一楼餐厅吃了早饭,问魏明铎中午想吃点什么?魏明铎捧着菜单仔细琢磨。金晓婉说:“瞪着眼瞎看什么呐,看的明白嘛?”魏明铎不好意思地说:“我看图呐,那就这个吧。 金晓婉看看他手指的图,把菜名和主食用英文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魏明铎,见他仔细地揣在怀兜里才急匆匆地走了。魏明铎也跟了出来,看到金晓婉坐车走了,自己就顺着昨晚与金晓婉勘察的路线往海德公园走去。
魏明铎进了公园,找到那条小路照直走,见到岔路口,他还得站下来仔细地看看标志物,生怕回来走错路。海德公园很大也很著名。学生时代他就听说:海德公园有一个演讲者之角。人们都可以自带个肥皂箱,站在上面高谈阔论自由演讲。当时他梦想:有朝一日能到那里,一定也站在“肥皂箱”上,高声宣讲鸦片战争中,大英帝国在中国的所作所为。他想告诉听众:圆明园这座凝聚着全人类文明智慧和艺术精粹的伟大建筑有多么辉煌灿烂!一座举世无双的园林隗宝,活生生的被烧了!毁了!他特想问问已经高度文明的各国精英们,有什么感想吗?心疼吗?惋惜吗?各国高度的精神文明和充裕的物质基础有多少属于***的所得?有多少来自中国的赔款?有多少是掠夺来的财富?大英博物馆里,中国文物占了一个展厅,它们是怎么来的?今后可否归还中国?!
但是,今天真了这里,他又不敢贸然去找“演讲者之角”了。他想走错了方位,找不到回来路就麻烦了。所以,只能按照事先规划的路,索然无味地径直往前走,累了就坐在长椅上观景。海德公园里,人们三五成群,或一家一户在草坪上席地而坐,或歇息野餐或嬉闹看书,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宽阔草坪上的人们,宛如点缀在春色中的花蕾,五颜六色生机勃勃。阳光生活多好。
魏明铎想演讲的夙愿渐渐地泯灭了。他想为当年旧中国被欺辱、被奴役、被掠夺的历史申诉鸣冤的愤慨激情渐变为理性和思索。他想:我尽想着问人家,人家要是反问我呐?谁让你们当年一盘散沙国弱民穷呐?谁让你们闭关锁国夜郎自大呐?人家要是说落后活该,说国际规则简单通俗的道理就是:落后就要挨打呐?你能上去轮他几拳吗?再者,您说的话他们能听得懂吗?魏明铎满腔的悲愤情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警句俘虏了。
魏明铎站起身继续向前溜达,不觉到了公园的东门外。他站在门外向前眺望,好像过两个十字路口就是白金汉宫。但他只是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他就不敢再往前走了,他感到路不太正,怕转个弯就转向了,赶紧又随着人流回到了公园东门。他想再到大本钟、威斯敏斯特教堂看看。上次人多,教堂里狄更斯、达尔文、牛顿的陵寝前乱哄哄的,没能细细地品味琢磨。
狄更斯的《雾都孤儿》《 双城记 》,达尔文的《物种的起源》和万有引力的鼻祖牛顿;他们分别是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是进化论的奠基大师,是物理学之父,是世界人文、生物、物理学科的大师级人物。面对他们,人们的心灵都会震撼或遐想。
魏明铎迈着大步向大本钟走去。但走了几分钟他还是掉头往回走了。他看看表时间不早了,这回不是怕走丢,也不是怕迷路,而是怕过了吃午饭钟点,那他可就惨了。
他吃了午饭,又看了会书,就午睡了。金晓婉回来时他刚醒。金晓婉推开卧室问:“还没倒过时差来?”魏明铎说:“那倒不是,闲的无事可做,就爱迷糊。”金晓婉惊讶地说:“多好的机会?您不是说到了英国,这儿要看看,那儿要看看,您魂思梦想的一堆人文景观就在咫尺,您在咫尺外睡大觉,真行。”魏明铎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跟着金晓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金晓婉问:“伦敦怎么样?今天都逛哪儿了?”魏明铎就把一天的情况跟金晓婉描述一遍。金晓婉听吧,乐岔了气。她指着魏明铎半天没说出话来,喘了一会儿才说:“你真够笨的,魏明铎您也有今天?!不是我说你,以前让你学点英语,看您那不耐烦的样儿。说多了,你还大言不惭地说‘我没那工夫。今后到国外,我先招聘个翻译,先试用,翻得不好我还得换人呐’,今天感受如何?不行咱明天招聘个翻译?”
听着金晓婉的数落,魏明铎一副无奈样儿,一直咧着嘴傻乐。不知是觉得自己可笑还是遮掩他的窘态。不过他真想说:让你的翻译陪我两天,再一想,人家是商法专家,给自己当导游太屈才?金晓婉也肯定不答应,他就想到了君生。他问:“儿子什么时候有假,让他陪我逛两天。”金晓婉说:“四月中旬是复活节,君生要放几天假,说好了我们一起去爱丁堡,见面我想跟君生谈谈他跟媚媚的事,回去好给京华一个交代。”
魏明铎说:“这个周末你就让他过来先聊聊呗。”金晓婉说:“不是三言两语能聊透的事。你还不了解君生,让他敞开心扉有多难?他心里有话轻易不说,这毛病你还不知道?几句话聊得不对付,人家回学校了,你再找他聊就难了。这回让他跟咱们住上三五天,好好套套他的心里话。”
魏明铎点点头说:“也是,这事做父亲的不好插嘴,不过,君生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不能生拉硬拽。他在外面待长了,生活习惯、思维方式、价值观肯定与我们有差异,这一点不能忽视。我倒是觉得君生成熟了,感情也很专一。你看君生处理事儿的态度,理智有分寸。”金晓婉说:“是个好孩子!可您是父亲不能这样自吹自擂,典型的护犊子,外人听了会怎么想?”
魏明铎说:“我不管外人怎么想,媚媚就显得有点任性,孩子气太浓。”金晓婉说:“老公,‘舔犊之情’人皆有之,咱们现在是解决问题,‘舔犊之情’能解决问题吗?能给京华回话吗?” 魏明铎说:“媚媚跟于承业是不是那种关系还不一定,你俩就神经兮兮的。谈时把握分寸,别造成误解事与愿违。”
金晓婉说:“我和京华这一点倒是统一了:谈时不掺杂个人感情,该给孩子交底的一定要交底,要充分相信孩子们的判断辨析能力。这样才算对他(她)们负责,也尽了家长的责任。”魏明铎说:“这样最好。”
夫妻俩吃过晚饭,坐车又来到泰晤士河畔。他俩站在大本钟下,欣赏灯火点缀下的威斯敏斯特教堂。魏明铎回忆上次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参观的情景,问金晓婉:“威斯敏斯特教堂地下室的那块不起眼的碑文出自何人呐?”金晓婉说:“不是问了吗,已经无从考证。明铎你说多怪,人们对几十个位置显赫,雕刻精美的帝王碑只是一览而过,就是对达尔文、牛顿的墓碑也是匆匆略过,而这块不起眼的小墓碑让那么多人驻足凝视?”魏明铎颇为感慨地说:“思想呀,不朽的只有思想,其他的都是过眼烟云。你没听导游说吗,这块墓碑启迪了多少名人。”
金晓婉说:“费劲巴拉给你抄了一份,但我翻译的不准确,您凑活着听吧。”说着金晓婉拿出一张潦草的文稿,凑到灯下,先仔细默读了一遍:
When I was young and free and my imagination had no limits, I dreamed of changing the world.
As I grew older and wiser, I discovered the world would not change, so I shortened mysights somewhat and decided to change only my country. But it, too, seemed immovable.
As I grew into my twilight years, in one last desperate attempt, I settled for changing only my family, those closest to me, but alas, they would have none of it.
And now, as I lie on my deadthbed, I suddenly realize:
If I had only changed myself first, then by example I would have changed my family.
From their inspiration and encouragement, I would then have been able to better my country, and who knows, I may have even changed the world.
魏明铎听了窃喜,心想,您也有谦虚的时候。金晓婉抬眼看到魏明铎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听不听?”魏明铎从兜里也掏出一张纸来,说:“**的秘密我探来了,不见鬼子不挂弦”。金晓婉拿过一看连说:“你真够讨厌的,让我瞎忙活一场。”魏明铎说:“不一样!您抄的是原汁原味,我从导游嘴里记下的只是大概意义。”说罢,魏明铎大声念了起来: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的想象力从没有受到过限制,我梦想改变世界。
当我成熟后,我发现我不能改变世界,我将目光缩短了些,决定只改变我的国家。
当我进入暮年后,我发现我不能改变我的国家,我的最后愿望仅仅是改变一下我的家庭,但是,这也不可能。
当我躺在床上,行将就木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一开始我仅仅去改变我自己,然后作为一个榜样,我可能改变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帮助和鼓励下,我可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情。然后谁知道呢?我甚至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金晓婉听后说:“大白话儿,大实话。”魏明铎说:“带回去,推荐给哥几个当座右铭。”金晓婉说:“先改变您自己,别老想着改变别人。”
俩人走过威斯敏斯特大桥向伦敦眼方向走去。金晓婉一会儿凝视着缓缓流淌的泰晤士河水,一会儿又眺望两岸的街景,不禁一阵感慨。她指着伦敦眼说:“明铎,文人说‘人生是漫长黑夜间的一道闪电。’你看,新千年的标识,我们幸运地走过千年之交。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几道闪电。”她又回头望望刚走过的大桥感慨说:“几百多年前,狄更斯、达尔文、牛顿是不是也经常走这座桥呐?。威斯敏斯特大桥、塔桥和千禧桥下流淌的同是泰晤士河水,但此河水非彼河水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呀”。
魏明铎听了一愣,继而疑惑地看着金晓婉的眼睛说:“思想啊,哲学呀。不过狄更斯、达尔文、牛顿应该没走过这座桥,那时还没有这座桥呐。晓婉伤感了?伦敦的景点的历史太厚,太重,让人感到压抑。”
金晓婉说:“什么呀,我只是感慨转眼间我们都步入中年了,昨天就如同泰晤士河水,一去不复返喽。”说完,她伏在栏杆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
魏明铎也伏在一边,用手臂轻轻搂着金晓婉的肩头说:“真是,过桥时,我也想:情窦初开到不惑之年只需弹指瞬间,往后又奔知天命了,真是人生如梦 。我对上学插队的记忆忒深刻还常魂系梦绕,可对而立到不惑之间的岁月印象却很淡,仔细追忆也只是忙忙叨叨,来去匆匆的感觉。你说记忆也会顾此失彼吗?
金晓婉慢条斯理地说:“那段岁月,我们主要精力在谋生,余下精力在弥补年代的缺憾,一路都是急匆匆的样子,哪有时间沉淀?肯定记忆不深。”
魏明铎问:“弥补什么缺憾?”金晓婉说:“知识、情感、家庭、信仰方方面面的缺憾呀。要文凭,要娶妻生子,要生活的好一点,要创业守业,哪点不要弥补?哪有条件像今天似得静下来心来憧憬畅想?”金晓婉说完向前走去。
魏明铎追上问:“你也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你也需要弥补?我看你整天很少烦恼呀”金晓婉说:“我不操心,我不弥补,像您似的总想着‘脱俗’,想‘生活在梦里’我问你吃什么?住哪儿?伦敦的费用您掏?没烦恼?都像您似的,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
说道具体问题或生活物质魏明铎就理亏词穷,他觉得太俗,人不能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他的优势是哲学和憧憬,也喜好给人指点迷津。魏明铎想给金晓婉指点迷津。他说:“二十岁前不管怎么说咱有信仰。思想、心绪有条线牵着有约束,该往哪儿想,该往哪儿去心里有谱。后来线断了,没约束自由奔放了,放飞心绪了,可像只迷途羔羊除了迷茫、空虚、疲惫和不知所措外,啥也没有了。你说困惑咋弥补?
魏明铎想先抑后扬,从思想性上提出问题,让金晓婉入套,然后慷慨激昂地给她讲一番自己拿手的人性观。可金晓婉扭过头笑着说:“你含含糊糊说了一堆,真听不明白,不过我猜明白了,你的问题就物质充盈,精神空虚。‘咋弥补?’调整心态,扭转观念,务实求是,别再做梦了!”
魏明铎失望中还矫情:“谁弥补我们当年的激情?假如今天再号召到农村去生活锻炼,有多少人能自告奋勇地报名前往呐?” 金晓婉说:“你又来了,又该发散思维了。一会儿又要钻牛角尖,我不跟你抬杠,咱欣赏泰晤士河景色。”说吧,金晓婉再次伏在栏杆上。
魏明铎想先引君入瓮后再兜售一番人性哲理,见金晓婉就是不入套也不入瓮,就直接兜售道:“我想起了叔本华的一句话,‘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你说我们是不是也是摇摆人群中的一份子呐?”
金晓婉听着魏明铎说话没抬头,她沉吟了好一会儿,看着河水说:“你床上那本《伦理学的两个基本问题》作者就是叔本华吧?我顺手翻翻看不懂。只知道他是心理学大师,他把人类行为的动机概括为:利己、恶毒和同情。”
魏明铎听后有点诧异,装大尾巴狼的神态有点尴尬。“利己、恶毒和同情之后呐?”魏明铎问得口吻低调多了。“我觉得他悲观了点,简单了点,我这样评价大师你不反感吧?”魏明铎听了一愣,金晓婉直率坦诚地的评价与他奉若神明的态度有天壤之别。不管评价的水平如何,她的态度和精神令魏明铎刮目相看。他惊奇金晓婉什么时候有思想了?看魏明铎没反应,金晓婉补充道:“我不懂,没框框,瞎聊呗。”
魏明铎有点汗颜了。思想性和大道理是他的强项,这些年来他就凭这点强项与金晓婉的才干分庭抗礼,刚下她的一席话把他的强项又戳了了大窟窿。魏明铎赞赏的心态战胜了分庭抗礼的俗念。他直言不讳地承认:“晓婉,你帮我解惑了。”
金晓婉疑惑地看着他。“最初我对叔本华的人性定义,也觉得过于简单偏颇,但他毕竟是大师呀,就觉得可能自己浅显。一度对他精辟的戳穿了人性本质的定义奉若神明。你刚才说他悲观,我才醒悟,悲观情绪自然产生悲观主义的观点。
金晓婉说:“我只是凭感觉随便一说,哪晓得他是什么主义。”看到金晓婉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了,兴头上的魏明铎近乎哀求地说:“晓婉,你耐心点,我就简单再说两句:叔本华说的‘利己、恶毒、同情’三者,前两者,利己和恶毒属于非道德推动力,而同情是道德的推动力。利己,就是一切都是我的,别人什么都没有,诸如食欲、**以及舒适等等。恶毒,就是嫉妒和幸灾乐祸。叔本华说嫉妒是人与生具来又无法摆脱的卑劣人性。前两者迫于法律的规范或道德的约束,都深深地隐藏在人们的心底”。
金晓婉起身向前走去,扭头对魏明铎说:“多无聊,你心里都藏些什么?几句话勾出你这么多话,我们是来散心的,不是研究哲学,整天琢磨这些累不累呀,明天饭钱、房钱你自己担负,中午吃饭自己点菜。”
魏明铎赶上来,挽住金晓婉的手臂走了几步,说:“你别动不动就制裁,你忍心让我饿肚子?好吧,晓婉就一句了就一句:根据叔本华的研究,一个人的道德程度取决于三者在其性格中所占的比例。同情的比例越大,道德程度就越高。好,就说这一句。”
金晓婉看着魏明铎的较真儿样儿,心有几丝不忍。心想:不该扫他的兴。她最了解他的困惑和想寻求答案的心结,有谁比自己更了解他呐。但她总觉得魏明铎在这方面下的功夫太深,费得精力太大。本来踏踏实实地写点东西挺好的,不知怎么就犯了机械,跟人性和心理较上了真儿了,还要求真谛。找到答案怎样?没找到答案又能怎样呐?譬如:一些人做事为什么荒唐和不可思议?现在的人味情为什么淡了,连几十年前,驼铃村的郭顺的所作所为和心态他魏明铎都不忘揣摩一番。这让金晓婉困惑,甚至厌烦。
每次听他絮叨这些,她不是搪塞、回避,就是干脆泼盆冷水,她真怕他走火入魔。看到魏明铎每次的谈兴被冷却后,金晓婉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自知这方面她不是他的知音,但出于相夫的责任,她觉得应该帮他排解,给他宽慰,引导他走出“魔征”。此时,魏明铎手挽着自己的手臂,脸却若有所思地望着星空,她动了一下被挽的手臂说:“别老把人说的那么绝对。什么‘无法摆脱的卑劣人性’那是在他们的国度,中国还是讲究‘人之初性本善’。”
魏明铎不悦地说:“反正我觉得利己和嫉妒就是万恶之本。你看羡慕、嫉妒、恨环环相扣,必然产生恶果!”金晓婉向与她们擦身而过,并优雅地向他俩微笑示意或轻声问好的几对情侣礼貌地打着招呼回报着微笑。她侧身抬头亲昵地问魏明铎:“他(她)们也是‘卑劣人性’吗?”魏明铎想了想说:“保不齐他(她)们中的哪一位,在没有法律和道德的震慑时,在没有人格名誉的约束中就显露出本性。”金晓婉无奈地晃晃头,心想:真有点不可救药了。她本想说:整个一个阴谋论,但又怕引起一番争论,更怕魏明铎不悦就咽了回去。
金晓婉转了个话题说:“其实,国外与咱大陆和港澳在工作观念、生活态度以致人文信仰、价值取向上都有很大差异,但人的精力有限,还是研究点具体可行的更有意义。比如今天上班,我发觉事情比预料的复杂,不抓紧可能时间不够,就建议这个周末加两天班,加班工资由我方给付。但外籍员工相互对视后,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想外籍员工没听懂?就让翻译再重复一遍,着重强调:时间不够用要加班我给工资。但人们依然用困惑甚至沮丧地眼光看着我。后来,翻译跟我说,在英国合约上签订工作几小时就是几小时,之外的时间员工是绝对自由支配的,谁也无权擅自更改或占用,否则违法。
你看在大陆港澳不成问题的问题,在这儿却是大问题。翻译跟我说这里有几个员工干几个月后就辞职去旅游了,在我们那儿不可思议,可这儿司空见惯。后来我发现,小镇的店铺、餐馆很晚才开门很早就关门,节假日也是关门休假。刚来时,经常大白天买不到东西,换在咱那儿都不可思议。”
魏明铎说:“我倒挺欣赏这里的生活和工作节奏,发现这里的人干什么都是慢条斯理不急不慌,节奏慢的让人舒服。”金晓婉马上接茬说:“所以,你留心点这些,研究对比一下,再钻研点比较学课程,一定能出成果。你不是喜欢琢磨生存与生活的异同吗?琢磨这些也有意思。您再有精力就琢磨国外、国内老太太的吃葡萄方式。”魏明铎笑了,把金晓婉紧紧地搂在怀里。金晓婉猫儿样儿地顺从着,嘴里轻轻地说:“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忘形。这个周末不能加班正好我们坐船游泰晤士河,顺便到格林威治天文台看看。不过说好了,别再絮叨您那点困惑和答案了,行吗?”
周六一早,他俩在威斯敏斯特大桥旁上了游船,船很大,人很少。俩人在前舱选个视线好的位置坐下。岸边的大本钟、西敏寺、国会大厦、圣保罗教堂等景观,一个个慢慢地“驶”进他俩的眼帘,又随着河水缓缓地流淌远去。
泰晤士河上的桥太多,让人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只是塔桥和滑铁卢桥俩人很熟悉,并勾起了俩人的感慨和感伤。魏明铎感慨的是塔桥及其塔桥城堡里的离奇故事和那段颇为残酷的英国宫廷秘史。
金晓婉感伤的是滑铁卢桥。当船驶经滑铁卢桥时,金晓婉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贴近舷窗凝视着这座看着并不起眼,却有过一段荡气回肠爱情故事的桥。她眼前仿佛再现了青年军官罗伊和舞女玛丽桥上邂逅的情景,不禁泪流满面。《魂断蓝桥》的场景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的眼前。从罗伊和玛丽的桥上邂逅,到俩人订婚,再到玛丽在桥上迎着汽车而上的悲惨结局,似乎正在滑铁卢桥上再现。情与景的交融触动了金晓婉那颗柔弱、善良又有几丝伤痕的心。魏明铎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金晓婉的肩上,另一只手“抚慰”着她的秀发并轻轻哼唱起《友谊天长地久》: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欢笑
旧日朋友岂能相忘
友谊万岁 朋友 友谊万岁
举杯痛饮 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 到处奔波流浪
友谊万岁 朋友 友谊万岁
举杯痛饮 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
歌声让金晓婉激动地转过身来与魏明铎紧紧地拥抱了一下。俩人的泪水交融在脸颊上甜咸具有,还略带一丝苦涩,但更多的是香甜滋润。
金晓婉在魏明铎的耳旁郑重地念叨道:“我们真好!感谢上帝。”魏明铎也颇为严肃地回应道:“菩萨保佑我们”。俩人的举动吸引了船上的游客。他(她)们用或羡慕,或担心,或赞美,或疑惑,或赞美中夹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俩。因为游客们知道,滑铁卢桥上演过经典故事,但也是一座闻名于世的殉情之桥。
滑铁卢桥被游船远远地抛在后边,他俩身后竟稀稀拉拉地响起了掌声。金晓婉有点囧,把头埋进魏明铎的胸前,轻声说:“有你真好。多少人与纯美爱情擦身而过或被误解隔膜。我们多好!”说罢,她面对舷窗外的教堂,在胸前划着十字祷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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