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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感觉自己正穿过一条昂长的光道,光道由狭小到开阔、由昏暗到明亮。
在漫长的等待后,他在光道的尽头,看到了安赛尔,她笑得很甜,很美。
文在接触她的一瞬间,她炸裂成了无数细小的光,将文缭绕。
他听见了那无比空灵但温柔的低语:“先生,您一直在找的答案,我为您保存了多年,今天,原谅我以这种方式,将它们尽数讲述,如果这是你最后听到我的声音,请您不要因此悲伤,我与您同在。”
安赛尔的三个故事:
一 从何而来
他们所允诺的救赎不过是更加直接的毁灭,在一个庞大帝国的构建初期,必将有所谓“劣等”“不洁”之物被抹去。
那道光带来的不是和平。
耳畔那孱弱的呼救已经停止,炮击声逐渐平息,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再被杀死了吧?毕竟已经听不到那纷乱而嘈杂的声音了。
男孩从废墟里爬出,他轻柔地踱着步子,他望向天空,今天的太阳也好美,只是像染了鲜血一样的腥红,他移开了目光。
男孩感到自己身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也许他正流着血吧?但很难分清那身上的血污来自何处。
他握住那残垣中伸出的一只手,一边刨开周围的瓦砾一边拉着,尽管那只手早已失去了温度。
男孩没有哭泣,这时的任何一滴眼泪都是无用的。
一定,一定还有人活着吧!
接着,他便遇到了那道光。
在刺眼的光芒中,他看清了男人的脸,他有着恶魔般凶恶的眼睛、闪亮的盔甲和长剑,红色在上面显得格外醒目。
他看清了,男人身后有着数千名和他一样的士兵和无数轰鸣着的巨型舰艇,像是落日余晖辉映下正缓慢迁徙的兽群,他们要走了。
男孩被吓得坐倒在地,但他没有逃跑,此时的他也许深知,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但他没有,他蹲下,凝视着男孩的眼睛,将长剑归入鞘中,他牵住了男孩的手,带他走入了舰艇之中。
他在男孩的脊背上打上了编码,很疼,但他仍没有哭泣。
他告诉男孩:“已经没事了,幸运儿。”
男孩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母星的全貌,以黑色为背景的画卷,群星闪烁。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母星也能像太阳般,迸发出那夺目的光芒。
不知为何,将军将他视如己出,男孩总能在那双恶魔般的眼睛中看到属于他特有的柔情。
他在多次的训练中展示出超常的战斗天赋,因此也获得了将军的青睐。
尽管军中有很多势力都想找机会除掉这个外来者,将军还是倾注所有心血护他周全、将他培养。
很多年过去了,男孩也长大成人,为报答这份恩情,他为帝国的扩张征战四方,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一直被追求着的和平也终于在将军手里持续了多年。
将军告诉他,在自己死后,走的越远越好,帝国已经不同往日,这世上最难的事,莫过于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守护下去。
将军说到这里,望向他的眼睛,还和多年前那个男孩一样,清澈干净,只是多了一些沉稳与庄重,他注意到,一滴眼泪从他的面颊划过,落在地上,无声。
在将军临终前,他没能和他说上最后一句话。天空下着大雨,他穿着首次作战的那套战甲,在庭前跪了一晚。
将军在他的眼里一直很健康,他从未想过死亡会来临得如此让人措不及防。
凭着直觉,他很快地找到并杀死了向将军投毒的凶手。
此地不宜久留。
他在第二天便离开了帝国。
他留下了很多遗憾,不仅是因为对自己的母星发生了什么而疑惑,更多地是因为将军的死。
于是,他舍弃了自己原有的身份。
以赏金猎人-文的代号,在星际间穿梭。
2.
他从昏迷中醒来。
阳光切入牢笼,驱散了些许的昏暗,很浓的血腥味在他的周围萦绕,他能听见什么?
有惨叫、有怪物的咆哮声、有人群嘈杂的欢呼声和嬉笑声。
“文!你在我的家乡很有名,要是我杀了你,我也就出名了……”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有这句话在脑中仍然记忆犹新。
背叛?欺骗?陷阱?还是一次错误?
他只记得自己是在寻求着什么的。
他握住那锈迹斑斑的腥臭的栏杆,透过牢笼,向外望去。
那身穿金色盔甲的角斗士,双手及其附肢都紧紧握住那长矛,他双腿正不住地打颤,他看上去不算瘦弱的样子,但是恐惧已经由内而外的散发着。
他这才看清,与那角斗士对峙的,是一只庞然大物。
它像是一只巨大的节肢动物,有着巨大而锋利的一对前足,阳光照耀着它富有金属光泽的紫色外壳,那还滴淌着粘液的口器和六只透着杀意的眼睛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了,它在等什么呢?
伴随着一声哨响。
“咔嚓”骨头裂开的声音。
让人难以想象,在吹哨的一瞬间,那虫子将角斗士从中一分为二,很干脆,他甚至没能发出惨叫,内脏便流淌一地。
接着男人便听到高台之上发出的阵阵欢呼。
他顿时明白了,这并非角斗场,更像是处决台,而这也并非角斗,而是一场华丽的供贵族取乐的屠杀游戏。
很快外面便平息了下来,他看到有人出来将一地的体液简单的清扫了一下。
接着,似乎有人在高呼着什么。
于是,自己的牢笼,打开了。
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这,他应该一开始就想到,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部分。
纷乱的人声、腥臭的气味、刺眼的阳光,低沉的吐息。他顿时感到胃里一阵翻腾,直想吐。
“那是什么?他看起来很弱小哎!”
“这样的畜生也能也能用来角斗?”
“下注吧!这又是一个在哨音中就丢了性命的刀下鬼!”
接着有人走过将防具递给了他,他用不颤抖着的手,拿起了那角斗士的矛。
在一刹那,时间似乎已经静止。
他感觉到周围很静,静到能听见心脏的泵动、血液在身体里奔涌,他感到周围很空,空到射不进任何光芒,抬头看不见那令人作呕的面孔,他看见一批巨大的白狼向自己走来,它有着闪亮的银白毛发,和深蓝色的瞳仁。
他没有后退,反而感到一股久违的亲切,那白狼没有开口,发出了空灵的声音:“你好,文。”
他惊讶:“你是?”
“严格来说,我也是你。”白狼答道。
“现在的你很脆弱,你会死在这里,很卑贱的。如果你能暂时,我是说暂时把你的身体借给我,我们都能够活下去。”白狼说道,几乎是不带任何感情的。
“我没有理由相信你。”文答道。
“那么好,我会慢慢赢得你的信任,至少小小的证明一下我的价值。”白狼笑道。
文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哨响。
他一个后撤就轻易地躲过了那怪物的斩击。
文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的灵活,那怪物直接冲撞了过来,文一个空翻,它撞在了壁垒上。
怪物似乎已经被激怒,它调整好方向,在人们的呼声中连续地对文进行斩击,文手脚并用地奔行躲避着。
文后仰躲过了斩击,飞快地拿起长矛向怪物击去,他听见了,甲壳破碎的声音。
矛上沾着紫色的汁液,文丢下断矛,他似乎发现了那怪物的弱点,它在追逐的时候一直用一只附肢护着自己的眼睛。
文跃起,一个空翻便登上了那怪物的上端。
“太好了!我就要……”
“飒!”
文还没来得及攻击它的眼睛,便被一次有力的斩击,砍下了左臂,一瞬间血液喷涌而出,左臂像一块烂肉一样飞出,滚落一旁。
文痛苦地嘶叫着,他连忙跃下,撕下自己的衣物将胳膊缠了几圈。
看着眼前步步逼近、已经将下一次斩击准备好的庞然大物,文在角落里感受到了绝望。
他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自己是必死无疑的,如果光依靠逃跑的话,任何一次攻击都能像砍下自己胳膊一样将自己一分为二。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
“文,你失去了你的左臂,反击已经不可能了,你需要我帮忙吗?”
“……”他沉默。
“如果能活下去,请便。”他接着答道,似乎已不抱希望。
“好的。”
3.
怪物直接冲撞了过去,文没有躲闪,在一阵烟尘中,这场角斗似乎已经结束。
众人已经准备好释放出下一个挑战者,很幸运,这次这个让他们过足了瘾,已经很满意了,可以让玩具去死了。
可为什么没有惨叫或者喷溅出血液呢?
怪物被撞开,从烟幕中走出的是一只白色的巨狼,虽然还保留着不少人的特征,但是已经没人能将这个正嘶吼着的巨狼与刚刚的男人联想起来。
巨狼的左爪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直到与右边的无异。
他单手便挡住了那怪物的斩击。
他发出比怪物更加愤怒的咆哮,冲上前去,那怪物试图用前螯抵住文,可文用巨爪掰开了那对前螯,它无比锋利,以至于文的爪子溢出了血。
他冲怪物吼着。
一声脆响,怪物的左螯被文硬生生折断,他举起那左螯,跃起,奋力地向那怪物的头部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每一次满怀杀意的重击都能听见甲壳破碎的声音,从清脆到沉闷,紫色的液体喷溅在文的脸上,他还是击打着。
直到那怪物已经一动不动,人们才发觉那怪物的头部已经被巨狼砸了个稀烂。
是的,他杀死了它。
人们已经惊讶到无法言语。
但文似乎还没有平息,他扒住壁垒,竟然想向高台爬去。
那双嗜血的眼睛使贵族们害怕了,于是漫天的麻醉剂向巨狼发射……
他在昏迷前看见了那个男人,高台之上的他似乎有着与他人不同的神情。
4.
他苏醒,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铁链绑住,每一次挣扎都哗啦啦的响着。
自己仍在牢笼。
两个人影在栅栏外的昏暗的灯火中逐渐清晰,那是两个侍卫。
“他们会如何处置这个怪物?我等不及要看这样的畜生能有怎么样有趣的死法啦!”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没有好下场,它今天可是让一些老爷输的血本无归”他们嬉笑着,打开了门。
他们向文逼近,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人身。
“嘿怪物,你今天不是很威风嘛?不妨试着挣脱这锁链啊!哈哈哈哈”
“像你这样的怪物,我要是拿刀划开你的胸膛,你会喊疼吗?”
他们嬉笑着,文觉得这样的面容比那虫子更加狰狞。
“你们可以退下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命令道。
两名侍卫都望向了栅栏外的那个穿着斗篷的男人,他的声音不大,却是不怒而威。
侍卫停住刀子,不屑地靠近,却在看到了斗篷下的面容后慌忙逃窜。
那男人凑进,不偏不移地直视着文的眼睛:
“你好!文!我是兰瑟·亚尔弗列德·戈尔修斯。这个国家未来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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